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昌 牛余凤
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主线是马克思主义与工人运动相结合、与不同国家的具体革命实践相结合的发展历史。此外,在世界上还有许多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学术流派,其中以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和研究者居多,虽没有形成统一的思想体系,但其积极成果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及演变。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以下简称《手稿》) 的发表是马克思主义思想史上的重大事件,其中的异化理论直接成了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的理论武器。法兰克福学派是当代西方的一种社会哲学流派,也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一个主要流派。关于马尔库塞,国际上普遍认为他是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国内有学者将其思想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其中“从1933年到1941年是马尔库塞哲学发展的第二阶段。他成了法兰克福学派批判哲学的主要代表之一”。〔1〕1932年,随着德文版《手稿》的全文公开发表,马尔库塞的思想也发生了重大转折,他比其他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更早洞察到《手稿》的伟大意义所在。根据对《手稿》的理解,马尔库塞发表了第一个较有影响的评论并撰写了他的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论文,这代表着马尔库塞开始从马克思早期著作的角度对马克思主义重新进行阐释的开始。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的社会理论”就是以马克思著作为基础对现代社会继续进行分析,强调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强调对启蒙进行反思,对工具理性进行批判。
马尔库塞及其所属的法兰克福学派,将马克思在19世纪所阐述的一些思想以及在20世纪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弗洛伊德学说,富有创见地运用于20世纪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状况中,由此也被称为“继马克思之后资本主义世界中最杰出的思想批判者”,马尔库塞终其一生都在不断地为更美好的世界而斗争。在马尔库塞对资本主义世界的批判中,技术决定论、病态社会论以及生态危机论是其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三个论点,尽管马尔库塞是在他所处的20世纪这一时代对资本主义国家进行的批判,但资本主义社会的症结在它灭亡之前是始终存在的。因此,在当代,对马尔库塞关于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相关理论进行研究仍具有一定的意义。
作为20世纪50年代的头号资本主义强国,美国的经济在科学技术的推动下获得了高速发展,但在政治和文化上,却显得极为保守。许多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在学术理论界都持有一种“技术统治论”或“技术决定论”的观点,在他们看来,资本主义社会如今所显示出的弊病和问题几乎都与科学技术的发展有关,认为科学技术已经蜕变成为一种强大的政治力量对社会中的人进行了无形的统治和控制。他们将科学技术及其所带来的人们思想上的变化看作现代社会出现问题的万恶之源,因此,“技术统治论”成为许多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特别关注的主题,他们纷纷对现代科学技术及其现实中的影响进行多种层面的批判。马尔库塞也是著名的“技术统治论”持有者,他关于技术统治论所阐述的观点是科学技术的发展与资本主义国家极权主义统治之间存在极为密切的联系,技术与统治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马尔库塞认为,现代资本主义国家仍然是极权主义国家,但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单纯以暴力手段进行极权统治的国家,主要指的是一种建立于技术理性上的在物质生活以及意识形态层面的极权统治,“我们社会的突出之处是,在压倒一切的效率和日益提高的生活水准这双重的基础上,利用技术而不是恐怖去压服那些离心的力量”。〔2〕马尔库塞承认技术的发展所带来的肉眼可见的好处,但吸引他更多注意的是技术进步所带来的文化和意识形态方面的极权主义统治。
马尔库塞所洞察到的技术进步在物质生活层面的极权主义统治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在军事上,资产阶级通过经济实力的大幅提升和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不断地制造原子弹、航空母舰、导弹等各种高科技杀伤性武器,在保护本国安全的另一方面,也使统治阶级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来维持自己的统治。马尔库塞在其著作中曾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能够毁灭人类的核灾难的威胁,不也能够保护使核灾难的危险永恒化的那些势力吗?”〔2〕事实正是如此。而不发达国家为了最大程度地防止这种威胁,也会不断地去寻找手段和方法来制造具有同等威胁的杀人武器,最终的结果是会导致一种直接严重威胁到人类生存乃至地球存在的恶性循环。
在政治上,马尔库塞指出,现代资产主义社会的统治阶级,其运用政治权力的手段,已经与技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这种融合突出地表现为统治阶级对国家机构的技术组织以及工厂机器大生产的程序的操控,法兰克福学派的许多学者就把以罗斯福新政为代表的国家干预的垄断资本主义国家也看作极权主义国家,在这种国家里,无论是机构还是个人,都已经被由统治阶级所操纵的技术发展现实所控制,一步步地失去了本应具有的政治权利,社会控制的现行形式已经成为了一种技术的形式。马尔库塞曾提出这样一个著名的公式,即“技术进步=社会财富增长=奴役的加强”,〔3〕这个公式所表达的意义在经济和社会生活中表现得更为清晰、明显。
在社会生活中,经济的发展促进了技术的进步,技术的进步反过来也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人们更加富裕,获得了越来越优异的生活条件,尽可能完善地解决了吃穿住行等诸多生活难题。可是,马尔库塞指出我们必须正确区分所谓的虚假需要与真实需要,技术进步所满足的只是人们的虚假的需要,人们的真实的需要已经被统治阶级的伪善行为所掩盖。“我们社会的突出之处是,在压倒一切的效率和日益提高的生活水准这双重的基础上,利用技术而不是恐怖去压服那些离心的力量。”〔2〕马尔库塞认为,我们当然能看到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好处,但这种好处也会让人们无形之中加强对统治阶级的政治认同,统治阶级利用技术和经济的发展,于潜移默化中解决了自己统治的合法性问题,从而使得人民对统治阶级的所作所为经常性地持有一种肯定的态度,这极大地抑制了社会中可能会出现的反抗现象,而这些现象恰恰是统治阶级绝对不愿看到的,尽管有些反抗是完全合乎理性的、利于社会进步的,但在资产阶级控制的技术下也无从施展。
马尔库塞认为,资产阶级统治者在意识形态层面的极权统治是更值得注意的问题,他所提到的现代资本主义国家的极权主义,更多的便是在文化的意识形态的极权。马尔库塞指出,在意识形态层面的控制所代表的是更为强大的政治力量,“这种控制并非是一种高压强制所造成的服从,而是在工作、生活、娱乐等各个领域造成一种不知不觉的意识形态的服从,从而造成一种舒舒服服的安安稳稳的统治”。〔4〕这种意识形态层面的统治的达成也是经过技术的进步而逐步实现的,马尔库塞指出科学技术和意识形态的联姻直接促成了统治阶级对人们思想的控制,他关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技术和意识形态统治之间联系的批判分析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文化和意识形态传播渠道的多样化加速了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理论的输入。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产生出了如电视、广播、电脑等多种多样的文化传播媒介,这确实丰富了人们的业余生活,使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但这些文化传播媒介更多的是由资产阶级所控制的,资本主义世界的统治阶级正是通过这些在当时属于高科技的传播媒介,于无形之中将他们的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理论灌输到人们的头脑中去。人们也在潜移默化中被动地无意识地接受了这些美化和维护现存社会制度的意识形态话语,因而也就不会去抵制资产阶级的现行统治模式,更多地追求稳定富足的生活状态,最终的结果正如温水煮青蛙一般,一步步走入统治阶级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第二,技术的进步弱化了不同阶级间的差别意识。“如果工人和他的老板享受同样的电视节目并漫游同样的游乐胜地,如果打字员打扮得同她雇主的女儿一样漂亮,如果黑人也拥有凯迪拉克牌高级轿车,如果他们阅读同样的报纸,这种相似并不表明阶级的消失,而是表明现存制度下的各种人在多大程度上分享着用以维持这种制度的需要和满足。”〔2〕由此可见,尽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消除,但是技术进步还是起到了在一定程度上消除阶级对立的作用,且已经成功使得工人阶级在意识中自我感觉良好了。因此,工人阶级也就不会去反抗现存的社会制度了,统治阶级便是用这种手段,同化了各个阶级间的差别意识,那些与统治阶级相对立的以及直接反抗的阶级,逐渐接受了现存制度的虚假的好处,这直接稳固了统治阶级的领导地位。
马尔库塞认为,在科学技术的推动下,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变得越来越富有,从物质层面来说,这个社会是一个“富裕社会”,但这种富裕的社会模式是具有双重影响的:一方面,物质文明的迅速发展满足了人们的日常生活需要,让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变得更为轻松舒适,哪怕是非特权阶层都能分享到一部分好处;但另一方面,技术的进步对人的能力的自由发展所带来的破坏性却是巨大的,在这个所谓的“富裕社会”中,个人所承受的精神负担并没有呈现出减少的趋势。马尔库塞指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已经不是一个健全的机体,而是变成了一个压抑的病态化社会,“富裕社会”同时也是病态社会:“一个社会的基本制度和关系(它的结构) 所具有的特点,使得它不能使用现有的物质手段和精神手段使人的存在(人性)充分地发挥出来,这时,这个社会就是有病的。”〔3〕在这个病态社会中,极权主义政府不断加强对经济和文化生活的组织和干预,还不断利用科学和伪科学加强对人的行为控制和操纵,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地维系自己的统治。虽然在这个社会里,人的欲望和需要得到了最大化的满足,但人们并不会感觉到真正的幸福,他们所享有的自由其实并不充分,所获得的快乐其实是假快乐,社会与个人之间其实始终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基于以上分析,马尔库塞认为技术统治导致了病态社会,而病态社会的主要表现是人的病态化和消费的病态化。
马尔库塞认为,发达资本主义世界中所特有的病态社会具有压抑性、单向性、一体化、封闭性和极权主义等基本特征。在病态社会中,人们受到极权主义的多层次控制,人的本性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抑。人的实际存在状态和应该达到的更高的存在状态存在着巨大差距,社会与个人之间必然存在着矛盾。“病态的社会为了特权集团的利益,必然对个人进行新的压抑,使人终日处于紧张和负担之中。”〔5〕生活在病态社会中的人们也因此出现了病态化的趋势,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劳动过程发生异化,人仍然是“劳动的工具”。马尔库塞认为,在病态社会中,人们普遍地将自己多方面需要所得到的充分的满足当作真正的幸福,其实这恰恰走入了统治阶级设计好的圈套之中。马尔库塞接受了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将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也就是劳动作为人的本质的思想,把异化劳动作为劳动的对立概念。马克思认为,劳动是人进行“自我创造、自我对象化”的活动。马尔库塞也强调把劳动本身当作人的本质的真正表述和实现的重要性,认为只有当劳动成为一种自由自觉的、仅供消遣的活动时,人的本质才能得到实现,人的真正幸福也就得到了实现。而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们所进行的劳动只不过是一些“单调而无聊的”“翻来覆去的劳动”。在大工厂机器生产产品的过程中,人们只是消极被动地同这些机器相协调,成为一种机器的工具。劳动者的“肉体受到损伤,精神遭到摧残”。这些劳动已经不属于劳动者自己,劳动产品也不受劳动者的支配,劳动者异化成为了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附庸。
第二,病态社会是一个单向度的社会,人们失去了作为主体的否定性思维。在极权主义统治下的“富裕社会”中,基于技术的进步所带来的物质生活以及意识形态层面的控制,那种可能导致反抗的物质需要已经得到满足,同时也促进了社会中的人们与现存资本主义制度的同一。在这样的社会中,大多数人失去了作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主体所应当具有的批判意识,纷纷依附于现实,满足于现状,整个社会充满了肯定性思维,这直接导致了单向度的人和单向度的思想文化。“因此,马尔库塞认为,当一个人生活在病态社会中,反而感觉舒服正常,这正说明人是一个被动的主体,是一个病态的人,丧失了自我意识,服从于虚假的需求,消散了爱欲的内在驱动性。”〔5〕而现实是,人一旦失去了批判性、否定性的思维,就将代表着整个社会创造力的失去,人已经不断被“物化”,人本身所应具有的主体性地位也会逐渐消失。
所谓消费的病态化也就是消费的异化,马尔库塞认识到了马克思《手稿》中劳动异化论这一思想的重要性,并对此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和分析,最终得出了消费异化这一重要理论。病态社会是一个单向度的社会,同时也是一个盛行着“消费主义”的社会。马尔库塞认为,这种消费主义是一种异化消费,这也是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后果,统治阶级在市场中宣扬消费主义是一种新的控制形式。于是,本应在社会发展中起促进作用的消费也出现了病态化趋势,主要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在强迫性消费下,大众混淆了虚假需要与真实需要。马尔库塞清晰地论述了虚假需要与真实需要之间的区别:“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是虚假的需要。”〔2〕马尔库塞认为,满足了大众的这种“虚假的需要”或许会使个人感到高兴,但这种高兴会直接阻碍人们对病态社会的认识过程。而真实的需要是不受外界支配的需要,是每个人在主观上自由自觉地进行选择,通过自己辩证分析后认识到的真实的需求。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通过市场制造了虚假的需求,利用科技的进步,使用一切传播媒介来使大众相信他们需要这些商品,这也使极权主义在无形中控制了人们的生活。马尔库塞指出,正常的消费状态本应该是人们为了生活而去消费,而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却已经演变成人们为了消费而去生活的病态化行为,这一切,使大众被迫地成为了商品拜物教的信徒。
第二,文化、艺术沦为消费品,失去本真价值。马尔库塞认为,在这样一个病态化的消费社会中,统治阶级所宣扬的文化是典型的物质文化,整个文化领域充斥着金钱的味道。文化已经彻底失去它的传统功能,转而成为一种商品,一种仅供买卖而无其他实用价值的商品,一种纯粹的消费品。在马尔库塞看来,文化本应是一种解放人们思想的工具,可是在这个病态社会中,文化不再属于大众,而是由统治阶级进行支配和控制,成为了压抑人性、封闭思想的工具。“文化中心变成了销售中心,市政中心或政府中心的一个适当场所。”〔2〕而艺术,本是表现个人自由和幸福的一种方式,但在这种单向度的病态社会中,艺术仅仅算是单向度文化机器上的一个小零件而已。对于大众来说,在消费主义的影响下,他们也只是把这些艺术当作消费品和装饰品罢了。马尔库塞指出,艺术关乎人们的审美思维,也关乎到人们的批判性思维,人们要想获得真正的解放,需要对艺术作品进行合乎理性的辨别。
在马克思的《手稿》中有关自然与生态问题的影响下,马尔库塞也提出了自己对所处时代中的自然生态问题的思考。在对待大自然的态度上,马克思和马尔库塞都承认自然是先于人而存在的,是历史的一部分,认为自然界中存在着支持和促进人的解放的力量,而资产阶级都是把自然界单纯地看作一种客体来看的,只看到了自然可被利用的部分,完全把自然当作他们大肆提高生产力的原料供应地。马尔库塞认为,自然中所出现的种种生态危机都与资本主义经济密切相关,资本主义社会不仅对人进行控制和剥削,而且也违背了自然规律,对大自然进行了破坏性的剥削和索取。同时,人与自然间的关系也因资本主义社会技术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而变得异化。技术的进步依托于对石油、煤炭等非可再生资源的利用,这些资源通过转换为能源来带动科技产品的制造以及大机器的生产,而要获取这些资源,并通过这些资源来扩大生产,促进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必然地要对大自然进行无节制的开采。同时,马尔库塞指出资本主义世界所具有的异化消费也严重地损害了大自然,消费本是一种人们自由选择的生活方式,可是却被无尽的虚假需要所扩大,人们纷纷购买并非属于自己真实需要的物品,这种过度消费使社会产生出无止境的物质欲望,更使自然受到了无休无止的剥削和榨取。“在发达工业社会中,自然正越来越多的屈服于资本的控制。”〔6〕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不断被激化,最终导致了严峻的生态危机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问题。
在马尔库塞看来,资本主义社会对自然界的盘剥和侵犯是不尊重自然的表现,这已经严重违反了客观规律。与此同时,自然界的报复也已经到来,人类会因此而陷入严重的困境之中,所带来的自然危机或生态危机已经取代经济危机成为了当今资本主义世界中的主要危机。“大气污染和水污染,噪声、工业和商业强占了迄今公众还能涉足的自然区,这一切较之奴役和监禁好不了多少。”〔3〕如今生态问题已经非常严峻,若继续加剧对自然的剥削,那就是自取灭亡。马尔库塞认为,造成如今后果的因素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科学技术的滥用导致生态危机。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尽管有其利于社会发展的方面,但在马尔库塞眼中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技术,早已失去了其中立性,成为了资本主义世界统治阶级控制人、压抑人的一种工具。对于自然而言,也是如此——“在马尔库塞看来,科学技术的负面效应与其被社会的操纵和滥用有直接关系。”〔7〕科学技术的滥用,特别是在资源方面的滥用严重破坏了大自然的生态环境。一方面,科技的进步需要开采大量的非可再生资源,只有将这些非可再生资源转换为能源才能推动科技的创新;另一方面,通过技术进步制造出的先进机器也必须大量地消耗这些能源才能制造出新的产品。在这过程中存在科学技术滥用的问题,一味地使用科学技术来开发大自然,马尔库塞深刻批判了发达资产阶级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而置这些资源的稀缺性于不顾的行为。
第二,病态社会的异化消费加剧生态危机。马尔库塞指出,资本主义社会不断地推行其“强制性消费”,鼓吹消费主义,背离了消费的本质,使大众混淆了虚假需要与真实需要,出现无穷尽地追求虚假需求的畸形行为。而要满足自己的利益,同时在表面上满足大众这些虚假的需要,资本主义国家的统治阶级便疯狂地掠夺大自然的资源。“资本主义社会不仅是一个‘增长生产力’的社会,而且是一个‘增长破坏力’的社会。”〔8〕在资本主义社会的过度生产和大众的过度消费影响下,势必会引起物品的冗余和浪费,而这些被浪费的物品,特别是那些一次性产品,经过一段时间后便会被当作垃圾一般丢弃,此类行为反过来又会对大自然产生严重的污染和破坏,就是这些现象使自然逐渐沦为了“商业化”和“被污染”的自然。
马尔库塞继承了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承认自然是历史的一部分,看到了自然对人类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性。可是在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中,自然已经成了商业化的、受污染的和军事化的自然,不管从生态出发还是从人类的生存出发,这样的自然极大地阻碍了人类世界的进步与发展,同时也严重背离了马克思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思想,人与自然的关系被政治和经济所操控,出现了异化现象,这种异化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资产阶级借助于对自然的统治对人进行统治,将对自然的剥削与对人的压抑相结合。按照马克思的理论,大自然理应是人类反对资本主义剥削的斗争中的盟友,然而在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中,却成了统治者奴役人们的帮凶。马尔库塞指出,“在现存社会中,越来越有效地被控制的自然已经成了扩大对人的控制的因素:成了社会及其政权的一个伸长了的胳臂”。〔3〕基于技术统治论与社会病态论,我们可以得知,统治阶级为了更好地控制人们的生活和思想,加剧消费主义的泛滥,就要不断地进行物质建设和文化传播媒介的更新,而要进行这些活动的前提便是对大自然资源的不断利用,资本主义就是这样通过对自然的持续剥削来加强对大众的统治的。就这样,人与自然的关系也由此不断得到异化,资本主义在征服自然的同时也征服了人们的思想,稳定了自己的统治基础。
第二,资本主义国家长期把自然看作一种可供利用的客体,竭力遏制自然对人的解放作用。仅仅是把自然界当作一种对象,当作人在“与自然界斗争”中的对手,当作更加合理地发展生产力的场所。一直以来,资本主义只是将自然作为满足他们目的和要求的工具,把自然完全当作一种供人类加工制造的“原料”,根本看不到人正是在自然中去进行实践和创造的。马尔库塞指出,“自然的解放乃是人的解放的手段”。〔3〕首先,人的本能和感官是大自然赋予的,人也是在自然中习得理性和经验的;其次,人们的生存环境依托于自然,人是在“与自然的斗争”中形成人类社会的。因此,人要想获得解放,首要任务便是解放自然,将自然和科学技术都从为资产阶级的剥削服务的“毁灭性滥用”中解放出来,重新建立起人与自然间和谐的共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