净心抱冰雪

2021-03-12 05:25徐玉向
中国铁路文艺 2021年2期
关键词:豆秸面条机器

徐玉向

1

初冬的晚饭之后,我总会卷着泡脚后的余温早早爬进被窝。天气越来越冷,上半夜焐热的被窝很快凉了下来,呼啸的北风越过窗户的缝隙悄悄往屋子里钻,雪水正顺着屋檐向下结成冰锥。

儿时,漫漫隆冬之夜是最难打发的,脚底的冷冻常常让我从半夜里醒来。然而,家人总会想办法让我们尽量舒服一些。

村子里的卫生所是伯父在打理,讨几个盐水瓶不是难事。盐水瓶,是故乡人对输液用的玻璃瓶的简称。打吊针用过的瓶子,拿回家先用老钳子揭掉薄薄的铝制盖子,用手撕去瓶上的包装纸。瓶口的橡皮垫子虽然有了针孔,却不用担心里面的水会渗出来,细密的橡胶早封死细细的小孔。残留的药液控尽,倒进温水加上洗衣粉,使劲来回晃动,旧牙刷伸进去在瓶壁上下刷几下,最后清水过几遍,将瓶口朝下倒立在窗台控尽水。

拿到新瓶子,总是急吼吼地朝里灌热水,绝不想耽搁一分钟。大冷天,谁不想早些享受它的温暖呢?常常,兴致勃勃地一手举着漏斗,一手拿着开水壶,一瓶还没有装满,瓶身便炸裂开来。最难堪的是,灌水时瓶子还是好好的,却悄无声息地在被窝里开裂,热水变得无情起来,浸湿棉被和垫子,更少不得大人们一阵责怪,只好去别处挤上一宿。装热水之前,须先用温水在里面打个底,过几分钟后再继续装热水。

装好热水之后,瓶子不能直接挨到皮肤,须远远放在被子的一端。直接挨着皮肤会烫伤自己,睡熟之后尤其是下半夜,瓶子里的水热量散尽会变得冰冷。后来用大人们教的法子,用棉毛衫裹住瓶子,抱在怀里,或是放在脚边,终于,得以一夜稳睡。

第二天早起时,将瓶子中的水倒去,至晚上睡前,再灌一瓶热水。如此循环使用,环保又便捷,一个瓶子细心一些,用上一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不起眼的盐水瓶,成为我儿时过冬的神器。

20世纪90年代初期,一种胶皮的暖水袋出现之后,盐水瓶慢慢淡出我们的视野,成为永久的记忆。

2

记忆中的机面房就在村小后面。年前,一场大雪之后,家人用架子车载几蛇皮袋稻子和小麦去那里机米面,我得以跟去玩。

我总以为,机面房的门与院子里的半截矮墙极其般配,一样的灰头灰脸。只不过,墙在院子里,经受着风吹雨淋,红砖已失去鲜艳的色彩。路边的积雪、灰尘与苔痕在上面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它们相互重叠,相互交织,浑然搅成一团。而门呢,虽有屋檐的保护,但是依然分辨不出它本来的颜色。屋子里的两台机器日日劳动,小麦、稻子蜕变成面粉和大米的过程中,根植在它们内心深处的大地的精魂悄悄逸出,一部分附在门上、机器上、门窗上、灯上,以及进进出出人们的身上;另一部分,则飞到外面的天空,待它落下时偏偏成了潔白的雪。

通常,机面房隆隆的机器声隔了老远就来迎接我们。机面房的主人是位面相和蔼的汉子,读三年级时,他的孩子成了我的同桌。他头上那顶蓝色的帽子好像从没有摘下过,他的肩上,时常顶着一个装卸工用的能包着头的垫子。尽管这样,我每次见他,他的眉毛和帽檐上都沾着一层白茸茸的东西。他的衣服更是不屑一说,奇怪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常年戴着护袖。

我总以为,机面房的主人耳朵好像有点背。每个进去的人跟他讲话时都扯着嗓子,如果隔得稍远一些,他必定歪着头用手支着耳朵,生怕漏掉什么似的。其实人的声音再大,也敌不过机器“砊砊砊”的声音。就算一个听力正常的人,成年累月在这两头“叫驴”跟前,耳朵也难免出些毛病。

尽管机面房占了两三间屋子,但是进去后感觉并不宽敞。墙壁上钉着一排排开关按钮和电闸,墙壁下面放着一叠叠装东西的柳条大巴头,另有蛇皮袋等物。大秤后面有一个歪脚的写字台,上面乱七八糟地摆着账本和笔。机器仅有两台,机米和机面的各一座,每座伸展开来却有几米长。两台机器长相都差不多,一个铁皮斗用于装原料,出口有两个,且下面并排放着两只大巴斗。机米的一个口出大米一个口出米糠,机面的则是出面粉和麦麸各一个,唯一区别的是机米的机器比机面的机器长一些。

我最感兴趣的是连着机器的两三排细长的黑色皮带。发动机一转,它们就发出“砊砊砊”的声音,就像手扶拖拉机上,却又比它们长得多粗得多。大人们却不许我们靠近,编许多话来吓唬我们。他们说,邻村某某家小孩调皮,偷偷把手指塞进来,结果被机器割掉两根手指。又说,邻村某某丫头,长头发被绞在里面,如果不是及时关了电,脑壳都难保住。于是,我们只能远远站着。

在机面房里,我们小孩是帮不上大忙的。从架子车上卸下的粮食先搬到秤上,记了数后再倒进巴斗里。遇到人多则需排队等一会儿。机面房的主人挨个将装满粮食的巴斗倒进机器的铁皮斗里。遇到巴斗不够用了,踩着椅子提着袋子的一端将整袋粮食按在铁皮斗里。铁皮斗慢慢晃动,袋子后端越来越虚,待只剩下小半袋的光景,轻轻一提,袋子取出。机器下面,细细的白面或精亮的大米源源不断地落到巴斗里。我们小孩就只落得帮着大人挣口袋扎口袋的活。

亲眼看着劳动成果悠悠地装进袋子,搬到架子车上,我们仿佛也干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就连跟在车后面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3

人群渐渐往前涌,全然不顾脚下沙石乱砖和挖地基时翻出的土堆。尽管我们几个小孩早早赶来抢在前面,但是小小的身体却抵不过身后的重重压力。

高高悬在粗壮大梁下的那只大公鸡,整个身子被红纸包裹着,仅仅露出一截耷拉着的脑袋。房顶的拐角上,一串长长的鞭炮横亘在蔚蓝的天空下。拐角上举着一根一米多长竹竿的人不紧不慢地吸着烟,眯着眼看一下初冬时节不温不火的日头,再扫一下脚下不断挤来挤去的人群。大梁边上,两位泥瓦工已抱着巴头蹲在墙头,笑嘻嘻地吸着烟。只有东家弯腰站着摆着双臂,在墙头大声呼喊:“都不要挤!看着小孩,到点就放炮!”

闲在家中的妇女、老人,及没有出工的汉子都汇聚而来。有的裹着围裙,有的抱着小孩,有的夹着烟,有的提着小塑料袋。开始还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小声说着话,随着日头慢慢升高,他们不约而同地结束交谈,一点点挪动脚步往前凑。我们眼前的空地越来越小,慢慢地被逼向新砌的墙下,新鲜的洋灰与沙子以及红砖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顶上的梁及柱子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黑影。

终于,当举炮的汉子悠悠地转过身子,另一位瓦工一把拽住鞭炮的下端,将吸得只剩指前一小截的烟头小心翼翼地凑向鞭炮的引芯,紧接着用力往边上一甩。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蹲在大梁边上的两位泥瓦工朝人群中撒下一把一把的糖果、花生,每撒一把就大声吆喝一声。

“快抢!快抢!”新房子前面乱成了一锅粥,大家同时喊着,似给自己提气,又似给同伴提醒。无论是穿皮夹克的,还是套着小棉袄的,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皆动了起来,衣服上的各种颜色猛然朝着一处挤,看得人眼花缭乱,眼前只有懵懵憧憧的人影,再也分不清谁是谁。有的仗着身高手长,只管张开两手抓向半空。有的一手捉着烟一边弯腰捡拾。有的从地上捡了就直接塞进塑料袋。也有的捡了两样东西就退出人群,站在一边观战。

抱着孩子的人看起来有些吃亏,刚下腰孩子就大声哭叫起来,只好一边叫着“挤到小孩了!挤到小孩了!”一边不甘心走一步几回头地退出人群。梁上的瓦工见了,故意朝她顶上撒了一把。不久,孩子哭嚎着的嘴便被一粒糖果牢牢粘住了。

此时,我们小孩身段的灵活性就体现出来了,大人们弯一个腰,捡完一轮后就站起来昂着头向上看。而我们,只需猫着腰在人群中钻来穿去,从一群人中挤向另一群人中,两手开工,不住地捡不住地向衣兜里塞。也有手中东西被抢的孩子用哭腔大声叫喊,更多的是人们善意的哄笑。

尽管梁上的泥瓦工捧着双手,一下连着一下往下撒东西,我仍觉得他们的速度太慢。那些糖果、花生从离开泥瓦工的双手起,仅仅几秒钟就不见了踪影,而那串长长的鞭炮依然在不紧不慢地绽放。

整整两巴斗的东西很快撒完了。大人们纷纷散去,少部分人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闲聊,我们这群孩子马上转移到另一个战场。糖果捡完了,地上没有燃着的炮仗也是我们的心爱之物啊。

4

下了一夜的大雪让整个村子改变了模样,天气更冷了,伸出手一小会儿就变得冰凉。午饭过后,母亲说晚上吃面条。我接过一瓢面和五角钱,踩着积雪出了门。

村子压面条的地方有两处。一处须从屋后北塘底下向东走,经过一口塘,再沿着小沟过一座桥,就到了邻村靠北面的一处院落,一路都是旷野和菜地。若是晴天,或是别的季节,去这里压面条是首选。若逢雨后,松软的泥路极不好走,一脚踩进去须再用力拔出,身子东一歪西一斜的,拿着的面就会洒下不少,且还有滑倒的可能。若是雪后,这荒野之处是没人打扫的,水坑断路被雪掩着,走起来也是费事。倘若人多,挨到天色晚了,一个人返回还有些害怕。

而另一处则在东塘边上,一排东西向瓦房的最东面那一间,沿着大路拐个弯就到。压面条的是我同学的姑姑,一位早就说好婆家的姑娘。至于她为什么开这个面条加工点,我想多半是为了给自己攒嫁妆,一般家里孩子多的人家,无论丫头还是小子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我的一个表姐,也像她这么大的年纪,已在广东的鞋厂上班两三年了,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

那间屋子并不大,一台压面机占据整面东墙,北面的窗户虽然封着塑料布,仍然不能阻挡渗进来的寒气与亮光。宽大的案子占据屋子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那案子一米来高,一张宽大老式木床上盖了一面厚实的木板。案子的尽头是一杆秤和用来和面的铝盆,靠墙放着一只空洋铁桶。

我进了屋子,却没有看见她,面条机也停着,唯有案板上三列弯弯曲曲盛着面粉和挤在一处毫无规矩的盛着面条的物件。有的是葫芦瓢,有的是塑料匾子,有的是铝钵子,还有一个居然是小黄盆,都按到达的先后顺序自觉地排着队。每一只物件都代表一个家庭,家什大的代表吃饭的人多,一家四口人算是当时的最低标配。

我刚放好面瓢,压面条的人就提着一桶水进来了。可能是水井有些远,她的脸上有些泛红。在胸前的围裙上抹了两把,她左手利索地抓起眼前的一钵面在秤上过了一下,倒进铝盆里。放下秤,她右手抄起洋铁桶里的长把塑料瓢舀了半瓢水。水随她左手不停地搅拌悠悠地落在盆里,待水倒尽,两只手快速地和起面来。

一盆面和好,直接倒进面条机,空钵子放在机器尾部伸出来的空铁槽上,紧接着她又和好两盆面才按下机器的开关。面先被机器上一个圆柱子碾成长长的宽带子,再沿着铁槽进入带螺旋槽的细柱子之后,一大束细长的面条随着泛着精光的机器旋转慢慢伸了出来。每当面条伸出一筷子长时,她快速伸出右手把它们截断,一把面条就被装进面钵里了。

尽管排列的队伍慢慢前移,但时间仍然过得非常慢。想插队却没机会,站在屋子里边等边闲聊的人个个眼巴巴地瞅着呢。在屋子外面和相熟的孩子玩了一会儿雪,我再进屋时,瓢里的面已成了面条。

5

厚厚的积雪不但让村子里的房子和树看起来似乎矮上几分,场上的柴火堆更是彻底成了一个矮胖子。

我背着粪箕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场上,整个场上原本一座座挺拔高大的豆秸垛、稻草堆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掩在雪窝子里的白色小丘包。原本平整的打谷場上,除了雪地上绕来绕去拧成几个麻花圈子的野兔留下的踪迹,再无它物。秋天收获了黄豆和稻子之后,豆秸和稻草被单独垛在各家场的一角。稻草是冬天喂牛及垫床的好物件,而豆秸则成了我们日常做饭用的柴火。

枯黄的豆秸垛上顶着一拃多高的积雪,两侧一部分是冰雪,一部分是雪融成水后又结成的细小冰锥。当我转到自家豆秸垛时,忽然“扑拉拉”一阵响,一只躲在里面的山雀惊慌失措地逃走了,只留下垛顶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以及从半空扬起的雪末。

令我惊讶的是自家的柴火堆似被人新掏过。地上的积雪有些凌乱,有棉鞋和粪箕压过的印子,两三根遗落的豆秸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雪中。柴火堆一头的雪已塌下来,原本平整的垛口硬是被掏出一个窠窝,粗略计算一下也就刚好够填满一粪箕的量。应该是哪家冬天柴不够的人干的吧。放下空粪箕,搓了搓手,便往外掏豆秸。

来时双手插在袖笼里不觉得冷,当手指一挨到豆秸时不由浑身打了个冷战。揪住一小把豆秸根往外拔,可能是垛子压得太紧太密的缘故,竟然一下子滑了手。换个地方再试还是这样。不由地挠了挠脑门,朝着先前新掏的那个窠窝下手,没想到一拽一大把。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那个偷柴的,真是专捡好掏的偷。

两手左右开工,一边掏,一边往粪箕里装,仅仅一小会儿就填满了,而窠窝却险些成了一个洞。用手胡乱扯些豆秸掩在洞口,再撒些雪,这才背着豆秸往回走。

阳光洒在雪地上,光芒把我来时的脚印照得更加晶莹透亮。而身后那串一路歪歪斜斜的脚印,却常常出现在我多年之后的梦中。

6

生活在农村的孩子,总盼着冬天捎来一些别样的乐趣。小雪或雨夹雪,一落地便融成水,钻进了大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毫无趣味。雪总须大些才好,大雪才会有冰锥。

童年的冬夜非常短,但是盼望着冰锥的夜又总是异常漫长。连续几天大雪后,总在清晨急急望向屋檐,直到看见一排排冰锥倒挂开来。这冰锥与屋檐结合部有儿臂般粗,越向下越细,至顶端成了一个尖锐之处,整个如锥子般形状,长的约七八十厘米,短的也有四五十厘米。同是房檐,瓦房下的冰锥周身晶亮,草房檐下的冰锥周身浑浊,似裹着泥沙,从根到顶端都泛着黄色。

除了房檐,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也会有,却很小,最多不过两三厘米长,顶端皆是圆秃秃的。树上倒是有很多冰锥,粗细长短都无规矩,且鸟雀常在附近徘徊。

早饭后拿了竹竿去敲屋檐上的冰锥,叮叮咚咚悦耳的脆响仿佛来自天外,赛过一切世间的音乐。冰锥落到积雪上,或断成几截,或折了尖头,皆不算本事,更别说拿去比试了。

一边走一边用嘴吮着最细的一根冰锥的尖儿,终于忍不住咬了一截在嘴里大嚼起来。

待几人聚齐,各自亮出手中家伙,较了长短后再开战,各持一锥用力一挥,一方的冰锥“咔嚓”一声应声而断。撞碎的冰锥塞进输的一方的脖子里,再用力扯一下衣领,让冰滑进贴身的衣服里。听到输者大叫一声,我们便开心哄笑起来,哪知他反手也捏起一块碎冰回敬起来。碎冰没了就扔雪团。起初只几个孩子,过路的青年们常常加入战团,观战的大姑娘小媳妇抽冷子也悄悄地来一下,一时硝烟四起,从村子中间到村子西面,笑声叫声不断,直到我们大汗淋漓才罢手回家。

冰锥在屋檐上时清绝静穆,不似人间之物,及入手凉意渗入骨髓,手掌会冻得通红,一阵玩耍,手心及周身便如火烤。它小小的躯体里到底藏着什么呢?

7

相对倒挂在屋檐下的冰锥,冰窗花显得更加安静与羞涩。

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清晨的窗台前吵个不停,小煤炉早被母亲提到厨房烧水做饭了。勉强睁开的双眼,马上被窗台上的一片晶莹梦幻吸引。

洁白的身子,毛毛的边,清俊的骨,似花,似树,似草原,似江河,似群山峰谷,更似传说中的精灵鬼怪。然而,再换一个角度去看,又全不是先前的模样了。高傲的,散在某个角落;小心的,三三两两挨在一处;至于大片大片连在一起的,就构成各种图形,彼此之间再也无法细分,仿佛一滴水融进了大海,虽然这一切被它真实地凝结在了玻璃窗上,细细分辨,又全然什么都不是了,我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外表深深掩着的牵伴与不安。窗外院子里的一切,此时也已看不太分明了。

当我伸出手指,刚刚触到它的皮肤,先是一片凉意快速冲向脑门。当我尖锐的指甲划出,也仅仅在上面留下几道细线。当我用手指摁住它的身体,那些花、树、山川精灵才似有畏懼,慢慢地退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形状。当我冲着玻璃猛烈地哈着热气,那些可怜的家伙便成片成片地消失了。

尽管,冬天的太阳不似我恶意哈出的热气,但是冰窗花,这小小的脆弱精灵们,总会在太阳出现不久,悄悄地藏匿起来。原本绚丽的玻璃上只留下一片模糊,以至于我曾怀疑它们是否来过,亦曾懊悔不曾善待它们。然而,第二天的清晨,它们又羞涩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不过,谁是昨天的它,谁是昨天的我,亦如昨天太阳出来后的一片模糊了。

多年之后,当我第一次乘坐飞机翱翔在半空时,偶尔俯瞰窗外,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山脉,一条条支流徘徊的江河,我的心中蓦然一动,这么熟悉的图案,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这不正是多年前那些乘着冬夜的寒风悄悄爬上窗台的冰窗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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