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玉赋的天文意象

李安妮

(长江大学 人文与新媒体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刘勰在《文心雕龙·辨骚》中说：“屈、宋逸步，莫之能追。”[1]134在中国文学史上，屈原和宋玉并称，宋玉的文学地位毋庸置疑，关于其文学作品的研究也是蔚为大观，除了宋玉赋(1)按：宋玉著述的真伪问题众说纷纭，本文所谓“宋玉赋”，是指的宋玉辞赋。《招魂》《九辩》属于长篇抒情诗，程千帆先生在《论汉赋流别》中说：“辞赋二名，对文则异，散文则通。故汉人行文，多辞赋连称。”他认为汉赋有两类，“一则畸于抒情，乃汉赋之别；一则畸于写实，乃汉赋之正。”所以本文将《九辩》《招魂》纳入研究范围。本文根据吴广平先生对于宋玉赋真伪考证的研究，从《九辩》《招魂》《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笛赋》《大言赋》《小言赋》《讽赋》《钓赋》《微咏赋》《御赋》《对楚王问》这14篇宋玉赋来对其天文意象进行研究。真伪考证研究与宋玉赋接受史研究，还有关于宋玉赋的意象研究。纵观学界，其意象研究主要集中在高唐意象、悲秋意象、颜色意象与禽鸟意象方面，关于宋玉赋中的天文意象较少提及，也没有系统性的研究。如，苏慧霜挖掘众多作家作品对宋玉赋中的纪梦意象的接受[2]。李文韬的硕士论文《两宋词高唐意象群研究》则对高唐意象群进行整理和再分析[3]。李霖从宋玉赋的颜色意象入手，探究背后的主观投射与形成原因[4]。黄敏思对宋玉辞赋中名目繁多的禽鸟进行分析，挖掘其深层次的文化内涵与精神实质[5]。只有金翠在《宋玉<九辩>之悲秋意象》一文中，将《九辩》这一篇的悲秋意象分为动物类意象、植物类意象、天文与时间类意象、地理类意象，从分析了天文与时间类意象这类悲秋意象中蕴含的悲情[6]，却也是一笔带过，对宋玉赋中的天文意象没有系统性的整理。

日、月、星辰、风、云等天文意象常常在作品中具有象征意义，天文意象作为作者情感的载体承载着作者的精神世界，蕴含着无限的意义。从宋玉赋中创作的天文意象入手，采用“整理法”“归纳法”，结合意象研究中的意象分析、诠释的方法，对宋玉赋中的丰富的天文意象进行分析研究，挖掘出宋玉深层次的精神世界。

一、天文意象概念界定及溯源

首先，意象是中国诗学的一个重要范畴，本文采用袁行霈的定义，即“意象是融入了主观情意的客观物象”[7]54。其次，天文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天文指日、月、星辰等星象现象，而这里就借用广义的概念，以古人视角观“天文”，既包括日、月、星辰等星象现象，也包括风、云、雨、雪等气象现象。所以，天文意象就是一个在客观自然景物中融入了作者主观情意的意象群，该意象群沟通诗歌与天文，给诗人提供了一个理想的情感宣泄渠道。

天文现象本是客观物象，从神话传说开始，日、月、星辰等天文现象就被人格化，如夸父逐日、嫦娥奔月等等，这与天文现象自身具有的审美特性有关，日的光明、星的璀璨无不使人叹服，天体宇宙的神秘也使古人对天文现象有了特别的关注，自此，天文现象与文学创作产生了联系。始自《诗经》，真正开始以天文入诗，《诗经》中多次以天象喻人事，如“东方之日兮，彼殊者子，在我室兮”[8]271，这里的“日”就象征着美人。自此，天文现象与中国古代诗歌密不可分，天文现象进入诗歌，被诗人赋予情思，天文现象转为了天文意象，具象的自然有了抽象的征义。其后，天文意象作为一个重要的意象群，被许多诗人用来表达情思，宋玉也不例外。从宋玉赋中我们可以发现丰富的天文意象，这些意象有着深厚的文化价值，从意象的选取、运用、征义中，我们能够挖掘出宋玉创作的情思，窥视到宋玉内隐的精神世界。

二、宋玉赋天文意象的分类及其文化内涵

天文意象是一个大的意象群，宋玉赋中有丰富驳杂的天文意象，呈现出各种不同的文化内涵。纵观宋玉赋中的天文意象，日、月、星辰、风、云、雨、雪等都有涉及，笔者将其分为日、月、星辰等星象类意象和风、云、雨、雪等气象类意象两类来进行探讨。

(一)宋玉赋中的“日”“月”“星”意象

自古以来，太阳、月亮和星辰都是诗人歌颂的对象，这不仅是因为它们与人类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更重要的是它们自带的审美特性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诗人的情感。日、月不仅能够计算时间，还能生发万物给世界带来光明，这些特质能够迎合诗人的某一种情感，因而“日”“月”“星”意象在文学作品中国屡见不鲜。宋玉赋中的“日”“月”“星”意象较为庞杂，笔者将其分为以下四类加以探讨。

1.象征国政清明的“日”“月”意象

宋玉一生经历了楚顷襄王、楚考烈王、楚幽王、楚王负刍四朝，国家一直存在政治腐败、奸佞当道的问题。当他满心焦急，仰望上天时，日月的光辉使他心生感慨，于是在创作时，常用“日”“月”来象征国政清明。在楚顷襄王时期，面对奸臣当道时，他在《九辩》中写到：“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彼日月之照明兮，尚黯黮而有瑕。”[9]309-323他借用“白日”“日月”照耀天地表达自己的理想，即希望国政清明、天下安宁，未来的社会能够变得光明，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白日”因为统治阶级索求无度的压榨而不能到来，只能逐渐步入黑暗的长夜。

2.象征贤臣忠君的“日”“月”意象

遭遇放逐，政治失意，宋玉面对困境，写到：“何泛滥之浮云兮，猋壅蔽此明月。……愿皓日之显行兮，云蒙蒙而蔽之。”[9]323宋玉自比“明月”与“皓日”，“日”“月”代表光明，在文学作品中，“日”“月”意象一般属于正面形象，“浮云”漂浮无根常常带有贬义。他以日月被“浮云”蒙蔽喻指小人当道，君臣永隔，由此发出了思君的感慨：思君的心情无法排遣，君仍不知，我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

3.象征时光飞逝的“日”“月”意象

在古代，古人一般观日、月以计时，日、月与时间联系紧密，文学作品的“日”“月”意象常常体现着古人的时间观念和生命意识。日落月升，时光飞逝，宋玉面对此景感叹到：“春秋逴逴而日高兮，然惆怅而自悲。”[9]321时光匆匆，“我”的年龄渐老，时日不多，却仍旧一无事成，而国家也在这飞逝的时光中走向衰亡，“我”却无力改变，自感惆怅。怀着这种心境，再看到“白日晼晚其将入兮，明月销铄而减毁”[9]321时，日销月铄只剩余晖，衰老逼近，更感悲凉，体会到个体生命的有限，徒有“蹇淹留而无成”[9]305的悲哀。

4.象征美好壮丽的“日”“月”“星”意象

日、月、星辰，光华璀璨，因其具有审美价值，所以常常被作为审美对象写进诗歌。首先，宋玉就在《神女赋》中借楚襄王之口用日月之光华来赞美高唐神女的美丽，正所谓：“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9]409神女刚出来时，光芒耀眼，宛如旭日初照屋梁；过一会，她皎洁照人，又如明月绽放光华，宋玉借日、月描绘出动人的女性美，塑造了一个理想化的神女，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其后在《高唐赋》中有言：“中阪遥望，玄木冬荣。煌煌荧荧，夺人目精。烂兮若列星，曾不可殚形。”[9]389冬天山林的花草树木也特别茂盛，令人眼花缭乱，灿烂得像天上的群星，这样壮丽的景色难以用言语描述，宋玉借星辰之灿烂来描绘景色的缤纷壮丽，他抓住日、月、星辰璀璨闪耀的特点，将其融入赋中，发挥其审美特性，创造出极具审美价值的意象。

总之，日、月、星辰意象是宋玉寄寓悲情的重要载体，他于纷乱的局势中，借这些意象或畅谈政治理想，或抒发生命忧患意识，或感受个体价值，或表达审美情感，以多变的形象谱写一曲曲生命悲歌。

(二)宋玉赋中的风、云、雨、雪等气象类意象

在古人的观念中，风、云、雨、雪这类气象类天象同日、月、星辰一样同属天文景观。这些气象类天象进入诗赋中，使得客观的自然现象带有了诗人的主观情感，正如王国维《人间词话》说：“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10]191宋玉在赋中写到的气象类天文意象，有：风、云、雨、雪、霜、霰、露、雰、霠、霓等，笔者根据这类意象的功能和内涵将其分为以下四大类，予以探讨。

1.比拟政治困境类

宋玉用风、云、雨、雪等气象类天象比拟政治困境多见于《九辩》一篇中，《九辩》写的是深秋初冬，所以较多着墨于霜露霰雪这类气象，利用这些表示恶劣天气的气象类天象来表达自己独绝的悲怆。正如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评《九辩》“虽驰神逞想，不如《离骚》，而凄怨之情，实为独绝。”[11]387《九辩》中用恶劣天气象征政治困境的有：“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9]309中的“白露”和“严霜”“何曾华之无实兮，从风雨而飞飏？”[9]312中的“风雨”“皇天淫溢而秋霖兮，后土何时而得漧！”[9]312中的“秋霖”“块独守此无泽兮，仰浮云而永叹。”[9]312与“何泛滥之浮云兮，猋壅蔽此明月！”[9]323中的“浮云”“霜露惨凄而交下兮，心尚幸其弗济”[9]318中的“霜露”“霰雪雰糅其增加兮，乃知遭命之将至。”[9]318中的“霰雪雰”“忠昭昭而愿见兮，然霠曀而莫达。[9]323中的“霠”，这些恶劣的天气象征着楚国统治阶级的压榨、奸佞当道的悲哀、黑暗残酷的现实，“我”这类贫士忠心耿耿愿作奉献，可浓云阴风隔离难以逾越，只能处于想离开君王却又不忍放下的政治困境之中。

2.抒写人生理想类

宋玉赋主要通过“云”意象来抒写人生理想。“云”意象具有多重寓意，前面提到的“浮云”和“霠”(指乌云蔽日)因其漂浮、蔽日的特点属于负面形象，但是“白云”“青云”这类“云”意象因云高、天白的特点常被用来象征诗人心中伟大的人生理想。宋玉在《九辩》中就说“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放游志乎云中。”[9]326他把“云”看作能够让自己放下悲伤、远游翱翔的天地，希望自己能够在云中畅游。随后，他在《笛赋》中提到了“青云”，说“激叫人青云，慷慨切穷士”[9]450，这里的“青天”象征的是上天，是朝廷，他借严春和午子的笛声高入云天抒发自己的郁郁不得志之感。他在《微咏赋》中又提到了“白云”，“回白云以金赞，戾秋月而玉寥。”[9]503“白云”“秋月”亦是他心目中美好的政治理想的象征，但是自己现在面对“洪流”和“薄冰”难以实现，内心生出无法排遣的惆怅与哀伤。

3.借用意象说理类

宋玉借用“风”意象来说理多见于《风赋》一篇中，《风赋》是一篇以风为喻的讽谏之作，宋玉将风分为“大王之雄风”和“庶人之雌风”进行对比，“大王之雄风”来时“清清泠泠”对人有益，可以“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9]370-371。“庶人之雌风”来于“穷巷之间”使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蔑。啗齰嗽获，死生不卒。”[9]374-375对人只有害处。两者对比突显了贵族的奢靡和百姓的贫苦，说明了“夫风无雌雄之异，而人有遇不遇之变”[12]319的人生哲理和以情观物、物含人情的思想观念。其后，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也提到“风”，说：“寤春风兮发鲜荣，挈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9]434他运用“兴”这一手法，先言“春风”以引起所咏之词，春风吹醒草木，鲜花盛开，但是你只赠鲜花，却不讲礼仪，实在不对，借“风”意象引出儒家的礼仪观念，表示看见心仪的对象要“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9]434才值得称颂。

4.展现奇妙神思类

《汉书·地理志》载：“楚人信巫鬼，重淫祀。”楚国巫觋文化的兴盛对诗人影响颇深，老子、庄子、屈原都深受其影响，宋玉也不例外。宋玉的某些作品肆意想象，蕴含着浓厚的巫觋文化色彩。如宋玉在《九辩》的结尾发挥想象，“骖白霓之习习兮，历群灵之丰丰。……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9]327白虹为他驾车，云旗舒卷飘扬，雷师、风伯等诸神都听他调遣，他在虚幻的想象中得志。在《高唐赋》中，也有“云雨”“朝云”意象来展现他的奇妙神思。赋中，巫山神女辞别王时，曰：“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9]380“云”和“雨”单独来看是一般的自然现象，但是结合在一起就成为一个隐语，文中的“云雨”是指先王与巫山神女的幽会，这里以神话为题材，通过梦境表达人神之恋与情思，极具浪漫主义色彩，后来“云雨”成为中国古典文学里的经典意象，常常用来代指男欢女爱。赋中，宋玉为楚襄王描绘“朝云始出”的状态时说：“其始出也，兮若松榯；其少进也，晢兮若姣姬。扬袂障日，而望所思。忽兮改容，偈兮若驾驷马，建羽旗。湫兮如风，凄兮如雨。风止雨霁，云无处所。”[9]380朝云的形状多变，忽而像松树，忽而像女郎，忽而犹如马车疾驰，忽而犹如雨旗飘扬，一下似清凉微风，一下似凄清冷雨，最后又云消雾散，芳影无踪，这些都为高唐的“珍怪奇伟”做铺垫，进而显示巫山神女的神秘，令人心生向往。

可见，宋玉赋中的风、云、雨、雪等天文意象具有多重功能，是宋玉内心世界的外化，宋玉通过对这些天文意象的细致描绘，展现出了一幅幅精神世界的美丽画卷。

三、宋玉赋天文意象与宋玉的精神世界

宋玉赋中蕴含着丰富的天文意象，这些天文意象与宋玉个人的内心世界息息相关。我们可以通过天文意象来分析其背后隐含的思想内涵，探究宋玉的精神世界。

(一)人生理想的坚守

宋玉其人，生于战国时期，恰逢楚国垂直衰落期，仕途不顺，人生失意。面对黑暗的社会现实，他无可奈何，只能借景抒情，表达他内心真正的人生理想。一是面对奸佞当道的困境，他讽刺谗佞、忠君爱君，在《九辩》中多次以“浮云”喻奸佞表达厌恶不满，以“日”“月”自比，来象征自己忠君念君爱君，但“日”“月”的光辉被小人蒙蔽，因此“君不知兮”，纵然自己“心怦怦兮谅直”[9]307拥有济世之才，但是“君之心兮与余异”[9]307，“我”心伤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坚守自己的理想，等待君王召见的一天。二是面对腐朽的政治，他淑世济世、坚守国政清明的理想，在创作时，他以“日”“月”意象来象征国政清明，“愿皓日之显行兮”[9]323、“戾秋月而玉寥”[9]503，“日”“月”拥有永恒的光辉，寄托着他美好的愿望，即国政清明、社会安宁，日月照耀大地预示着社会将迎来光明。三是面对黑暗现实的侵蚀，他不愿随波逐流，坚守美好品行，作品中“白云”“秋月”这类高洁的事物展现了他对于高洁品行的追求。云是飘浮无踪的，在直面黑暗的困厄之际，他寄希望于“云”，在《九辩》中他写到希望自己能“放游志乎云中”[9]326，“云”是他心目中能够自在自乐的圣地，在云中，他能够无拘无束、放肆畅游，云又是洁白无瑕的，他将自我放逐于云中，希望自己能融入白云之中，和白云一样高洁淡雅，这正是他追求美好品行的表现。

(二)生命意识的抒发

宋玉身处动荡黑暗的乱世，恶劣的环境和文人与生俱来的纤细、敏感促使其开始重视个体的生命感受，在创作中强调对于生命意识的抒发。一是对时光易逝之慨叹，宋玉在赋中多次借“日”“月”“白露”“秋霖”等意象来表现时光飞逝，生命难留。昼夜交替，季节轮换，日、月与时间联系紧密，白露、秋霖等与季节关系密切，在《九辩》中，宋玉面对匆匆流逝的岁月感慨到“春秋逴逴而日高兮，然惆怅而自悲。”[9]321自己年龄渐老、时日不多，感到惆怅，看到“白露”和“秋霖”等事物又惊觉秋已深、冬即至，秋日的萧瑟使其更感孤寂与悲凉。二是对生命忧患意识的抒发，在写《九辩》时，宋玉恰逢中年，时光匆匆而自己还是“蹇淹留而无成”[9]305，贫士失意，只能怀着侥幸心情无望地等待，因而产生了强烈的生命忧患意识，时光一天天在流逝，而自己“老嵺廓而无处”[9]321，倍感自我空虚、安身无方，只能感慨个体生命的有限，而自己又恰逢乱世，生不逢时。三是宋玉对于个体生命体验的追求。刘勰有言“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1]96，文章是人的心灵的外在物质表现，我们透过宋玉笔下的天文意象能够看出宋玉对于个体生命的追求。在面对政治困境时，宋玉坚守人格，强调自己对于美好人格的追求和生命价值的肯定，他自比清高的“皓日”和皎洁的“明月”，不屑与小人同流合污，在《高唐赋》中积极讽谏，提出与神女幽会可以“盖发蒙”，进而“忧国害”“开贤圣”“九窍通”[9]401，最终能够益寿万年，对救世益寿的生命价值观表示肯定。

(三)自然、人、神的交流

刘师培在其论文《南北文学不同论》中分析南北文学的区别时曾说：“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际，多尚虚无。……民尚虚无，故所作之文，或为言志、抒情之体，……屈、宋之作，于此起源。”[13]549南方水势大、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饶，因而南方之民尚虚无，较北方，他们对于天体宇宙有着更为强烈的好奇感，楚国巫觋文化的兴盛也使他们对于自然和神有着更加亲近的情感，宋玉作为楚人在赋中多次运用天文意象来表现自然、人、神的交流。首先宋玉在赋中多次描写天象的变化，比如《高唐赋》中“朝云”的多变，其中暗含了他对于宇宙天象的探求和想象。其次，《高唐赋》中的“云雨”也是借此意象来表现梦境中的人、神相恋，这里的“云雨”沟通了人、神，展现天地创造万物的伟大，同时又与自然联系起来。最后，宋玉在《九辩》中借日销月铄等天象变化表现自然与人生的双重感伤，并创造了“悲秋”这一中国传统文化的母题。因此，在宋玉赋中的天文意象暗含了自然、人、神三者的交流，同时也展现了宋玉亲和的自然观。

宋玉赋中有着丰富驳杂的天文意象，不仅有日、月、星辰等星象类意象，也有风、云、雨、雪等气象类意象，通过对其仔细的分类和内涵的探讨，我们能够挖掘到宋玉内心的精神世界，看到宋玉内心对于政治理想的坚守、对于生命意识的强调、对于自然、人、神交流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