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罗斯金对英国浪漫主义的继承与突破

操 磊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与旅游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1)

约翰·罗斯金对英国浪漫主义的继承与突破

操 磊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 外语与旅游学院， 江苏 无锡 214121)

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文学运动中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作家，约翰·罗斯金便是其中之一。罗斯金在绘画、雕塑、文学、艺术、建筑等多个方面都颇有造诣，使其能够突破传统的文学视角禁锢，多层次再现浪漫主义文学的新面貌。本文旨在探讨罗斯金对关键文学命题所开展的理论整合以及创新突破，并对其他作家产生了深远影响。

罗斯金;浪漫主义;美;崇高;普鲁斯特

一、罗斯金与英国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始于十八世纪晚期的欧洲，是一场艺术、文学、音乐以及知识的深刻变革，其鼎盛时期是1800年至1850年。浪漫主义运动作为一场跨世纪的文艺思潮，孕育出了大量优秀的作家和优秀的作品，如英国诗人威廉姆·华兹华斯和塞缪尔·柯勒律治合著的《抒情诗集》,华兹华斯的《序曲》等；美国作家纳撒尼尔·霍桑的《红字》，散文家亨利·梭罗的《瓦尔登湖》等；德国作曲家路德维希·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月光曲》等；波兰作曲家肖邦的《钢琴协奏曲》《夜曲》等。

丹麦作家勃兰克斯在欧洲文学史著作《19世纪文学主流》一书中提到：“这种思潮直接反对的是十八世纪的某些思想特征，它那枯燥的理性主义，它对情感和幻想的种种禁忌，它对历史的错误理解，它对合法民族特色的忽视，它对大自然索然寡味的看法和它对宗教的错误概念——认为它是有意识的欺骗。”[1]浪漫主义的核心特点就是“非理性”。其前的启蒙运动通过“崇古”的理性颠覆了宗教对人类精神世界的统治，而浪漫主义则用纯真的感性丰富了机械、枯燥的理性精神世界。浪漫主义批判的就是已经变得古旧而机械的启蒙思潮，可以说是一种对启蒙运动的反弹。其核心就是强调人的感情的价值。继而一切有关人的生活、世俗的感情、生命的琐碎才开始真正地登上大雅之堂，成为人们珍视与歌颂的对象。美学不再为某种传统所界定，人的感受既是正当的,又是自然的。

约翰·罗斯金(1819-1900)不仅见证了浪漫主义思潮的黄金时代，也目睹其逐渐衰落淡出。在《现代画家》一书中，罗斯金旁征博引，对浪漫主义思潮的主要概念“美”“崇高”“想象力”“伟大”进行了系统的理论探索，并就艺术作品中“感情”的去留合度问题提出了突破性的见解和审读标准——“真实”，其独特的写作风格和文艺理论也对后来的作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二、罗斯金对英国浪漫主义的继承

罗斯金的父亲是一位成功的红酒商人，对浪漫派诗人拜伦、莎士比亚、沃尔特·司各特以及风景画家特纳尤其钟爱，并且经常陪同童年的罗斯金游历欧洲各国的名胜古迹。文艺氛围浓郁的家庭教育对罗斯金的成长与后来的发展产生了深刻持久的影响，浪漫主义的种子和热爱自然的情怀在罗斯金孩提时期就已经埋在了他的心中。

罗斯金后来结识了众多浪漫派艺术家及作家，包括画家特纳、诗人丁尼生、华兹华斯以及他的学生王尔德等。也正是出于对特纳作品的维护，罗斯金撰写了《现代画家》第一卷，一经出版，便引起了巨大反响。丁尼生、华兹华斯纷纷拜读，对这位文坛新秀赞赏有加。值得一提的是，罗斯金陆续完成的《现代画家》五卷本中，每一卷的扉页也都引用了华兹华斯的诗句：

Accusemenot

Ofarrogance, . . .

If,havingwalkedwithNature,

Andoffered,farasfrailtywouldallow,

MyheartadailysacrificetoTruth,

InowaffirmofNatureandofTruth,

WhomIhaveserved,thattheirDivinity

Revolts,offendedatthewaysofmen,

Philosophers,who,thoughthehumansoul

Beofathousandfacultiescomposed,

Andtwicetenthousandinterests,doyetprize

Thissoul,andthetranscendentuniverse

Nomorethanasamirrorthatreflects

ToproudSelf-loveherownintelligence.[2]

正如罗斯金所说“华兹华斯是他那个时期诗坛上伟大的风景画家”，这段诗句源于华兹华斯的诗歌集《序曲》(The Prelude)。与典型的英国浪漫主义者一样，罗斯金对大自然有着非同寻常的热爱，频繁引用华兹华斯的诗句也彰显其对自然的尊崇。他坚信人类世界是不可信任的，与自然的亲近才能带给人灵魂与心智的健康。

除了与浪漫派作家画家的互动，罗斯金还对浪漫主义的核心文学命题进行了整合性的理论继承，包括“美”“崇高”等。浪漫主义者认为美源于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美不仅是芸芸众生的必需品，也是哲学和艺术的源泉。然而，浪漫主义美学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原因在于众多浪漫主义诗人及艺术家们对美的论述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而是散见于碎片化的格言或诗句中，关于美的论述隐晦而又含蓄，不具有典型性和结论性。而罗斯金则在浪漫主义作品的基础上高屋建瓴，对浪漫主义美的本质进行了鲜明的理论定义，即：“iseithertherecordofconscience,writteninthingsexternal,oritisthesymbolizingofDivineattributesinmatter,oritisthefelicityoflivingthings,ortheperfectfulfillmentoftheirdutiesandfunctions.InallcasesitissomethingDivine;eithertheapprovingvoiceofGod,theglorioussymbolofHim,theevidenceofHiskindpresence,ortheobediencetoHiswillbyHiminducedandsupported”。[3]此外，罗斯金又对美进行了范畴界定。“使用美这个术语，我们可以准确地把物质划分为两类：第一，我们常常提到的物质的外部性质，这个外部性质不管是出现在石头、花、动物身上，还是人身上，都是绝对可识别的。我曾经论证，这种性质可以在某种典型的神圣的特性中显示出来。因此，显而易见，我们把它叫作典型的美。第二是在有生命的事物中机体巧妙显示的表象，特别是人的完美生命的令人快乐和正确的努力，这种美我把它叫作生命的美。”[4]

浪漫主义运动强调“情感”与“个性”的表达，强烈的情感如“忧郁”“惊恐”“敬畏”。为了进一步明确“情感”在浪漫主义作品中的角色和意义，罗斯金对崇高进行了理论性探讨。

值得一提的是，罗斯金对“崇高”的理论架构随着《现代画家》五卷本的撰写而发生了不断的变化。在对“美”进行了理论整合之后，罗斯金相信“美”无所不包，无所不及，认为“崇高”的就是“美”的。在第一卷本中，罗斯金特别提醒读者“Thefactis,thatsublimityisnotaspecificterm, -notatermdescriptiveoftheeffectofaparticularclassofideas.”[2]跟爱迪生、伯克、华兹华斯等浪漫派前驱不同的是，罗斯金一开始笃信美和崇高不可区分，归属同一美学概念，即：崇高的就是美的，美的就是崇高的。然而，在第二卷本中，罗斯金的态度有所动摇，“Itwillreadily,Ibelieve,beadmittedthatmanythingsaresublimeinthehighestdegree,whicharenotinthehighestdegreebeautiful,andviceversa;i.e.thatthetwoideasaredistinct,andoneisnotmerelyaparticularformorstateoftheother.”[3]罗斯金回归了华兹华斯等人的美学概念，接受了美和崇高的差异性，承认美和崇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美学概念。在继承前人的概念区分后，罗斯金接续美的内涵：柔和的、神圣的愉悦，提出崇高的情感内涵是：强烈的、恐惧的、敬畏的、旷达的愉悦。

三、罗斯金对英国浪漫主义的突破及影响

尽管罗斯金认为自己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但是他极具批判性的眼光使其突破了传统浪漫主义的范畴，实现了对浪漫主义的超越，这主要体现在作品的创作主题以及语言风格方面。浪漫主义是作为对启蒙运动的对抗而应运而生的，它反对过分的理性主义。在文艺创造方面，情感以及想象力的充盈是浪漫主义作品的典型特点；歌咏自然及艺术之美是其永恒的主题。然而罗斯金在其作品中已经不满足于艺术之美、自然之美，他致力于改造社会，期待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社会。因此，与浪漫派典型作家歌咏自然不同，罗斯金的作品蕴含更深刻的社会责任感以及改良意识，因此更具现实批判意义及价值。此外，罗斯金深谙绘画雕塑之道，因此其文字作品有着如画般的真实，细腻与生动。值得一提的是，罗斯金一改浪漫主义对作者主观感受的渲染和发挥，在《现代画家》五卷本中不遗余力探讨了“真实”的重要性，昭示了“真实”作为检测文艺作品伟大性的价值意义。

罗斯金是一个早期的现代主义者，对后来一些重要的现代主义文学家产生过影响，比如艾略特、乔伊斯、劳伦斯等。托尔斯泰、甘地、普鲁斯特都曾尊称罗斯金为道德家以及工业社会的良知人物。以劳伦斯为例，他非常欣赏罗斯金的作品。跟罗斯金一样，他也认为在日益堕落瓦解的社会，教堂是现代健康社会的表征；现代社会的困境归根结底是机器工业对人性的侵蚀。罗斯金曾经批判英国社会的拜金主义和城市污染，“那个肮脏的大城市伦敦——车马喧嚣，人声嘈杂，烟气弥漫，臭气熏天——一大推可怕的高楼大厦在发酵般骚动不已，全身吐着毒液。”[5]劳伦斯在多方面继承了罗斯金对工业文明的批判态度，在其小说《恋爱中的女人》、《虹》、《儿子与情人》等作品中，深刻揭示了英国乡村田园传统与现代工业文明的冲突，并坚决表明了拥护和继承乡村田园文化的决心。罗斯金对劳伦斯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劳伦斯对罗斯金的思想传承，还体现在劳伦斯对罗斯金的批评方面。罗斯金作为工业美学的拥护者，非常注重文字的视觉艺术感，因此也被称为“文字画师”，其文字表达注重如画般的线条，色彩质感，文字优雅细腻。而劳伦斯则摒弃了这种形式的精致，而更聚焦于人物的行动，凸显人物的世俗欲望，挑战传统的清教徒式的禁欲和保守。

1885年，罗斯金出版了《芝麻与百合》。1900年，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开始对该书进行法语翻译，这开启了罗斯金与普鲁斯特最初的结缘。对普鲁斯特来说，罗斯金是一位解放者，他的思想、主题和暗喻是普鲁斯特创作的主要来源。普鲁斯特曾评价说罗斯金的思想具有神秘而持久的魅力。也正是在罗斯金的影响下，普鲁斯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在对罗斯金的作品进行译作期间，普鲁斯特开始着手创作《追忆似水年华》。罗斯金在《芝麻与百合》一书中说书籍作为书写的作品，不仅具有交际性，更要有永恒性。作者要向读者传达真实而美丽的东西：尘世之间任何真实的知识和美丽的景色。作者要向读者奉献自己最好的东西，让后人铭记。他从罗斯金那里学到了对世界的爱，对美的爱，用他的话说，天才的力量在于让我们热爱美，让我们感到它比我们自身还要真实。作为小说家，普鲁斯特的眼光始终在尘世之中，他对玄理思辨的兴趣始终有限。罗斯金被称为“美的使者”，而普鲁斯特则为“美的信徒”。在这种创作思想影响下，普鲁斯特写出了世界文坛的不朽佳作《追忆似水年华》。除此之外，在文字风格方面，普鲁斯特继承了罗斯金细腻而温柔的笔触。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对贡布雷的描述，对山楂花工艺的渲染，仿佛亲临一位工艺精湛的画家进行精致而柔和地摹画，令人沉醉。

托尔斯泰晚年评价罗斯金“不仅是英国和他那个时代最显著的人物之一，也是古今中外最伟大的人物之一”。罗斯金作为英国最杰出的文艺批评家，在整合了浪漫主义主要文学命题之后，创新性地开拓了文学艺术的新标准，开启了一个新的文学时代。

[1] 勃兰克斯. 十九世纪文学主流[M].张道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2] Ruskin, John. Modern Painters. Vol. I. London: Smith, Elder, and Co., 65, Cornhill, 1843.

[3] Ruskin, John. Modern Painters. Vol. II-V. Edited by E.T. Cook and Alexander Wedderburn, the Library Edition. London: George Allen, 1903-1905.

[4] 约翰·罗斯金. 现代画家[M]. 唐亚勋,赵何娟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13.

[5] 沙铭瑶. 罗斯金散文选[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宋占业]

2017-06-27

本文系无锡职业技术学院2015年人文社科项目“生态伦理视域下《现代画家》的当代意义”(项目编号：SK201510)研究成果之一

操磊(1987- )，女，河南信阳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教育学。

10.3969/j.issn.1671-7864.2017.06.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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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1-7864(2017)06-004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