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育机会公平转向学习机会公平：对分课堂对促进大学课堂学习公平的作用

刘玖玲，张学新

（1.广东药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2.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上海 200433）

实现教育公平是我们党孜孜以求的目标，李克强总理2021年在出席记者会并回答中外记者提问时提到：“机会公平中，教育公平是最大的公平。”党的十八大以来的历次政府工作报告，均有教育公平这个关键词。若把教育公平区分为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我们党在政策方针上强调的教育公平无疑属于前者。随着国力增强和时代进步及教育投入的增加，我国在宏观教育公平上取得的成就举世瞩目。据有关统计数据显示，我国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从1978年的1.55%发展到2020年的54.4%。[1]义务教育普及率超过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2019年底义务教育巩固率为94.8%。[2]教育领域的巨大进步这个客观事实，开始引发学术界对教育公平的研究视角从教育机会公平转向学习机会的公平。从关注宏观教育资源分配、教育机会公平研究转向微观课堂学习机会公平研究，反映了新时代着力深入解决教育公平问题的视角转换，彰显了新时代教育公平内涵的新释义。

对分课堂是依据我国教育教学基本国情，集合中西方教育思想精华的一种原创课堂教学新范式，具有深厚的教育学、心理学、脑科学理论根基和基础性、框架性、唯一性等特点，是破解新时代课堂革命问题的重大理论。在我国现行班级授课制条件下，对分课堂是提高学生课堂学习机会公平度、让教育公平走向深处的有力抓手。

1 对分课堂教学新范式的基本介绍

对分课堂是复旦大学心理学系张学新教授于2014年首次提出的新的课堂教学模式。该教学范式的提出，结合了创始人多年心理学、脑科学的科学研究实践，及作为海内外知名高校一线专职教师多年课堂教学的实践观察与反思，是对延续百年的传统讲授课堂与兴起于西方的讨论式课堂各自优势进行的科学有效整合。说对分课堂是新的教学范式，是因为它集合了过去所有教学方法的优点，通过科学机制的建构，合理扬弃了过去很多教学方法的不足，具有基础性、框架性和唯一性。

对分课堂的核心理念是民主与平等，倡导师生之间相对而立、分割权力。从显性的时间维度上，对分课堂即把课堂时间对半分割，即把课堂教学的一半时间分配给教师进行讲授，另一半分配给学生支配，用于独学内化的个性化学习和小组讨论的交互式探究学习；从隐性的权力维度看，对分课堂是实现师生权力合理分配的教学范式，教师对学生的学负有限责任，学生对自己的学负主要责任，实现师生的权责对等；从课堂教学流程及结构看，对分课堂把课堂教学时间分为讲授（Presentation）、独学（Assimilation）和讨论对话（Discussion-Dialogue）三个组成部分。[3]对分课堂有隔堂对分和当堂对分两种主要形式，两者区别在于是否将PAD-D三个过程均放于一次课内，均在一次课内完成，我们称之为当堂对分，将内化吸收环节放课后，下一次课开始为小组讨论则称之为隔堂对分。依据课程计划时数时间、授课内容特点，随着教师们对分教学实践的深入，对分课堂也衍生出了当堂隔堂混合的形式，该形式兼具当堂对分、隔堂对分两种形式的操作特点。

类似传统的讲授课堂，在对分课堂，教师的威权作用得到应有及恰如其分的体现。换句话说，对分课堂丝毫未贬低或否定课堂上教师的讲授及对学生的学习引导作用。相反，由于对分课堂不主张学生课前预习，强调教师的讲授在先，学生的自主学习在后，教师的权威相比传统讲授课堂得到了更为集中的凸显。与讨论式课堂类似，对分课堂强调教师与学生的社会属性，重视学生之间、师生之间常态化的有效互动。认为同伴交流是学生课堂学习有效发生不可或缺的环节，是超越传统课堂的关键点。人类进化史、文明史、科技史、商业史等，无一不是人类交往扩大史。错过对大学主渠道课堂这个人才培养平台的科学有效利用，21世纪大学生合作、沟通、批判性思维、创造能力等核心素养培养一定大打折扣。

对分课堂的讲授为精讲，教师的讲授遵循“精准目标、精选内容、显化逻辑、通俗表达”的十六字原则，彻底打破了过去单方面强调教师对学生课堂学习发生起主要作用的局面，认为随着高等教育从精英教育走向大众教育，大学生学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师教得好不等于学生听得懂，听得懂不等于记得住，记得住不等于做得来，做得来不等于做得好，做得好不等于能迁移。换句话说，教师讲授得再好，充其量也只完成了学习的六分之一，剩下六分之五学习的发生，取决于学生的参与程度，能否有效跨越教与学之间的这个鸿沟，弥补班级优生与相对差生之间的学习效果差异，扩大课堂内学生学习机会的真正公平，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教师能否采取有效范式，扩大学生有效参与，提高真实学习的发生率。

在精英教育阶段，教师讲授后六分之五的教与学的鸿沟基本上可以被具有良好学习习惯和极高的求知欲的精英学生抹平。然而，当高等教育来到大众教育阶段，大学生的学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讲授与学习之间的鸿沟实实在在存在着。对分课堂强调减少学生课堂认知负荷，进行精讲留白，打造宽松、民主的课堂学习环境，更适合新时代绝大多数的大学生。

对分课堂超越纯传统讲授课堂、纯自主学习课堂及一般讲授讨论随意并存课堂的关键在于，对分课堂集合了讲授和讨论两种主要教学方法的优点，并在两者之间安排了一个有心理学依据的自主学习环节，用于学生进行个性化的内化吸收。该环节的要求除传统作业形式外，还有一项创造性的反思作业，我们称之为“亮考帮”，即学生在讲授环节听老师讲授、自主学习环节阅读教材（辅助材料、拓展材料）并完成常规作业后，总结出学习过程中印象最深、最受触动的内容，称为“亮闪闪”；把自己学懂了，但是觉得其他同学有可能会存在困惑的地方，用问题的形式写出来，用于小组讨论时提问同学，称为“考考你”；把自己暂时还没有学懂或很有兴趣想要进一步深入了解的内容，用问题的形式写出来，在讨论时求助同学，称为“帮帮我”。[4]“亮考帮”作业可有效促进学生反思学习，是后续同伴交流和师生对话有效开展的重要支架，帮助学习过程循序渐进，走向高阶攀升。

对分课堂的小组讨论通常为4人一组进行，分组遵循组内异质、组间同质、男女生合理搭配的原则，主张不长期固定，也不随意更换，提倡学期中重新分组一次。小组讨论的时长由教师的整体设计及具体情况而定，一般为5-20分钟不等。[5]小组讨论要求学生围绕作业，尤其是“亮考帮”进行，针对各自的亮、考、帮轮流发言，相互切磋，共同解决问题，形成小组共同的“亮考帮”。小组讨论时，教师巡回督促所有学生参与讨论，观察记录讨论情况，深入了解学情，捕捉并及时纠正不当的教学行为，但不过多涉入小组的实质性讨论。

对分课堂的全班交流分3个环节，即教师随机抽查、学生自由提问、教师课堂总结。[6]小组讨论结束后，教师手动随机抽查，或通过对分易教学平台随机抽查功能抽查3—4个学生，代表小组分享小组讨论“亮考帮”，“帮帮我”的问题由其他小组回答、教师补充，或由教师回答。随后，由任课教师组织所有学生自由发言，提出任何个人或小组想要进一步解答的问题，教师给予解答。最后教师简单总结，查漏补缺及升华内容，进而结束整个过程。

此外，由于有了科学结构设计，对分课堂让更为合理的考核得以实现，通过“亮考帮”作业及讨论情况，可以有效监控到学生的学习过程，关注到不同学生的不同学习需求，让学生能够根据其个人的学习目标确定课程的投入。

2 对分课堂对促进课堂学习机会公平的作用分析

2.1 对分课堂的核心理念为学生学习机会公平提供了价值前提

对分课堂对半切分的核心理念，在形式上是时间的分配，实质上是学生学习权力的让渡和回归。作为范式变革，对分课堂给教育教学中长期存在重大争执的问题提供了新的解决思路。如，课堂教学到底应以教师为中心，还是应以学生为中心的争执。在对分课堂看来，强调教学以学生成长为中心无疑是正确的，教学的首要目标当然不可能是也不应该是为了教师发展。过于强调以教师为中心开展教学，凸显教师的主控权，或过于强调以学生为中心开展教学，凸显学生为自主权，在对分课堂看来都过于极端，合理的做法应该是中庸之道，进行折中取舍及整合。对分课堂教学范式主张培养学生的“渐进自主”能力，认为要让课堂教学充分有效，教师非常有必要发挥应有作用，因为学生没有足够的能力、没有必要进行完全、彻底的自主学习，学生应该而且需要在教师的指导下逐步收获成长与进步。教师指导学生学习的核心目标是提升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教是为了不教。从这个角度来说，对分课堂弘扬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不走极端的中庸思想，充分彰显平等师生关系、保障了所有学生学习机会的公平。

2.2 对分课堂不主张预习，其精讲环节去个性化，保证了课堂学习起点的公平

对分课堂教师在讲授环节是一对多进行传授，期间不向学生进行实质性的提问，更不要求学生思考或开展讨论。针对同样的教学内容，任课教师只花约为原讲授课堂一半的时间进行引导性、框架式的讲授，讲解学习目标、章节内容的逻辑结构，该内容与课程其它内容的关联及在整个课程中的地位等。对分课堂舍弃了传统讲授课堂很费时间的大量细节，重点在于任课教师对课程内容认知结构的示范，核心目标在于帮助和促进学生随后的学习，集中体现了教师是学生学习的引导者和促进者的理念。相比传统讲授课堂，对分课堂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学生课堂认知负荷，解放了学生，让更多的学生能学得更为轻松而更加愿意参与其中。

众所周知，在传统的纯讲授课堂，教师讲授事无巨细、全面覆盖。从传统的各级各类教师教学竞赛就可以看出对教学的评价更多地停留在教师教的维度：教师讲得越系统、越深刻、越全面，教师语言风趣幽默，就越说明讲得好，就是教学名师。在对分课堂，这些传统观念均被颠覆，对分课堂不主张教师讲得太系统、太深刻、太全面，教师不可能也没必要成为口吐莲花、出口成章、风趣幽默的演说家。对分课堂去繁存简、去粗存精的讲授，弱化了对学生课程学习基础、学习能力、内化吸收能力等方面的要求。恰当的留白，让学生可以量力而学，尊重了学生的学情和个性。加之不主张预习，即使学习基础差、学习能力偏弱的学生也将同样能学有所获，确保了学生课堂学习在起点上的公平。

2.3 独学内化、小组讨论、全班对话环节充分尊重所有学生个性，确保了课堂学习过程的公平

传统教学主要为“传道”“授业”“解惑”三个维度进行，受制于班额人数，任课教师很难做到对全体学生个性化的答疑解惑，这就导致了课堂学习过程不公平的发生：爱表达、善表达的学生更容易得到教师的关注从而获得更多的学习反馈，内向的学生则得不到平等的反馈；优秀的学生容易得到更多的展示机会从而成为课堂学习真正的主人，而学习基础相对差一点的学生则容易在课堂被边缘化，沦为课堂的“看客”。

对分课堂的课后（或当堂）内化是课后（或当堂）安排学生花一定时间阅读教材（补充、拓展资料）、完成作业，根据个人情况，进行内化、吸收。前文提到的“亮考帮”作业形式，就是学生量力而学的支架，学习基础好的学生把收获和困惑写得更为深刻细致，学习基础欠佳的学生则写得相对肤浅与粗放，所有学生都可以有效参与课堂，即使学习基础差的学生也不会沦为课堂看客，确保了课堂学习过程的公平。

在小组讨论环节，对分课堂分组一般为4人一组，不主张设置固定的组长，强调组员之间的公平及讨论的平和，四人轮流分享“亮考帮”，所有学生在听教师讲授和独学内化环节均消化吸收了一定的知识，对教学内容进行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思考，讨论时都能有话可说、有话要说。同伴间的交流讨论，可以化解很多较低层次的个性化困惑，使问题走向集中和高阶，降低了教师因材施教的压力，有助于教师在答疑环节精准答疑。

对分课堂全班交流的教师抽查、自由提问、教师总结环节的科学设计，让所有小组和所有学生每次课被抽查到的机会和合理表达的机会都是平等的，有效减少了学生游离于课堂的情况，大大减少了学生虚假学习、浅表学习，确保了学习过程最大多数的学生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学习过程，获得学习体会，得到学习收获。

2.4 对分课堂的评价重点不在于结果而是鼓励超越自我，确保了学习结果指向的公平

对分课堂的讨论是常规化、有序化、结构化的，这就极大提高了学生学习的参与度。“亮考帮”是教师了解学情、师生思想深度交流的重要抓手，教师对“亮考帮”不一定要做批改，因为一般不涉及对错。对分课堂认为，学生的成长是有其特殊规律的，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粗鲁、强暴的评价，不利于学生正常成长。由于有了“亮考帮”这一新型作业，教师可以做到在合理淡化结论性评价、抓实学生过程性参与及评价的同时，有效提高学生学习评价的科学性。目前很多大学课程考核，学生主要通过少量的几次简单、甚至陈旧的评估，如期中、期末考试或课程论文获得课程考核的最后成绩。学生课程学习最后成绩的高低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偶然性大，评价的效度较低。一般而言，考试更多侧重于死记硬背，对学生批判性思维、合作沟通能力等几乎无法考查。此外，统一的考试形式，根本无法考虑到不同学生的不同需求。在对分课堂中，借助网络平台信息化手段，教师完全可以做到快速高效浏览完学生作业，学生可以根据每次作业教师给的评分和反馈确定未来学习的时间和精力投入，教师给的分数更多反映了学生在平时学习过程中的投入和学习质量。老师通过几次作业，能够稳定地看到多数学生的学习表现。

在对分课堂，因相比传统讲授课堂能更多地被教师、同学“看见”，能够得到更多的激发和更为客观公正的评价，大部分学生能感受到更多的学习乐趣，学习参与度和积极性都得到提高，每个学生都能得到自我超越且都注重自我超越，学习结果总体指向公平。

总之，从强调教育资源的分配公平到注重课堂学习机会的公平，将更有利于改进目前高校课堂教学的管理，实现更高水平的教育公平。随着我国宏观教育公平的进一步实现及教育走向高质量的发展，只关注教育资源、办学条件、经费绝对值等外在指标，而不深入课堂研究微观层面的教育公平，不足以诠释新时代教育公平的深层涵义。关注微观层面的课堂教学公平，用对分课堂新型教学范式取代传统讲授课堂，我国定能实现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教育公平，走出新时代创新型人才培养困境，并为全世界破解教育公平问题提供中国智慧、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