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平
摘要:编辑出版学专业自创立以来已逾30余载,为社会培养了大量合格人才。当前该专业遭遇了毕业生就业难等困境,需要教育部门更新教育理念,大胆进行教学改革,着重从学科定位、课程设置、教学模式、培养方式等方面来加强学科建设,以满足市场对多层次、多规格的高素质人才需求。
关键词:編辑出版学;学科建设;数字出版教育;出版教学
中图分类号:G23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1332(2017)03-0082-05
一、问题的提出
专业是指根据学科分类和社会职业分工的需要所分的专业门类,即指“专门的学业”(《辞海》)。依据定义,编辑出版学专业系指高等学校依据国家颁布的学科目录培养文化产业或出版行业所需专门人才的学科体系和教学部门,它是高校开展招生、组织教学、分配教育教学资源的基本依据。专业存在的合理性,一是国家的确认,二是满足社会的需要,所以培养合格的满足市场对各级各类人才的需求是专业的根本价值所在,其具体表征就是学生的就业状况。
从当前编辑出版专业学生的就业情况来看,结果却并非令人满意,这与编辑出版专业蓬勃发展的局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一家出版社的社长曾经对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院长方卿说,“你们高校不用设置出版专业了,你们培养的人才我们不需要”[1]。无独有偶,译林出版社章祖德结合实际工作中的用人标准,也坦诚表明,其在选聘毕业大学生的时候,并不在意该学生是否为编辑出版学专业[2]。这确实代表了很多出版单位对于编辑出版专业科班生的普遍态度,他们更倾向于招收有其他学科专业知识背景的毕业生。早在2003-2004年北京大学开展的一次研究中,在被调查访问的164家出版机构中,有明确意向需要编辑出版专业毕业生的只有15%。最近北京印刷学院进行的针对全国高校出版专业建设现状专项调查得出的统计数据,编辑出版专业全国平均就业率为86.20%,其中有9.3%的院校就业率在70%以下,[3]就业率并不比其他学科专业具有多少优势,这充分印证了文化传媒机构对该专业本科毕业生的青睐程度远不如我们所期望的那么高。一方面是许多毕业工作难求,另一方面是一些出版传媒单位在市场上招聘不到所满意的人才。
人才需求和人才培养的错位,反映的是高校编辑出版专业教育对于培养适应文化出版产业实际需要人才的缺位。因此,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和高校要认真总结该专业开办以来的经验和教训,重新审视和反思学科专业定位、培养目标、教学模式、课程设置、师资队伍建设、教材建设及教学方式等方面的缺陷和不足,提出完善和应对改进措施,为编辑出版专业步入良性发展轨道,构建科学合理的人才教育培养体系提供理论支持。
二、编辑出版专业学科设置现状
从1984年胡乔木同志倡议创建编辑学专业,1985年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复旦大学率先响应试办编辑学专业起,编辑出版学专业学科建设已走过了30余年的风雨历程,其间经历了编辑学教育(1985-1997年)和编辑出版学教育(1998年至今)两个时期,[4]取得了显著成绩,学科地位逐渐确立,招生规模不断扩大,办学思路进一步清晰,教学体系和课程设置不断完善,教学队伍师资力量雄厚,为社会培养输送了大量合格人才,促进了文化产业的大发展和大繁荣。
截至目前,全国共有83所本科院校开设出版专业,其中5所开设数字出版专业(北京印刷学院、天津科技大学、武汉大学、中南大学和湘潭大学)。[3]1998年教育部调整高校本科专业目录,在《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中将之前的“编辑学”、“出版学”与“图书发行学”名称进行合并,统称“编辑出版学”,自此该专业才有了统一的正式名称,但仍将其归属在一级学科新闻传播学之下,因而编辑出版学为二级学科,这也是该专业大多设在新闻传播学院的历史渊源。[5]2010年国务院批准招收出版专业硕士学位,标志着其研究生教育正式列入国家研究生教育体系,现有14所高校开设出版专业硕士学位点。另有少数几所学术底蕴深厚的高校(武汉大学、复旦大学、北京大学、南京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上海理工大学等)借助强大的师资教学力量招收编辑出版研究方面的博士研究生,由此构成了本硕博多层次的编辑出版学教育完整链,提升了出版人才培养规格。目前高校编辑出版专业的办学层次仍以本科为主,绝大部分学校未达到独立建院或系(部)的规模,且所依托的院系各不相同,对编辑出版专业学科属性定位各有千秋,其中2.5%的高校偏于艺术学类,7.5%的高校偏向管理学类,88.75%的高校定位于文学类,但基本设置在新闻传播学一级学科之下,次为中国语言文学。从教师职称和学历结构来看,该专业教师队伍水平较高,数据统计显示,全国高校编辑出版专业教师队伍中具有教授职称的占35%,副教授占26%,讲师占26%,助教为13%,其中七成以上高校该专业拥有博士学位的教师比例大于30%。[3]
三、存在的问题
(一)学科定位模糊,专业特色不明显
由于编辑出版学专业属于二级学科,不能像一级学科那样独立设系(部),故只能挂靠在相关专业的母体学院。如大多数编辑出版学专业是归属于人文学院,有的设在信息管理学院,有的设在新闻传播学院,还有的设在商学院或管理学院,甚至有的设在艺术系和少数民族语言学系,因而其教学模式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挂靠学院的影响,带有所属学院的风格烙印。如武汉大学培养方向侧重于图书出版发行,北京大学注重于文学素养,中国人民大学偏重于新闻与传播,北京印刷学院则重视出版印刷技术。[6]编辑出版学的学科特色被掩蔽于所背靠的学科羽翼之下,丧失了自身独有的存在感,限制了专业的自主发展。从表面上看这种设置似乎专业知识和编辑素养双兼顾,实则是两张皮,只不过是将编辑出版学知识和其他学科知识杂糅在一起,并没有真正突出编辑出版学的专业特色及与其他学科的区隔。有人诟病说,当今高校编辑出版专业培养的学生犹如“四不像”,即“不像编辑,不像策划,不像管理,不像发行”。[7]编辑出版学科定位不明确,专业归属不统一,课程设置各自为政,核心主干课程不统一,不仅影响本科生的培养,还导致研究生专业设置混乱以及博士学位点申请审批困难的现状。[8]
(二)专业知识欠缺,培养目标供需脱节
编辑出版学自身的性质决定了要做一名合格的编辑出版人,既需当“杂家”又要当“专家”,即知识面要广,专业知识要精——这里的专业知识是指具有其他某一学科专门精深的知识素养,而非指编辑出版理论知识。专业知识构筑了未来发展的平台,编辑出版知识与技能只是决定了职业取向。做编辑需要学科专业背景,这是业界的通识,如果缺少专门的学科知识作为内核和基础,在编辑出版实际工作中就无从下手。首先就审读专业稿件来说,如果没有相关学科知识,根本就无法作出价值判断;其次是加工稿件,更依赖于专业学术功底,专业术语、量符号、运算公式和原理尚且看不明白,改不误为有误,更是会闹出乌龙笑话;另外与各行业专家和学者打交道,不具备专业知识也无法与其对话交流,所谓选题策划、组稿约稿等编辑活动就无从开展[9]。
一个科班出身的编辑出版学毕业生,放在哪一个岗位更合适却让领导很是犯难。拿笔者所在的编辑部来说,所招聘的编辑都是具有相关学科背景的专业人士,自科期刊为理工科专业背景,社科期刊为文科背景,医刊为医学背景,其他高校情况大抵如此。对于接收高校毕业生需求量大的图书出版企业来说,在组织结构上,其编辑部(室)也是按相近学科划分,这促使其在人才招聘上仍倾向于具有其他专业学科知识的专门人才,至于所需要的编辑出版知识,一般是通过工作后的培训和工作实践,或通过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获得。专业学科知识的缺乏,是编辑出版学专业目前最主要的症结所在。
(三)课程设置不合理,教材建设滞后
在课程设置上,普遍存在重文轻理的现象,且很大程度上受到所依托母体学院的制约和影响,致使各个高校编辑出版学专业课程设置体例不一,各行其是,往往根据现有的教学资源因校或因人设课,缺乏统一权威的学科培养规划标准。从设立编辑出版学专业的17所代表性院校来看,课程门类分布在“语言文学类”、“基本理论类”、“史类”、“编辑业务类”、“发行业务类”、“出版业务类”、“出版管理类”及“技术方法类”等,其中“语言文学类”“基本理论类”“编辑业务类”开设比例最高,平均有4门,其他类开设比例较低。可见我国高校该专业的课程设置主要还是偏重于出版理论、语言文字和编辑业务方面,[10]这与国外注重技术方法类、出版业务类和发行业务类,轻视语言文学类恰恰相反。
教材是专业建设的基础,也是教师从事课堂教学、学生汲取专业知识的依据,一直是学科建设的重点领域。上世纪80年代自我国开设编辑出版学专业至2006年,曾有四次较为系统的、大规模的出版编辑出版类教材活动,其中较早且比较权威、使用广泛的一套教材是1996-1997年间由辽宁出版社出版的17种教材,至今已有20年了,一直未作大的修订,其内容陈旧可见一斑。目前教材建设的问题突出表现在内容滞后,与文化出版产业实际不相呼应,偏重学术理论性的表述,联系实际不够紧密,特别是反映新媒体融合的新業态及海外先进的出版经验较少触及。教材建设的落后使课程设置与专业培养的目标偏离,违背教学的统一规范性要求[11],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教学效果和教育质量的提高,拉了学科建设的后腿。
(四)教学方式落后,轻视实践教学环节
对实践性教学环节重视不够是高校专业教学的通病,编辑出版学专业也不例外。课堂教学以理论传授为主,注重学生对基本理论知识的掌握,教师采用的仍是“满堂灌、填鸭式”的教学方式。教师在上面讲得头头是道,学生在下面听得是昏昏欲睡,国外普遍采用的案例式教学、实验式教学、直观式教学及问题分组讨论式教学等很少采用,即使有也是偶尔为之,如讲示范课、优质课、竞赛课时。师生之间缺少交流和互动,课堂效率不高,教学效果大打折扣。重理论、轻实践,重知识、轻能力,造就了一批新时代的“书呆子”。反观国外编辑出版教学却十分重视实践环节教学,且所占学分(时)比例非常大,如芝加哥大学出版专业两年制课时中,第一年为理论课时学习,第二年为编辑、写作和出版设计实习;英国爱丁堡那比尔大学出版专业学生第一学年主要学习出版理论知识,第二学年就到该校所在出版社实习,编辑一两本书和学术杂志。[7]我国本科学制一般为四年,实习期大多安排在毕业季,时间为1-3个月,不仅时间短,实习内容安排也不合理,名义上是在企业实习,实则不过是走马观花式参观访问,并没有深入到编辑出版的各个环节具体业务中去真刀真枪地操练,由此想通过实习达到提高学生实际操作能力的目的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四、改进措施
(一)提升编辑出版学学科层次
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目前编辑出版学科本科阶段属于二级学科,还未达到单独建院系的层次,只能依附于其他相关一级学科来培养出版人才,这与我国出版大国的地位极不相称,也与编辑出版学理论丰硕的研究成果不符,在制度层面影响了该学科的进一步完善和发展。[12]出版学应是一门独立的学科,其最有特质的内容就是编辑学,这也是该学科区别于其他学科的最主要特征。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层面,出版学与文学、新闻传播学、图书发行学等学科虽有交集,但其自身具有独立研究的对象、知识结构体系、完善的课程体系、明确的培养目标以及服务的特定行业,不能混为一谈。[13]当前编辑出版学课程设置混乱的现状与其在学科专业目录的从属地位有很大关系,不利于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也压缩了学科的上升空间。因此,将编辑出版学增列为一级学科,才能更好地反映出版活动的实际,有助于高校开展教育教学改革,培养更适应文化产业的专门人才,推动文化产业的转型发展,并更好地服务于社会。
(二)强化专业硕士研究生教育
编辑出版学往往被外界嘲笑为没有实际内容的空壳,原因不仅在于该专业毕业生习得的编辑出版学知识偏重于纯理论,更在于其缺乏其他专业学科知识作为支撑。为弥补这一致命缺陷,有关研究者提出了“双学士教育”、“3+1”培养模式(前三年学习其他专业,最后一年学习编辑出版知识)等解决方案,但这些方案对学生课业负担提出了严重的挑战,实际操作上在课程设置、教时分配、教学组织、资源调度等方面对如何科学处理其他专业知识和编辑出版学知识教育孰轻孰重的关系造成困难,可能出现畸轻畸重、顾此失彼的窘境。笔者赞同将编辑出版学教育主要放在硕士研究生教育阶段的主张,即淡化本科生教育,强化研究生教育,适度发展博士研究生教育。从市场人才需求上看,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企业招聘人才的门槛越来越高,已经从本科生转向了研究生;从知识承继上看,学生已经具备了某种学科专业知识背景,硕士阶段就可以高起点专一培养文化市场急需的高层次经营和管理开拓性人才。复旦大学率先进行了尝试,在编辑出版学历层次上,基本放弃了本科生教育,定位于硕士研究生,而且只招收跨专业学生,[2]迈出了学科教育改革实质性的一步。从国际视野看,国外大学出版专业人才培养同样重视学生的学科专业背景,如哈佛大学出版社开办的图书出版培训班规定,只招收大学毕业生和大学二年级学生。[14]正如学者张志强指出,编辑出版教育必须转型,必须以发展研究生教育为主,适应蓬勃发展的出版业对高学历人才的需要。
(三)重视数字出版技术教育
进入21世纪,随着网络技术、数字技术和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给文化产业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促成了各种媒体相互融合的新格局,催生了电子出版、网络出版、手机出版等媒介新业态,指引了出版业发展的新方向。与传统出版产业相比,数字出版产业表现出了强劲的发展势头,大有取代传统出版之势。一个出版人如果拥有了数字出版技术也就有了在出版界的安身立命之本,其身价也会大涨,未来“三合板”式(编辑出版知识+其他学科专业知识+数字出版技术)的复合型和应用型人才将会成为人才市场的标模。市场上走俏的几类出版人才就包括网络编辑、网络出版、电子出版、手机、动漫、游戏等数字出版人才,而且十分抢手,可以说供不应求,未来的需求空间十分庞大。目前开设数字出版专业的高校只有5家,这远远满足不了实际需求。[15]编辑出版学专业要紧盯出版市场的新变化,时刻关注世界新技术革命的发展趋势,根据时代潮流适时动态调整专业设置,将新媒体技术人才纳入培养目标,加大数字出版人才的培养力度,适应新常态,满足新需求。
(四)构筑坚实稳固的实践教學基地和平台
编辑出版学是一门实践性极强的应用学科,理论联系实际是实现培养目标的不二法门。要削减理论教学时数,加大实习实践教学时长,合理安排实践教学环节,将其贯穿于整个专业教学过程中,增大实习教学内容,并严格考核实习效果,防止走过场,填一份实习表格应付了事。要将实习教学放在与理论教学同等重要的位置甚至高于理论教学要求,改变以往蜻蜓点水式的实习形式,从传统的学院式封闭教学转向产学研结合的开放式教学,既重知识传授,更重实际应用能力培养。一是抓好校内实践基地建设。如建立编辑出版专业研究所或实验中心,学生自办报纸和期刊杂志,自办网站,成立学术沙龙,定期组织讨论会,开展设计创意大赛,参观校内出版社等;二是抓好校外实习基地建设。采取请进来、走出去的方式,邀请出版界知名专家学者和经验丰富的技师到校担任特聘教师讲学,介绍最新出版动态和从业经验,同时与企业开展合作办学,根据其需要量身定制人才,建立互惠互利长期的合作关系,共建实践教学基地,为学生提供稳固的实习场所,利用出版单位的资源优势共同为提高高等教育质量服务,携手打造产学研紧密结合的编辑出版人才教育体系。
注 释:
[1] 左志红:《出版专业设不设》,《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 2016年1月5日第8版。
[2] 杨鹏:《中国编辑出版教育的危机与转机》,《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
[3] 陈丹、张聪、仲诚:《全国高校出版专业建设现状调查与分析》,《现代出版》,2014年第2期。
[4] 王建平:《我国编辑出版学教育30年研究》,《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6期。
[5] 中国编辑学会:《开拓资源,创新模式,促进编辑人才培养》,《中国编辑》,2011年第3期。
[6] 安拴虎:《关于编辑出版学本科专业课程设置的思考》,《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4期。
[7] 李源:《高校编辑出版学教育:跋涉在革新路上》,《中国图书商报》,2005年7月22日第2版。
[8] 姬建敏:《中国编辑出版教育的总结与展望》,《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
[9] 刘范弟:《从就业困境看编辑出版专业人才的培养》,《出版发行研究》,2004年第2期。
[10] 向敏:《略论增强编辑出版专业学生就业竞争力之策略》,《中州大学学报》,2012年第3期。
[11] 郑霄阳:《编辑学教材出版亟待加强》,《中国新闻出版报》, 2007年6月13日第11版。
[12] 李宏葵:《对编辑出版学学科建设的三点建议》,《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
[13] “出版学学科体系与教材建设研究”课题组:《出版学的学科属性及其课程体系》,《出版科学》,2006年第2期。
[14] 汪琴:《中外出版教育比较差距有多远?》,《中国图书商报》,2003年9月26日第6版。
[15] 章红雨:《我国出版学科建设情况基本摸清》,《中国新闻出版报》, 2014年1月20日第6版。
责任编辑:刘冰清
文字校对:蒋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