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村庄内置金融的结构与运作模式——以河南信阳郝堂村为例

◎方静怡 刘妍 张淑缘 陈留杏 刘嘉枫

乡村振兴一直是国家关注的重点，乡村要振兴，农村金融发展要先行。河南省信阳市郝堂村在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新建新金融，通过引进内置金融模式，逐步实现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的振兴。在阅读各类相关文献的基础上，本团队前往郝堂村进行了调研，对内置金融的结构与运作模式有了深入了解，并试图从郝堂村的实例上探寻一条解决乡村治理问题的路径。

一、问题的提出

为了克服农村发展所遇到的经济困难问题，山东省的济宁市微山县微山岛镇杨家村成立内置金融合作社，贯彻"资金互助促发展，利息收入敬老人"的方针政策，落实"信用合作，资金互助，利益共享，风险共担，民主管理"的合伙人理念，引导农村共同致富，互助共赢。闻名全国的河北省石家庄周家庄公社——农信部也有"内置金融"，农信部每年下发给公社内的生产经营组织和社员大约三亿元的贷款。2009 年，中央强调内置金融发展是周家庄公社现代农业的核心。河北省东光县的古树于合作社，村民大概有一千多亩的承包地加入了合作社，一亩地每年的最低收益是500 元，集体所有制的农户承包地可以很便捷地在农信部抵押贷款。一亩地每年可以抵押四百元的贷款。社员承包土地抵押贷款就好比肚子饿了就可以吃饭一样自然。合作社的几年发展成果有目共睹：农民的人均收入增涨了一倍多，合作社盈余近百万，村里近九成的劳动力人口离开了农业，粮食产量增加了30%，村社自治共同体得到了极大的巩固。纵观国外，社会主义的越南曾经尝试过土地私有化改革，铲除了农村的土地集体所有制，法律上规定土地属于农民家庭所有物，农民有权依法自主买卖、租赁、抵押或继承土地。而现实情况是越南农村不可能在"外置金融"机构实现抵押贷款的土地高达百分之九十，并且农民贷款的利息高达21%以上。越南的土地在实施了私有化改革以后，农户的私有土地依旧不能在正规的金融机构中实现抵押贷款。村社组织分崩离析，党对农村的领导权摇摇欲坠，水利、农田等基本设施建设步履维艰，治理农村社会难上加难。

走进郝堂村，我们了解到：如果有人需要贷款，需要找到村里入会的老人，为他担保，担保过之后可以贷款，最高贷十万元。内置金融是乡间村民内置合作社，首先要有老人入会，老人是他们的会员，缴纳两千元的入会费，这两千元每年都会给分红，当然这个钱也可以随时取回。分红来源于贷款所收的利息。据姜佳佳老师所说，目前已有三四百名老人入会。弄清了钱从哪里来，那这些内置金融的钱到哪里去呢，也就是用于哪些方面呢？若把内置金融的钱用于基础设施建设，以修路为例，修路不但耗财大，修一公里至少需要三十万，而且只有投入没有产出，那么问题来了，拿什么来回馈老人？何来分红？只有当内置金融的钱用于贷款，贷款产生的利息切实有效地帮助村民时才能得到有投入就有产出的效果。

习近平同志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上指出：要保证权力在正确轨道上运行，坚持民主集中制，形成决策科学、执行坚决、监督有力的运行机制，督促公正用权、依法用权、廉洁用权。强化监督意识，方能让权力更好地为人民群众服务。所以村民能否参与到监管中呢？毫无疑问，有干事，有会员，类似于公司的监督体系。

城市里贷款会抵押房产与车，农村人却没有这些硬性资本。试想，如果农村人能买得起城里的房车，他还需要到夕阳红贷款吗？所以夕阳红的优势不言而喻，不需要农村人提供房产与车作为抵押，极大地方便了本村人。村民贷款只需要征得老人的认可。乡村是一个熟人社会，而老人是乡村里生长年份最高的人，谁家的孩子，或是谁家的父母，他们的品行做事为人信誉如何，老人们大多胸有成竹。如果申请贷款的村民品行不端，家风不正，老人们不会同意他贷款。只要找到五个老人愿意担保，即可申请贷款，将自己的山和地交给夕阳红，也算是抵押。如果贷款无法偿还，他的山和地就作为一个产出，用来回笼资金，所以山和地在农村是最重要的，夕阳红集中收拢到的资金也会逐年增长。

此外，夕阳红不仅用贷款出去的钱给老人分红，还会给老人带来一些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的福利，比如请人给老人理发等。至于贷款给村民的钱用来做什么，夕阳红不存在限制钱的自由用途这回事，任你自由发挥，只要按时还钱即可。

郝堂村的茶叶与板栗存在产量大却难销滞销的问题。虽然说茶叶在信阳很受欢迎，但是问题是市场是否景气，可以说这是信阳的大方向问题。至于板栗，买方基本都是散户，很少有大批量的收购方。即使有的话，收购价也不高。利润微薄。板栗的采摘产出也很费事，耗费大量人工，采摘成本不容小觑。剥板栗仁的工作也存在这样耗费人力资源的问题，剥好的板栗仁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卖掉或者冷藏，很快便会蛀虫废掉，只得扼腕叹息。

值得一提的是交通的改善，村内已经通了公交车。在村内游玩，交通还算方便，和几年前相比进步了不少，村民与游客的短途出行问题得以解决。

二、内置金融的治理结构

村社内置金融的治理结构是由村社内置金融本身自带的属性所决定的，主要表现为其治理结构的组成和相互间的联系。村社内置金融的首要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农村的小额贷款难度大的问题"，促进它的不断发展根本上来说是为了促进农民组织自主形成农村产业链与闭环供应链式金融体系，帮助农民形成一种价格增长和定价权收益获取的环状式经济发展模式。但内置金融从本质上来看仍是金融体系，其内在结构上存在着管理和运行上的层级式结构，以完善内置金融的运行以及资金的储备和流转，保证内置金融的内部结构运作的稳定性。总之，内置金融是链环状式的资金流动结构与其上管下施的层次式结构并存的复式结构架式。

内置金融实际上是外置金融的内置化，地方上为响应国家解决"三农"问题的号召，进行深化改革，将外置金融"金融机构下乡+村庄确权抵押"的形式，适应当地农村的产权制度，考虑到生产用地和农村活化与金融相结合的共同因素，建立起一个适合农村土地金融秩序的系统，形成"资金互助促发展，利息收入敬老人"的核心理念。

郝堂村的内置金融机构则是当地的"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养老资金互助社的结构主体分为外部主体和内部主体。农村合作组织和农村内置金融的理念是李昌平教授带进村子里的，并且当地政府在李昌平教授的指导下坚持开展"以村社内置金融为切入点的新农村建设及综合发展"的乡建实践，并建设了乡建院，以村社内置金融再组织农民，以内置金融活化已经僵化的村庄。所以郝堂村资金互助社的建立和发展有着政府与政策的扶持，乡建院等当地组织的努力，李昌平教授的思想火花，社会个人的推动以及郝堂当地具有的独特优势，这些外部主体从内置金融体系外部促进了内置金融发展。郝堂村创建一个内置的金融，将养老金互助社与村民结合起来，重建一个统一的财政权力，权力与村社区联合的统治，将"经济发展、农村发展和农村治理"三种职能融于一体，建设新农村，新建新金融，实现经济，产业，文化的振新。由此可见内置金融的基础在于当地村民，发展也在于当地村民，运营和发展的区域限制也在于当地村民，一切都依赖于当地村民，因此郝堂的内置金融的内部主体就在于村民这两个字。郝堂村的村民就构成了内置金融其内部主要管理层次。最上层领导主要是四类：理事长、监事长、互助社会员和管理务工人员，而互助社会员则又包含社会会员、发起人会员、老年人会员和存贷款会员四类，其中的发起人会员则是当地的乡贤。

内部主体不仅仅在政治上协同联系，在金融体系组织里也是经济人身份。作为内置金融的中的"CEO"，理事长就是法定代表人，负责经营管理工作、签订合同，也同时负责处理和协调对外关系，是政治与经济上的链接枢纽。监事长主要负责的是监管资金流转和对账省账，同时也负责追回逾期的贷款，在农村的熟人社会的礼治法制下，作为经济监督角色发挥着第三者角色的管制能力。而管理务工人员就是在其具体金融组织内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就是小额贷款的处理和汇报、贷款账单的编制以及冗余库存累积资金的整理和汇报以及内务保洁和安全工作。整个内部人员的编制完整的归纳于村民这一概念内，契合了其封闭式内部发展模式。

外部主体与内部主体相互联系、相互配合。首先，对于资金互助社来说，一套好的社会资本的建立和运行准备外体，必将促进农村社区的发展。其次，在外部主体的政策背景推动下，内置金融树立了在村民面前的权威性和可信服性，使得村民们愿意把自己的钱投入到互助社中，使其资金链不断完善和循环。外部主体和内部主体的关系可以概括为"外推内生，内生外联"。

三、村庄内置金融的运作模式

（一）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的建立

郝堂村四面环山，全村共有耕地1972亩、板栗园1。8 万亩、茶园8000 亩，农民增收的主要来源则是其中板栗和茶叶的销售。2009 年河南省信阳市成立农村改革发展综合试验区，郝堂村村民自然想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实现脱贫致富，但是赫堂村的村民手头资金有限，只有维持自身生计的土地，没有能够抵押给外置金融以贷款的条件，难以实现扩大规模再生产。这时来村庄做研究的"三农"学者李昌平及其团队实地考察后为郝堂村的发展提出了合理的规划建议，并提供了五万元的资金支持，希望他们从自身出发，在村民内部搞一个能"生钱"的金融机构。

当时的书记胡静便接受了李昌平的建议，由胡静在内的7 名乡贤发起，每人出资2 万元，共14 万元，联合平桥区政府的10 万元以及村委会的2 万元和李昌平学者的课题费5 万元；并吸收了每人入社股金2000 元的15 位老人，让他们作为合作社社员。郝堂村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合作社以"资金互助促发展，利息收入敬老人" 为宗旨，以老年人为承办主体，于2009 年10 月12 日挂牌成立，本金共计34万元。

（二）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的章程制定

在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合作社的办公室里，铺满整面墙面的是七章四十一条的《合作社章程》，细致到养老资金互助合作社的宗旨和业务、会员权利和义务、组织机构职责、运营规章制度以及风险管理体系等方方面面。李昌平学者说："章程是合作社的法律，就像美国的法律不能拿来中国用一样，章程一定要本社社员一条一条的讨论出来。"所以郝堂村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章程深入贯彻群众路线，在李昌平等学者、当地乡贤和部分老人的引导下，切切实实考虑到当地村民的想法，历时两天两夜才正式完成。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当地村民充分发挥自身的主体作用，根据村里的实际情况来确定这个资金互助社的运作流程，而不是照搬别的地方的章程。村民对资金的运转方式要完全做主，村民遇到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做合作社真正的主人，从而使郝堂村社成为一个有自主性、有凝聚力、有治理能力的共同体，促进其能够良好的长期运作和发展。

（三）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的管理

依据郝堂村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的章程，合作社召开了会员大会，建立了会员大会、理事会、监事会的"三会"治理结构，选举产生了理事、理事长、监事、监事长，并明确了机构人员职责。

会员大会是互助社的最高权力机构，由全体正式会员组成，负责审议和修改章程制度、选举和罢免理事长、理事、监事长、监事以及审议批准财务预算决算方案等重大事务。理事会是互助社的执行机构，由互助社会员大会或会员代表大会从正式会员中选举产生，对会员大会或会员代表大会负责。郝堂村夕阳红资金互助社设监事会，监事长由监事选举产生，监事长和监事任期三年，可连选连任。监事长和监事列席理事会会议，理事会议必须至少有一名监事列席。

（四）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资金运转

郝堂村的"内置金融"是建立在村民共同体内部的社会之中，建立在传统农业社会血缘、亲缘、地缘关系的"熟人社会"基础之上。根据郝堂村资金互助社的章程规定，合作社只面对本村村民和本村企业发放贷款。互助社的资金运转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村民的小额借贷。并对贷款申请人、贷款抵押和贷款流程都具有相应要求。首先，贷款申请人必须是本村村民且其发放贷款的用途必须是合法的。其次，必须要有抵押，作为农村"内置金融"，抵押物必须是与村民息息相关的，因此在章程制定的过程中，参加章程制定的人都一致认定承包地（包括林地）是最好的抵押品。最后，在审批过程中，发放贷款的流程中老年会员5 人小组占据审批的主导地位，也承担着主要的责任，理事长起最终的确认和对5 人小组的制约作用。

在农村社会里，由于村民社交范围小，导致村民之间关系密切，信息流通成本低、效率高、误差小。老人作为村中的长者，一方面对村内的村民都比较了解和熟悉，能够对各位村民作出较为准确的评价，另一方面由于年龄较大和劳动能力逐渐丧失，存在大量的空闲时间，为贷款审批小组的形成和之后的审批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除此以外，这些老人都在互助社中有自己的本金，为了自己的利益，对于贷款的审批也更加认真负责，所以他们只会将钱借给信誉良好的村民，这也降低了合作社因为坏账而带来的损失。

从机构设置上，在互助社中设置了会员大会、监事会和理事会"三会"治理结构，使互助社的权力得以制衡。在机构内部成员设置上，老年人会员、发起人会员、社会会员、存贷款会员都占有一定的席位，避免了一人独大、厚此薄彼等不公平现象的发生。在贷款审批上，设置两级审批机制，互助社贷款审批小组审批和理事长再审批，使审批权力得到制衡，避免了贪污、腐败等现象的产生。这也都为资金互助社的良好发展提供有力保障。

四、对策与结论

通过金融来调动农村的基层组织积极性，高效对接国家资源，守住农村社会治理的"红线"。金融合作社如何分红派息应由入股合作社的老人们来商量，通过这种商量的方式建立起入股老人们的主体性，从而激发活力。正是这样一处焕发生机的农村机构可以对接更多的国家资源，在乡村方方面面的治理工作中有所作为。例如，如果国家分配给合作社100 万的"种子资金"，金融合作社每年的利息就相当可观了，便可以抽出一部分利息用于建设公共事业，例如修路，要想富，先修路。或是用于解决郝堂村大量的板栗与茶叶滞销问题，资助农户引进先进的冷藏保鲜技术，为他们做广告宣传、招商引资。采用实地调研的方式研究村社内置金融的治理结构与运作逻辑，对乡村振兴战略有实际意义。村社内置金融用合作社引领凝聚村民，重新建构具有统一的产权、财权、事权和治权的村社共同体让村民共同富裕，建设新型农村，新建新型经济，实现经济、产业、文化的三重振兴。村社内置金融最大的好处：一是组织农民，二是农民的承包地、成员权等可以用来抵押贷款了，三是党支部村委会有服务农民的能力和治理村庄的能力了，四是农户有了村社内置金融支撑、财产权实现了，信用有了，发展自主性增强了。毋庸置疑，这对国、对民而言，都是大大的好事！日本的农协和中国大陆的村社极为相似，都是农民组织、农民主体。日本农协可以为农民做很多的服务，包括金融、保险、购销、品牌、技术、标准、价格、仓储……几乎可以提供从摇篮都坟墓的所有服务，并且服务的收益都归农民。

在我们在郝堂实地调研的过程中，我们不仅为当地的农家乐的经济发展添砖加瓦，促进了郝堂的乡村文化经济的建设，也在我们和村民们的交流中为当地的经济发展模式勾画出新的一份蓝图，促进了当地的内部需求的增长和外部调剂的推动，促进了郝堂的以合作社为基础的农村生态旅游经济的稳定发展，动了周围朋友萌生出发前往郝堂的意愿，隐性的拉动了郝堂的旅游资源增长。

通过对郝堂村内置金融的结构与运行模式研究，我们分析出郝堂村繁荣的内在动力是当地的内置金融带动乡村产业振兴，文化振兴，从而让落后闭塞的小山村建设成中国最美乡村。思考郝堂模式在未来推广的可行性，为中国农村发展献计献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