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治理中的权力特征与金砖机制治理的挑战

2018-02-25 18:10肖欢容
关键词:金砖权力机制

肖欢容

(中国传媒大学 国际关系研究所,北京 100024 )

自冷战结束以来,随着全球政治的兴起和发展,全球治理成为国际关系中的重要话语。全球治理在当前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以金砖国家为首的新兴经济体在全球治理中的引领作用越来越重要。金砖机制治理在当代的发展,是当代全球政治形成,特别是全球治理权力分散性特征的必然结果。本文从全球治理中权力视角,来分析金砖机制治理的效用,在此基础上,探求金砖机制治理的限度与挑战。

全球治理权力分散性特征背景下,美国全球治理意愿不足、当代全球发展的新浪潮是金砖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驱动力。金砖机制治理的发展体现了全球治理权力的重要特征,发展是金砖机制治理根本特质,为此,金砖机制治理还有待朝向更大的广度和深度进一步发展。“金砖+”的提出,是金砖机制治理广度发展的重要动向,是当前金砖机制治理和全球治理的重要发展。金砖机制治理的深化发展,必须处理好四组权力关系。与此同时,金砖机制在全球治理中的深化发展,必将对全球政治权力变动产生深刻影响。

一、全球治理中的权力特征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东剧变、冷战结束,全球化兴起,世界政治进入全球政治时代。全球政治兴起,由于美苏两极高级政治即两极权力结构的塌陷,使得全球权力出现位移。权力的位移体现在权力从国家到市场的扩散、军事权力向经济权力的扩散、权力从国家到社会的扩散,世界政治权力结构的国家中心模式向多中心模式的转化等层面[1-2]。全球治理就是在全球化进程和全球政治兴起背景下出现的,全球治理中的权力特征承接了全球政治的分散性特征,同时又呈现自身的特点。

第一,美国霸权在全球治理中的失能是全球治理中权力结构的首要特征。第二次世界大战至今的世界政治的治理,是美国霸权主导下的多边机制治理。为了维护战后国际政治社会秩序,美国首倡建立了普遍性的多边机制组织——联合国。为了维护战后国际经济秩序,建立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关贸总协定,关贸总协定1995年演变为世界贸易组织。在美苏对峙冷战开始后,美国又在欧洲建立了北约军事同盟、在亚洲建立了一系列双边军事联盟,由此确立了战后军事秩序。冷战结束后,随着美苏两极结构的解体,美国的多边霸权治理仍然存在。但随着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的出现,美国霸权治理越来越难以为继,表现出霸权治理失能。

美国霸权治理失能体现在美国霸权的限度和对全球治理公共产品供应的意愿不足以及对世贸组织等国际规则的主观破坏等方面。冷战结束后,美国乐观主义甚嚣尘上,历史终结论、民主和平论等盛行,认为世界政治进入了美国“单极时刻”[3-4]。但很快,伴随着后冷战冲突的来袭,如索马里内乱、卢旺达种族大屠杀、南斯拉夫冲突等,美国并没有如乐观主义期待的那样善治世界。随后,全球化、地区化浪潮的兴起,其他区域经济的发展,世界经济也出现多样化特征,特别是新世纪以来,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发展,非西方国家在全球经济中的份额比越来越大,美国实力呈相对衰落的趋势。与美国相对衰落随之而来的是美国在全球治理的失能或缺乏意愿,是当前全球治理公共产品供应不足的重要原因。

比如在《京都议定书》事件上,美国是世界上唯一没有签署《京都议定书》的工业化国家。布什总统在为其决定撤出《京都议定书》辩护时毫不隐晦地称,美国目前需要解决自己的能源危机和经济增长放慢问题,过多的保护环境的规定可能抑制经济增长,因而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5]。2016年特朗普总统上台后,更是把美国国内优先作为首要方针,是时下全球治理危机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2018年4月开始,美国无视世界贸易组织的相关规定与规则,悍然对中国发起贸易战,都是与全球治理相向而行的行为。如果美国不及时与中国协调谈判共同解决贸易争端,世界两个最大的经济体之间的对立,势必使陷入危机中的全球治理公共物品供应更加恶化。

第二,与霸权治理失能相对应存在的权力结构具有全球治理中权力的分散性、权力的共享性和权力网状交织的特征。与传统国际关系中国家行为主体是最重要行为主体相比,全球治理中行为主体的重要特征是多元行为主体平等地、开放地参与全球治理,因而权力与权威在多元行为主体中共同存在。事实上,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斯特兰奇就指出,自20世纪50年代业已出现的企业生产多元化、生产的多国化和全球生产的出现,加剧了权力从领土国家向世界市场的实质性转移,权力也因此间接地转移到这些世界市场的大经营者跨国公司[1]45。伴随着全球化和全球治理出现,权力也从领土国家向超国家行为体、跨国家行为体和各种非国家行为体的倡议网络等转移,全球治理中的权力结构呈现出分散性特征。

此外,必须注意到,全球治理直接对应的是全球性公共问题。而这些全球性公共问题是单个民族国家无法独自解决的,才有了多元行为体共同参与全球治理的行动与进程。在参与进程中,一些超国家行为体和跨国行为体,发挥着和主权民族国家同样重要的作用,在一些事务议程中,更是发挥着首倡作用,产生的影响甚至超过主权民族国家。比如,在非政府组织组成的跨国倡议网络中,通过其倡议活动模式,促使全球治理的机制规范、规则和协约等得以在国家层面适用,使得全球性议程在国际组织层面得以推动或推动解决[1]45。而作为全球治理模式的政府网络,是信息时代有效运作提供速度和灵活性的理想模式[6]。

总之,治理是政治国家与公民社会的合作、政府与非政府的合作、公共机构与私人机构的合作、强制与自愿的合作。治理不再是中央集权,而是权力分散,是根据市场原则管理,是国家和私营部门合作[7]。由此可见,在全球治理权力结构中,权力权威是分散和平等的。全球治理中国家之外的其他行为主体,其发挥作用的影响力与权威,体现了与国家权力平等的权力共享和权力交织的结构特征。

第三,全球治理中权力的性质呈现去中心化、社会性、责任性和发展性特征。全球治理中权力去中心化性质具体表现在美国霸权相对衰落与发展中国家新兴力量的兴起、西方国家相对衰落与非西方国家的兴起,金砖国家等在全球治理中发挥越来越重要作用等方面。后冷战时代美国单极霸权表现并不如乐观主义所预期,相反,世界政治多极化动向体现明显,新兴经济体的强劲发展冲击着单极格局和西方世界对全球事务的主导。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和西方国家复苏乏力,增长缓慢,而以金砖国家为首的新兴经济体增长迅速,很快从危机中走出,并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成为引领全球治理的重要力量。金砖国家和非国家力量一起,强化了全球治理中权力的去中心化性质。

另一方面,非国家力量在全球治理中的作用和影响,使得全球治理中权力性质的社会性、责任性特性非常显著。全球治理应对的多是国际社会非政治和军事层面的经济、社会、卫生、环境和全球公地等问题,这些问题的性质大都是社会性的。应对这些问题的治理进程与过程,与传统统治的强制特性不同,更多是自愿和自我规制性的,这充分体现了全球治理中权力的社会性特性。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全球治理的非强制性即自愿性特征,所以全球治理中的参与主体,特别是非国家行为主体权力,追求的目标是价值的实现而非营利性质,因而体现的是权力的责任性质。这种价值责任性一方面是对全球性问题和全球公地悲剧解决的深刻关怀,更深层次是对整个星球和整个人类的道义责任。因此,全球治理中权力特性也体现了深刻的责任与道义性质。

此外,当代全球治理的发展,还体现了半个多世纪以来世界发展议程解决的深刻变化,全球治理中权力的发展性由此体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殖民地国家纷纷独立,但独立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并没有如期待的那样,走上现代化道路。这些新独立的第三世界国家的不发展,西方的现代化理论认为是其国内传统性质所致,依附论则认为是殖民统治时期业已存在的“中心-外围”结构所致。第三世界国家发展和摆脱贫困的斗争,从国家政策层面的独立自主,到在联合国贸发会议等平台层面的南南合作,均未取得预期的发展效果。当代全球治理中,发展中国家的卫生、贫困与不发展,是全球治理试图解决的重要层面,体现在全球治理中权力性质,其发展特性也随之显现。

全球治理中权力特征的分散性和霸权治理衰落,是霸权之外其他力量和行为主体在全球治理中作用显现的首要结构因素。全球治理结构权力中的分散性、共享性、交织性特征,使得在国际体系中占主导地位的西方国家在全球治理中,无法排除非西方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主体的重要结构因素。全球治理中权力性质的社会性、责任性和发展性特质,是全球事务摆脱西方主导,朝向整个星球事务和人类事务,摆脱西方中心主义的重要因素。全球治理中权力的上述结构特征和权力性质,有助于不同行为主体的连结、联合、合作和非结盟地参与和建构治理行动与进程。金砖国家参与全球治理,不断机制化并在全球治理中发挥越来越大作用的重要动向,就是在这种权力背景下发生和发展的。

二、金砖机制的发展与特征

“金砖”国家这一概念是由美国高盛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吉姆·奥尼尔在2001年提出的,他在对中国、俄罗斯、印度和巴西四国经济发展进行研究后,将四国英文字母的首字母进行组合,命名为“金砖四国”,特指新兴市场的代表性国家。2006年以后,相关国家举行一系列会谈,将四国对话协商平台提升为国际关系实体性机制。2010年12月吸纳南非加入,由此形成金砖五国合作机制。

从2006年9月中、俄、印、巴西四国外交部长在联合国大会期间首次公开会晤至今,金砖机制的发展经历了探索、发展和成熟三个阶段。2009年到2012年是金砖机制发展的第一阶段。2009年叶卡捷琳堡峰会是金砖机制的开端,2010年巴西利亚峰会确立了领导人会晤常态化机制,2011年三亚峰会南非第一次参会,确立了金砖国家基本成员和长效合作机制。此外,金砖银行合作框架协议的签署,标志着金砖合作机制有了实质化内涵。2012年新德里峰会明确提出全球治理改革的诉求,体现了金砖机制要在全球治理和国际体系中作为的宣言。

2013年到2016年是金砖机制发展的第二阶段。2013年德班峰会习近平提出的金砖国家务实合作的四大倡议,使得金砖机制实质化有了具体的支撑点,是金砖机制合作发展的物质基础和利益纽带。此后,金砖国家在经贸、农业、文化、教育、科技等流域进行了一系列合作,金砖国家机制化建设稳步发展。特别是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金砖国家应急储备库等各种机制的出现和发展,夯实了金砖国家合作的内涵,成为金砖机制发展的务实抓手。

2017年厦门峰会开始,标志着金砖机制进入成熟发展的第三阶段,由此,金砖机制在价值理念、工作构架、制度建设、长期规划和力量源泉等五个方面为金砖合作新里程碑。价值理念方面,金砖精神以文件形式固定下来,奠定了“互尊互谅、平等相待、团结互助、开放包容、互惠互利”的金砖原则。工作构架上,厦门峰会首次提出了经济合作、发展合作、安全合作和人文合作四大支柱。制度建设上,“金砖+”的发展理念也是厦门峰会的一大亮点,以未来十年联动发展为目标,开启新的金砖十年,金砖制度化建设进入成熟阶段。长期规划上,厦门文件将“第二个金色十年”作为共同奋斗目标明确下来,同时也为金砖发展注入了新的力量源泉。

经过三个阶段的发展,金砖从一个经济概念发展成为一个具有较强经济和政治影响力的新型机制,构建了多层次的协调合作平台,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治理体系。金砖机制体系包含了三个层次协调合作平台。领导人峰会是第一层次平台,该平台体现的是金砖合作的议程设计和战略决策两个方面的重大工作,这是金砖国家合作机制的核心,是合作机制的顶层设计层次。各类型的部长级层次会议和部门论坛是金砖机制第二层次平台,安全事务高级代表会议、外长会议、财长央行行长会议、贸易部长会议、农业部长会 议、卫生部长会议、科技部长会议、教育部长会议、统计局长会议、合作社会议、 税务局长会议、海关署长会议、竞争力会议、禁毒部门会议,发挥着务实合作的作用。第三层次是国有企业、反腐败、人口、科技、经贸、文化、农业、司法、城市化论坛等高官会和工作组会议,起到技术支撑的作用;此外,智库理事会、工商理事会、友好城市暨地方政府论坛、智库论坛、工商论坛等其他合作机制,发挥智力支持和夯实合作的社会民意基础的作用[8]。金砖机制体系中,第一层次的领导人峰会是机制体系的核心,发挥着政治和战略引领作用;第二层次的各个部长级会议是实践,起到了务实合作的作用;第三层次是人文社会基础和智力支持。2015年以来,金砖机制还开始了轮值主席制度,以确保金砖机制稳步向前。

作为一种新型治理体系的金砖机制的出现和发展,体现了一些鲜明的特征。第一,从全球治理层面来看,金砖机制是回应型治理,是对美国霸权治理失能和全球治理公共物品供应不足的回应。一方面,西方主要国家的经济在总体上下滑,甚至相对“衰落”,美国更是被反恐、对外战争等原因耗费国力,全球治理的能力和意愿双双下降,特别是经济领域的全球治理需求,西方所难以单独承担;另一方面,发展中大国和新兴经济体要在全球化起伏动荡的时代维护和保障自己的发展利益,必须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主动承担治理责任,努力发挥治理能力,而不是任凭西方主导全球治理体系,自己只作随从者。由此可以看出,金砖机制建设恰是对于建立更公正更合理全球治理体系的制度回应[9]。

第二,从金砖机制本身来说,呈现的是参与主体平等性、包容开放性、软约束性和渐进性等特点。由于共同利益的需求和良性竞争的意愿,金砖国家秉持开放、团结、平等、相互理解、包容、合作、共赢精神,强调成员自主平等原则,由此体现了参与主体的平等性特征。在金砖合作进程中,金砖国家对各自政治制度和政治分歧有着充分的理解和宽容,愿意淡化制度和意识形态等软性冲突,弱化成员国之间的零和博弈,在平等互利基础上通过定期举行首脑或高官会晤等方式商讨制定合作计划,建立合作机制等,体现了金砖机制的包容开放性特征。从金砖成员国之间合作紧密程度及责任层面看,金砖机制还只具有软约束力,缺乏法律强制性等特性,基本属于软性合作机制的范畴。从机制水平程度看,金砖机制属于后发的新兴合作机制,处于不断发展和完善进程中,具有渐进性特征[10]。这些特征,体现了全球治理权力中的平等性、共享性特点。

第三,金砖机制体现的是发展特性,是全球发展治理进程的一部分。首先必须指出的是,金砖国家的主要成员,主要来源于发展中国家,其走向联合治理的基本目标,是进行发展合作和实现国家现代化。其利益旨趣,体现的是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和呼声,也能够为发展中国家的国家间合作和国际事务中的协调提供借鉴和参考。其次,金砖机制的出现突破了国际区域的界限,是一种新型的发展地区主义合作,即南南合作合作性地区主义,有助于全球范围内的发展中国家合作,为全球南南合作的发展指引了新方向。再次,金砖机制有利于协调成员国的利益以及在重要国际事务中的立场,这样不但为各个区域发展提供更大空间,也有助于中小国家的发展[11]。因此,金砖机制本质上是南南合作机制的范畴,是南南国家发展治理合作,是全球发展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属于新兴的南南地区主义的发展合作范畴。

第四,金砖机制治理权力中体现了强烈的国家主义驱动特性,中国推动力的作用特征明显,社会性特性不足。2008年金融危机暴露了英美主导的新自由主义全球经济治理的严重不足,金砖国家在变革全球治理体系,推进全球金融机制健全方面有着共同的呼声和立场。从联合促发展、合作求全球治理变革和国际话语权等共同利益,以国家主义的共同意志,促使金砖国家不断地结伴联合,国家主义的驱动力是不断稳步向前的推动力。在其中,中国不断提出新的倡议和合作增长点,金砖机制的中国内核效用非常关键。

三、金砖机制治理的效应与挑战

“金砖”一词的出现本身就是作为新兴经济体的四国在经济发展上获得了巨大成就,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并要求在世界政治和全球治理中拥有国际话语权。比如中国,随着中国经济实力发展,其实力增长的效应导致东亚国际格局发生重大变化,东亚形成了经济上依存中国、安全上依存美国的双重依存格局[12]。同时,中国在世界政治和全球治理中的国际话语权也越来越重要。而金砖机制治理的兴起和发展,则使得这些各自发展迅速和影响力越来越重要的国家,更在全球治理中形成一股重要合力,这种合力一方面在加强合作促进各自发展的同时,对世界政治和全球治理也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

第一,金砖机制治理对全球治理的权力格局产生重要影响,成为全球治理中的重要力量。本世纪以来国际关系出现的一个重要现象是新兴经济体的群体性崛起,由此导致新兴国家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使得西方国家在国际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受到挑战。另一方面,新兴经济体国家对国际事务也有了新的诉求,希望有较多的话语权甚或领导权。有的学者甚至认为,金砖机制的出现是自新大陆发现以来,西方国家首次遇到非西方国家的整体性挑战。世界格局中的力量中心正在发生新的转移[11]。因此,美国霸权治理在当代全球治理中继续发挥作用的同时,金砖机制作为以主要新兴经济体为代表的国家组成的协调团队,在全球治理权力的作用越来越重要,特别是在美国霸权治理不足的情势下,金砖机制权力在全球治理权力结构中的作用渐趋增大。

第二,金砖机制治理成为全球治理革新中的重要推动者、引领者。如上所述,当前的全球治理主要机制和体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霸主治理为核心,发达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团结在其周围,以自由主义为其意识形态,在当代,体现的是新自由主义和华盛顿共识。这些治理规制和规则,是西方主导形成的,发展中国家没有参与建构,本身没有代表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诉求。同时,美国霸权治理限度和意愿及自身对全球治理规则的破坏作用表现明显,全球公共物品供应不足,为此,导致全球治理机制秩序和发展方式扭曲,全球治理亟需变革以适应新的全球发展。作为既得利益的美国和西方,无法进行自我革新,而作为发展中国家新兴经济体的金砖机制的联合合作,通过参与全球治理,为自身发展谋取空间和机会,同时顺势而为,成为全球治理革新的重要推动者、引领者。

第三,金砖机制是金砖成员国合作治理的重要渠道。就金砖机制治理本身来说,金砖机制是新兴经济体之间协调利益、增加互信、深化合作的沟通渠道。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由于共同利益的驱动和建构有利的全球治理环境和国际话语权,金砖国家走向结伴合作。然而,由于金砖国家在国家制度、经济发展道路与水平以及地缘政治利益诉求等方面存在差异,各国之间在利益和对国际事务立场等方面也存在不同的看法,因此,随着金砖机制的发展和制度的不断完善,金砖机制成为金砖国家之间协调利益、增加互信、深化合作的重要渠道。特别是金砖峰会和各个层级不同领域的定期会晤沟通,不但能够协调成员国的经济利益诉求,强化经济领域合作,增强政治互信,而且,随着金砖机制体系的更加完善,金砖机制能够为成员国合作治理重要渠道[13]。

第四,金砖机制是金砖成员国协作治理的重要平台。金砖机制是成员国探讨共同关心重要国际问题、协调立场、解决分歧的重要平台。当前全球治理公共产品供应不足的现实情势严峻,而美欧等发达国家有着自己的优先次序表,与发展中国家的全球治理公共产品解决偏好并不一致。协调重大全球事务中的立场甚至解决方案,增大金砖国家自身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政治中优先关切议程的解决权重,甚至直接推动全球治理议程的非西方方案,金砖机制成为金砖成员国的重要协作治理平台。因此,金砖机制在协调成员国对重大国际事务中的立场,特别是多边机制治理改革中的重要立场作用越来越重要,这有利于提高金砖各成员国在全球机制治理中的话语权,维护金砖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利益。

尽管金砖机制治理有着上述重要效应,但是另一方面,近年来随着国际金融危机后续影响的不断扩散,部分金砖国家经济发展速度的放缓,各种不利于金砖国家发展的言论也逐渐增多。在后危机时代,金砖国家面临较多的国际国内挑战。面对这些挑战,如果应对不当,很可能引发潜在的矛盾和危机,给金砖国家的国内政治、经济和社会稳定带来不利影响,进而冲击金砖机制发展,破坏金砖机制业已造就的全球效应。具体说来,金砖面临的挑战至少体现在这样三个方面。

第一,从全球治理权力结构层面看金砖机制遭受的挑战,首先体现的是霸权治理对金砖机制治理的制约作用,霸权治理尽管是导致公共物品供应不足的主要原因,但其并不乐意其他行为体和机制包括金砖机制发挥更多、更大的作用。其次,金砖机制治理权力发挥本身存在限度。金砖机制治理现有作用的发挥,更多是在国际金融与贸易领域、体现的是发展性和社会性维度的合作,其他治理力量的合作与发展并不充分。此外,金砖各国本身在国内治理方面,体现的仍然是国家主义和硬的经济金融贸易维度的发展权力,其他权力治理维度大为不足,反过来制约金砖机制治理发展。最后,金砖机制治理中社会性权力发挥的作用不足。金砖机制是国家主义和发展主义的,其社会性权力的发展和公私伙伴关系的建构并不明显。为此,必须有意识加强社会性权力和公私伙伴关系在金砖机制中的作用,夯实其发展的社会基础。

第二,从国际体系层面来看,当前国际格局仍然是美国主导的单极世界,尽管其他非国家经济体在群体性崛起,多极化动向渐强,但并没有改变美国单极格局结构,全球治理体系变革仍然受制于美国单极格局制约。在这种背景下,金砖国家要在国际社会中发挥更大作用,在全球治理体系变革中发挥更强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仍然受制于国际格局。此外,发达国家仍然会利用其在国际体系中的优势地位,影响发展中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行动实践,金砖机制权力影响力的实行,也受制于发达国家。最后,国际社会的不确定性因素,比如部分国际争端和国际地区的地缘格局变化,对金砖机制作用的有效发挥,也会产生阻碍作用。

第三,从金砖国家国内结构层面看,金砖国家自身面临的问题也很突出,这些内部问题如果不能有效解决,也可能影响金砖机制的发展。首先,金砖国家内部有严重的结构缺陷,如在国内政治体制完善、经济模式转型和社会民生改善等层面,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完成。各国如果不能妥善地处理好国内问题,金砖国家不但很难保证国家经济增速发展,而且还有可能导致金砖机制的形式意义大于实质意义。其次,新兴大国之间经济的同构性很可能造成金砖成员国之间的激烈竞争,这种竞争既可能体现在经济层面,还可能由此而体现在地区领导权等超国家层面。最后,地缘政治层面上也存在不利于金砖机制化的因素。距离近的金砖国家,比如中印之间存在领土纠纷的问题,很可能因为彼此间的相互防备而造成紧张局面,从而影响金砖机制深化发展。因此,地缘政治因素如何让位于更强的国际结伴与协作,仍然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合作意志与意愿[11]。

面对上述挑战,金砖国家必须把握好四个方面的权力平衡:一是全球治理中金砖机制治理权力与霸权治理权力关系的平衡;二是全球治理中西方治理权力与非西方治理权力关系平衡;三是金砖机制治理内部权力关系平衡,包括经济性权力和社会性权力平衡;四是各个金砖国家内部治理中战略性权力和金砖合作间的平衡。只有有效地把握这些权力平衡,金砖机制治理才能稳步前行,在全球治理中发挥更大权力效应。

四、简单结语

全球治理权力分散性特征和公共物品供应不足催生金砖机制治理的发展,金砖机制治理发展加深了分散性特征。随着去年厦门峰会开始,金砖国家开创了“金砖+”模式,邀请5个非金砖国家对话。今年,“金砖+”朋友圈进一步扩大,22个非金砖国家领导人参加“金砖+”合作对话。让更多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参与其中,将有利于深化南南合作,充分释放互补优势和协同效应,不断提高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代表性和发言权,将使得全球治理中发展国家治理特性加深,从而更加强化金砖机制权力在全球治理权力格局中的话语权。

今年南非峰会,金砖国家提出坚定支持经济全球化和多边主义,旗帜鲜明地反对单边主义和各种形式的保护主义,提出了高举多边主义旗帜,完善全球治理体系的目标,将使金砖国家在全球治理中作用更加重要,其权力效应也将得以更多展现。与此同时,金砖机制在全球治理中的深化发展,必将对全球政治权力变动产生更加深刻影响。

(责任编辑 孔凡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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