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代柳永文学形象的三重性演变

2019-02-19 23:09陈莜烨
关键词:柳永

陈莜烨

论古代柳永文学形象的三重性演变

陈莜烨

(山东大学文学院 山东济南 250100)

自宋以来,柳永题材作品诸多,笔记、戏曲、小说皆有,形象各异。但文人笔下的柳永,不外乎才子、浪子、士子三类文学形象,塑造的重点从只有词才到文艺兼备的“全能”才子,从“偎红倚翠”到钟情一人的“情痴”,从仕途坎坷到风流与官气兼具的“余杭县宰”。形象演变背后是文人们发展叙事模式,嫁接合流故事系统的结果。受时代审美、作家创作动因等影响,世代累积下的柳永文学形象渐渐迥异于历史形象。

柳永;文学形象;才子;浪子;士子

柳永生前社会地位卑微,没有进入正史,其故事多散见于野史杂著,流传于杂剧小说之中。古代以柳永为题材的作品大多未保存至今。笔记有三十多篇可见。戏曲小说保存完整的有4种:关汉卿杂剧《钱大尹智宠谢天香》、洪楩《清平山堂话本》之《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①、冯梦龙拟话本《众名姬春风吊柳七》、邹式金杂剧《风流塚》。残本有5种: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见宋元南戏《柳耆卿诗酒玩江楼》;《永乐大典》(卷13980)见宋元南戏《柳耆卿花酒玩江楼》;徐渭《南词叙录》见宋元南戏《秋夜栾城驿》;钮少雅《汇纂元谱南曲九宫正始》见宋元南戏《子夫梦栾城驿》;《录鬼簿》见戴善甫元杂剧《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近20年来,学界对柳永文学形象整体演变有较为深入的认识,但失之于形象的分类演变梳理。本文旨在前人研究基础上,以知、情、意为内在逻辑链条,辅之以时间线索,总结历代柳永题材作品塑造出的才子、浪子、士子三类形象的各自演变轨迹,爬梳故事叙事模式和故事系统流变,以此辨清柳永的文学形象和历史形象。

一、知:从尤精乐章到无所不通的才子

宋人以柳永词才为重,柳词自然成为表现其才学的“焦点”。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八说柳永“少有才俊,尤精乐章”[1]。柳词流传广泛,也以歌唱方式传至域外。南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曰:“予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明官云:‘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言其传之广也。”[2]值得注意的是,宋人对柳永诗文方面的造诣绝口不谈,仅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提到“永亦善为他文辞”[2]。可见,宋人侧重于塑造“词人”柳永。

受限于笔记体裁,宋人裁剪故事片段附加于柳永身上,放大其作词才华,其中亦有虚构成分。如杨湜《古今词话》写柳永《倾怀·秋景》一阙,为妇人所托之作[3]27。据北宋陈严肖《庚溪诗话》卷下指出此诗“皆传吕先生洞宾所题”[4],胡仔也认为《古今词话》的记载为“此语怪诞无可考据”[5]。一些南宋文人把金元之战的祸端归结于柳永身上,如罗大经《鹤林玉露·丙集》卷一,言词作《望海潮》引发金主完颜亮“投鞭渡江之志”[6]。据彭国忠研究,《望海潮》是导火索,但不是决定因素。[7]

到了元代,关汉卿延续宋代重柳永“词人”身份的书写方式。在《钱大尹智宠谢天香》中,柳永有词集《乐章集》留在谢天香处,上京赶考前作《定风波》词赠予她。钱可听闻内容后,感叹柳永高才“在那五言诗、八韵赋、万言策上留心”[8],早就可以为官入仕。

话本《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对柳永的塑造从仅局限于长短句,拓展到诗赋上。作者肯定柳永诗歌创作,但不偏重词才或诗才,作赋能力也无单独强调。柳永“吟诗作赋”[9]1“诗辞文采压于才士”[9]2。话本不仅描绘柳永赠妓词与题壁词的具体创作场景,还以“柳耆卿美人诗”入话,且写柳永与周月仙欢恰后,大喜作诗。两首诗歌都颇有艳情色彩,符合市民娱乐心理。柳永亦有其他方面艺术修养,“琴棋书画,品竹调丝,无所不通”[9]1,标志着才子形象开始向着“全能”方向发展。

此后文人创作中兼论柳永文学和艺术才能,只是笔墨偏重不同。明代冯梦龙《众名姬春风吊柳七》,开场介绍柳永兼有吟诗、作赋、写词之才,各类艺术无所不通。但与话本《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不同的是,拟话本更强调作词和音乐才能。柳永“词家独步”[10]103,拟话本中共提起柳永10首词,是目前可见的相同题材中提及词作数量最多的作品,他因词被视作“神仙”[10]104。在音乐上,他“于音律里面第一精通”[10]103,连玉帝都敕旨,“借其仙笔”易《霓裳羽衣曲》[10]108。仙化的夸张处理使得全能化才子形象更为鲜明。

清代杂剧《风流塚》沿袭明代叙述,偏于描绘作词和音乐才华。开场介绍柳永:“赋掷金声,词霏玉屑”[11]1224,为“当今第一才子”[11]1231“词家名手”[11]1228,词作语言“此等他人不能乞其一字”[11]1231。杂剧《风流塚》中仅提到《西江月》一词。在艺术修养上,更偏向于音乐才能,他“增定大晟乐府二百余调”[11]1225“偏工选色征声”[11]1227,未提到棋、书、画等爱好。

总结出柳永才子身份的演变轨迹后,还需解决两个问题:首先,为什么“词人”柳永成为后代文人塑造其才子形象作品的不变元素?柳永专力乐章,精通音律,创制慢词长调体式,以赋为词,俗语入词。历史中每一次的新变,都将带来热议,柳永也不例外,爱好者推崇之,排斥者贬低之,词人柳永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带来喧动的同时,其本身也成为被人书写的对象。另外,因词引起的纠葛使他一生终不得志,坎坷的命运都让人无法绕过其词人身份。其次,为什么到了明代,文人才开始关注柳永诗赋以及艺术素养?理想化的形象背后蕴涵着什么心理?明代文人有着才情统摄的文艺一体观,例如时人唐寅、高棅等,皆专于诗,又长于书画等艺术。董上德认为后人对柳永形象的塑造是文人“在主流文化与非主流文化的对峙中争取自身‘话语权’的一种‘不无聪明之处的策略’”[12]。柳永与教坊合作的创作道路,殊于“文统”“道统”,但通俗文学的创作成为后代“书会才人”以及失意文人的普遍选择。处于创作边缘的文人们,始终无法与主流文化“一刀两断”,这是文人被迫与传统相悖的无奈,是渴望回归正统的愿望。柳永才子形象,承载着通俗文学创作者的心路历程,代表着文人在正统文学转向通俗文学演变中的独特性心理体验。

二、情:从偎红倚翠到自是情痴的浪子

北宋笔记受体裁限制,多以简练的语言描述柳永留恋秦楼楚馆的生活常态。如陈师道《后山诗话》言“柳三变游东都南、北二巷,作新乐府,骨九骨皮从俗,天下咏之。”[13]南宋时,小说家不再以展示柳永生活全貌为主,而是刻意剪裁一些事件,放大其风流浪子形象。大致以两种方式渲染柳永与妓女关系:

一种是“交易”关系。柳永给歌妓写词,歌妓资助柳永生活,各取所需,此叙述模式运用者众多。南宋罗烨《醉翁谈录·丙集》卷二“三妓挟耆卿作词”,三妓张师师、刘香香、钱安安,见到柳永后纷纷要求他填词,“一经品题,声价十倍”[14]32。而柳永生活潦倒,“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14]32。“吊柳七”情节是该叙述模式的延伸故事,妓女们埋葬柳永尸骸可看作她们资助柳永的另一方式。南宋初曾敏行《独醒杂志》卷四中最早出现该情节:“远近之人每遇清明日,多载酒肴,饮于耆卿墓侧,谓之吊柳会。”[15]祝穆《方舆胜览》载群妓“每春月上塚,谓之吊柳七”[16]。在核心事件外,增加故事线索之内的“卫星事件”,使得人物形象立体而丰满。当然,历史上真正安葬柳永的人绝不是歌妓舞女,而小说家将两者扯上关系,更在于渲染柳永之风流。《古今词话》中一语“这大伯做鬼也爱打哄”[3]25,实则是小说家内心的话。

另一种是“恋情”模式。从狎妓上升为情侣关系,更侧重双方相恋的描写,是对前一种叙事的联想与扩展。《古今词话》写道:

柳耆卿尝在江淮眷一官妓,临别,以杜门为期。既来京师,日久未还,妓有异图,耆卿闻之怏怏。会朱儒林往江淮,柳因作《击梧桐》以寄之曰……妓得此词,遂负愧竭产,泛舟来辇下,遂终身从耆卿焉。[3]25-26

罗烨《醉翁谈录·丙集》卷二“柳耆卿以词答妓朱玉”[14]34,情节相近,点出官妓名字为朱玉。此时已初见柳永浪子形象朝着钟情方向发展的端倪。

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专用宋代“恋情”叙事模式,塑造“情痴”形象。柳永赴京赶考,接连四次请求钱可“好觑谢氏”。中状元后,不忘当日迎娶誓言。听闻天香被钱大尹占为己有,心中怨恨。其用情之深,异于同时代负心汉题材的男主人公,如《赵贞女》中飞黄腾达后背亲弃妇的蔡伯喈。柳永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谓圆了文人们得意的乐事。

话本《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采用第一种叙事模式,写柳永与众多妓女的关系。其中有三人与他关系最亲密,争着养柳七官人。联系后代作品看,“三行首”成为柳永题材作品的又一固定叙事单元。此话本中未体现第二种叙事模式。

明代以后,文人开始融合两类故事系统。《众名姬春风吊柳七》“捏合”二者,笔墨无所偏重。它延续“偎红倚翠”浪子形象,“三个行首,赔着自己钱财,争养柳七官人”[10]103,柳永在民间、妓女心中地位高于物质、君王甚至神仙。他“仙逝”后,满城妓女前来相送,哀声震地。同时,裹藏着第二种叙述模式,柳永与谢玉英因词生情,定下海誓山盟,任满还京,特意相寻。美好结局包含冯梦龙对过去那段被侯惠卿抛弃的故事的感伤,以及对“才子佳人”爱情的期盼。

清杂剧《风流塚》中,也用了宋代的两种叙事模式,但“恋情”模式成为叙述重点,“情痴”形象更为突出。开头提及柳永和三行首关系密切,但略去作词相赠情节。结尾仍保留清明扫坟、吊念的故事。而第二类故事系统中,柳永与谢天香因词结缘,但不同于拟话本的是,两人分别后,谢天香没有“出轨”,而是一直等候柳永归来。柳永任官时,也十分思念天香,甚至想辞官去找她。二人情意浓浓,矢志不渝。柳永死后,天香立冢,三行首吊念,伤心不已。

可见,在浪子身份塑造上,后人多杂糅宋时两种叙述模式。“交易”模式用来描写柳永与多位妓女关系,“恋情”模式则描述柳永与一位妓女关系,且逐渐发展为柳永与谢玉英/谢天香的爱情。而第二个故事系统在明清处于中心故事地位,突出柳永“自是情痴”的形象。而作为第一种叙述模式延伸故事的“吊柳七”情节,也发展成为两大故事系统融汇的交点,感情线索停止游移,予人稳定感与终止感,体现中国“曲终奏雅”的传统美学结构。“才子佳人”型的爱情故事,不仅塑造柳永之“情”,而且寄寓着小说家对“情”的美好愿望。

三、意:从宦途坎坷到风流官人的士子

宋人笔记着重描绘柳永仕途坎坷。他多次科举不中,考中后又因各种原因官居下僚,较少描写为官政绩及罢黜后的表现。其中,仕途坎坷的叙述类型大致可分为以下四种:

其一,词作冲撞上层统治阶级,仕途受阻。如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八、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三等记载的《醉蓬莱》事件,虽部分细节矛盾,但都归咎于柳永率意为文,语不称旨。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六,说柳永俗词创作与仁宗“留意儒雅,务本理道,深斥浮艳虚薄之文”的理念相悖[17]。

其二,放浪形骸的生活和低劣的品德所致。南宋中后期祝穆《方舆胜览》卷一一云:“仁宗尝曰:‘此人任从风前月下,浅斟低唱,岂可令仕宦。’”[16]柳永流连秦楼的生活方式阻碍仕途发展。

其三,性格狂傲不羁,不屑为官。南宋罗烨《醉翁谈录·丙集》卷二载“其为人有仙风道骨,倜傥不羁,傲睨王侯,意尚豪放”,官至屯田员外郎后,“自是厌薄官情,遁于武夷九曲之东”。[14]30这种写法少了“不遇”主题,突出的是柳永不慕官名的个性。

其四,受限于宋代选官制度。北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卷六中,柳永因歌辞为人称赞而被荐升官,但郭劝“言三变释褐到官始逾月,善状安在,而遽荐论”[18]。宋代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一六景祐二年六月也载此事。吴熊和先生考证,此次推官受阻确实违反当时磨勘制度。[19]就真实性而言,第四种说法更接近历史,然而,在宋代仅叶梦得一人提及,并且他不看重这个原因,在笔记中还捎带记录了《醉蓬莱》事件。自古以来,文人因文学而获罪者众,柳永境遇正是无数不得志文人的写照,故而第一类叙述模式最为流行。

到了南宋末年罗烨时,才出现较长篇幅书写柳永任官表现的作品。《醉翁谈录·庚集》卷二“判妓执照状”“不羁子”携妓首饰,柳永以古诗句判案[14]30-31,刻画了一位正直勤政、为民请命的官员形象。

宋代后,文人描写柳永的重心不再是仕途多舛,而是如何为官、罢职以及任官期间的政绩。首先,小说、戏曲大致以两种“戏说”方式“授予”柳永官位:

一种是改变历史真实,圆柳永状元梦。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中,柳永一举状元及第。元代科举的废止对文人精神和物质带去了很大的打击,他们在柳永早期屡试不第的经历中找到了跨越时空的共鸣,为得到心理补偿与慰藉,“赐予”柳永光明的前途。

另一种是回避历史“窘境”,不睬其官路坎坷事实,代之以文采出众,为人推荐而顺利步入仕途,此反证前面所论柳永才人形象到明清被提高,认为其才足以为官。如话本《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以柳耆卿诗词文采压于才士,保奏为“余杭县宰”[9]2。《众名姬春风吊柳七》《风流塚》也直接授予柳永这一官职。那么,相较宋代记载柳永担任各种官位而言,后代戏曲、小说中,文人为何更倾向塑造“余杭县宰”柳永形象?董上德认为,这个“杭州”柳永,是北宋柳永的虚化形态,不能把他与作为北宋词人的柳永等量齐观。[20]至北宋,杭州已发展为经济文化极发达的城市,柳永《望海潮》正是对这一繁盛都市的摹写。其茶馆酒肆、烟花巷陌丝毫不亚于汴京,尤其在宋人南渡以后,“便把杭州作汴州”[21]。杭州既能满足柳永游玩“狭斜”的生活需要,又符合地方官的历史身份,“余杭县宰”成为兼具风流与官气的身份符号,尽显文士之风。

官职“授予”之“轻松”,以至文人“夺去”柳永官位时也带上戏谑调侃笔法。《众名姬春风吊柳七》以及《风流塚》,采用宋代笔记中以词冲撞统治者的叙述模式,制造献词的“乌龙事件”,柳永因误送《西江月》(腹内胎生异锦)一词得罪宰相吕夷简,仁宗下诏“风前月下填词”[10]107。偶然性事件的穿插颇具趣味。

此外,延续宋代笔记对柳永官途不顺的第三种写法,描写柳永罢黜后的言行。《众名姬春风吊柳七》与《风流塚》都突出其个性与任官的矛盾,他向往自在生活,不愿受缚。从他改名“三变”的原因解释中[11]1240,可窥见“词人”“官人”身份是其现实与心志矛盾阶段,而“仙人”状态才是其所追求的。作品塑造了柳永反抗封建制度的狂狷形象以及不与统治者合作的风流个性。

此外,相较宋代笔记对柳永为官政事蜻蜓点水般的描写,小说、戏曲朝着两个方向塑造士子形象,并增加“玩江楼”情节:

一是正统官人形象。宋元南戏《柳耆卿诗酒玩江楼》中,柳永正直勤政,为儒家正统思想的循吏形象。他告诫属下,不可“贿赂徇情”,要“廉能仁政”,“省刑罚,薄税敛,安百姓,家无事,国无征”[22]。《众名姬春风吊柳七》中,柳永“为官清正,讼简词稀”[10]105,惩治豪强刘二员,促成一桩美姻缘,从中反映市民阶层对地方官吏的期待。

二是“浮浪官人”形象,将“情”与“意”合二为一,即融合士子与浪子身份,这符合柳永的内在性格逻辑。话本《柳耆卿诗酒玩江楼记》将其塑造为流氓恶霸。他身居官位,唆使船夫行不当之事,以强抢周月仙。这个情节被称为“玩江楼”题材。后载于明梅鼎祚《青泥莲花记》卷十二“周月仙”条[23]。其他一些戏曲中,柳永也以反面官员形象出场,如宋元戏文《张协状元》第48出、杂剧《逞风流王焕百花亭》中的“迎仙客”曲子。这类叙事带有浓厚的市民意识,也透露接受群体狡黠、娱乐的心理。

结语

有宋以来,柳永才子、浪子、士子身份不断被建构,成为故事基本内核。宋代笔记侧重柳永作词之才华,烟花巷陌之风流以及仕途之坎坷。在此基础之上,柳永在后代戏曲、小说中发展为精通文艺,一往情深,宦途顺遂,风流官人的形象。虽然其形象不断变异,不同叙事因素嫁接合流,但一直不变的是他的知、情、意。而从整体上看,宋代更偏向于知的刻画,明清后,更重于情与意的描绘,意中又融入了情的元素,使得柳永的浪子形象更为显著。知、情、意统一于形象的心理层次之中,情中有知,意中又融知与情。直至当代,柳永的热度不减,大批关于柳永的文学创作、影视作品占据文化市场②。文学形象的接受是一个动态、流动的,而非静止、孤立的过程。接受者会进行选择、吸收和过滤,使之与既有的视域融合。但不能否认,文学传播使得后人在接受中产生“混淆”,错把笔记当史实,视戏曲小说为事实,以至当下部分学者对柳永人品评价有失偏颇,柳永文学形象已和历史真实面貌相去甚远。因此,评判历史柳永的人品问题,需要了解与辨清文学形象的塑造,切不可混为一谈。

注释

① 对于此话本的具体写定年代,各家说法不一:有以抄本《述古堂书目》以及《古今小说·叙》为代表的宋代说;有以孙楷第、谭正璧为代表的宋元说;有以胡士莹为代表的元代说;有以程毅中、乔光辉为代表的元明说。但上限不早于宋,下限不晚于明初。

② 当代以柳永为题材的作品有:黄大铣传记小说《白衣卿相》;陈旭、陆永康电视剧剧本《柳永》;浙江嵊州市越剧团演出的越剧《柳永与虫娘》;王仁杰越剧《柳永》;赵莱静和罗周新编历史剧《鹤冲天》;余青峰越剧《白衣卿相》;苏宁评剧《谢天香》;电视剧《书剑情侠柳三变》;流行乐曲《白衣》《哭三变》等。

[1] 王辟之. 渑水燕谈录[M]. 北京:中华书局,1985:75.

[2] 叶梦得. 避暑录话[M]. 北京:中华书局,198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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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彭国忠. 柳永《望海潮》的异域接受与本土反响——以宋金时期为论[J]. 长江学术.2014(4):5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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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陈师道. 后山诗话[M]. 北京:中华书局,1985:7.

[14] 罗烨. 醉翁谈录[M]. 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15] 曾敏行. 独醒杂志[M]. 北京:中华书局,1985:27.

[16] 祝穆. 方舆胜览[M]. 祝洙,增订,施和金,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3: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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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吴熊和. 从宋代官制考证柳永的生平仕履[J]. 文学评论. 1987(3):141-146,101.

[20] 董上德. 关汉卿处理柳永题材的叙事策略——从〈谢天香〉的“疏漏”说起[J]. 文化遗产.2009(2):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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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钱南扬. 宋元戏文辑佚[M]. 北京:中华书局,2009:115.

[23] 梅鼎祚,纂辑. 青泥莲花记[M]. 陆林,校译,合肥:黄山书社,1996:263-264.

The Threefold Nature and Evolution of Liu Yong’s Literary Image in Ancient Times

CHEN You-ye

(School of Literature,Shandong University,Jinan 250100,Shandong,China)

Since the Song Dynasty,there have been many works presenting different images of Liu Yong,including notes,dramas and novels. However,under the pen of literati,the literary images of Liu Yong are just three kinds,namely the talented man,the prologue man and the scholar man. The focus of image molding is from writing Ci to having omnipotence in art,from “having many lovers” to a “love fool” falling in love with one person,from rough official career to a “administrator of Yu Hang county” with romance and bureaucratic airs. The evolution of image is the result of the development of narrative mode and the grafting of story system. Influenced by the aesthetics of the times and the motivation of writers’ creation,Liu Yong’s literary image accumulated gradually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 differs from his historical image.

Liu Yong,literary image,literati,prodigal,scholar

I242.1

A

1672-4860(2019)06-0030-05

2019-07-28

陈莜烨(1997-),女,汉族,福建宁德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唐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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