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联觉音sn-所构词汇语义链隐喻象似性研究

2020-01-19 10:23张昀霓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20年12期
关键词:联觉理据隐喻

张昀霓,陈 清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联觉音(phonaestheme),作为英语语言中不可或缺的语素,普遍存在于人类语言现象中。联觉音通过视觉、触觉等身体体验感知客观实在,同时这种多方面的感知因客观实在的声音、外形、运动、明暗等特征产生关联,形成“联觉”[1]。近年来,国内外学者已从语素[2-3]、语音[4-5]、语义[6-7]等语言层面对英语联觉音进行研究,发现:英语联觉音的音义联觉具有生成功能,即基于音、形的隐喻认知描述事物或现象间的相似性特征从而生成语义[8-9],极具语言认知的理据性特点。英语联觉音的语义生成以“现实—体验—认知—语言”为基础,通过人的互动体验、认知加工等隐喻活动形成现实世界到语言体系间的跨域映射来构建语义。因此,联觉音的语言形式反映了人对现实世界的隐喻认知,其语言形式和语言意义之间存在着映射关系,即隐喻象似性。隐喻象似性所蕴涵的具象思维、意象思维和抽象思维有助于揭示其语义生成和拓展的过程,有利于深化联觉音所构词汇语义链研究,有助于自然语言处理研究和语言习得。

一、隐喻象似性

以C. S. Peirce(皮尔士)为代表的语言学派在20世纪50年代就提出语言符号和它所描述的客观实在之间存在一种象似关系或象似性,即语言在创造过程中映照着现实世界中的现象或物质。将现实世界中的实物体验为语言中的符号,就是隐喻。隐喻在语言符号的象似性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蕴含着具象、意象和抽象等隐喻思维的象似性对于符号和其所指代的事物之间的关系具备很强的解释力。[10]从具象到意象再到抽象的思维发展过程中,符号和其所指代的事物之间因隐喻联系形成三类语符:基于事物之间的类似具象进行指代的类象符(icon)、基于事物之间的关联意象进行指代的指示符(index)和依据普遍观念和联想所抽象出来的某种规约或法则进行指代的象征符(symbol)。[11]

语言符号基于具象、意象和抽象等思维活动和其所指事物之间因具体或抽象的类似性形成隐喻象似性,同时,基于这三种隐喻思维的相似性联想推理也导致类象符、指示符和象征符之间形成象似形式不同、象似度不等的隐喻象似。具体而言,类象符,如汉语的象形文字,基于具象思维对其所指代的事物进行临摹,并以语形具象来固定概念的形式,故其语义有具象性,象似度高。指示符基于意象思维以感性形象的方式来储存所指代事物的信息,合成饱含感情的、动态的、立体的意象,故其语义有意象性,象似度次之。象征符则通过抽象思维对其所指事物进行分析、判断,并以归类的方式对其进行类推、类比,最终使得语义发生转移,故其语义有抽象性,象似性度低。

语言符号的隐喻象似性既可通过具象思维临摹物象,通过意象思维合成意象,具有显性的隐喻认知特征,又可通过抽象思维类推和类比客观事物,具有隐性的隐喻认知特点。语言符号中类象符、指示符和抽象符的符号三分法也是以隐喻认知为基础,因客观实在的象似度递减而呈现出的由具象向抽象、由显性向隐性、由理性向感性的语义衍变的结果。这种由隐喻象似性衍变而产生的语义概念直接反应了客观实在在大脑中通过隐喻认知形成的经验体系、概念结构和心理效应。

二、联觉音sn-所构词汇语义链生成及其隐喻象似性理据

联觉音的语言符号既不是简单投射的类象符,又不是抽象映射的标志符(如水银柱的升降标志着温度的高低),更不是直观映照的象征符(如图腾象征氏族,天平象征公平),而是集中三类语符的典型特征以所构词汇为基础在其语音形式层与意义层之间因关联性而形成的音义联觉。[12]这种联觉在本质上是通过听觉、视觉和触觉等多种感官认知所熟悉的客观实在,反省其中的类似之处,从根本上激发内心深处的心理具象或心理感受,探究客观实在之间可以相互替代的属性,最终形成语符对客观实在的象似性映射,故其语言形式和所指之间因隐喻映射而具有象似含义。显然,联觉音的语音和所构词汇之间的隐喻映射关系虽不如源于直觉观察的象形字和拟声词的象似度那么清晰具象,但更能展现语言符号具象化、意象化和抽象化的隐喻象似性。

借助《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第七版)》《柯林斯中阶英汉双解学习词典》等工具书和英语在线词源词典(Online Etymology Dictionary),对联觉音sn-所构部分词汇的音义进行研究发现,联觉音sn-所构词汇因受具象思维、意象思维和抽象思维等作用,呈现出不同的语义象似概念,其语音与所构词汇、所构词汇与所指之间大致存在着三条语义关联的语义链:(1)突显口鼻的具象特点,描摹口鼻形、音,如snout(动物口鼻部、鼻子)、snoot(鼻子)、snore(鼾声)、sniff(嗅;闻)、snooze(有鼾声地打盹)、snuffle(反复喷鼻)等;(2)突显口鼻的意象特点,表达情感态度,如sneer(冷笑)、sniff(嗤之以鼻)、snort(轻蔑地哼鼻子)、snifter(气愤地喷鼻息)、snivel(伤心的呜咽)、snap(怒声说)、snack(撕咬)等;(3)揭示口鼻行为的抽象特点,表示贬义色彩,如snot(可鄙之人)、snifter(吸毒上瘾的人)、sniff(轻视)、snatch(掠取)等。

联觉音sn-所构词汇的三条语义链是基于视觉、听觉和触觉等不同感官或多感官共同在大脑中产生的概念与其所指之间的隐喻映射。根据联觉音sn-所构词汇与其所指代的事物之间的联系可知,第一条语义链是基于语符与客观实在的直观映照而进行的指代,属具象象似,象似度高;第二条语义链是对第一条语义链的具象进行关联性推理,逐渐由具象向意象衍变,属意象象似,象似度次之;第三条语义链则是基于第二条语义链,通过普遍观念和联想所形成的心理效应形成抽象象似,象似度最低。因而,联觉音sn-所构词汇具有象似性,且其语义链基于隐喻映射由具象向抽象、由理性向感性拓展语义,象似度逐步降低。

语言符号的象似度差异揭示语言符号并不是像镜子一样映照客观实在,而是借助隐喻思维映射或类像于大脑所感知的客观实在。就联觉音sn-而言,其所构词汇语义链的象似度存在着“具象—意象—抽象”的差异。这种差异,究其根源,主要源于隐喻象似理据的不同,即语形与语义的具象理据、语音与语义的意象理据和语音与语义的抽象理据。

(一)形义具象理据

具象是人调动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体验、感知现实世界中的事物,并在头脑中将之形象化。在语言符号体系中,具象表现为语形临摹其所指事物,构建语形与语义的象似性。联觉音sn-从本质上是一个与生理器官“口鼻”相关的语言符号。[13]其所构词汇的第一条语义链就是通过临摹客观世界中哺乳动物突出的、长长的、大大的口鼻特征,在形式上或形状上产生类似性联想与反省,然后拓展到其它表示伸出来的物体或障碍物,从而构建了基于snout(动物鼻子)和其它突出物类似性的语义拓展。

联觉音所构词汇的语义概念是通过感官所感知的关于客观实在的具象心理表征,或者说是客观实在基于隐喻在大脑中产生的具象性映射。在联觉音语义生成过程中,客观实在的具体或抽象信息通过视觉、听觉、触觉等感官接收并输入,形成具象,并通过语形对其进行直接临摹,使得语言符号因形式上或形状上的类似性与客观实在产生具象关联。联觉音sn-在大脑中生成的语义概念具象于“突出的鼻子”和“突出物”的这种外形特征,两者相互作用而产生形义联觉,即形义象似性,如喙长而直的snipe(沙锥鸟)、像龙嘴巴的snapdragon(金鱼草)、snorkel(潜水员水下使用的长长的水下呼吸管)、snag(死树伸出水面的残桩、暗桩或障碍物)等等。联觉音sn-在形式上或形状上与客观实在的物象特征存在着的象似性是语言符号基于具象思维对符号所指客观实在在形状上的显性隐喻认知。

(二)音义意象理据

“任何知识的来源,在于人的肉体感官对客观外界的感觉”[14]。意象起于具象,是客观实在的具象经过想象加工在头脑中产生的图式隐喻形象。Lakoff和王寅研究了英、汉语中关于“生气”的表达方法和人在生气、发怒时的种种生理表现后指出,语言中的这类情感完全基于人对客观现象的感知体验,与人的生理构造息息相关[15-16]。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反复强调“人心感于物”“体物感志”。Malinowski也说到“一切词义均来自于身体经验”[17]。具体的客观实在和剥离的生理表现以人类的情感为桥梁,以语义的感性意象为表现形式形成了玄妙的象似性关联。

联觉音sn-意象化是以符号对客观实在的声音具象为契机,依据主观意愿和思维习惯进行意象思维而形成的固有的类似性联想,表达了与具象特征相类似、相匹配的心理形象或心理意象。辅音/s/,就声音表象而言,模拟蛇发出呲呲(hiss)的细碎、细小的轻微声。这种声音给人难以察觉的意象,sn-所构词汇由此便有了“偷偷摸摸”的义项,如sneaky(鬼鬼祟祟的、暗中的)、snug(隐藏的)等。辅音/n/,就发音行为而言,作为一个典型的鼻腔音,既有生理表征的具象,如snuffle(反复喷鼻)、sniffle(指因感冒或哭泣不断地吸鼻子)、snifter(喷鼻息)等,又有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蔑视”心理意象,如snigger(窃笑)、sneer(讥笑)和表示气愤、嘲笑或怀疑的snort(哼)。一个词除了它的声音表象以外,还有它的发音表象,发音行为的肌动形象。[18]就肌动方式而言,/s/是强送气的延续音,发音时由/s/较迅速地、直接地滑向鼻音/n/,快速有力,模拟了游动的蛇突然间弹伸出蛇信捕捉猎物的动作(蛇给人感觉最具危险的武器就是口鼻毒牙里的毒液)。据此,sn-词条也就出现了喻写“快、猛”的心理意象:如snap(猛咬,撕咬)、snatch(抢夺)等。

联觉音sn-意象化也以生理器官“口鼻”的声音表象和发音肌动行为来体验客观实在,感知由客观实在抽离出来的心理认知,构建物我象似性,形成体物、感物的隐喻意象。从行为体验上讲,英语语言中有关鼻子的感知意象,如turn your nose up at sth. (嗤之以鼻)、put sb’s nose out of joint(冷落使难堪;惹恼)、with your nose in the air(看不起人,自高自大)等,无不通过身体语言折射出的意象思维而呈现出“轻蔑、傲慢”的情感态度。与此相同,联觉音sn-以“口鼻”的具象概念为第一语义链,并以此为基础透过各种口鼻行为构建心理意象,生成与nose(鼻子)所构习语相同情感态度的第二条语义链,如snook(轻蔑)通过大拇指按鼻端、其余四指张开的鼻子动作来生成意象以表示“轻蔑”;sniff(嗤之以鼻)通过用力以鼻吸气的方式生成意象表达“嗤之以鼻”的态度;sneeze(轻视)则通过打喷嚏的动作触发心理意象生成“轻视”的词义等。而以“口”的概念为第一条语义链的联觉音sn-词条也因“轻蔑、轻视”的情感意象生成了“讥笑、嘲笑”的词义。如sneer在古英语中表示“咬牙切齿”的口部动作,16世纪70年代结合口鼻的身体语言之感性意象表示“轻蔑地笑”,到了1775年语义意象更为具体,生成了感性词义“翘着上嘴唇讥笑”。

可见,联觉音sn-第二条语义链的形成主要是通过发音器官促发大脑对客观实在深入而又多方位的隐喻认知体系——映照声音表象,感知发音行为,觉知发音肌动方式,探知行为体验,从而构架语音与客观实在之间的隐喻象似性,形成心理意象,生成语音与语义间的音义联觉。

(三)音义抽象理据

英语联觉音sn-语义生成过程中,动物“鼻子”外在形象的具体信息输入到人脑中产生形义具象联觉,构建第一语义链;所输入的具体信息再结合由声音映射、发音感受和行为感知触发的心理意象,产生音义意象联觉,构建第二语义链。然而,联觉音sn-的隐喻象似性不仅来自于对客观实在的具象思维,以及语音感受、行为感知中的意象思维,更来源于对客观实在进行认知类比、类推等抽象思维。联觉音sn-在模拟人脑接收的概念的同时会很自然地采用类比和类推的方式代表、表现、替代着语言符号之外存在着的某个东西,并传递或负载着一种本质上不同于符号本身,却又类似于符号本身的某种心理印记,使得音义抽象化,从而构建联觉音sn-的第三条语义链。联觉音sn-的音义抽象是以生理感知为基础,以心理认知为契机,逐步形成的富有心理动机的隐喻指代或象征体系。在这种语言发展的动态体系中,语义类比和类推在联觉音所构词汇内部语义多项化进程中不断起着许多象似性或理据性作用。[19]

语义类比和类推是基于象似点和相关性的认知推理过程,是语言内在的认知类比。在语言认知活动中,语言成分并非相互独立,而是具有象似性,相互关联的。联觉音sn-基于客观实在及其在头脑中形成的概念,通过习得其内在的象似点,进行推理,产生类比,从而生成隐喻表征。其相关词条下字母s映照动物snake(蛇)的形象。Snake(蛇)在古英语中为snaca,和snail(蜗牛)一样来源于同一德语词源snakon,含crawling animal爬行动物之意,故联觉音中字母s类比这两种动物的爬行形象生成“爬行”的隐喻概念,并推导出爬行的不同特点:snake(蛇)的爬行有曲折、蜿蜒的特点,故其动词表达中出现了“to twist or wind (hair) into the form of a snake”和“to wind or twist like a snake(of roads, etc.)”等义项;而snail(蜗牛)爬行的显著特点是缓慢,故其词条中便有“at a snail’s pace”表达“以蜗牛的速度,极慢地,慢吞吞地”的义项。再者,snake(蛇)在文化认知上是《圣经》里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诱因,在体验认知中又有着滑溜的表皮、悄无声息的游走和剧毒的毒液等特点,在由物及人的类推过程中便生成了喻写“阴险的人”的义项;snail(蜗牛)则因其缓慢的爬行推导出“迟钝的人”的喻义。同理,snot(鼻涕)也因其为鼻腔分泌的无用之物为人所嫌弃而类比指代“惹人嫌的人”等等。

可见,联觉音sn-具体的物象特征,以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主观体验、凝神观察为介质,以隐喻认知的抽象推演为契机,经语言符号系统的进一步提炼和类推,其显性的具体概念便随之抽离成了隐性的抽象概念。这种由具体物象到图式概念的象似性类比语义衍变奠定了联觉音sn-第三条语义链的基础。联觉音sn-第三条语义链在语音上类比嗤鼻之音,在语形上类推蛇压抑而又悄无声息的形象,通过心理感悟、感情抒发,在语义上形成由具象到抽象再到感性的象似性表达,最终生成以物我象似映射为核心的贬义化表征。

联觉音sn-所构词汇的三条语义链都是以客观实在为观照、体验和认知的对象,以感官体验和物我互动为桥梁的隐喻象似性内化的动态语义衍变的结果。其语义生成隐含隐喻象似性理据:第一条语义链通过直觉的具象思维映照客观实在的外在形象,隐含具象象似理据;第二条语义链通过感性的意象思维映射其声音表征、发音肌动方式和行为体验中蕴含的情感态度,隐含意象象似理据;第三条语义链通过理性的抽象思维由此及彼类比、类推生理感知和心理认知的贬义色彩,隐含抽象象似理据。具象性的第一条语义链象似度明显要高于意象性的第二条语义链和抽象性的第三条语义链,是第二、第三条语义链形成的基础。故,联觉音sn-所构词汇从音、形、义三个维度构架的语义体系本身就实实在在地应证了人类对客观实在的隐喻认知过程,也揭示了联觉音与客观实在的这种隐喻象似性是可被分析的,是有规律可寻的,故对英语学习和研究有实用价值和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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