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历代诗歌各有其的特征与审美特质,其美感的呈现也大不相同。诗中美感的形成既源于诗人的情感抒发、咏叹言志;同时也体现在读者对诗境的体悟。诗之审美意象的生成连接着诗人与天地,诗人将这种体验具象化到诗歌的创作中,杂以不同的意象组合与个人情感的浇铸,将加工而成的审美意象完整地呈现出来。由于不同时代对诗歌创作的要求与审美态度各有所异,诗人对诗的美感追求也都在不断地演进与变化,引导读者从诗之形式中探寻其美感。本文从先秦的《诗经》的艺术特色作简要分析,到对魏晋乐府及古体诗的审美体验进行归纳梳理,探讨不同时代的诗之形式与诗之美感的关系。
【关键词】古诗体裁;审美体验;美感;形式
【中图分类号】I1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21-0034-02
一、绪论
中国古诗经历了从先秦乐府民歌的四言,发展到汉乐府及魏晋时期的五言、七言。诗中的美感随着内容、体裁句式不断地变化、生成。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心境对同一首诗的理解也会产生不同的审美体验。读者对于诗的鉴赏力也在不断提升,并带着审美的态度去诗中寻求共鸣。而诗歌体裁的演变一方面是诗人们的艺术创新,尝试新的创作手法;另一方面则是意象的不断建构与完善。诗人提取物象中的审美介质并将之诉诸文字,对物象进行审美化的“编码”,同时也在强化原有的审美意象。这种创作方式类似于形式主义中的“陌生化”概念。从审美接受角度看,“陌生化”旨在打破人们的心理接受定势,通过新奇引起人们的注意,造成感知的难度,延长感知的时间,使欣赏者可以不断地进行玩味和揣摩,从而恢复人的审美知觉,获得审美愉悦。 虽在一定程度上为诗歌设置了某种“门槛”,但实际上则是使诗之美感的呈现更为细致准确。
二、情动于中,形之于言—— 《诗经》的“即刻”感兴
(一)“现在”的审美同一性
《毛诗序》中提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诗经中的文辞更侧重于情感的直接抒发,其中“赋、比、兴”的运用不仅是《诗经》艺术特征的重要表现,同时也是古诗美感最直接、最传神的传达。“赋”为叙述、“比、兴”则是类比与抒情,或渲染气氛、或比附象征。使诗歌达到情景交融、物我相谐的艺术境界。如:《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一个鲜活的、实在的情境。用简洁的叠词与情景的描绘来表现诗人对“伊人”的思念与赞美。不事雕琢,清丽自然。这便是一种“即刻”的审美体验,一种刹那间的“感兴”。《诗》中的大量作品都体现着这种即刻的、直接的情感体验。尤其是《诗》中的国风部分,多描写农事生产、男女爱情、战友相惜等。这类情感的共同特征便是将即刻的情感用最直接的方式铺叙呈现。这种“现在”感给人以最真挚的情感共鸣,并沉浸于诗中,参与这种情感的释放。体味这种“即刻”的美感。这种美感需要有丰沛的情感介入,而诗歌本身的形式对情感的影响并不大。相反,这种形式正是为了让情感能充分地介入,直抵诗之妙处。
(二)“质朴”的审美共通性
虽然《诗》的言辞简约、内容浅显。但其意蕴的延展性强,在国风中对语气词的驱遣妙用,增强了诗歌的形象性和生动性,达到了传神的境地。 这种形式上的质朴使得诗歌朗朗上口,因此《诗》也成为古诗教学的启蒙读本,使得这种质朴之美得到拓展。而且几乎不加限制地使人们都能广泛地接受这一体裁:言辞简约使人们便于记忆与回味,内容浅显则使人们更易于深入诗歌的意蕴层。四言诗的魅力甚至一直延续到汉乐府中。加之其和于音律、讽喻现实的特点使得《诗》成为儒家社会的一面不可或缺的精神图腾。在文学的启蒙时代,《诗》与生活息息相关,让人们能最直接地在诗中进行审美体验并获得美感。
由于《诗》的语言形象生动,丰富多彩,往往能“以少总多,情貌无遗 ”因此,当诗中所内蕴的力量被召唤出来时,是直接而粗拙的。使读者能十分自如地接收到这股诗力所带来的冲击,这种对诗中力量的接收便是一种即刻的审美体验,不加修饰,将情绪直接化为文字。这也正说明了《诗》对现实生活所表现出的极大热情。使得这种不加修饰的质朴拥有了审美共通性,近乎口语化的民歌式表达也为后世的乐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三、崇古贵真,真体内充——魏晋古风的畅达体验
(一)率性言志——文人诗的“自在之美”
及至汉末,由于社会局势的混乱。诗人的情感逐渐趋于消沉彷徨,混乱的现实使他们转而关注天地人生,崇尚老庄之学。而人们对诗之美感的体验也逐渐演进至另一个阶段。便是对“真”的希求,注重当下的体验与人生的价值,抒发个人的情志,这是基于人的自然本性的直觉。如庄子所言:“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 ”《庄子,渔父》。“高度真实地表现了诗人内心的原生态情感,它对一己之情的描写,真挚自然。突破了儒家‘诗言志’的传统范式……这正是‘贵真’美学思想的体现。”如《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等,感叹时光易逝,人生仓促的悲凉感。诗句从四言拓展至五言,表意丰富的同时,更突出了诗人的个人情怀,表现其对生命的珍视,主张及时行乐。而人们从这些诗句中所获得的美感近似于精神上的快感。他们追求一种超然的審美体验,这种体验不一定是普适的,然而能使他们体会到个性的解放与诗境的升华,进而出现了所谓“建安风骨”。又如曹植的五言诗《白马篇》,极力抒发个人的理想与抱负,洋溢着浪漫的情调。钟嵘《诗品》评价其为:“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① ”此时,诗之美感开始集中于个人的情性与文采的结合。这种美感强调主观情志的升华,将世间万物纳入个人的情志中,追求人生本真的境界。体验存世之感与超世之悟,诗中洋溢着“自在”的审美体验。
(二)得意忘言——田园的“隐逸之美”
除了极具个性的“建安风骨”外,另一些文人如陶渊明、谢灵运,则崇尚诗歌的恬淡之美。他们的诗作中没有积极入世的精神,而是将情志复归内心,在隐逸中与天地融为一体,物我交感。尤其是陶渊明,其诗句的意旨甚至达到恬淡无我的境界,有一种近乎神圣的体验。陶诗十分注重言外的效果,发挥语言的启示性,以调动读者的联想和想象,去体会那些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东西。② 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获得物我皆忘,自在畅达的美感,超越了一般山水田园的闲适意趣,达到“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境界。陶诗中没有华丽辞藻,亦不作艰深之句,只为呈现真挚自然的诗情与诗境。虽同为朴素之辞,但陶诗中所生发出的美感与《诗经》之意旨则大不相同。陶诗中侧重的不是具象的事物,而是“忘言忘韵”,只求真意。并且需要读者澄明心境,带着闲适自然的审美态度去欣赏他的诗,方能获得超以象外的美感。
四、结语
古诗中的美感在言、象、意层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多集中体现在其意蕴层。本文通过对先秦与魏晋的代表性诗歌进行分析,试图探讨诗歌创作中的体裁、句式的变化对诗之美感的生成所产生的影响。从历史的角度看,虽然诗体在流变的过程中使得诗句的所指日趋多样化,意象日趋复杂化,但其美感特质却并未因此而消减,而是在诗体的变化中不断地演进、提炼。需使读者在“澄明去蔽”的基础上体验纯粹的诗的美感,去感受诗力的冲击。诗人们希望通过对“言”“象”层的把握以更好地萃取诗之美感,生成一个灵动而真实的意象世界。对接受者(审美主体)来说,诗既是单纯的符号意象,亦是通过审美体验由内心所建构出的意象。但只有后者才能使接受者回归诗本体,回归到对诗的审美意象的构建中去体悟美感。换言之,只有把握住诗中的审美意象,才能进行审美体验并获得诗的美感。
注释:
①钟嵘:《诗品》,徐达译注,贵州人民出版社,2008年9月第1版。
②袁行霈:《中国文学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7月第2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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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1.
[3]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5,7.
[4]刘勰著.黄叔琳译注.文心雕龙[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1,5.
[5]庄子[M].中华书局,2015,6.
[6]崔玲.《古诗十九首》的美学特色[D].兰州大学,2006,5.
[7]叶朗.美学原理[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4.
[8]曹旭.古詩十九首与乐府诗选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
作者简介:
李永峰,男,汉族,河南焦作人,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艺术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