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探析

张曦琳

(山东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山东 济南 250014)

大学学生事务管理是大学管理人员依照特定的管理理念对学生相关的非学术性事务的计划、组织和领导，涉及生活问题指导、身体与心理健康保健、课外社团活动、就业指导、奖助工作、校园秩序维护等事宜，全方位地为学生提供服务，帮助和促进个体的发展。在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一般被称为“学生支援”或“学生生活支援”，[1]包括学生生活支援、就业支援、留学生支援、奖助学金支援、特别教育支援及学术支援等几个主要方面，形成了颇具日本特色的“支援”体系，这在国立和私立大学中的管理没有明显差别，因此不作区分。本文旨在对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进行整体探析的基础上，提供对我国大学学生工作改革有意义的借鉴。

一、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模式

大学生事务管理是以非学术性事务和学生课外的组织活动为主要内容，包含意识形态教育、制度管理和生活服务三大方面，以实现育人与服务学生相结合，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是高等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一环。[2]3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政治、经济与文化飞速发展，社会管理领域呈现科学化、高效化、专业化、一体化的特点。学生事务管理领域也受到影响，形成了“学校主导—社会参与”的模式,并呈现出专业化、专门化、职业化、法治化的垂直管理的特点。[3]值得注意的是，“学校主导—社会参与”学生事务管理模式同样重视政府力量的参与，在日本，文部科学省对大学生支援提供多方面的帮助和支持，如设立日本学生支援机构，颁布《独立行政法人日本学生支援机构法》等。

(一)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的机构设置

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的管理机构分为国家和学校内部两个层面。在国家层面，日本于2004年4月成立具有独立行政法人地位的学生支援机构(Japan Students Service Organization, JASSO)，整合了特殊法人包括日本育英会、财团法人国际教育学会、内外学生中心与关西国际学友会等几个机构，独立管理全国学生支援工作。具体包括监察室、政策企划部、总务部、奖学事业本部、奖学事业部、留学生事务部、学生生活部、日本语教育中心、地方支部等分部。[4]

具体到各大学内部，学生支援工作由学生部承担。学生部承担着各大学内部学生相关事宜支援，关西大学学生部部长越智光一曾说:“学生部是在校园生活中,对学生个人或团体活动提供各种服务,以促使学生形成丰富人格,达到自主发展的管理组织。”[5]13各大学内部管理体制与管理事项之间差别并不大,东京农工大学作为一种较为典型的设置模式，可以体现出日本大学学生支援的机构设置和分级机构的管理内容(见图1)。日本大学一般都设有专门的事务局用于服务和管理所有与学生相关的非学术性工作，院系一般不再开设学生事务工作部门。[6]此外，社会力量以组织形式参与大学学生支援工作，主要负责学生的食宿等生活后勤服务，政府通过税收政策倾斜予以支持。政府、大学、社会力量的三方协助、配合，保证了日本大学学生支援工作的顺利进行。

图1 东京农工大学学生事务管理机构设置

资料来源：根据日本东京农工大学主页http://www.tuat.ac.jp的相关资料整理。

(二)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内容

学生生活支援。学生生活支援涵盖面广，从新生入学各种手续证明的办理，学校基本情况、建筑设施、周围交通状况的介绍，到学生社团、奖学金等大学生活会涉及到的方面应有尽有。如北海道大学将学生生活作为重要的学生支援工作，包括入学后基本情报、北大生应了解的校园生活、校园生活支持、学生相关设施、生活态度调查、各种手续证明办理等部分。东京大学在学生生活支援上更为细致，包括教育活动方便蓝图、窗口一览授课、进修学费、奖学金和打工的学生居住许可证、学生票优惠、救灾社团、设施的利用、职业生涯咨询、健康活动、宣传活动、区内环境、其他支持、东京大学方针、教育统计等方面，其中设施的运用又细化为体育系、教室借用、驹场图书馆、学生会馆、文化系设施、体育系设施、食堂等。

就业支援。为应对日本大学生日益显著的就业问题，各大学纷纷调整学生事务部门安排，加大对学生就业方面的援助力度。通常是在学生部之下增设职业中心事务处，专门负责大学生就业工作。与此同时，大学会为大学生提供各种就业支援，并尽量将学校课程安排在前三年完成，为四年级学生留出足够的时间以便于找工作和实习，并要求教师对实习学生的到课率网开一面。[7]积极举办招聘会和就业报告会，切实为学生就业提供支援。日本各所大学十分重视大学生就业支援，把其当做学生支援的重要环节。

留学生支援。在国际化背景下，日本重视留学生教育，在日本各大高校的官方网站中均把留学生支援作为单独的一栏进行管理。日本大学留学生支援包括为留学生提供日语和日本文化的教育，提供留学生对学校学习、生活方面的问题咨询并帮助解决,与当地社区合作、举办并支持留学生的社区活动。以名古屋大学的留学生中心为例，为帮助留学生尽快适应学校生活，特设留学生中心(ECIS)(见图2)，对外国留学生在日语和日本文化教育以及日常生活方面提供帮助和指导，四个下设部门掌管不同事务，该机构一方面制订详细的支援体系为潜在留学生或已进入的留学生提供帮助；另一方面通过不断完善服务体系加强名古屋大学的国际吸引力。

图2 名古屋大学留学生中心机构设置图

资料来源：根据日本名古屋大学主页http://www.nagoya-u.ac.jp的相关资料整理。

奖助学金支援。2004年以来日本实现大学法人化，追求教育均等化，因此格外重视大学生奖助学金支援工作，政府方面常会减免学生学费并提供各种奖助学金以减免学生负担，《独立行政法人日本学生支援机构法》规定该机构为高等教育学生提供学业贷款上的援助；并具体规定了奖学金的种类与发放对象的基准。除政府奖学金外还有大学内设奖学金以及社会团体设置的种类繁多的奖学金，如车资优待、女子奖学金等奖助学金支援等等。

其他教育支援。主要包括特别教育支援和学术支援，目前在日本特别教育逐渐得到重视，从小学到大学阶段均为特殊学生设置特别教育，大学通常设置附属特别教育研究所或者是与国内、国际机构联合培养研修生，由此延伸出大学生特别教育支援。目前设置此项工作的大学不多，比较典型的有筑波大学、京都大学，其中京都大学设置障碍学生支援室，视觉障碍、听觉障碍、肢体残疾、发育障碍、其他慢性疾病和暂时的内部受伤等原因导致高考和学生生活、感觉上、前途上有问题需要咨询时，可申请使用。严格来说学术支援并不能算作学生支援工作的一部分，因此目前各大高校设置的学术支援只是为学生提供各种研究中心信息和场地使用信息，如关西大学提供各种研究室信息，京都大学设立学术研究支援室。

二、影响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的因素

如上所述，日本建立起一套基本目标是服务学生、教育与规范学生并存的“学校主导—社会参与”的多方合作、垂直管理、涵盖面广的学生事务管理体系，纵观日本及日本高等教育发展史，可以归纳出以下几点影响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的因素。

(一)学校目标与文化

学校目标与文化，是学生事务管理的决定因素，一所学校的发展目标与文化能直接影响对学生工作的定位，进而影响学生事务管理的发展，对学生事务机构的设置和定位以及偏重的职责等都有影响。如学术型的大学提供的各种学生支援会偏重于往学术方面引导，可以通过设立学术性社团，建立学术支援室来进行引导。此外学校目标差异在招聘管理和服务人员时也会有所体现，这些都显示学校目标和文化是学生事务管理的决定因素。日本《教育基本法》第四条规定：追求教育均等，应平等给予所有国民相应能力与接受教育的机会，不因人种、性别、宗教信仰、社会身份、经济或门第，而在教育上有所差别。日本追求教育机会均等的基本目标直接决定学生支援工作以服务学生为基本理念，重视切实为学生提供各种服务，日本大学重视学生的主体地位，在学生支援机构中学生也占有一席之地。学生部长、科长和系长在涉及学生利益的学部事务上不仅拥有参与权,而且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在理念和制度上确保了学生的参与权。在具体的学生支援工作上也充分尊重学生意见，考虑学生的想法，学生支援应该了解学生及其在学生支援方面的需求。如某项社团活动一直深受大学生欢迎，但近期却很少有人关注，此时学生部就应该了解事委，找出学生需求变化的原因。

(二)财政资源

可用资金数量及来源会影响到学生支援的整体工作。没有充足的资金作为基础，再好的学生支援项目也无法开展，如名古屋大学的留学生中心实际上是需要大量资金作为后援，才足以支撑整个机构的运行。目前日本大学生支援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学生的学费，用于日常工作开支、设备更新、项目开展和职工工资发放。正是由于将学生学费作为资金来源，意味着学生必须在学生支援工作中拥有发言权甚至是决策权。这也影响了学生支援工作的进行，因为学生对每年的教育项目不够了解，因此会出现学生对社团项目感兴趣，而学校想把资金运用到其他学生不感兴趣却有意义的项目上，如特别教育支援，而出现进退维艰的局面。因此对财政资源在学生支援工作中的分配，需秉持的理念是必须在确保学生支援工作的有效运行下，合理利用资金。要加强学生支援工作的教育和规范，不能因资金来源于学费而影响到促进学生学习的本质。

(三)日本国内态势和国际化背景

日本国内态势和国际化背景对学生支援工作也具有重要影响，通常来说，日本大学对社会形势变化能较快给出回应并予以足够重视。日本在进入二十一世纪国内经济收紧、就业问题突显的情况下，各大高校纷纷设立就业咨询室、就业培训室、就业援助作为回应。二战后国际联系日益密切，日本文部科学省于1983年开始制订长期的留学生教育政策,开创了大学具体管理、社会积极参与这样三方合作的模式,形成了具有日本特色的留学生教育管理体制，这其中也离不开大学对政府政策的积极支持。此外，日本社会重视法治，《教育基本法》、《独立行政法人日本学生支援机构法》及大学相关法案影响着学生支援工作，为学生支援工作提供了法律保障。

三、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存在的问题及其应对

(一)学生、职员与学生支援机构的疏离及其应对

日本大学一般都设有专门的事务局用于服务和管理所有与学生相关的非学术性工作，院系一般不再开设学生事务工作部门，各院系以区域办公桌的工作形式来处理学生事务。这种办公方式可以减少资源浪费，有效地整合事务部门，提高了办事效率。但其弊端同样不可忽视，通常事务局是与学生教学楼、宿舍楼和活动中心分开来单独设立的，这本身就会让学生产生疏离感，如果距离学生日常活动区域远，就更加剧了疏离感。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方面有着一套严格的准入制度，管理人员一旦进入成为体系内的一员,便很难进入到学校的其他体系中。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造成了职员在与机构同事交流时，也许只会使用专业术语，这种无意识隔离可能会导致整个学生事务管理机构崩溃。日本大学对于学生与支援机构的疏离目前没有好的解决方案，一来资金短缺，不足以多增设事务机构；二来当前的办公模式效率高。对于职员与支援机构的疏离，可以通过定期举办交流会、联络会等，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疏离感。

(二)对学生事务管理工作的评估不到位及其应对

学生事务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其透明度高，对工作效果的看法，学生、学校和公众之间立场不同，评估的准则也不同。在学生一方，即使学校支援在设施、信息、组织活动等所有方面工作都做得好，在一个环节出现纰漏，那么学生就会认为学校支援工作不到位。而在学校一方，认为只要学生没有大的不满或出现大的问题，那么学生支援工作做得就是到位的。而在公众一方，认为学校支援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确保学生的安全问题，会要求学校定期出示工作安排和计划，以确保学生安全问题。不同的立场代表着不同的利益追求，日本在评估学生支援工作上也做了较多努力，大学内部建立了完善的评估机制，如名古屋大学,每年以评价报告书的形式,向全社会公示大学评估结果，确保社会公众的知情权，如图3所示。将大学内部评估与外部评估结合起来，形成多样化评估机制。同时也可以借鉴日本对大学学位评估的做法，由大学评估委员会、专门委员会、委员及评估委员组成的来自大学学者、企业管理人员以及其它领域人才的评估小组对大学学生管理作出评估。

图3 名古屋大学的多样化评估

资料来源：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透视与借鉴-国外著名高等学校调研报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867.

(三)资金短缺与学费上调及其应对办法

在日本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发展过程中，日本政府为了实现教育机会均等的目标做了许多努力，例如增设大学时要兼顾平衡城乡差距，推动奖学金与学费减免等助学措施。但日本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就面临着国内就业问题，加以地震等自然灾害不断，导致国家资金短缺，2009年日本政府在高等教育中的投资仅占全国GDP的0.5%，在高等领域内投资严重不足。2004年的高等教育法人化改革，使学费成为大学收入的一部分，可全数留用，不必交回给政府。2004年起各所国立大学可以依照文部科学省规定的标准额上下10%来调整学费，2007年又调整为20%，另一方面，学费占私立大学全体收入的61%，学费成为大学招生、开展工作的重要因素。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高等教育学费日益增多，如表1所示，给学生家庭带来极大负担，也对学生支援工作中的奖助学金支援带来极大挑战，学费上调，家庭负担重，但是又想实现教育机会均等的目标，因此奖助学金支援成为重要的影响因素，此时陷入了国家资金短缺—高等教育资金不足—学费上调—发放奖助学金—资金短缺的恶性循坏。日本应对的解决方案是一方面出台相关法案，加大高等教育投资，减免学费，提倡工读型大学，2015年学费减免的预算为392亿日元，其中21亿日元是提供311地震受灾学生的特别预算，国立大学有5.7万人可以获得减免，私立大学约减免4.2万人。另一方面，积极引入民间团体奖学金，2007年民间团体奖学金总额515亿日元，获得学生人达12.4万人；推动大学与企业建立良好关系，启动募捐机制。[8]

表1 2012年大学与研究所平均学费一览表

资料来源：根据JASSO2012年学生生活调查结果概要http://www.mext.go.jp/b_menu/toukei/chousa01/kihon/1267995.htm整理。

(四)科学技术带来的挑战及其应对

日本最初在大学设置学生事务管理的各项机构时科学技术并未如此发达，随着时代的变化，校园网络已经有了长足发展，学生在校园的任何地方登录学校网络，都可以享受多种网上服务，提交入学申请、办理各种业务、下载各种手续证明、申请奖助学金、支付学费、订购课本等，革除了排长队、过分限制资源利用、服务态度不好等弊端。需重新整合学生事务机构，撤销不必要的服务机构，重新组合部门，评估职员能力，利用科技为学生提供更多更便捷的支援服务。需要注意的是整合支援机构并不意味着全部废除，如心理咨询、就业咨询等，面对面交流才能起到良好效果的机构仍需保留。有效地实现机构整合，恰当地运用科学技术，仍是日本大学需要解决的难题。

四、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对我国的启示

我国的大学生事务管理受社会环境变量的影响，面临着新的考验。学生事务的“管理”特征浓厚，缺乏对学生的人文关怀和重视；且随着市场化观念的影响，学校的商业氛围日益浓重，学校系统中的相关方的价值观和态度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继续以旧的事务管理模式为学生服务显得不合时宜。日本大学的学生事务管理体系，对我国当前高校的学生事务管理工作的完善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一)树立以“学生为本”的基本理念，着眼于学生需要

管理人员首先应转变价值观念，树立以学生为本的服务理念。着眼于学生需要，教职工是学生的“服务者”，是日本大学学生事务管理最核心的特点。在生活辅导、课外活动、就业指导、心理咨询等非学术性方面为学生主动提供服务，消除管理人员和学生间的疏离感。并且在管理体制中纳入学生群体，赋予学生实际权力，以学生“服务”学生，切实解决学生面临的困难。

(二)建立严格且专业化的职业准入机制

在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工作属于专业化程度较高的职业。从准入、考核、培训、职业发展方向等方面对从业人员有着具体明确的规定，职员专业化程度高，工作稳定有保障，从业人员可以专心于工作，为大学生事务管理工作的高质量、高效率、高水平提供基础。而我国目前的学生事务管理行业，从业人员质量良莠不齐，多数是合同制或者教职工兼任，缺乏稳定、安全的工作保障，从业门槛低，导致学生事务管理工作问题频发。建立严格且专业化的职业准入机制，有利于提高大学生事务管理工作的专业化水平。

(三)多方参与和垂直化的管理模式

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是一种典型的“学校主导—社会参与”模式，学生事务由大学、社会、政府共同承担，减轻压力的同时更有利于对学生事务管理工作的监督。在大学内部，教授、学生代表也拥有对学生事务管理的参与权、决定权，管理主体多元，有利于听取多方意见，完善管理工作。同时，日本大学生事务垂直化管理，避免了机构的层层重叠，有利于信息传达和工作管理，提高办事效率。

(四)紧跟时代发展，不断做出调整

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能够紧跟时代发展，不断做出调整，在日本国内面临就业、财政紧缩的情况下，大学学生支援能够迅速做出调整，重点支援就业和奖助学金。日本政府大力发展留学生教育，日本大学也能迅速作出回应。日本大学紧跟时代潮流，支持配合政府工作，不断对学生支援进行调整，是日本大学生事务管理工作取得长远发展的重要保障。我国应顺应新时代和新局势要求，着力调整大学生事务管理工作中不符合时代要求的部分，促使大学生事务管理工作紧跟时代潮流，发挥其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