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动研究中成长

[摘要] 中小学教师行动研究是指中小学教师为提高自己对教育、教学的理性认识，加深自己对教育、教学背景的理解，以提升自己的教育、教学质量为目标而进行的反思型研究。它应满足三个标准：行动导向、协同研究、反省思考。它的实施步骤是：确立行动研究问题、多周期渐进式行动、发表与呈现。

[关键词] 中小学教师;行动研究;多周期渐进式行动

中小学校的教育、教学是受到教师、学生、学科、工作环境、领导方式、文化习俗等多种因素影响的、高度复杂的社会现象。对中小学教师来说，简单遵循脱离具体行动背景的教科书或外部专家所传递的理论、程序和方法来工作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要持续不断地反思自己的教育、教学经历，反思自己的假定、信念、发展轨迹和价值观，并能根据反思结果、学生的发展需求和现实状况开展行动研究。

中小学教师行动研究及其标准

与外部专家（大学教师、科研机构研究人员等）为主导的教育行动研究不同，中小学教师行动研究是指中小学教师为提高自己对教育、教学的理性认识，加深自己对教育、教学背景的理解，以提升自己的教育、教学质量为目标而进行的反思型研究。它应满足三个标准：行动导向、协同研究和反省思考。

1.行动导向

行动是一种致力于社会延续和改变，既为他人所分享又受他人限制的力量形式[1]。它包括三个要素：第一，它是一个为获取目的的行为;第二，必须发生在特定的社会环境或情境里;第三，牵涉到行动者的动机、能力与精力。对中小学教师来说，不能付诸行动的想法都是空中楼阁。因此，正是行动在诉说着教师是谁，教师在往哪里走，教师的专业是什么。在中小学教师行动研究中，行动导向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任何行动研究的问题都产生于教师在其日常生活中对教育、教学情景的知觉，对教育、教学行动的关切，以及对教育、教学实际改变的需求。第二，解决任何行动研究的问题都必须通过教师的行动才能完成。教师的行动可以是课堂上发起的一系列学习活动，如给予学生指导性的说明，以特定的方式与学生相互作用;也可以是课堂外的师生相互作用或社会活动，如为班级创建在线社群，组织学生父母参加工作坊等。第三，解决任何行动研究问题的直接目标都只能是教师教育、教学质量的提升和教师行动智慧的发展。这意味着在充满价值（如个人與社会、自由与纪律、当前需要与长远目标等）冲突和对抗的教育世界中，行动研究能帮助教师批判性地考察和反思教育、教学工作中不同概念的不恰当性，使他们从对传统和习惯的依赖与束缚中解放出来，并能够以更训练有素、更明智、更有效的方式来开展教育、教学工作[2]。

2.协同研究

协同是指齐心协力、共同完成一件或多件事;研究是指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它可以融合到每个人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对中小学教师来说，协同研究主要是指三个方面。第一，与当地名师、专家教师之间的协同。通过观摩当地名师、专家教师的课堂，与他们进行充满实践智慧的交流，开展行动研究的教师不仅能获得许多显性知识，而且能对名师、专家教师的隐性知识有更多的感悟和体察并加速这种隐性知识的显性化过程。第二，与学校同事之间的协同。通过建立教师行动研究小组，同事之间可以正式（集体备课、听课、定期举行会议等）或非正式（吃饭、休息时的闲聊等）的方式对彼此的教育、教学经验进行交流、研讨，共同提升教育、教学工作的质量。第三，与教育官员、大学老师、研究生、家长或其他关心学生发展的人士之间的协同。教育官员可以为开展行动研究的教师提供必要的办公协助;在需求评估、数据搜集、行动计划、文献梳理、行动评估等方面，大学老师和研究生能给予教师更多针对性的帮助和指导;而家长和其他社会人士则能为开展行动研究的教师提供必要的社会资源和服务，如家长、社会媒体的相关正面宣传会大大鼓励中小学教师开展行动研究。

3.反省思考

反省思考是对于任何信念或假设性的知识，按其所依据的基础和进一步结论而进行的主动的、持续的和周密的思考。[3]在教师行动研究中，它有四种功能：第一，评价行动是否达到预期;第二，成为正确计划下一步行动的出发点;第三，是修改总计划的基础;第四，为计划者提供学习的机会，获得新的洞见。[4]它主要包括行动中的反思和行动后的反思。

第一，行动中的反思。它主要是指教师在行动过程中进行的反思，它是教师有意识地或潜意识地、不断地对与以往经验不合的、未曾预料的问题情境的重新建构。行动和反思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彼此互相回馈，互相设定界限。反思的内容主要包括行动的结果、行动本身、隐含在行动中的直觉性认识，以及它们彼此的相互关系。[5]如教师在开展讨论式课堂教学过程中，可以进行下列反思：我说的话和做的事能帮助学生深入思考吗？我是否关注那些没有发言的同学？……

第二，行动后的反思。行动后的反思是指教师对已经发生的行动的回顾性思考，其中也包括对行动中反思的结果与过程的反思。

例如，一位教师开展“基于互联网技术的课堂教学行动研究”，持续一段时间后，发现学生的纸笔测验分数下降、课堂上的不良行为增多。为了更好地反思这一状况，教师可以采用两个方法。一是基于数据的反思。教师对通过观察、访谈和问卷调查所获得的数据进行分析，会发现许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实，如有的学生是互联网技术盲，有的学生因家里没有网络而无法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的学生沉迷于网上冲浪或打游戏，等等;二是教师与自己的师傅、同事和家人一起反思。通过“头脑风暴”，教师不仅能获得许多新想法和新视角，而且能在反思中克服许多主观偏见。如教师会向同事抱怨学生不听话，同事可能会启发他思考：为什么要让学生执行你的指令？这样，教师就会从事一些深层次的、根本性的反思。基于这些事后反思的结果，教师会改变原有的想法，并调整甚至取消自己的一些行动或计划。

中小学教师如何实施行动研究

行动研究的过程就是中小学教师根据课程标准、学生需求和现实情境的复杂要求，通过计划、实施、评估和反思，不断改进教育、教学行动质量的过程。它的实施步骤是：确立行动研究问题，多周期渐进式行动，发表与呈现。

1.确立行动研究问题

确立行动研究问题说起来简单、容易，但做起来复杂、艰难。一般来说，以下几点特别值得关注。①

第一，要避免“非黑即白”的两元认识论问题。如“听莫扎特的音乐会影响学生的理智发展吗”就是典型的“非黑即白”问题。这种是非、正误的问题会让教师大大简化行动研究的复杂性，让研究活动进入一个两元认识论框架。而真正的现实情境是复杂的，很难用两元认识论来描绘和理解。听莫扎特音乐的效果可能是正向的，也可能是负向的，甚至还可能是一种奇怪的经历。无论何种结果，都可能取决于个体的音乐表演经验、理智水平和情绪状态，也可能取决于莫扎特歌曲的选择和演奏环境，还可能取决于家长、媒介、同伴的影响等。因此，任何将复杂的现实情境简化为寻求唯一答案的研究问题，都会使教师行动研究缺乏真正丰富的探究过程，都会背离教师行动研究的初衷，即帮助学生在真实的环境中学习、成长。

第二，要问根植教育教学发展的问题。不要问那些仅仅是信息搜集或事实发现的问题，如“我的学生真的关注数学吗”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研究问题，而是一个发现事实的询问。也不要问一些很大的哲学问题，如“自由言论的意义是什么”或“宗教在教育中应该扮演的角色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是先验的，不能基于事实或數据做判断，很难进行研究。如果教师对自由言论和宗教话题感兴趣，完全可以将上述问题替换为“如何在我的班级里帮助学生进行合作学习，并能促进他们自由、民主地讨论”，或“有关宗教信仰的讨论如何能提高学生学习历史的动机”。

第三，要问开放但又有挑战性的问题。在行动研究中，教师需要对复杂的现实情境进行开放性探究，因此要使行动研究问题具有开放性，同时又不能使它太宽泛或太狭窄。如“我如何成为一名好的数学老师”就太宽泛，“在数学课上，如何让我的学生精确地画一条直线”又太狭窄，而“如何使用视频图像帮助我的学生对学习几何概念感兴趣”则是一个很好的行动研究问题。对中小学教师来说，行动研究问题还要具有速度的挑战性，问题太难，很可能让教师行动研究停滞不前;问题太容易，很难让教师有机会成长与发展。

第四，要问需要教师深层情感投入的问题。教师行动研究的一个重要假定是教师在改进自己的行动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问题不是深深扎根于与教师的身份认同和角色相关的深层情感，行动研究很可能停留在技术层面，很难让教师全情投入，甚至会让教师放弃和逃避，更遑论帮助教师掌握改进行动的新方式。因此，教师在确立的行动研究问题中要包含“我”。如“我如何能有效地……”“我能做些什么……”

2.多周期渐进式行动

教师可以根据行动研究的目标来界定周期，如果研究目标是提升课堂教学的质量，就可以把一个周期界定为一堂课的教学或一个单元的教学，也可以界定为一周的教学、一个月的教学或一个学期的教学。但不管如何界定，教师行动研究的一个周期都要包括以下四个环节。①

计划。计划是指教师在教育、教学工作中准备实施的系列行动或改变。它主要涉及学生的学习、成长，教师的行动、信念、假定和价值观的改变等。在制定计划时，教师要不停地思考以下问题：行动的目标是为了学会知识、技巧和概念，还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良好评价;行动的要素和程序是什么;什么因素会影响行动的质量……对中小学教师来说，不能过分计划自己的行动，过分计划意味着教师不能在现实情境中有效探索各种各样的实施细节，也会使教师的行动不够灵活，不能对内在于真实生活情景中的变化做出明智的反应;当然也不能弱化计划的重要性。教师应该形成一个既清晰、可行，又允许一定程度自由的灵活、开放的行动计划。

实施。仔细实施已经计划的行动或变革，在实施过程中，教师要直面现实并能创生性行动。现实中，教师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境，如因学生过于活泼而经常出现的课堂教学中断，个别学生提出了有趣但与课堂主题无关的问题，两个学生突然在课堂上打架，等等。这就要求教师客观、冷静，尝试“换一种思路试试看”，在“试试看”中突破现有状态，寻找一种新策略、新方式。

评估。评估行动或变革的效果。一般来说，教师可通过以下方式进行评估：通过考试分数、测验成绩、作业订正情况了解学生的表现;通过问卷调查和开放式面谈了解学生的信念、感受和理解;通过观察记录、田野日记的形式了解学生的品行和社会交往;通过视频录像了解教师的教学和师生互动情况;通过博客、反思日志和微信上的相关记录等，来了解教师的内心世界的变化和意义生成的机制。

反思。反思是指教师对自己的教育、教学行动的动机、方法、材料、结果，以及下次再行动时应做哪些改变进行的系统性考察。在行动研究中，它有四种功能：评价行动是否达到预期;成为正确计划下一步行动的出发点;是修改总计划的基础;为计划者提供学习的机会，获得新的洞见。

以上四个环节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机的教师行动研究周期。由于现实情境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远远超出了教师的预期和想象，因此不管计划和实施有多么完美，任何一个周期内的行动研究都不可能彻底解决问题。即使取得了一些预期的成功，教师也总能发现一些有待改进的空间。例如，为了在课堂上消除学生的不良行为，教师实施了“基于责任追究的课堂管理行动研究”。一个周期结束后，教师发现自己的系列行动虽然使课堂发生了一些积极的变化——学生的不良行为明显减少，课堂教学可以平稳进行等，但同时教师也发现课堂上出现了许多新问题——一些学生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师生关系受到损害等。即使没有实现预期的成功，也不是真正的失败，因为教师有机会弄明白失败的根源和从经验中学习，并能在已有周期的基础上开始一个新的行动研究周期。在教师行动研究中，每一个周期都是在为下一个周期做准备。这个过程不是低层次的重复行动，而是一个循序渐进、螺旋式上升的艰难过程，是教师不断给自己加压，寻求更快、更高、更强挑战的过程。所以，为了对教育教学工作中所使用的新行动或新方法形成全面、深入的理解，为了持续不断提高自己的教育教学能力，教师需要多周期渐进式行动。

3.发表与呈现

发表与呈现是中小学教师开展教育行动研究的一个重要步骤，它不仅能让教师与他人分享自己的收获、经验和深层情感，而且能为教师提供一个全面反思行动研究各个部分的机会。当教师通过多周期渐进式行动对所研究的问题形成深入、全面理解后，就可以开始考虑如何根据不同的受益人群公开发表与呈现自己的行动研究结果。

首先，教师可以把一些与行动研究项目相关的材料（图像、视频、反思日记、经验总结、研究报告等）放在相关网站上，或通过博客、微信等媒介加以传播;也可以出版书籍或把自己精心撰写的文章发表在一些公开出版的刊物上。当然，如果涉及个人隐私或机密问题，一定要事先征求相关人士或机构的意见并做相应处理。

其次，通过网络搜寻或朋友推荐，教师可以在感兴趣的相关专业机构或学术组织举办的会议上，通过海报展示、递交论文、口头报告、视频播放等形式呈现行动研究结果，这样面对面的、充满学术交锋的分享和讨论，有助于教师深入反思已有的经验和形成充满创意的想法。

再次，教师也可以组织一些对行动研究感兴趣的人士（可以来自同一所学校，也可以来自不同的学校;可以来自同一学科，也可以来自不同学科;可以是大学教师和研究生，也可以是不同层次的教育管理者、家长和社会人员等）参加基于现实问题解决的工作坊或研讨、交流会。这不仅能促进教师更准确地描述、解释一个特定的情景或问题，更好地反思现实，而且有助于推动各方人士协同解决行动研究问题。

無论以哪种方式发表与呈现行动研究的结果，都会让教师得到必要的反馈或建议，都会促使教师深入反思自己的行动并积极参与开放的、建设性的对话，从而学会更多有关教育、教学行动的知识和技能，形成更多有关教育、教学行动的智慧、洞见和深层情感，更加主动、自觉地提高自己的教育、教学行动的质量。

参考文献：

[1][2]W.Carr.For Education：Towards a Critical Educational Inquiry [M].Buckingham：Open University Press，1995：1、30.

[3][美]约翰·杜威.我们怎样思维·经验与教育[M].姜文闵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6.

[4]王方林.教育研究何去何从[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教科版），1999（3）：51.

[5][美]唐纳德·A·舍恩.反映的实践者——专业工作者如何在行动中思考[M].夏林清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