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曦 郁 菁
血池遗址位于陕西省凤翔县柳林镇血池村,位于秦雍城遗址西北方向15公里处。雍山血池祭祀遗址发现以后,曾先后荣获“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和“田野考古一等奖”等荣誉。2018年7月,陕西省政府公布血池遗址为第七批陕西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9年10月7日,国务院公布血池遗址为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血池遗址的考古发现填补了秦汉时期皇家祭天遗存的空白,是研究秦汉祭祀礼仪制度的实证资料,对于研究中国传统礼制文化具有重要意义。血池遗址的科学保护与有效展示是弘扬传统文化、树立文化自信的重要组成部分。
“血池遗址是关于‘畤’遗存完整功能结构的首次发现,它以实际文化遗存印证了雍城作为秦置都时期‘畤祭’的开创,以及自秦都从这里迁出之后,历经秦代至西汉时期,它仍继续作为秦皇汉武时期‘圣都’与西汉王朝之‘圣城’,以举行国家最高祭天礼仪活动之功能区的继续存在事实。①田亚岐:《雍城:东周秦都与秦汉“圣城”布局沿革之考古材料新解读》,《庆祝林沄先生八十华诞论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年,第328-341页。”作为秦汉时期一处高规格的祭祀遗存,血池遗址具备重要的当代价值、历史价值、文化价值。
血池遗址是研究中国秦汉时期礼制文化的实证资料,为保护中国礼仪文化提供了可靠依据,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祭祀文化是礼仪中的关键组成部分。中华民族有着悠久的祭祀传统,如今在每年的春节、清明节、端午节等传统节日,仍然会有各种形式的祭祀活动。血池遗址对于探讨中华民族祭祀礼仪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意义,血池村的名称也应是来源于遗址的祭祀功能。如今,凤翔县当地流传的灵山“照东不照西”“照远不照近”的传说也可能与血池遗址有着一定的关联。这为研究中国传统文化、探索祭祀文明的源头、祭祀制度的形成都提供了直观的资料。
血池遗址是秦汉时期皇家祭天遗址的首次发现,直观地印证了文献记载中关于秦汉时期国家最高规格祭祀场所的信息。血池的发现,填补了秦汉时期皇家祭天遗址的空白。遗址的选址、形制与《史记·封禅书》《汉书·郊祀志》中“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封土为坛、除地为场、为坛三垓”的记载完全吻合。对秦汉血池遗址,唐代圜丘遗址,明清天坛遗址等不同历史时期祭天遗址进行比较研究,有助于推动古代祭祀礼仪制度在不同历史时期传承、演变的探讨。
血池遗址填补了雍城多年考古发现中郊祀“畤”的空白,更进一步完善了雍城遗址的功能与内涵,确认了雍城在秦汉时期的“圣城”①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秦汉考古研究室:《2008—2017年陕西秦汉考古综述》,《考古与文物》2018年第5期。地位,表明了雍城在东周至汉代始终都是国家非常重要的城市,是秦国国君和西汉多位皇帝亲临主祭的国家祭祀场所。雍城在东周时期作为秦国都城使用长达近三百年,是秦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血池遗址的发现,表明在秦人迁都之后的七百多年里,虽然雍城不再作为国都,但是仍然具备重要的政治功能,秦始皇、汉高祖、汉武帝等多位皇帝都先后来到此地,主持一个国家最高规格的祭祀典礼,雍城作为“圣城”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结合考古发现与遗址现状,笔者认为目前建设血池遗址公园是比较适宜的选择,在保护遗址原真性、完整性的前提下,选择考古遗址公园的保护展示模式,分区域,采用实景展示、原状展示、复原展示、标识展示等多元化的手段,保护血池遗址,发挥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阐释礼仪文明,弘扬历史文化。
“血池遗址是与古文献记载吻合的时代最早、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且功能结构趋于完整的性质明确的国家大型‘祭天台’。②田亚岐:《血池遗址考古发现与秦人祭祀文化的认知》,《光明日报》2019年1月7日第14版。”根据历史记载和考古发现新收获,以动画、视频的形式,制作影像短片,再现秦汉时期的雍山祭祀场景和祭天仪式的步骤:1.皇帝从咸阳长安率文武百官,从京城奔赴雍山;2.皇帝祭天的献祭之物,有大量马、牛、羊,称作“三牲献食”,饲养专职人员已提前挑选并清洗了围栏于黑马灶的“涤牲”;3.皇帝登临此处“省牲”,亲自检查口齿、年龄、毛色是否纯正,是否符合礼仪规范要求;4.省牲之后,庖厨开始宰杀马、牛、羊,仍然保留完整的牲体,将大量的牲血集中存放在池子里或好多大型木盆中,像血池一样;5.皇帝入宅宫,沐浴、更衣、静思,进行祭祀活动之前的充分准备;6.随着夜幕降临,在坛场上第一个台阶到第三个台阶,分别由皇帝、百官和参祭礼官手捧盛满生肉的祭器,依次摆放于坛场之上;7.皇帝立于祭天台中心,手捧祭文,肃立诵读,祭文诵读完毕,皇帝手执火把点燃坛场上的柴火堆,主祭的官员用捆绑起来的芦苇梢穗,从盆中蘸着血往火中撩洒,当时人们认为,每当血落到火上以后,出现浓烟和腥味,天神闻到后就下凡到人间;八、祭祀活动结束之际,坛场上皇帝手持火把再次点燃柴火堆,庄严肃穆的歌舞音乐袅袅飘来,祭祀的所有人员仰望星空,目睹天神升天;九、同时当坛场上的火堆点燃,不远处的山头看到燃火后也会相继点火,一直将圣火相继传递到京城,祭祀活动结束后,即行撤馔,然后在坛场附近山坡上挖很多深坑,把车马、玉帛、三牲献食等祭品一同瘗埋。
“司马迁曾以郎中、太史令、中书令(因李陵事件受辱出狱后贬官)身份多次随汉武帝来雍祭祀五帝。①辛怡华:《血池遗址与雍地五畤》,《宝鸡社会科学》2012年第2期。”血池遗址的发现,印证了历史文献对于祭祀文化的记载,起到了证史的作用,同时,根据考古发现的遗迹、出土的文物,有助于探索秦汉时期皇家最高规格的祭祀礼仪。据《史记·封禅书》记载:“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其语不经见,缙绅者不道。②(西汉)司马迁:《史记·封禅书》,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1635页。”“唯雍四畤,上帝为尊,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拜于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③(西汉)司马迁:《史记·封禅书》,北京:中华书局,2014年,第1656页。”
“祭祀礼仪本身所蕴含的人文精神,以及参礼者、观礼者对这种人文精神的体验、感受等无形的礼仪,比起有形的礼仪行为活动更加重要。心祭重于形祭……祭礼中,我们要通过历史文化知识的宣传,体现出中华文明创造的精神;我们施礼的人以自己对民族优秀文化的真正认识、真实情感来实施礼仪活动。通过这种以真性情为基础的祭祀活动,使所有观礼的人,都能受到优秀民族文化的感染。④张岂之:《略论我国古代祭祀文化的特点》,《华夏文化》2007年第6期。”利用技术手段,制作出数字化游戏,线上线下模式相结合,设置祭祀场景中参与主体的多种角色,增加与公众间的互动,通过虚拟体验祭祀活动,直观地展示秦汉皇家祭祀礼仪制度。
依据秦汉不同时期的历史背景,联合文化创意制作团队,在条件成熟时推出大型实景类真人演绎节目,再现当时国家祭祀的真实盛况。推出立体电影,以克服静态遗存无法充分展示历史风貌的缺陷,用生动直观的数字化技术来替代生硬枯燥的讲解,再现当时祭天台、宫殿的盛况和重大祭祀场景。此外,在展厅内用影像资料,幻影成像技术等虚实结合来表现当时的祭天场景,以便更生动逼真地体现出血池遗址的历史文化价值。
选择在适宜地点或者在雍山道观西南侧位置建设血池遗址文物陈列馆,对2015年至2018年连续四年调查、勘探与发掘的三千多件(组)出土文物进行收藏,主要陈列展览考古发掘出土的祭祀用的青铜车马器、陶器、玉器、弩机、箭镞,还包括男、女俑人。大体分为玉器类:玉人、玉琮、玉璜、玉璋、玉璧;建筑材料类:砖、瓦、石、柱、瓦当;车马器零部件类:车辖、车軎、车軼、马衔、马镳、铜环、铜泡、铜帽、铜管、衡末饰、盖弓帽等专门用于祭祀之物,这些出土器物多达三千多件(组),距今至少有2000 多年,但仍可看出其造型优美、工艺精湛,种类极其丰富。通过精心设计,使展览陈列馆为公众提供生动真实的祭祀实物。
在遗址保护范围之外设置公众模拟考古体验区域,在考古工作者的指导下,有序地组织文物爱好者开展社会实践活动,现场参与模拟考古发掘和文物保护工作,直观感受并亲身接触,在浓厚的兴趣中学习掌握历史、文物、考古、地理知识,增加对传统文化的了解。尽可能人性化、系统化为公众展示血池遗址考古工作的过程以及发掘成果,引导公众科学、客观地了解真实的考古工作,激发公众走近遗址,热爱历史和保护文物的热情,吸引更多的人共同领略历史文化的魅力。
处在遗址核心地位的祭天台(夯土台)位于雍山东侧山梁上,北侧为更高的山地,夯土台高5.2米,基座直径23.5米,下体为粗夯,上体密实夯,丛台顶面的迹象和考古出土的秦汉时期陶质建筑构件综合分析,夯土台曾经可能存在小型建筑,并且在秦汉及更晚使用了较长的一个时期。夯土台外发现有壝,整个环“壝”的直径31米,口径宽5米,底径宽4.1米,深1.5米。在壝的外侧有三层台阶平地,地中附近的踩踏面坚实,其他两台地由于历代耕作踩踏面几乎已消失。“高山之下,小山之上”的选址方式,以及“封土为坛,除地为场,为坛三垓”的筑坛形式和规模(图一),符合秦汉时期置“畤”的条件,也与《史记·封禅书》《汉书·郊祀志》等文献记载相吻合,与今天北京的天坛相比高度相似。国内外多位专家认为这个遗址是世界级的,我们据此可以在保护好夯土台原状的基础上,依据考古资料,对现有的坛场规划整修,秦砖铺地,三层环状台阶梯次围绕,建设一座具有世界一流水平的国家地标性的建筑物,再现秦汉气势和神韵的祭天殿或亭。
图一 “封土为坛,除地为场,为坛三垓”形式
针对土遗址和出土文物本身材质比较脆弱的特性,在2016年至2018年相继进行考古发掘的区域,考虑建设厅棚展示区。在已发掘的马、牛、羊牲肉祭祀坑、车马祭祀坑坑道中选择部分典型,上面采用特殊材质的电加热玻璃幕罩对已发掘区域封闭,在保护遗址的前提下,以考古发掘区域的实景展现给观众,让公众可以亲眼见到两千多年前的祭祀品。
依据考古资料和文献记载,代表性的选择复原几个重点宫殿、斋宫、祠官的常驻馆舍和祭具的存放场所、点燃烟火的烽火台等建筑群落,以可逆的方式在遗址上复原,以此增强遗址的可读性。
古人对祭天礼仪高度重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①杨伯峻:《“成公十三年”条〈春秋左传注〉》,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861页。”便说明了这一点,并且制定有详尽的礼仪程序,通过血池遗址发掘收获,大体知道至少有详细规定和程序,并依据考古资料和历史文献借鉴最新研究成果,以图片或者影像等方式,再现当时的祭祀场景和过程,大体有:“提请、择吉日、出行、抵达、涤牲、省牲(君主亲自过目马牲的口齿年龄和毛色)、宰牲与聚血、入斋宫(做静思、沐浴和更衣祭祀礼仪之前的准备)、坛场祭献、迎天神(燔燎祭祀与歌舞演唱)、送天神、撤馔、瘗埋等。②田亚岐:《血池遗址考古发现与秦人祭祀文化的认知》,《光明日报》2019年1月7日第14版。”在每一处建筑设施配备礼仪规程文字和图片说明,展示其在秦汉时期祭天仪式中承载的功能。
可以对考古已经探明的建筑基址,地上物已经消失的,将柱础石原貌展示、地基等建筑基址以辅饰,对地台形式地表标识。因建筑物年代久远,已经难以恢复重建的区域制作文字说明牌,进行标识性展示。
古籍载:雍山有五泉,即雍水之源,从而使雍水丰沛。雍山为千山余脉,是雍水的发源地,山下即为渭河平原,是秦国重要的粮仓,当时水量充足。雍城、雍山、雍水三者之间关联密切,血池的选址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当地的地形地貌等自然条件,及雍城在秦汉时期的重要地位。对雍山、雍水河进行标识性展示是非常必要的。制作文字、图片说明牌,对雍山、雍水河的重要地段进行标识性展示,并增加与雍水河相关的诸如“秦晋之好”“泛舟之役”等历史人文故事场景的展示说明。
通过制作血池遗址立体地形地图模型,分遗址点、个别地段的放大图片以及制作文字标识指示牌等进行提示性展示。
考古探明血池遗址道路系统包括两部分,一是由京城至雍山的主干道交通大路。分为一条由塔林遗址到血池遗址的陆路交通,另一条从渭河到千河的水岸交通。二是从雍山下到上山祭祀道路均是羊肠小道,这是因为皇帝到达雍山下之后,要怀着虔诚敬畏之心祭天,只能步行上山。已发现由山下分别通往血池遗址祭祀地点的斋宫、房舍、祭祀中心——祭天台及各个祭祀埋葬区之间有多条互通小路,这很可能与当时国家祭祀时不同等级不同地方参祭官员前往祭祀场所时所走的道路不同有关,这与文献当中记载的“神道八通”相印证。我们可依照遗存的道路,对上下山的大小道路分别设计绿化隔离带,建设游客游览车道、休闲有氧游憩步道,吸引公众走进郊野森林氧吧。
古人认为雍山地势高阜,具备与神灵接近的优势,按规定时间祭祀上帝,各路神灵都会集中到这里,在此处祭祀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历经春秋战国至秦汉时期。游客一边从血池遗址领悟博大精深的古代祭祀文化,另一边陶醉于仙境般的大自然美景中。雍山沟壑交错、诸峰重叠、森林蔽日,自古以风景秀美著称,等雍山八景更是由来已久,名副其实,凤翔府志、县志均有记载。
根据遗址现状,推进考古遗址公园的建设,采用多元化的保护展示模式,既坚持真实性、系统性、可持续性的保护原则,又做到最大程度还原当时历史环境和场景;既注重规模范围、空间结构、功能布局的因地制宜合理可操作性,又便于让公众近距离感受到祭祀文化的独特魅力,从而使血池遗址的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特别是古代传统的祭祀制度、礼仪得以深入挖掘和传承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