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虹 赵骞
摘要: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 )是21世纪美国翻译史上一位具有特殊地位的中国文学翻译家。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探究在生态环境中译者的选择和适应的过程,并进一步从语言、文化及交际三个维度解读译者对译入语生态文化环境的适应。
关键词:葛浩文;生态翻译学;选择和适应
中图分类号:H05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8)12-0120-03
近年来,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日益提升以及全球化的不断加快,中西方的文化交流规模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层次也越来越深。世界在关注到中国崛起的同时也越来越关注中国的现当代文学作品,这也是我国政府和文学界所愿意看到的。他们都十分希望中国的现当代文学作品能够“走出去”,被西方世界国家的读者所了解和认可,进而了解和喜爱中国的文化。虽然目前由于意识形态和读者审美等多种因素,我国现当代的许多文学作品在西方国家的翻译还面临着许多挑战,中国的文学译作在西方的影响力和传播范围还很小,影响力也远不及其他英文作品。究其原因,除了经济落后导致的文学发展滞后以及政治因素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国文学作品的译本很少,而且由于从业人员不多导致翻译的质量也不高。目前,在海外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翻译的海外汉语言专家学者只有几十人,但是以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为代表的翻译家,从20世纪90年代至今翻译了萧红、杨绛、冯骥才、贾平凹、王朔、姜戎、毕飞宇及莫言等多位中国现当代名家的60多部作品,由葛浩文所翻译的莫言的作品《蛙》于2012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极大地推动了中国文学作品在西方国家的传播和推广。
一、葛浩文简介
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 )是21世纪美国翻译史上一位具有特殊地位的中国文学翻译家。其多年来一直在海外致力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与翻译工作,葛浩文一方面精通英语的语言与文化,同时由于其自身的学习经历,曾经在中国台湾学习汉语,而后又获得了中国文学博士学位,对中国文化也是了如指掌。葛浩文的译作,以其高超卓越的双语水平,以及对中国文化和文学的深入理解,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在海外尤其是西方世界的传播贡献了巨大的力量。其译作在国际上屡获大奖,1989年他所翻译的贾平凹的作品《浮躁》获得了1989年美孚飞马文学奖,2000年他与夫人林丽君合译的朱天文的作品《荒人手记》获得了美国国家翻译奖,2007年翻译姜戎的作品《狼图腾》在香港文学节上获得了亚洲文学奖。而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莫言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作为译者,葛浩文的功劳毋庸置疑。正如莫言所说:“许多既精通英语又精通汉语的朋友对我说,葛浩文教授的翻译与我的原著是一种旗鼓相当的搭配,但我更愿意相信,他的译本为我的原著增添了光彩。”[1]纵览相关文献,学者们对于葛浩文的研究基本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对于葛浩文本人及其译著进行“质”的研究。这种视角主要采取对于葛浩文的访谈加以整理的方法,比如《我译故我在——葛浩文访谈录》(季进,2009)就是采用这种方法分析了葛浩文对于中国当代作家的见解;二是对葛浩文翻译策略、翻译观进行的研究,比如Chinese Literature Today(Luke,Christophor,2011) 评析了葛浩文独特的翻译风格;三是从翻译理论和语言学理论方面对于葛浩文译作的研究,比如《初探〈狼图腾〉英译本中的意象图式运作》(崔蔷,2010)、《从系统功能语法看葛浩文的翻译——基于情景语境中的中英语篇对比》(官濛,2009),以及《从关联理论看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丰乳肥臀〉英译本个案研究》(刘一鸣,2009)以关联翻译理论为基础分别从语言、修辞、文学、文化、哲学等几个角度对葛浩文的译著展开研究。而从生态翻译学角度进行解读的则少之又少。因此,本文拟从生态翻译学的角度,分别以译者的选择与适应翻译生态的和谐统一,以及译者对译入语生态文化环境的适应为出发点,对葛浩文译作的翻译风格进行解读和梳理。
二、生态翻译学
由于“生态翻译学”至少涉及了“生态学”(Ecology)和“翻译学”(Translatology),因此,它是一项具有跨学科性质的交叉研究。“生态学”一般被定义为“研究生物与环境以及生物与生物之间相互关系的生物学分支科学”[2]。具体来说,生态学是研究各个生物体与其周围的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的科学。它所强调的是生态环境中,各个生态因子之间的和谐共处,以构成稳定的生态环境。与生态学相结合的翻译应该是从文本内部其原本的生态结构出发来对翻译作品进行选择和适应,并且在具体的翻译过程中不断重复文本所固有的生态结构,使其能够得以在另一种语言中进行再现。生态翻译学作为一种跨學科性质的研究,是运用生态学,从生态视角对翻译进行研究的理论。因此,生态翻译学(Eco-translatology)可以理解为一种生态学途径的翻译研究(an ecological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studies),抑或生态学视角的翻译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 from an ecological perspective)。在该理论的视域下,翻译生态环境中的各个生态因子可以是原著作者、文本、译者、译本、译入语的社会文化背景以及读者等等。那么,翻译则应该是“译者选择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3],“翻译生态环境”是由原著、译者、译出语、译入语与两种语言所处的文化、社会、作者及读者互动联系所构成的有机整体。在协调各个翻译生态因子的过程中,第一步要做的,最为重要、影响最大的是译者对原著的选择,这是整个翻译生态系统能否建立的基础,接下来是在具体的翻译过程中,要求译者能够灵活地根据译入语的社会文化背景以及译入语读者的审美和接受程度对译文进行适应和调整,以实现整个生态翻译过程的和谐统一。
三、译者的选择与适应:翻译生态的和谐统一
在翻译生态环境中,译者首先要根据译入语的文化背景,读者的审美及译入语社会的意识形态等因素选择适合翻译成译入语的文学作品。而原著的选择是生态系统中译者主体性的最初体现,也是最为关键的部分。此外,根据生态翻译学的理论,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应当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去适应当前的翻译环境,并在此基础之上发挥适当的自创性。这需要译者主动地对译入语的社会生态环境进行全面的考量,综合各生态环境因子后选择最佳最适合的翻译方法和翻译技巧。作为美国著名的汉学家,葛浩文对美国读者的阅读兴趣点了如指掌,“一种是性爱多一些,第二种是政治多一些,另外一种就是侦探小说。”[4]这些特点我们从美国电影和电视剧中也能窥见一斑。葛浩文认为,翻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选材,“选材错误是最大的错误,比翻译错误还要严重。”[5]他选择翻译的文本通常要符合两个条件:一个是作品必须是他所喜欢的,符合他个人作为一名读者的审美和喜好;其二,作品要适合他去翻译,原文的写作风格、主题、体裁以及作者的语言风格应该是他能够驾驭得了和驾驭得好的。虽然葛浩文也翻译过诗歌、古代文学及少量的写实文学,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更欣赏中国现当代文学,也更适合他来翻译。在此过程中,译者的主体性身份得以逐步地确立和认可。对于葛浩文来说,翻译自己喜欢和欣赏的作品是一种享受,而如若这部作品不是他所喜爱的,则定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尤其在文学翻译中,译者应该承担多种身份,首先是读者,然后是译者,创作者甚至是评论者。这就如同园丁想要建造一座生机盎然的果园,首先要做的就是选择适合栽种的品种和好的种子,然后在种植培育的过程中,根据生态环境的温湿度和光照条件等对种植方法进行适度的改良和加工,甚至可以根据消费者的口味偏好进行嫁接,最终才能培育出口感最佳,并受到消费者喜爱的水果。葛浩文所钟情的是那种文风淳朴,语言大胆,有时有些粗鲁,但是又不乏幽默、妙趣横生的作品。这就注定了莫言与葛浩文的相遇,葛浩文所翻译的莫言的作品《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及《生死疲劳》无一例外都是这种文风的作品。特别是由葛浩文翻译的莫言的作品《蛙》于2012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使得西方世界第一次大范围地关注到了中国的现当代作品,从而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的现当代文学作品在西方国家的传播和推广,也引起了西方文学界专业人士的瞩目。同时,从生态翻译学的角度出发,葛浩文也充分发挥了译者的主体选择性,主动放弃了一些不适合的作品,并且在选择翻译某部作品之前都会主动与原作者多次反复地沟通讨论来确定最终是否选择翻译这部作品。葛浩文如此谨慎地选择翻译文本,为译文为译入语文化环境和读者所接受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同时也使得译文能够更好地适应译入语的社会文化环境,符合译入语读者的审美和兴趣。他的主体性选择和对译入语文化的考量体现了译者、读者以及译入语社会环境的生态和谐统一。
四、译者对译入语生态文化环境的适应
生态翻译学视域下,翻译的过程就是译者对于译入语环境以及原著文本的选择和适应的过程,具体到翻译的过程中,翻译的生态环境是由译者多维度的适应所形成的。而最理想的翻译应该是译者通过“三维”,即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转换,并根据读者的反馈最终整合出最佳适应译文。
语言维的适应和转换是译者在翻译成译入语的过程中对原文语言形式和意义的调整与改变。正如著名翻译理论家Eugene A. Nida在《语言、文化与翻译》中所言:“语言在文化中的作用以及文化对文字和成语的影响是如此普遍,以至于如果我们不熟悉语言文化背景的话,没有人能够很好地理解其中的含义。”[6]葛浩文有着深厚的中国文化积淀,也对汉语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和兴趣,他会为了达到最好的生态适应效果做出最大的努力。首先,为了达到“信”,即忠实地表达原文的意思,他非常严谨,经常会为了一个字的意思与作者反复推敲商议。这是生态环境中生存的基本要求。与此同时,葛浩文为了适应译入语的生态环境,用译入语的思维去思考和审视,用译入语的语言表达习惯去改编原文,以期达到最佳的生态平衡状态。比如在翻译《狼图腾》时,葛浩文删去了关于中国古代少数民族的爱恨情仇的故事,以及一些涉及到中国古代诗词歌赋的典故,因为一方面这些故事很难用三言两语去解释和翻译,即使翻译出来西方国家的读者也未必看得懂,而如果用大块的语言文字去解释则容易使读者失去兴趣,而删去不译的话既不会影响全书的故事连贯性,又能够使节奏更加紧凑。
翻译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种跨文化的交流,使一种文化、文字和作品能够通过译者的努力为另一种文化的读者所熟知和接受,并了解和认识这种文化。译者应该在翻译的过程中尽最大努力准确地传达原文的文化内涵,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在尊重原文意义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了译者的生态适应主体性,创造性地进行了翻译。由于历史等复杂的原因,中西方之间的文化差异巨大,西方读者普遍对中国文化和历史不了解,甚至有所误解,那么就要求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能够为目标读者补充相关的文化背景知识,避免读者产生迷惑和误解。葛浩文在翻译中有意地运用了增译法对文本中的文化负载词进行注释,使译入语读者能够对中国特有的一些文化和历史词汇有更深入的理解。比如,“勞模”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特有词汇,葛浩文除了将它翻译为“model worker”之外,又增译了“master worker”作为补充说明。对于感兴趣的读者,葛浩文还在多部译作的末尾附录中增加了相关特有词汇的解释,使文化的传达更为完整。在更深层的交际维上的适应和转换,要求译者肩负双重身份,一方面是原文文本的读者,同时也是搭建两种语言和文化沟通桥梁的翻译者。葛浩文在翻译的过程中能够从读者的角度出发考虑译文是否能够被译入语读者所理解。其翻译的刘震云的《我不是潘金莲》于2014年出版,葛浩文巧妙地把书名翻译为“I Did Not Kill My Husband”,因为读者首先对“潘金莲”不了解,更不知其背后的故事,如果直译可能会使读者失去阅读兴趣;另一方面,如此翻译书名可以令读者大致了解小说的主要内容并引起读者的兴趣去了解故事的原委,可谓一举两得。葛浩文也经常根据西方读者的阅读喜好对文本进行适当的删减和改写,以使得译文更加简洁,情节更加紧凑。比如,在《狼图腾》的译本中,葛浩文将原著中很多介绍狼的部分都删减了,因为即使不做过多介绍,西方读者也了解狼的一些特性,过多的介绍就显得冗繁了。
五、结束语
作为“中西方文化的桥梁”,葛浩文一直在竭力促进中西方的文化文学交流。他在译介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的过程中,不仅充分发挥了其译者的主体适应和选择性,同时又考虑到中西方文化和语言的差异性及多样性特征,并根据目标语读者的审美兴趣和接受性,不断调整和完善自己的译作,来努力维护整个翻译生态圈的“和谐共存”。因此,对葛浩文翻译思想值得我们从多种角度,不断地做更深层次的探寻和挖掘,使得中国的现当代文学作品能够在西方世界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接受,进而促进中国的文化能够更好地“走出去”,为我国的文化和文学的传播与贡献一份力量。
参考文献:
[1]莫言.我在美国出版的三本书[J].小说界,2000(5):170—173.
[2]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解读[J].中国翻译,2008(6):11.
[3]胡庚申.生态翻译学的研究焦点与理论视角[J].中国翻译,2011(2):5—9.
[4]季进.我译故我在——葛浩文访谈录[J].当代作家评论,2009(6).
[5]曹雪萍,金煜.葛浩文:低调翻译家[N].新京报.2008-03-21.
[6]Eugene A. Nida. 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on[M].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1993: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