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如茵
(阳江职业技术学院,广东阳江 529500)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和社会的进步,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有了更多的交流机会。在文化交际的过程中,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人们往往会使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语言,从而会发生语码转换(code-switching)。从广义上来讲,语码转换指的是双语使用者轻松地交替使用两种语言的能力[1]。语码转换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比如,文学作品、电视节目和日常会话。然而,在国内外以往的语码转换研究中,对华裔美国文学作品的涉猎很少,因此在这一领域还存在空白。该文从语用学的角度出发,使用Jef Verschueren 的语言顺应论和于国栋的语言顺应模式,从语言现实、社会习俗和心理动机3个维度探讨谭恩美(Amy Tan,1952)的小说《喜福会》中语码转换的语用功能。
谭恩美是一位美籍华裔女作家,《喜福会》是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描写了20 世纪50年代4 位性格迥异、 命运殊同的华裔移民女性和她们各自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女儿们在洛杉矶的生活经历。这部作品虽然是一部英文小说,但是由于其内容的特殊性,插入了许多中文语码,因此英汉语码转换成为小说的重要语言特征之一。小说通过英汉语码转换反映了华裔家庭中的文化冲突和两代人之间的隔阂,尤其是两代女性华人对他们身份认同的不同态度。这些文化认同感的差异不仅体现在她们的行为中,更是直接体现在两代人对英语和汉语的态度上。作为一本在美国出版的小说,其目标读者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因此小说中的英汉语码转换不仅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又促进了英语国家对中国文化的理解,这就是该文选择《喜福会》作为研究对象的原因。
该文将对《喜福会》中出现的英汉语码转换进行研究,以期对文学作品中的语码转换有更深的理解。首先,作者在小说《喜福会》中将英汉语码转换作为一种中国文化承载工具。文中汉语和英语的混合使用不仅反映了两代人之间的思想鸿沟,还突出表现了中美两国的文化冲突。因此,该文的分析将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小说中的语码转换,包括语码转换的内容以及语码转换所对应的内涵。其次,语码转换是文化与语言相互作用的结果。如今在中国,由于英语已经成为绝大多数中国人的第一外语,因此英汉语码转换已形成语言现象,普遍出现在英语教学和日常生活中。但在英语国家,汉英语码转换则是随着中国文化的渗透而出现的。该文中的研究也反映了英语和汉语接触和互动的语言现实,在某种程度上,文中的英汉语码转换也体现了当代汉语对英语的影响。最后,在语码转换的这一研究领域中,大多数研究都是以日常会话或网络语言为文本材料,而对文学作品的研究很少。因此,该文将在欣赏和研究文学作品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即语用学视角。这一新的视角也将可能弥合文学作品与语用学之间的鸿沟。
自20 世纪70年代以来,人们使用了各种不同的语言学理论对语码转换进行了大量的研究,下面将简要介绍语用学中的语言顺应论和顺应模型以及回顾先前对《喜福会》的不同研究。
1999年,Verschueren出版的Understanding Pragmatics 标志着语言顺应论的成熟。Verschueren认为,语用学是从认知、社会和文化的角度对语言使用行为的综观[2]。语码转换是一种复杂的语言现象,涉及语言、社会和文化3 种因素。根据Verschueren的研究,顺应论主要包括两个方面:(1)语言的使用进程是语言选择的进程。说话人需要同时对语言形式和语言策略进行选择;(2)语言的使用是人类的一种适应性行为,这种行为体现在人们出于语言内部或外部原因、 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不断地做出语言选择[2]。
于国栋在顺应论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语用学模式——顺应模式。该模型充分考虑了语言、文化、社会和心理等因素以及语码转换的动态性。根据这种顺应模式,说话者们在同一个交际情境中将会选择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语码或语言,以适应交际场合中的语言现实、心理动机或是社会习俗[3]。语言现实的顺应性实际上取决于词汇的可及性程度。如果一个概念只存在于一种语言中,而不存在于另一种语言中,或者在另一种语言中难以找到确切的对应词汇时,为了更好地表达这一概念,人们就会利用语码转换来填补这一语言空缺。对社会习俗的适应指的是在交际中使用语码转换可以使说话人动态地遵循当地的社会文化,避免造成文化冲突与文化尴尬。心理动机是指说话人的一些心理因素。例如,发话者出于不同的心理需求,可能会通过语码转换来实现挽回面子、讽刺或拉近与他人的距离等目的。
《喜福会》自出版以来就已成为国内外关注的焦点。大多数研究主要探讨了身份建构、文化认同感以及文化多样性。随后的研究中,女性主义、美学和意象观等角度的研究也涌现出来。不过,近年来的研究者们开始从语言学领域去重新解读《喜福会》,尤其是小说中语码转换的内容和含义。
何木英(2004)从社会语言学和语用学的角度对《喜福会》中语码转换的功能进行了分析。该研究采用Scotton 的标记理论来揭示小说的主题,在整个研究中,作者更注重文学方面的探讨,也把更多重点放在身份建构上[4]。
单文华(2009)从语言现实、社会习俗和心理动机3 个方面阐释了《喜福会》中的语码转换。作者在文章探讨了小说中语码转换在表达移民文化和人物描写方面的艺术价值,但对于国栋的顺应模式的介绍还不够充分,也没有对语码转换的例子进行明确的分类[5]。
在先前研究成果和局限性的基础上,该研究将尝试在顺应模式的框架下,探讨《喜福会》中英汉语码转换的语用功能。
在目前的研究中,该文主要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对《喜福会》中的英汉语码转换现象进行分析。在数据收集过程中,采用定量法对显性事实数据进行分类和描述,然后通过研究者对事实数据的解释进行定性分析,利用顺应模式探索语码转换在小说中的语用功能。
该研究的语料来源于小说《喜福会》。谭恩美将中国文化的诸多元素与美国的语言模式相结合,以英语和汉语拼音的语码转换形式来呈现。笔者对小说进行仔细阅读和加工,结合内容理解和笔记,以确保研究结果的准确性。然后需要根据词性对语料中的汉语拼音进行收集、分类和计算。
考虑到语码转换的不同功能,该文将小说中的语码转换项目分为语言现实、社会习俗和心理动机共3 类。
3.2.1 顺应语言现实
语言现实的顺应指的是某种语言的本质和真实存在。《喜福会》是一本用英语描述华裔美国人生活的小说,文中涉及的很多中国传统的文化生活、习俗、历史等概念,大多数很难在英语中找到对应的词汇或者是合适的表达形式。语言现实顺应模式下的语码转换在本文中按照类型的不同可以划分为许多类别。
第一类是地址和地点,如“farther down the street was Ping Yuan (平原) Fish Market”、“Mai Dong Lou(麦当劳)”; 第二类是麻将术语,如 “When the mahjong pai (麻将牌) were spilled onto the table the only sound was of ivory tiles washing against one another.”“pung(碰)”“chr(吃)”;第三类是物件,如“I remember it was once a lump of syaumei (烧麦),a little dumpling I loved to eat.”“hongmu(红木)”[6]。除此以外还有更多类型的语码转换通过顺应语言现实,达到使用方便、填补词汇空缺和替换概念等功能。
3.2.2 顺应社会习俗
语码转换的另一个语用功能是顺应社会习俗。由于说话者要进行社会活动,也就是社会化的人,因此他们的行为自然要符合社会期望,言语行为也会受到社会规约的制约。语码转换能动态地顺应或遵守社会规约, 避免对社会禁忌的侵犯或造成社会性的尴尬。
这种类型的英汉语码转换被进一步分为两类作用。第一类是避讳,比如《喜福会》中的一个典型例子“开瓜”:“I did not understand until six mouths later when I was married to this man and he hissed drunkenly to me that he was ready to kai gua.”[6]开瓜一词本身在汉语意义中就有隐喻,其意思是获得女性的童贞。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与性有关的话题往往被认为是私密的、隐晦的,并且是不能够公开讨论的,因此小说中的华人用开瓜一词来代替其原意。实际上,这里的语码转换不仅避免了社会性尴尬,还迎合了西方读者对东方的神秘遐想。第二类是避免歧义,如 “She has a Chinese saying for what she knows.Chunwangchihan (唇亡齿寒):If the lips are gone, the teeth will be cold. Which means, I suppose, one thing is always the result of another.”如例子中成语或俚语的英汉语码转换在文中人物对话间多次出现,这样的用法不仅反映了中国移民们的文化背景和认知,更通过对中文成语的解释,顺应了社会习俗,避免了概念的混淆。
3.2.3 顺应心理动机
心理动机是一种心理状态,是决定行为的内在动力,指说话人在进行交际时,受到某种动机的影响,从而实现期望的交际目的。而在交际的过程中,交际者的心理动机会在许多情况下影响交际者的语言行为。这一顺应模式下的语码转换可以分为3 类:第一类为塑造人物性格,如 “I remember them because one lady made watery ‘shrrhh, shrrhh’(儿)sounds. When I was older, I came to recognize this is a Peking accent, which sounds quite strange to Taiyuan people’s ears.”[6]这一段中的语码转换实际上表现为北京话中的儿化音。这种语言特征不仅为北京方言的最显著特点,同时也是为了刻画小说人物黄太太的北京人身份特征。第二类代表着民族心理,如 “So I gave her an American dollar and she looked at it and said, ‘Syaujye (小姐)’- Miss- ‘We are in American now. Even a beggar can starve on this dollar.’”这一类型的语码转换在《喜福会》中常常发生在母亲们,或者是母亲与女儿之间。这样的英汉语码转换大多数情况下是无意识地顺应了这样的一种心理动机: 华裔移民们在异国他乡的背景下寻求民族认同感,追求社会归属感。第三类的语码转换可以使增强说话者的情感和语气,如“Auntie Lin explains how mad she got at a store clerk who refuses to let her return a skirt with a broken zipper. ‘I was chiszle (气 死 了),’she says, still fuming, ‘mad to death.’”,“nikan! (你看)”、“shemma?(什么?)”“choszle(臭死了)”“swanle(完了)”。文中的第一代移民常使用拼音形式的中文语气词或感叹词,而不是他们的第二语言英语,是因为作为华裔移民的母语,中文能够更好地表达说话者的情绪。
作者谭恩美作为第一代华裔美国人,从移民本身的角度出发,对中美两国的文化价值和身份认同进行了探讨。在小说《喜福会》中,以母亲为代表的第一代移民和以女儿为代表的第二代移民对待汉语和英语持有不同的态度: 母亲们到美国后希望保持自己的传统,同时也是为了形成独有的文化认同感,因此大量地去使用汉语语码; 而女儿们则认为那是落伍的,无知的,所以更多地使用英语语码。随着小说情节的推动,女儿们开始理解她们的母亲,并且认同和接受中国文化和自己的华人身份,这一点也是通过女儿们开始接受并下意识使用汉语语码来体现的。该文在于国栋的语用学顺应模式的理论指导下,对《喜福会》中的英汉语码转换进行了案例研究,探索了语码转换顺应语言现实、 社会习俗和心理动机的过程。通过对语料的分析,可以发现小说中的英汉语码转换能够达到使用方便、填补词汇空缺和替换概念等顺应语言现实的功能;避免社会性尴尬和语义混淆等顺应社会习俗的功能;以及塑造人物性格、体现民族认同感和增强语气等顺应心理动机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