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
该课题致力于探讨跨文化语境下的哈佛大学与中国早期交流史,拟采用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际历史学界方兴未艾的跨国史方法。探讨哈佛大学与中国的教育关系如何在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和美国两个复杂社会环境互动的过程中发展起来?其对中美两国高等教育进程的历史影响与价值何在?研究选取哈佛大学与中国教育交流史上一些关键的人物和事件,对其进行深入的剖析和分析,以其勾勒出中美教育交流史上一个典型的案例。
由首都师范大学林伟主持完成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青年课题 “哈佛大学与中国早期教育交流史研究(1879-1937)”(课题批准号:COA140119),日前通过了全国教育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办公室的结题鉴定,现将成果报告如下。
哈佛大学创立于1636年,是历史最为悠久的美国大学之一,也是当前世界上最有声望的研究型大学之一。1879年,哈佛大学从中国聘请戈鲲化教授汉文。这是美国大学里第一个由中国人执掌的汉文教席,也由此开启了哈佛与中国之间的百年渊源。时至今日,哈佛大学已经建立起与中国之间稳固而又密切的联系,其中既包括哈佛燕京学社、东亚语文与文明系、费正清中国研究中心等系科建制,也包括大量学者与学生之间的国际交流与合作。该课题主要致力于探讨哈佛大学与中国的教育关系如何在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和美国两个复杂社会环境互动的过程中发展起来,其对中美两国高等教育进程的历史影响与价值何在。
该课题致力于探讨跨文化语境下的哈佛大学与中国早期交流史,拟采用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际历史学界方兴未艾的跨国史方法。这种方法致力于突破传统外交史对政治与军事的过分关注,注重突破民族国家史学框架,转而注重在多个国家发掘社会与文化因素在全球化社会形成中的作用。课题重视在中美两国搜集中英文的史料,试图将哈佛大学与中国早期交流史置于跨国、跨文化的语境中予以考察。
研究选取哈佛大学与中国教育交流史上一些关键的人物和事件,对其进行深入的剖析和分析,以其勾勒出中美教育交流史上一个典型的案例。
曾担任哈佛大学校长四十年之久的查尔斯·埃利奥特十分热心推动哈佛大学与中国之间的教育交流事业。他参与的教育交流事业包括创设哈佛中文教席、招收中国留学生、建立中华哈佛医学校,并说服洛克菲勒基金会接手这所学校,以及在中国建立协和医学院。而且埃利奥特还在1912年访问中国,访问了多所学校,并发表有关教育问题的大量演讲。总之,该研究认为,作为中美大学网络构建过程中第二代开拓者的代表性人物,埃利奥特将现代美国大学与近代中国大学桥接在一起,对促进中国大学的现代转型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具体而言,至少可以从三个视角出发重新思考埃利奥特与中国进行教育交往过程中的作为与价值。第一,从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语境来看,埃利奥特在哈佛大学参与创设中文教席,同时积极招收中国留学生,这些都是美国现代大学崛起历史中的一部分。第二,从近代中国高等教育的语境来看,埃利奥特积极参与的中华哈佛医学校是中国最早实施现代医学高等教育的机构之一,也可以说埃利奥特是近代中国大学发展的推手之一。第三,从更加上位的跨国视角和语境来看,埃利奥特在所参与的中美教育交流史是19世纪中期以后世界范围内知识生产与大学制度跨国建构加速过程中的一部分。
1906年,北洋大学派遣三十多名留学生,由监督丁家立带领前往美国留学。哈佛大学专门为这批学生在暑期学校安排了语言课程,以准备大学入学考试与申请。随后,有十五名学生继续留在哈佛就读本科。他们在这里取得了优异的学习成绩,并参与创建了哈佛大学中国学生会、哈佛大学世界会,成为当时留美学界一股重要的力量。总之,该研究认为,北洋大学这批留美学生开启了哈佛大学与中国之间一百多年的稳定的教育交往,同时也可视为清末中国学生海外留学潮从留日转换到留美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具体而言,第一,随着北洋大学生官派留学生的到来,以及随后兴起的留学西洋潮流,中国留学生纷至沓来,在20世纪初成为哈佛大学所招收数量最多的一个外国留学生群体。自此以后,留学亦成为哈佛与中国教育交流当中最稳固的一座沟通桥梁。第二,作为最早向中国留学生提供特别入学条款以及奖学金的美国大学之一,哈佛大学所做的尝试与努力,最终与美国政府的外交策略以及包括美国传教士、教育家等一批民间人士的呼吁相融合,共同促成美国政府在1909年正式退还庚子赔款,以支持中国大规模地向美国派遣留学生。第三,从清末中国留学潮的势头转换来说,1906年北洋大学资送学生赴美正好处于关键的历史转折点,成为留日与留美两股潮流此消彼长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陈寅恪于1919年初入哈佛大学,并在这里学习了两年半时间。期间他师从兰曼系统研修印度语文学,选修了当时哈佛大学印度语文学系所设大部分课程。兰曼对于陈寅恪的学业和品格有着很高的赞赏,同时在生活方面也多有关切。陈寅恪对这位导师报以真挚的感谢和尊敬。基于该研究对哈佛大学所藏的陈寅恪档案的分析来看,俞大维对于陈寅恪求学过程和学术旨趣的了解是十分准确的。此外,余英时先生在将1922到1932年作为陈寅恪史学思想的第一个阶段,认为在这一时期,“陈寅恪的史学重点在于充分利用他所掌握的语文工具进行两个方面的考证:第一是佛典译本及其对中国文化的影响;第二是唐以来中亚及西北外族与汉民族之交涉”。根据该研究的分析来看,哈佛时期正是陈寅恪学习和研修印度语文学的起点,或可将余英时先生所划分的第一个阶段提前到1919年9月,以陈寅恪师从兰曼学习梵文时开始。总之,哈佛时期是陈寅恪学术生涯中的一个重要时期,在此期间他的学术兴趣由世界史转移到印度语文学,并利用此方法研究佛学和中亚史地。
汤用彤自1918年赴美留学,先后入汉姆林大学和哈佛大学。他在美期间主要学习西方哲学和以印度语文学为核心的宗教学知识,先后师从多位知名教授,且成绩斐然。对于青年汤用彤而言,兰曼教授不仅在治学领域和方法上多有影响,且在生活上关怀备至。汤用彤对兰曼十分敬重,视为其在美期间的精神导师。留美经历成为汤用彤日后治中国佛教史和印度哲学的重要思想源流。总之,通过对相关史料的考证,该研究大致梳理清楚汤用彤在美留学四年的经过。可以说,他日后的学术成就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来源于在美期间的修课和钻研,尤其是西方哲学和印度语文学两个方面的学养。在影响汤用彤的学术脉络中,兰曼与伍兹两位教授显然居于十分重要的地位。从这个角度而言,若能从兰曼、伍兹以及哈佛哲学系诸位教授的学术观点入手,将史料与思想结合起来比对梳理,则或可对汤用彤学术思想的源流有更透彻的认识,同时也或将由此建构起一种西学东渐的具体路径。
竺可桢于1913-1918年在哈佛大学研习地理学和气象学五年。他系统学习了哈佛大学开设的相关课程,以科学的精神和方法为根本要旨,将具有独特传统与特点的美国现代地理学和气象学引入中国,打造了东南大学地学系、中央研究院气象研究所等中国近代历史上数个重要的专门人才培养与学术研究机构。另一方面,竺可桢在哈佛大学期间考察现代大学制度,受到追求真理、学术自由、大学自治、教授治校等大学精神的熏陶。在执掌浙大期间,竺可桢还力所能及地借鉴并推行哈佛大学所实施的通识教育、导师制等制度,将战时的浙江大学提升到全国大学前列。尽管学界已经有相当多关于竺可桢学术和教育贡献的研究成果,但是这些研究大多数都是采用现代化视角进行阐释。从方法论意义上来说,一方面需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将西学东渐的问题置于全球知识生产与散播的整体语境当中予以具体乃至细微的爬梳与描写;另一方面则有必要从民族国家之上的人类社会总体、跨国组织等,以及民族国家之下的地方性组织、社会单位及个体当中选取适当的角度做超越的尝试。从这个意义来说,竺可桢将现代西方地理学知识和学科导入中国,仍是重新思考西学东渐问题的极佳个案之一。
自1903年起,在美国大学校园里掀起一场旨在联合各国学生,宣扬世界主义与和平主义的学生运动。在这场运动中,包括哈佛大学中国留学生在哪的留美中国学生始终参与其间,并且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中国留学生对世界会精神的接受秉持了兼容并包、融通中西的原则,尤其是将中国传统思想中的大同理想投射其中。在参与世界会运动的经验基础上,许多留美学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国族认同。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狭隘的民族主义,但又无法彻底摆脱贫弱国家民族地位的焦虑与局限。总之,20世纪初的这一代留美中国学生均在追寻一种普遍的理性和道德。这种理想既可以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找到皈依,亦为他们在外期间的经历所强化。留学生们虽远离祖国,但是亦难以卸除身为弱国子民的沉重负担与深沉理想。况且,当时社会对留学生寄予厚望,留学生也自视甚高,将救国救民的使命加诸己身,大有人人莫不谈爱国之势。爱国俨然成为清末民初那一代留学生至高的正当性理由。此外,对于许多留学生来说,异文化的处境非但没有让他们迷失,反倒令自我意识在“他者”的包围中愈加凸显。不少留学生亦因此感到责任重大。如此背景下,则不难理解留美学生对世界主义道德理想的接受,以及对中国政治现实之间的反思终究处于一种“超而不越”的徘徊境地。
最后,在1919年初巴黎和会召开之际,约有近两千名中国留学生在美就读。与当时中国的广大民众相似,留美学生们对美国以及威尔逊总统在和会上扮演国际公理角色寄予厚望。然而,随着中国在巴黎和会上外交失败的消息传来,留美学界掀起了一场救国抗议的国民外交运动。以国防会和爱国会为主的留学生社团纷纷召开集会、发表通电、印刷宣传册,向留美学界以及美国政府和民众表达中国的立场。中国在巴黎和会上的外交失败也让留美学生开始重新思考救国道路以及自我的使命。总之,中国在巴黎和会上的外交失败在国内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五四运动的爆发。相较而言,当时留美学界的抗议活动要算平静和克制得多。这种反差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在留美学生对五四运动的返观和省思之中。尽管当时许多留美学生们难以察觉到五四运动在国内产生的深广影响,但是事实上他们在美国就读期间的抗议活动也可看作这场民众抗议运动在海外的表现。然而,青年学生作为一种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登上近代中国的历史舞台正是从五四运动开始的。在内外交困的时局刺激下,救国呼声日益高涨,学生与政治之间的关系也变得紧密起来。时人普遍将受到新式教育的青年学生视为政治运动的先锋,很多学生亦自觉地将救亡使命加诸己身。这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五四运动之后学生运动风起云涌的一个重要的社会观念根源。对于留美学生来说,虽然他们旅居大洋彼岸,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参与到这场救亡大潮之中,成为其中一股重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