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本质内涵、基本特征和实现路径

沈兆正 何玉海

(1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上海 200234；2高等教育研究所，上海 200234)

一、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体系的内涵

面对纷繁复杂的未来社会，如何保证学生在接受学校教育之后能成功地应对不同情境的挑战呢？显然不是单一的知识或能力，而是知识、态度、能力、价值观等因素组成的复杂互动体系[1]。当前对于素养的研究基本上承认它是各方面因素的因应互动结合，包括知识、情感、能力等。“素养是素质加教养的产物，即先天秉性和后天影响的集合。素养是人生存之根本，进步之内核，而核心素养则是整个素养系统中最为根本和关键的成分，是统领、生成、润泽、升华其他素养的活水”[2]。因此，素养是融入于学生身心各个环节的特质，是学生面对现代生活所必需的基础，同时也是生成知识、发展能力的源泉。我们必须承认，同人的发展一道，素养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生成、发展，在空间上综合在多种环境之中，在时间上贯穿于人的一生。

国内目前关于核心素养比较官方的定义“是学生在接受相应学段的教育过程中，逐步形成的适应个人终身发展和社会发展需要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是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体系的两根支柱。罗素认为，智慧不足和道德缺陷是人类灾难的两大根源。智慧和道德是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是个人全面和谐发展的必备因素。品格是一个人做人的根基，是幸福人生(道德人生)的基石；能力是一个人做事的根基，是成功人生(智慧人生)的基石[3]。只有同时拥有品格和能力的人能称得上的是健全的，否则就只能是思想和行动上的“跛子”。

林崇德教授为首的中国核心素养课题组提出核心素养中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是相对独立、相辅相成、相互渗透的。相对独立体现在它们具有各自的特点、内涵和发展规律；相辅相成体现在个体在生成不同素养的过程中，每一种素养的生成和发展都不是孤立的，一种素养的生成和发展可能会迁移到另外一种素养中，促进其他素养的生成发展，体现素养的迁移性、基础性；相互渗透则体现在在核心素养体系中，关键能力和必备品格通常交织出现，比如在文化基础领域的科学精神素养中有三大要点： 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其中理性思维、批判质疑更多地是从能力出发，要去生成和发展学生的思维能力、独立思考能力等等；而勇于探究更多地是从品格方面出发，要求学生拥有不畏艰难、勇于探索的精神。另外，在某一要点中也大都出现能力和品格两种因素。比如在“自主发展”领域的“健康生活”核心素养中，对于“健全人格”的描述是“重点是：具有积极的心理品质，自信自爱，坚韧乐观；有自制力，能调节和管理自己的情绪，具有抗挫折能力等”。其中“自信自爱，坚韧乐观”属于品格部分，而“有自制力，能调节和管理自己的情绪，具有抗挫折能力”属于能力部分。

核心素养就其建构体系来看属于全面发展的具体指向，是关于学生全面发展的解构化阐释，避免了在实施全面发展的过程中顾此失彼的现象。在核心素养体系中，没有能力的支撑，品格终将是无力的；没有品格的熏染，能力终将是缺少人文情怀的，“有德无才”或者“有才无德”都将是教育的悲剧。姚虎雄认为“当能力具备了积极的文化价值，具有了利他的道德情怀，才会成为众人认同的‘人的素养’，也就是说要把学科教学的‘学科关键能力’的习得过程，放到一个可以搓揉、浸润、发酵的充满正能量的人文关怀中，成为有文化价值的能力、有道德的能力，即‘人的素养’”[4]。

党的十八大提出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工作的根本任务，开始从国家层面更加深入系统地考虑 “教育要立什么德、树什么人”或者说 “教育要培养什么样的人”这一根本问题[5]。在此背景下建构学生发展核心素养体系，是国家教育发展的发展趋势和必然途径，也是顺应时代潮流的体现。而核心素养体系从体系搭建到最终落实需要各个层面的共同努力，学校作为教育活动的前沿阵地也是教学工作的主要承担者，是核心素养体系所涉及的目标能否实现以及多大程度上实现的基本保证，因此作为学校的核心工作——教学必须走上以核心素养为指导的更加科学化、合理化的有效教学之路。

二、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本质内涵与基本特征

“有效教学”最早是从经济学角度出发的对于学校育人活动提出的产业化需求，如“有效教学就是指教师遵循教学活动的客观规律，以尽可能少的时间、精力和物力投入，取得尽可能多的教学效果”[6]。它反映了工业化社会对于人才的大量需求，带有明显的技术理性色彩，教学被附上“现代化流水线”的隐喻，学生被视为产品和商品，学生的发展是“可以速成的，更是可以被按照工业生产需要随意改造的”。 这种现象反映了我国改革开放之后经济飞速发展时期教育界深受技术理性影响的现象。基础教育改革之后，学生的主体性，教学的个性化等理念逐渐受到学者和教师的关注，对于有效教学的认识也逐渐突破技术理性的藩篱，开始走向还原教育教学本真之路。如“有效教学是师生遵循教学活动的客观规律，以最优的速度、效益和效率促进学生在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三维目标”上获得整合、协调、可持续的进步和发展”[7]。

对于有效教学的本质及其特征的界定仍然众说纷纭，教育理念变革和教育实践的新要求催促着有效教学朝着更加具象化、合理化的方向更新。核心素养是学生适应未来社会所必须具备的品质，是实现学生全面发展这一根本目标的具体指向，因此有效教学必须依托核心素养的要求进行整体设计。巴班斯基认为教学过程最优化要同时科学地指导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的活动，最终在具体条件下达到可能范围内的最大效果[8]。因而有效教学必然包含教师的教和学生的学两个部分，但评价一个教学是否有效应该是判断教学是否实现和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教学目标，而教学目标必须根据学生素养的生成与发展进行评价，学生素养的生成与发展是教学活动的最终指向。因此，我们认为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的本质是基于学生核心素养发展的基本要求，以更加合理化、科学化的教学形式实现学生全面发展的教学活动和过程。

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具有四大特征：教学设计系统化、教学预设与生成平衡化、教学方式个性化、教学活动合作化。

(一)教学设计系统化

教学设计是对于教学活动各种教学资源的整体规划，核心素养中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的协调发展需要依靠整体思维。首先教学资源显性化和隐形化并存，不仅应该考虑到教科书内容、课程标准的要求以及学生的发展等层面，还要关切对教学活动产生影响的非正式的隐性教学资源。其次，不同学生的发展需要多样化以及同一学生内部发展的不均衡化都需要对教学进行系统规划，顾此失彼会造成不同学生发展之间的巨大落差以及同一学生发展的片面性。核心素养体系反映了对于所有学生发展和同一学生全面发展的基本要求，因此如果不能贯彻核心素养精神，不能实现教学设计的整体化和系统化，教学必然会导致学生难以适应社会发展的要求，造成人才培养低效化。

(二)教学预设与生成平衡化

教学预设体现了在教学活动开始之前对教学的规划和期望，表现为应然的设计，而教学生成是在教学活动中的实现体现，教学预设与生成的失衡是教学丧失活力与创造性、教学散漫无序现象的罪魁祸首，也是教学有效性低下的重要原因。在现实教学中往往教师是权威，学生是受众，教师依据事先设计好的教学方案进行教学，但这样的教学不管进行得多么热烈也始终是教师个人的舞台。叶澜教授说“有意义、有效率、有生成性、常态性、有待完善的课”才能算的上是一门好课”[9]，因为“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10]”。教学过程是教学的灵魂，是教学的真实场域，赋予教学活动以过程性，注重教学活动的生成性，才是一堂真正有效率的课。学生在教学过程中流露出的情感变化、认知发展等因素要求有效教学是预设性和生成性的统一[11]。因此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必须是既有事先的统筹规划，也有教学活动的生成，系统规划核心素养的应然要求，深刻关切课堂生成的实然状态。

(三)教学方式个性化

长期以来深受标准化主义、科层制结构、评价方式单一化的影响，片面追求育人的高效与整齐划一，致使教师和学生丧失了在教学活动中的主体性，教师和学生的角色被定位成“工人与商品”，所谓成熟的教师如同车间中技艺熟练的工人，确保产品更加的统一化和标准化。主体性丧失带来了教学活动的创造性不足，个性化缺失。教学方式个性化反映了教师与学生深度交流，展现班级个性，更好地实现学生发展的诉求。正如孙宽宁教授认为的“教育活动从根本上来讲是具有个体生命特色的教师促进学生成为具有个性特点的自我的过程”[12]。核心素养体系不是各要素整齐划一的结果，而是建立在不同学生的兴趣、能力、需要等方面的个性特征之上的，这种有机性而非划一性的特征要求有效教学中教师依据学生发展的个性化特征进行组织教学活动。

(四)教学活动合作化

学习的传统经历了“修炼—对话”的历史发展，完成了“知识储蓄”到“生命成长”的飞跃，同时教学活动突破了“孤岛主义”，走向了“共同体文化”。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的发展，个人主体性需转变为更加关切全面融通发展的主体间性。核心素养体系中包含了大量的社会性素养的发展需要依托于合作化教学活动的开展，缺乏与他人的合作交往将会导致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片面化，学生群集思维的丧失。在研究美国教育与芬兰教育的过程中，可以清晰地发现与他们所开展的教学活动形式相比，我国教学活动形式普遍单一化和孤立化，学生之间关系具有强烈的机械空间属性但缺乏情感交流和社会性品质的发展。学生核心素养的发展需要认识到人与人处于共生共在的生活系统中，教学活动合作化是走向核心素养健全发展的必由之路。

三、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实现路径

有效教学要基于学生发展核心素养的要求而设计，因此它是一个系统的、科学的专业化过程；有效教学是为学生全面发展而组织，因此它又是一个反映学生特质与需求的动态性反馈过程；有效教学是依靠于教学方式的科学化和合理化，因此它又是一个教师教学方式的调适和创造过程。因此，基于核心素养的有效教学实现路径在于以联结外部支持，促进学校整体专业化发展，关切学生特质与需求，搭建动态反馈机制，解放教师主体性，实现教师教学方式调适与创造。

(一)联结外部支持，促进学校整体专业化发展

教学本质上是一种专业活动，任何教学活动的开展总是基于一定的教育观、教学理念和教学技术的支持，教学作为学校的公共活动，是实现育人目标的命脉，落后的教学理念、教学技术是学校教育教学活动之殇。核心素养的研究在我国方兴未艾，即使在学术界依然存在大量的争议。作为一个由研究人员开发的学生发展目标体系，存在着大量专业性内容，对处于开展一线教育活动的学校来说较为陌生。因此要基于核心素养开展教学活动必须诉诸于学校整体的专业发展来对核心素养进行解读、剖析和贯彻，才能既完整充分的理解核心素养精神又提高教学有效性。

学校作为教育教学实施组织，教学实践是其最主要的活动，但对于教育教学理念的研究相对单薄，因此需要联结外部支持，实现教育教学研究的互通有无。首先要寻求教育行政部门的政策支持，实现区域化联合开发核心素养指导下的有效教学研究。我国长期的科层结构是一种客观存在，对区域内教育教学专业资源的开发和整合需要教育行政部门牵头，发挥教育行政部门的杠杆作用撬动区域内部的教育教学专业资源联结的支点。其次，寻求专业团体联合开发，在我国学校就如海上孤岛一般，很难与专业团体有密切的联系，即使存在不少附属小学、附属中学等，但两者之间的联系相对单向化，学校往往对专业团体的意见要么奉若圭臬要么弃之不顾，原因在于专业开发的校本化程度较低。因此，要讲专业团体带入学校之中，真真切切地基于学校特点开发适合核心素养的有效教学研究。

(二)关切学生特质与需求，搭建动态反馈机制

学生特质与需求是有效教学开展的内在起点，而核心素养发展所代表社会期待与要求是有效教学开展的外在起点，要实现有效教学目标必须要从学生特质与需求入手，搭建动态反馈机制，让有效教学始终围绕着关切学生的现实特质和发展需求。叶澜教授认为教育要始终关心学生的生命成长，而学生生命成长的实现首先要认可学生是具体的、具有生命活力和发展要求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更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教师难以全面熟悉现实班级中散乱零落的学生个体特质和需求，做不到与每个学生深入交流，而缺乏交流将会导致学生与教师之间反馈机制的静态化，交流是基于“有效的师生、生生之间互动基础之上的”[13]。因此搭建动态反馈机制首先要构建师生共同体，因此要让学生在自由民主、宽松融洽的共同体中充分和真实的交流，学生展现自己特质与需求将会更加清晰真实。另外人总是以相同的兴趣、爱好和需求等因素结成一定的群体，因此群体性特质和需求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群体内个体的特质与需求，教师可以观察群体的特质与需求做出初步的判断。

其次，开展积极的集体活动，这些活动可以参照美国服务学习的方式开展。服务学习是指以社区的真实需要和课程教学的内容要求为基础组织进行的以服务为方式的学习活动。首先服务学习中包含了课程教学内容和生活服务，提高了教学活动的多元性和趣味性，因此它是有效教学活动的有机组成部分。另外，一项真实的群体活动和极具生活化的情境会促进师生之间和学生之间的有效交流，因此它是教师了解学生特质与需要的重要契机，也是搭建动态反馈机制的重要部分。就像著名的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经做的那样，将学生带进了果园中，“让他们仔细看着周围的事物，令人欣喜的是每位学生都想找到某种新的东西”[14]。只有让学生身心得到了放松，体验到了学习的愉快才会真正展示自己的特征与需要。

(三)解放教师主体性，实现教师教学方式调适与创造

长久以来教师的主体性遭到了忽视，造成了在本真的教育活动中的缺位与失位，教师在学生生命成长的过程中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教学从其本质上来说就是通过教师的教来最终促进学生的学，在此过程中教学过程的完善也可以视为教学方式的不断调适以更好地促进学生发展的过程。有效教学之所以有效，在于教学方式的不断更新发展，最终达到教学方式的科学化和合理化。由于学生特质与需要的暴露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而核心素养的培养需要长期的努力，因此教学方式只有在教学过程中不断调适才能彰显全方面全过程育人的作用。

教学方式是依赖于教师所处的环境是否宽松民主，一个以上传下效的以行政权力为主要手段的学校管理环境追求教学秩序的稳定性和教学活动的划一性很难释放教师的活力。教师在变革教学方式时举步维艰、束手束脚，其科学化和合理化终将被教学中的“安于现状”所替代。因此必须赋权与教师，承认教师在教学中的主体性角色，让教师更加顺畅地变革教育教学技能，科学合理设计教学形式，更好地实现核心素养的基本要求和有效教学的基本目的。

核心素养乃学生发展的基本目标，有效教学乃是其应有之义。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教学过程道阻且长，唯有不断地变革和调整，才是正确的育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