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经营绩效相关性研究

林坤森 夏文珂 陈升萌

一、引 言

随着金融自由化和金融一体化趋势的不断加强，金融业多元化经营已成为全球关注的经营战略（林钟高，2015）。在探索应对国际金融竞争和对标学习先进发展经验的过程中，我国有关行业与地区相继成立了金融控股公司。金融控股公司是金融业多元化发展战略的体现，它具有规模经济、协同效应、风险分散等诸多经营优势，有效突破了原有金融发展模式和监管体系的束缚（杨兴全，2019），丰富了资本市场层次，创新了金融产品供给。在所有金融控股公司类别里，地方金融控股公司是属于起步时间较晚、资本规模较小、管理水平较弱、业务范围较窄的一类，是地方政府为发展当地经济与金融、整合竞争力不佳的各类金融资源、提高金融机构经营效率和风险抵抗能力而设立的新型金融机构。

从微观视角来看，金融控股公司的成立是受集团化经营效益大于专业化经营效益的思维驱动，然而，相比于单一经营的机构，金融控股公司的多元化经营战略能否有效改善其经营绩效仍然存在诸多争议。尤其是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由于其在组织架构方面的复杂性以及区域发展方面的特殊性，关于其业务多元化程度与经营绩效相关性的研究仍然较为缺乏，加强对该问题的全面深入分析，有助于加深对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经营模式的认识，弥补相关理论研究的不足。因此，本文选取2011-2017 年15 家地方金融控股公司作为研究样本，通过实证分析探讨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经营绩效的内在关系，以期为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长远发展提供理论依据和政策建议。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文献综述

目前学术界对于企业多元化经营经济后果的研究尚未得出一致的结论。部分学者主张多元化经营能够提高企业经营绩效（Rumelt，1974；Palich，2000；杨兴全，2018；李晓阳，2018），他们认为企业通过进行多元化经营能够实现规模效应和范围经济。Saunder（1997）通过对美国、德国以及瑞士企业的研究发现，与未进行多元化经营的上市公司相比，进行多元化经营的上市公司存在明显的规模经济与范围经济。同时根据资产组合理论，随着业务范围的增多，企业生产经营面临的风险逐渐降低（李志辉，2014），多元化经营能够充分发挥分散风险的作用。Allen（2000）的研究发现，随着银行控股公司经营范围的扩大，其总体风险显著降低。但也有部分学者对此持否定态度（Gort，1962；Lang，1994；曾春华，2012；吴国鼎，2015；阮珂，2015；苏昕，2017），主张多元化经营不仅会提高企业管理成本与代理成本（薛超，2014），而且容易引发道德风险。Huang（2011）通过建立噪声信号模型，发现随着企业多元化程度的加深，经营绩效逐渐降低。

然而目前鲜有关于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经营绩效关系的研究。针对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特殊性，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分别从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发展能力三个维度探究多元化程度对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经营绩效的影响，进一步拓展企业多元化经营的相关研究。

（二）研究假设

基于集团化经营效益大于专业化经营效益的思想，业务多元化经营模式具有范围经济、规模经济、协同效应等优势，从理论上而言，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成立有利于地方金融机构的发展壮大和经营绩效的提升。

范围经济是从产品的角度出发衡量公司多种金融产品的收益，范围经济的实现通常基于以下两个基础条件：一是多种产品和服务要素的投入需求相同，二是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能够同时满足同一客户的差异化需求。业务多元化经营战略能够扩大金融机构经营范围，增加产品种类，从而有效降低经营成本，实现范围经济。基于范围经济的优势，地方金融控股公司能够通过整合各方资源，加大业务创新力度，即使在技术、资本投入不变的情况下，也能够通过扩大经营范围而获得更多收益，并且随着业务多元化程度的提高，企业能够加强对信息的重复使用，节约管理费用，推动企业声誉建设，最终通过“一条龙”服务实现其经营绩效的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1：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业务多元化程度与其盈利能力正向关。

规模经济反映了企业经营规模与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认为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经营绩效会逐渐提高。规模经济主要是从成本与收益角度探究企业规模对其生产经营的影响。

金融机构的规模经济则表现为，随着金融机构资金规模的增大，资金的单位成本逐渐降低，这主要是因为金融机构同质化问题较为严重。与大型金融机构相比，地方性金融机构的规模较小，难以带来明显的规模经济。而将相关资产自合为地方金融控股公司，能够有效克服资产规模过低的劣势，通过统一信息、研发等业务，降低单位经营成本，有效发挥规模经济的作用。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2：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业务多元化程度与其成本控制能力正向关。

通俗地说，协同效应（Synergy Effects）就是“1+1＞2”效应。即两个个体合为一体的效应要大于独立个体的效应之和。理论上而言，地方金融控股公司成立后，可在一定程度上实现管理协同、经营协同、财务协同等效应。因为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建立后，往往会调整战略布局，加强旗下子公司之间的战略配合，力求整体的管理整合，解决各自为战、互相竞争的局面；更加有效地实现不同金融机构之间的业务合作，实现业务互补等，进而获取协同效应优势。在金融控股公司内部，随着业务多元化程度的提高，同一主体向客户提供涵盖储蓄、信贷、保险、投资等更多方面的金融服务，可以有效提高企业的综合竞争力，进而改善其发展能力。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设：

H3：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业务多元化程度与其发展能力正向关。

三、研究设计

（一）指标选取

1、被解释变量：经营绩效指标

参考国内外学者的相关研究，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经营绩效可从收益性、成本、成长性等方面来衡量，具体见表1。

（1）盈利能力指标

选取净资产收益率、经济增加值作为企业盈利能力评价指标，其中净资产收益率=净利润/净资产，经济增加值=税后净营业利润-资本成本。

（2）成本控制能力指标

选取成本收入比、成本费用利润率作为企业成本控制能力评价指标，其中成本收入比=业务成本/业务收入×100%，成本费用利润率=利润总额/成本费用总和×100%。（3）发展能力指标

选取营业业务收入增长率、净利润增长率作为企业成长能力评价指标，其中营业业务收入增长率=（当年主营业务收入-上一年主营业务收入）/上一年主营业务收入*100%；净利润增长率=（当年净利润-上一年净利润）/上一年净利润*100%。

表1 金融控股公司经营绩效评价指标

2、解释变量：多元化评价指标

根据目前国内外的研究，在分析企业的多元化战略时主要采用熵指数（王波，2019）或者赫芬达尔指数（宗庆庆，2015）指数。其中，赫芬达尔指数（Herfindahl Index）的计算公式为：

其中，Pi指业务收入占比，表示公司的各项经营业务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其具体衡量公式为：Pi=某类经营业务收入/总营业收入。显而易见，赫芬达尔指数越大，企业的多元化经营程度越高；赫芬达尔指数越小，企业的多元化经营程度就越低，即赫芬达尔指数与企业多元化程度成正比。特别是赫芬达尔指数等于0 说明该企业为单一化经营企业，即企业只经营一项业务。与熵指数相比，赫芬达尔指数在衡量多元化程度方面具有反应灵敏、计算简单等优势。

考虑到我国地方性金融控股公司的信息披露情况（如数据的难以获得性、真实性较低等问题），本文选用赫芬达尔指数（HI）作为企业经营多元化水平的衡量指标。

3、控制变量选取

为了克服内生性的影响，更加准确地衡量地方性金融控股公司经营多元化水平与其经营绩效的内在关系，本文设计如下三个控制变量：

（1）公司规模（Size）。参考以往学者的研究，本文使用企业总资产来表征公司规模。随着公司资产规模的增大，其更有可能进行多元化经营，从而影响企业的经营绩效。同时，考虑到金融控股公司资产规模普遍较大，本文使用总资产自然对数进行标准化处理。

（2）公司年龄（Age）。普遍认为，金融控股公司成立时间越长，持续经营越久，一般表明公司内部整合越好，内部管理制度越完善，公司的政策、方针能够得到高效的执行，公司各个部门的协调效率越高。

（3）财务杠杆系数（Lev）。普遍认为，财务杠杆反映了企业财务风险的大小，随着杠杆的提高，债权人越高，其对资本结构的影响越大。本文使用总负债除以总资产对财务杠杆进行衡量。

（二）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鉴于目前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结构复杂，并且极少上市，大量公司信息披露不充分，完全符合本文研究标准的企业较少。因此，参考以往学者的研究，考虑到实证研究的要求，本文通过内部渠道获取了2012-2017 年江苏、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共15家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相关数据，但考虑到信息披露和保密需要等要求，本文只能以广东1、广东2、上海1 等代码表示相关公司。

（三）研究设计

1、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对其盈利能力的影响

为了探究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对盈利能力的影响，本文建立模型（1）和模型（2），若β1显著大于0，则表明企业多元化程度越高，其盈利能力越强；若β1显著小于0，则表明企业多元化程度越高，其盈利能力越弱，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其中，ROE 表示企业净资产收益率，EVA 表示经济增加值，均用于衡量企业盈利能力；HI 表示企业多元化程度；Age 表示企业成立年限；Size 表示企业规模；Lev 表示杠杆水平；Area 为地域固定效应，Time 为时间效应。各变量具体含义及度量方法见表2。

2、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对其成本控制能力的影响

为了探究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对其成本控制能力的影响，本文建立模型（3）和模型（4），若模型（3）中β1显著小于0，或者模型（4）中β1显著大于0，则表明企业多元化程度越高，其成本控制能力越强；若模型（3）中β1显著大于0，或者模型（4）中β1显著小于0，则表明企业多元化程度越高，其成本控制能力越弱，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其中，Rcost 表示企业成本收入比，Rprofit 表示收入成本费用利润率，均用于衡量企业成本控制能力，变量具体含义及度量方法见表2。

3、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对其长期发展能力的影响

为了探究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对其长期发展能力的影响，本文建立模型（5）和模型（6），若β1显著大于0，则表明企业多元化程度越高，其长期发展能力越强；若β1显著小于0，则表明企业多元化程度越高，其长期发展能力越弱，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其中，Gprofit 表示企业利润增长率，Gincome 表示收入增长率，均用于衡量企业长期发展能力，变量具体含义及度量方法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定义表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3 展示了各研究样本经营绩效变量与多元化程度变量的平均值（出于保密性考虑，本文对样本企业采用省份编号处理）。可以发现，多元化水平（HI）最小值为0.141，最大值为0.789，表明目前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存在较大差异，同时广东、福建与四川企业多元化程度相较其他地区更高。此外，从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与发展能力来看，各企业经营绩效之间也存在较大差异，如样本编号为四川2 与福建样本的净利润增长率（Gprofit）分别为-0.999 与2.306。

表3 主要变量均值分析

表4 展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4 中可以发现，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HI）均值为0.531，表明近年来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HI）普遍较高；同时标准差为0.477，最小值为0.119，最大值为0.934，表明样本公司间多元化程度存在较大差异。净资产收益率（ROE）与经济增加值（EVA）均值分别为0.169 与0.034，标准差分别为0.681 与0.145，表明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盈利能力较强，但公司间存在较大差异。成本收入比（Rcost）与成本费用利润率（Rprofit）标准差分别为0.793 与0.650，表明样本公司成本控制能力存在一定差异性。利润增长率（Gprofit）与收入增长率（Gincome）平均数分别为0.207 和0.268，表明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发展速度普遍较快。

表4 描述性统计分析

（二）相关性分析

表5 展示了主要变量的Pearson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与经济增加值（EVA）、成本费用利润率（Rprofit）以及利润增长率（Gincome）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730、0.399 和0.364，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初步表明企业多元化（HI）的提高能够有效增强企业的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与长期发展能力。而这一结论在净资产收益率（ROE）、成本收入比（Rcost）与收入增长率（Gincome）中则不显著，因此，需进一步考察企业多元化（HI）与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与长期发展能力之间的关系。同时各控制变量相关系数基本小于0.5，表明各变量间无明显多重共线性。（三）实证分析

表5 主要变量Pearson 相关分析

为探究我国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企业盈利能力的关系，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对H1进行实证检验，结果见表6。其中第（1）列未添加控制变量，考察在控制了地域固定效应与时间固定效应的情况下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净资产收益率（ROE）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为0.327，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盈利能力显著增强；第（2）列添加一系列控制变量，进一步考察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净资产收益率（ROE）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为0.548，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在控制企业自身特征的基础上，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盈利能力显著增强，结论保持不变；第（3）列和第（4）列，用经济增加值（EVA）对企业盈利能力进行衡量，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分别为0.249 与0.257，且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盈利能力显著增强，支持假设H1。

表6 多元化程度与企业盈利能力分析

为探究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企业成本控制能力的关系，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对H2 进行实证检验，结果见表7。其中第（1）列未添加控制变量，考察在控制了地域固定效应与时间固定效应的情况下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成本收入比（Rcost）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为-0.235，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成本控制能力显著增强；第（2）列添加一系列控制变量，进一步考察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HI）与成本收入比（Rcost）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为-0.225，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在控制企业自身特征的基础上，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成本控制能力显著增强，结论保持不变；第（3）列和第（4）列，用成本费用利润率（Rprofit）对企业成本控制能力进行衡量，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分别为0.315 与0.367，且分别在10%与5%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成本控制能力显著增强，支持假设H2。

表7 多元化程度与企业成本控制能力分析

为探究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企业长期发展能力的关系，本文采用固定效应模型，对H3进行实证检验，结果见表8。其中第（1）列未添加控制变量，考察在控制了地域固定效应与时间固定效应的情况下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与利润增长率（Gprofit）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为0.347，但这一系数不显著；第（2）列添加一系列控制变量，进一步考察地方金融控股公司多元化程度（HI）与利润增长率（Gprofit）的关系，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为0.853，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在控制企业自身特征的基础上，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长期发展能力显著增强，结论保持不变；第（3）列和第（4）列，用收入增长率（Gincome）对企业长期发展能力进行衡量，结果显示，公司多元化程度（HI）的系数分别为0.528 与0.682，且分别在5%与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随着企业多元化水平的提高，公司的长期发展能力显著增强，支持假设H3。

表8 多元化程度与企业长期发展能力分析

五、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金融自由化和金融多元化经营不断升温的趋势，以2011-2017 年我国15 家地方金融控股公司为研究样本，分别从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发展能力三个维度实证检验了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业务多元化程度对其经营绩效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业务多元化程度的提高能够显著改善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盈利能力、成本控制能力和发展能力，即业务多元化程度与其经营绩效显著正相关。这主要是由于地方性金融控股公司经营风险较高，企业通过实行多元化战略，不仅能够实现分散风险的目的，同时能够有效发挥不同业务的协同作用，避免业务单一带来的风险波动问题。同时地方金控公司建立后，往往会调整战略布局，使旗下子公司之间进行战略配合，力求整体的管理整合，解决各自为战、互相竞争的局面；能够更加有效的实现不同金融机构之间的业务合作，实现业务互补等，进而获取协同效应优势。在金控公司内部，随着业务多元化程度的提高，同一主体向客户提供涵盖投资、储蓄、信贷、保险等更多方面的金融服务，可以有效提高企业的综合竞争力，进而改善其经营业绩。

本文的研究丰富了金融业多元化战略经济后果的相关文献，加深了对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认识。地方金融控股公司作为一种新兴的金融业务发展模式，对于提升地区金融机构的竞争力和经营效率、改善区域资源配置具有积极的作用，我国应借鉴发达国家的先进经营模式和实践经验，根据各地区金融市场的自身特点，有效整合地方金融资源，通过地方金融控股公司的多元化业务模式创新等，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