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人（组诗）

■文慧（蒙古族）

牧人

雨水并不充足

烈日下

父亲在放牧

太阳炙烤着大地

也炙烤着他

我的父亲赶着羊群

也赶着云彩

敖包

一马平川的草原上

零星散落着石堆

那是牧人留下的坐标

是牧场里的灯塔

矮矮的灯塔

一阵飓风踏为平地

而系上哈达的敖包

却逐年增长

被神化和世代祭拜

游牧童年

我的童年在赶路的摇篮中度过

跟着羊群踏过青草和四季变迁

日出一直走到日落时

从太阳搬进了月亮里

朝着河流到遥远的对岸

便从秋天搬进了冬天里

勒勒车驮着我们的家

浅浅的穿过草原

像一条长长的针线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从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

我只记得每个落脚的地方

都有座敖包在那里等候着

而一个个毡房盖下的圆印

组成了我童年的整个天和地

网

铁丝网修好了

挡住了危险的公路和

去往布日德湖的通道

草场上

新打的机井旁边

躺着几条

瘦长的饮水槽

每天等候

奔向湖

又归来的牛群

风筝

我是一只最早回到北方的候鸟

我从陆上飞往天空

风牵着

你拽着

我给你带来了春的消息

也向云带去了暖的问候

剪羊毛

骄阳似火的季节

到来了

牧民忙着为羊群

脱下被春雨浸透的衣裳

栅栏外

逐水草而来的云朵

也已换上洁白的夏装

等候与羊群结伴出行

牧人的心愿

草原是太阳的牧场

平野是牧人的麦地

假如游牧是风在耕种

那牧人手中只有三颗神圣的种子

他们将种子

一颗献给苍天

一颗献给大地

一颗埋在了自己的心田

母亲的信仰

我的母亲有着跟草原一样古老的信仰

舀起洁白的乳汁

一勺又一勺洒向高空

她在为我前行的路开辟一道光明

母亲的信仰化作一条不冻河

在我身体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