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指向

2020-05-25 02:55赵曌
媒体融合新观察 2020年2期
关键词:县级融媒体中心

赵曌

摘要:新的媒介生态格局不断重构大众传播活动的内容、渠道及关系,使我国县域基层传播发生新的位移和转向,县级媒体融合进入国家战略视野。全国县级融媒体中心全面建设已逾一年,下一步将转入实际应用阶段。本文立足县级媒体融合发展的现实情境和实践需求,从要素聚合:基层传播生态的新转向;关系重构:县级媒体融合的新情境;赋能下沉:县级融媒体中心功能定位的新指向三个层面,厘清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和应用的功能指向,着眼传播体系、治国理政、公共服务“最后一公里”的现代化,依托县级融媒体中心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在县域基层的现代化。

关键词:县级融媒体中心 要素聚合 关系重构 赋能下沉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8月召开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要扎实抓好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更好引导群众、服务群众。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上升成为国家战略,标志着我国媒体融合发展已经进入新的历史阶段。一年多来,在政策驱动下,全国县级媒体加速融合态势,县级融媒体中心在各地加快落地。相关调研数据显示,全国多地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目前已取得阶段性成果,基本完成了物理空间的搭建和内容生产基础架构的布局。但囿于各地经济发展、民生社会事业、区域社群文化等具体实际的不同,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水平也存在差异。掣肘的根本在于,对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定位缺乏更高站位的统一认识及全面、长期的战略规划,建设实践中甚至存在个别为达指标建项目、仅以完成政治任务的姿态被动推进、参照建设规范“图纸”进行机械搭建的情况。在新的媒介生态和基層传播的现实情境下,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用不再仅仅局限于传统县级媒体的新闻信息生产与发布,更重要的是在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发挥信息服务的沟通和连接作用。所以,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视角来看,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不仅是县级媒体机构本身的一次创新融合发展,更是探索县级层面社会治理现代化路径的一个重要契机。

一、要素聚合:基层传播生态的新转向

“数字化生存天然具有赋权的本质,这一特质将引发积极的社会变迁。”[1]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的观点在互联网时代得到了有力证实。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技术驱动着传播媒介的变革,本身便具有强烈公共属性的大众传播媒介进而形塑着与其粘连的社会形态和社会关系。随着互联网覆盖范围的扩大,特别是贫困落后地区网络基础设施“最后一公里”的逐步打通,互联网“数字鸿沟”正加快弥合,这种形塑的力量不断由前沿地区向后发地区延伸,由城市向城镇、乡村拓展。县级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牵引着传播对象、渠道、内容和需求等多重要素的聚合,使我国的基层传播生态发生了新的转向。

(一)“受众—用户”的泛化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2019年8月发布的《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9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已达8.54亿,互联网普及率达61.2%。其中,农村网民规模为2.25亿,占网民整体的26.3%,较2018年底增长305万;城镇网民规模为6.30亿,占网民整体的73.7%,较2018年底增长2293万。[2]根据目前我国人口的城乡结构判断,城镇网民的增长基本上已经达到峰值,而农村网民规模则仍具有极大的增长空间。对比CNNIC近五年来的数据发现,我国农村网民规模呈现持续增长的势头。可以预见的是,包括农村群众在内的县域基层群众,将成为下一阶段互联网用户的最大增量。换句话说,今后一段时期内,我国的基层传播将迎来新一批本地受众的大规模崛起。

从互联网的应用层面来看,网民“上网”的动机和需求更加多元化,“用网”的行为也更具目的性和功能性:从传统的以即时通讯、搜索引擎、网络新闻等为代表的基础应用层面,向更宽泛的以网络购物、网上外卖、旅行预定等为代表的互联网商务交易层面,以互联网理财、网络支付等为代表的互联网金融层面,以网络文学、网络游戏、网络视频、网络直播等为代表的网络娱乐层面,及以网约车、在线教育、在线缴费、在线预约等为代表的公共服务层面拓展延伸。数据显示,我国网络新闻用户规模持续增长的同时,网络购物、网络支付、网络视频、在线政务服务等板块的用户规模正在以更快速度增长。显然,对于当前及未来的基层传播而言,依托互联网崛起的“受众”,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新闻信息的“受者”,而成为各种互联网应用的“用户”。

(二)“技术—平台”的普惠

互联网技术的革新,支撑着网络应用的迭代,满足用户多元需求的平台不断涌现,并不断向县域基层下沉,特别是电子商务、物流等领域向农村地区的延伸,进一步打破了县域与城区的时空层级差异,县域用户与城市网民享受到的互联网功能正在进一步趋同。国家层面的“提速降费”极大推动了移动互联网流量的大幅增长,当前全国手机网民规模已达8.47亿,网民使用手机上网的比例达99.1%。移动互联网的普及和深度应用,向县域网民提供了更加丰富的应用场景。

当前,日益多元化的信息传播平台正在县域空间内聚合:第一,经过多年建设的在线政务服务平台已相对齐备,地方政府各部门、各系统基本都建有各自的政务信息公开、网上办事大厅平台,这类平台在县域网民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一定的便利作用。第二,以广播电视、报纸(公开发行或内部刊物)为主的传统县域新闻媒体,是提供本地化的新闻信息的主流平台,并在“移动优先”的浪潮中不断衍生出新媒体平台,通过嫁接“两微一端”和其他移动端平台,形成县级媒体新的信息传播窗口。第三,以腾讯、网易、今日头条等为代表的互联网信息平台及以淘宝、京东等为代表的电子商务平台等不断将触角向基层延伸,通过入驻、共建等形式下沉渠道,成为基层信息传播与网络服务的又一股势力。第四,近年来方兴未艾的自媒体和自媒体联盟组织,已经延伸至县级区域,社会组织、个人纷纷自建账号、入驻平台,成为传统机构媒体之外的信息生产者、发布者乃至服务提供者,共同参与到基层信息传播活动中。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为多元渠道提供了“汇流”的空间,基层传播平台的格局由主干向支系裂变,功能由单一型向综合型转向。

(三)“网络—社群”的聚集

“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马克思主义从社会实践出发揭示了个人与社会的互构关系,社会在塑造个人的同时也在被个人塑造着。[4]很大程度上,这种互构关系是经由交往实现的。马克思的交往理论认为,“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Verkerhr)为前提的。这种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5],“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6],“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7]。也就是说,交往不仅仅是个体的人社会化的过程,同时也是个人影响下的社会形成的过程。因此,马克思在阐释“精神交往”时便已预见到未来将是信息社会这一事实。物质生产资料的极大丰富促进了交往的普遍发展,以网络信息技术为重要交往载体的信息社会,交往媒介不断变革,无论是物质交往还是精神交往、地域性交往还是世界性交往,都发生了新的转向。

交往形式的变化,深刻影响着交往活动中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反映在基层社会治理中,政府与公民、政府与网络,以及公民与网络、公民与公民之间的关系,都呈现出新的特征。[8]特别是伴随着网络直播、网络短视频的流行,以土味文化为代表的泛娱乐社交悄然兴起,县域网民极度活跃,基于不同的话语体系形成不同类型的交往圈层和新的社群关系,交织着传统、现代和后现代的多元特征,以分散的形态“寄生”于互联网传播平台,并与主流县域媒体的传播话语共存。不容忽视的是,这种“共存”并非“共生”且很难“共赢”,極有可能出现此消彼长的竞争,尤其是在县域网民的媒介素养尚未真正成熟理性的当下,“现实社会表达空间的受限,促使人们将表达舞台转移到互联网空间。一旦进入虚拟空间,表达的强度、广度以及情绪性就会出现报复性反弹,掀起网络舆论风暴,形成网络群体性事件,甚至与网下的社会运动结合,给社会治理带来极大的压力。”[9]“传播的最后一公里失灵”的困境,已然摆在县域主流媒体的面前。

二、关系重构:县级媒体融合的新情境

多重要素的聚合,催生了基层传播生态的新转向,这是县级媒体融合塑造的外部宏观环境。从县级融媒体中心这一主体出发,对其内部的各构成要素进行思考,能够进一步清晰认知县级媒体融合的新情境,以更好理解其方向和目标。H.拉斯韦尔的“5W”模式将“传播者(Who)、讯息(Sayswhat)、媒介(Inwhichchannel)、受众(Towhom)、效果(Withwhateffect)”五个要素并列,用来阐述传播过程的结构和特性。将“5W”置入县级媒体融合传播来看,传播生态环境的转向,带来了各传播要素内部关系的重构。

(一)传播主体多元化,从组织传播到公共参与的重构

互联网公共传播背景下,以专业媒体机构为核心的单向主体性传播机制不复存在,传播生态中其他组织和个体已经具备了参与传播的客观条件和主观意愿,“传者-受众”的边界被消解并且具备了角色互换的可能性。我国当前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基本上都以传统县级媒体机构为基础进行整合,进而再向媒体外延展,因而县级融媒体中心更是一个基于全民互联建立的内容平台,这种全民互联不仅体现在下游发布端的内容共享,更在于上游生产环节的内容共建,不同于传统新闻媒体专业生产内容(PGC)主导的单一机制,其内容生产过程将成为职业生产内容(OGC)、专业生产内容(PGC)、用户生产内容(UGC)等多种机制协同作用的“公共车间”[10],传统的专业媒体机构、不断崛起的各类组织和公众都可以成为内容的生产输出者,多元信息生产主体在县级融媒体中心的聚合成为必然。

这对于传统县级媒体而言无疑将是一次突破。一方面,多元主体的加入将直接扩充县级融媒体中心的信源,丰富传播内容,有效弥补单一传播主体的盲区和短板,从而更好连接“两个舆论场”,以满足公众不同层次的信息需求;另一反面,信源彼此补充、彼此验证,实现互助传播,能够保障信息的真实、客观、全面,提升传播质量,增强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公信力;此外,重视多元主体的信息生产和内容反馈,把握多元主体间传者与受者身份的转换,能够更加准确地捕捉受者的信息需求,从而指导传者的信息生产,形成良性的传播生态体系。

(二)传播讯息个性化,从简单新闻资讯集纳到复合信息服务分发的重构

基层传播“最后一公里失灵”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讯息无法得到有效传播,县级媒体往往面临有平台没流量、有内容没传播、有媒介没用户的窘境。县级主流媒体内容传播力式微,现实环境中普遍存在两个极端:对于外部信息的需求,县域网民往往舍近求远,更倾向于关注用户规模更大、信息内容更丰富的商业平台发布的信息,本地媒体被直接跳过;[11]对于本地信息的需求,县域网民却愿意选择更加接近受众心理的自媒体信息,县级主流媒体发布的内容不论关注度还是影响力,都极有可能比不上县域内一些自媒体。由此分析,县级传统主流媒体的传播“真空”,原因在于:第一,县域环境内,县级媒体对本地化信息拥有与生俱来的采集优势,但基层本地化新闻本就匮乏,无“风”自然不起“浪”,新闻价值显著性的缺失使传播内容无法满足网民的信息需求,处在互联网海量信息包围下的当地网民自然被外地信息所“掳走”。第二,县级主流媒体满足受众需求的同时更肩负舆论引导的重任,因而时常在“接天线”和“接地气”的选择中顾此失彼,与之相比,主打“身边服务”和“猎奇搞笑”的自媒体反而拥有更贴近用户的天然亲和力,其内容更能满足用户的“痛点”——现实(实用)功用和“笑点”——泛娱乐化需求。

在信息稀缺的传统媒体时代,新闻媒体仅需提供基本的信息便能满足受众需求,面对用户对媒介功能认知的深化及随之而来的个性化内容需求的涌现,县级融媒体中心不再是简单的“新闻信息制造商”,而必须成为更加复合的“信息服务提供商”,摒弃过去“传者本位”的姿态,以用户思维深耕本地化信息,在选题、呈现、表达、功能、互动等环节为其加载贴合受众个性化、多元化需求的服务功能,才能被受众所接纳,最终形成有效的传播。

(三)传播媒介“再中心化”,从整合存量到创新增量的重构

互联网传播带着明显的“去中心化”特征,消解着受众对于信源机构边界的认知。实践表明,信息的原生来源,也就是生产信息的机构,并不显著影响受众对信息的接受,这对于本就处于平台弱势的县级媒体而言无疑增加了被“搜刮”的风险,优质内容往往在分发环节因县级媒体平台自身传播力和影响力有限而为其他流量平台做了“嫁衣”,县级媒体平台最终因失去用户而被边缘化。因而,自有平台的“再中心化”传播,是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的必由之路。

从现阶段的实践来看,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大都以当地广播电视台为“班底”,整合纳入其他传统媒体机构或新媒体账号形成传播矩阵,这种现有存量的整合,虽然实现了初步的“聚”但仍停留在初级的“加”层面,仅仅是提供了“合署办公”的物理空间,“聚”而不“通”,特别是此前多头研发的平台、端口接入后难以实现连通,导致县级融媒体中心很难由信息生产向更广发的信息服务开源。多元平台类型的盲目扩张反而愈加暴露出县级媒体原创内容生产能力不足的短板,大部分新媒体账号貌合神离甚至同质相残,有平台没内容、有内容没传播,甚至出现部分无力更新的僵尸网站、僵尸账号,雏形初显的基层融媒体传播矩阵尚未真正激活。[12]长远看,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必须在存量的基础上面向移动互联网市场做增量,部分省市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在省级平台的统一框架下,借助其技术优势开发特色鲜明、具有服务功能且分工明确的多种终端,拓展新的产品、服务、功能及平台,如小程序、客户端等,逐步建成一个自主可控的,各媒介间链接通畅、有机融合、相得益彰的全媒体矩阵,实现“再中心化”的信息共享和联动传播。

(四)传播对象圈层化,从嵌入用户到建构社群的重构

受众对于信息的选择和接触,是媒介信息传播得以实现的前提,是媒介机构的传播力形成的起点。传播学领域的“使用与满足”研究(UsesandGratificationsApproach)认为,受众具有某种能动性,其对传媒的接触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特定需求,媒介产品能否满足受众群体的需求,直接左右着用户对媒介的选择及其后的接触行为。[13]在媒体融合的环境中,受众的这种能动性变得更加复杂和多向,其选择和接触行为也就更难以捉摸。一方面,互联网打破时间和空间限制,受众的选择行为是随时随地随意的,具有明显的分散特征;另一方面,这种看似没有边界的受众体系,实际上又在其内部形成了特色各异的圈层,尤其是在泛娱乐社交的主导下,拥有相近交往话语和社会心理的受众之间通过信息的流动逐渐聚集成为虚拟的社群并形成话语屏障,横亘在县级媒体机构和县域受众个体之间,隔离了媒介机构对社会个体的直接影响。在收入水平、消费结构、文化程度、民族习俗、心理诉求等都更加杂糅的县域社交环境中,这种圈层体系表现得更为复杂而坚实。

县级层面的媒体融合通过整合并扩充县域内的传播资源,有望聚拢分散在互联网各处的县域网民,但不同圈层受众之间的隔离并未被打破。县级融媒体中心在找到受众之后,更需同步建立与不同虚拟社群的连接关系,从用户个体的嵌入转向网络社群的建构,在精准识别和分类的基础上以同质话语组建县域网民的“朋友圈”,将一个个“黏”住的个体“绑”在同一张关系网中,通过满足受众需求修正县域网民对传统县级媒体的既有印象,改变其对县级融媒体中心的期待并促成持续的选择和接触,从而有效建立起用户黏性,并最终突破社群边界壁垒找到关键舆论引导者(KOL)进而影响目标受众群体,引导社群成为信息传播“最后一公里”和社会治理“最后一公里”的接力者。[14]

(五)传播效果垂直化,从弱关系扩张到强关系投放的重构

H.拉斯韦尔认为,大众传播具备“环境监视”、“社会联系与协调”、“社会遗产传承”等三个方面的社会功能。对县级媒体融合传播效果的追求,应当更多指向其形塑社会的层面。除传统的新闻信息生产与发布之外,县级融媒体中心还承担着信息公开与服务、舆论监督与引导、公共服务与增值等诸多功用。但也正因如此,现阶段的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不少存在盲目追求“大而全”的现象,将其定位于全县的信息中枢、服务广场与政务大厅,试图将所有功能与服务都集于一身。[15]很多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时出于媒体信息发布平台的聚集需要,将县内所有报纸(刊物)、频道(频率)接入同一个平台并向公众开放,但这样的资料库实际上并未得到受众的青睐,点击率、阅读量并不乐观。不仅如此,信息、平台、渠道的一哄而上、野蛮扩张,导致无效信息冗余、服务功能庞杂、访问入口繁多,无所适从的受众最终选择弃之不用,弱关系的联结最终将县级融媒体中心的传播效果消解殆尽。

在“以传者为核心”向“以用户为核心”转向的互联网传播趋势下,县级融媒体中心以媒体平台为圆心,但效果半径绝不仅仅局限于媒体机构,少数县(市)在建设规划环节仍坚持过去的媒体思维,偏重技术平台的搭建而忽视了技术的现实应用,偏重信息内容的生产而忽视了传播效果的延伸,偏重“新闻+”的建设模式而忽视了“服务+”的转型升级。因而县级融媒体中心的传播效果当着眼于传播自身的能动性,主动垂直向下,变“我们有什么就传播什么”为“用户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什么”,变“摆好了让受众看”为“做好了推给用户用”,依托信息技术实现用户群体精准画像,通过个性化、分众化、定制化信息服务的推送重构县域内的县级媒体强关系平台,主动捕捉受众并以此勾连一批强关系用户,保证有效传播,最终实现基层虚拟网络空间的综合引导和治理。

三、赋能下沉:县级融媒体中心功能定位的新指向

向传统领域“赋能”,是互联网技术最具革命性的价值。随着“受众-用户”中心的转场,这种“赋能”的下沉无疑成为当前县级层面媒体融合最显著的机理和最重要的机遇[16],具體到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就是新媒体技术和应用向县级区域的下沉和延伸。信息获取、通信社交、网络娱乐、网络支付、电子商务、在线政务等同样已经成为县域用户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应用场景。中宣部和国家广电总局联合发布的《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规范》将县级融媒体中心定义为“整合县级广播电视、报刊、新媒体等资源,开展媒体服务、党建服务、政务服务、公共服务、增值服务等业务的融合媒体平台”[17]。立足基层传播宏观生态和县级媒体融合的现实情境,通过赋能下沉,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定位最终指向县域这一社会运行“最后一公里”的治理现代化。

(一)打通传播体系的“最后一公里”

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是县级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实现整合与转型的一次重要契机,各地应当科学长远规划,依托项目建设的政策、资金等支持,实现技术系统、采编播设备等的基础性升级,接入以云计算、大数据等前沿技术为依托的内容生产发布流程,完成县域内媒体在信息采集、编辑制作、内容分发、反馈监测等环节向全媒体的迭代,补足长期以来基层传播体系“最后一公里”的软硬件短板。以此为基础,县级融媒体中心进而探索全媒体时代的运营模式及体制机制创新,提高传播效率,推动基层传播体系的现代化。

结合我国实际,党的新闻舆论工作是治国理政、定国安邦的大事。基于信息生产和传播,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功能首先指向巩固主流新闻舆论阵地,这是实现“引导群众”目标的重要举措。多元传播主体冲击下的县级主流媒体传播力式微,“最后一公里”传播“失灵”,甚至出现“真空”和“盲区”,难免在基层舆论生态建设的建设中缺位。作为与县域网民勾连最紧密的主流舆论阵地,县级融媒体中心要以融合平台的建设为契机,主动拥抱前沿信息传播技术,完成县域内分散信息生产主体的有效聚拢,充分利用好地缘和受众心理上的距离优势,突出本土化和接近性原则,深耕用户群体,适应分众化传播趋势,提高信息供给质量,提升县级媒体在县域传播中的到达率和影响力,以此破解基层传播“最后一公里”无法畅通的难题。

县域用户这一“最大增量”同时也蕴藏着“最大变量”,深处公共舆情事件高发区和处置“弱感区”,公众情绪疏导、正确舆论导向和负面舆情事件处置能力的提升,是县级主流媒体基层传播面对的课题。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是对复杂传播生态下的多元传播主体实现有效、统一的集约化管理的一次有益尝试,通过正确舆论导向的“再中心化”,不断提高党的新闻舆论在县域传播“最后一公里”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形成网上网下同心圆,构筑生态良好的县域网络舆论场。

(二)链接治国理政的“最后一公里”

信息时代,以公民平等参与公共管理政策的“参与式治理”(ParticipantGovernance)为特征的互联网治理已经成为国家治理的新场域,更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新路径。[18]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成为县域治理接入现代化的重要契机。

就目前来看,县级融媒体中心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整合县域内窗口职能部门的在线政务服务平台,提供统一入口,实现网上办事大厅的集约化和再中心化,建成后作为县级区域内唯一的权威发布平台和政务服务窗口,成为县级政府履行管理职能的重要渠道和平台。更深层次来看,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还必须重视移动新媒体交互特质对传统政务服务的加持,着眼政务信息的反馈机制,构建真正意义上的公众参与治理入口,依托政务公开的透明化来满足公众参政议政知晓需求外,完善网络监督,建立协同治理的回应机制,改变过去以政府为中心的“元治理”管理模式,推动实现政府在互联网时代的整体性治理。[19]长远考虑,将县级融媒体中心建成新时代治国理政“最后一公里”的新平台,不仅有助于社会转型时期社会秩序的和谐治理,对于提升政府形象、提高政府社会公信力和治理能力将发挥关键作用。

(三)拓展公共服务的“最后一公里”

縣级融媒体中心所辐射的县级区域对于区域内的群众而言,既是居住生活、社会交往的现实空间又是日常衣食住行消费场景的集合。[20]能否提供满足需求的应用场景,成为县域用户接触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关键。因此,“服务群众”既是县级融媒体中心顶层设计的出发点,也应当成为其功能定位的落脚点。通过各项公共服务的“通路下沉”和基层聚合,从单一的信息服务型媒体向综合服务型平台转型,是县级融媒体中心区别于传统县级媒体机构或其他层级媒体单位最显著的特质。

当前,“用户思维”与“服务理念”已基本成为县级融媒体中心规划建设的共识,在多地的建设实践中,水电燃气缴费、社保和公积金查询、交通违章处理、医院挂号、招聘求职等等一系列关乎群众利益的贴身服务功能开始向县级融媒体中心集聚,逐步让“数据多跑路,百姓少跑腿”在县域空间内成为现实。实践证明,公共服务功能是县级融媒体中心粘连用户进而实现信息传播效果的先行一招和有效路径。

这其中,重点和难点在于不同服务主体之间的利益壁垒,下一阶段县级融媒体中心的建设应重点解决利益主体间公共属性与“蛋糕分配”的平衡,同时着眼服务功能的拓展,从各类便民、惠民、益民的综合服务向垂直化、小众化的专业服务延伸,以服务强化用户黏性和平台认同,推动智慧城市、智慧社区的建设,不断满足县域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在共享互联网发展成果上拥有更多获得感。

结语

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是“四全”媒体背景下县级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的重要举措,肩负着巩固基层舆论阵地、推进县域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历史使命。因此,县级融媒体中心虽以“媒体”为出发点,但绝不能仅以过去办媒体的思维来进行建设和应用,必须树立“新闻+政务+服务”相互促进、彼此推动的观念。其中,新闻信息的有效传播是县级媒体的使命和担当,同时也是将网民引向线上政务服务的载体,是吸引用户聚集、实现公众参与的前提;政务服务功能和政府治理手段的拓展和下沉,不断为公共服务赋能,使其聚合成为可能;通过公共服务的聚合更好地满足群众,最终也会成为县级融媒体中心粘连用户、形成传播的天然优势,使其搭载的好声音、正能量真正“飞入寻常百姓家”。在县级融媒体中心聚合、重构和赋能的功能驱动下,三个“最后一公里”形成一个逻辑闭环,共同成为县级区域现代传播体系、现代治理体系、现代服务体系的重要支撑,最终指向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目标。

注释:

[1]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M].胡泳,范海燕,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8.

[2]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第44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EB/OL].2019-08-30.

http://www.cnnic.cn/hlwfzyj/hlwxzbg/hlwtjbg/201908/P020190830356787490958.pdf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501.

[4]王海璇,任彦钧.媒体融合时代大学生精神交往现象管窥——以网络社交中的“夸夸群”为例[J].传媒,2019.11(上):81-83.

[5][6][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47,151,151.

[8]刘晓慧,韩升.新媒体视域中的社会治理现代化[J].党政干部学刊,2016(1):52-57.

[9]张涛甫.新媒体语境下大众政治勃兴与协商民主建设[J].南京社会科学,2014(7):96-102.

[10]万晓娣.县级融媒体中心内容生产特征与趋势研究[J].青年记者,2019.10(中):40-41.

[11][14][15]李彪.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发展模式、关键环节与路径选择[J].编辑之友,2019(3):44-49.

[12]谢新洲,黄杨.我国县级融媒体建设的现状与问题[J].中国记者,2018.10:53-56.

[13]强月新,陈星.当前我国媒体传播力的影响因素研究:以受众为视角[J].新闻大学,2017(04):73-80.

[16]原平方,燕频.“赋能下沉”与“秩序规制”: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下的新媒体发展——2018年中国新媒体事件回顾[J].编辑之友,2019(2):54-58.

[17]中宣部,國家广电总局.县级融媒体中心建设规范[EB/OL].2019-01-15.

http://media.people.com.cn/n1/2019/0115/c14677-30541139.html

[18][19]王莹,孟宪平.论“互联网+社会治理”背景下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建设[J].电子政务,2017(9):93-100.

[20]吴生华,刘怡辰.社区传播视域下县级融媒体中心生活服务功能构建[J].中国广播,2019(11):21-25.

(作者系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2019级新闻与传播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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