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春 宇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116029)
关于渤海国的“汉儿言语”
杨 春 宇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116029)
粟末靺鞨建立的“海东盛国”渤海,是唐代在东北册封的朝贡国,其语言问题一直是治渤海史学家最敏感最棘手的课题之一。金毓黻、李强等认为渤海书面语为汉字;金在善谈及吏读;刘晓东认为渤海国语为靺鞨语,官方语和通用语为汉语。本稿结合语言接触与东北官话方言发展史的问题,提出渤海国通用口语本质应为“汉儿言语”,是靺鞨族与北方汉族长期接触的产物,其在成就东北官话方言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成为以后东北亚少数民族逐鹿中原语言文化立国的桔槔。
渤海国;语言接触;复层结构;靺鞨语;通用语;汉儿言语
(一)渤海国
渤海国是公元698年由靺鞨粟末部为主体建立的地方民族政权,初称“震国”,705年附于唐。713年,唐玄宗册封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以其领土定为忽汗州,大祚荣并领忽汗州都督,改震国为渤海国。755年,渤海国迁至渤海镇,建成首府“上京龙泉府”。其后,又仿唐制建有东京龙原府,中京显德府,南京南海府,西京鸭绿府。《新唐书·渤海传》叙事止于玄锡,云:“至是遂为海东盛国,地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 金毓黻先生从《新唐书·渤海传》“仁秀颇能讨伐海北诸部,开大境域,有功”;《辽史·地理志》“渤海王大仁秀南定新罗,北略诸部,开置郡邑”入手,将渤海五京制,定在十世王仁秀世时期。渤海926年为契丹所灭,传15世,历228年。契丹灭渤海改建为东丹,把龙泉府及寺庙等古都著名建筑付之一炬。从契丹五京、金五京等建制来看,或也是城国、行国兼备①杨春宇.“行国”“城国”兼备的契丹与“汉儿言语”[G].辽金史论集:第14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 288.一脉相承。历史过去了1000多年,因史书说“渤海靺鞨大祚荣者本高丽别种也”(乞乞仲象之子)。当年渤海国在建国前后,为广泛集结高句丽余部,及与日本、新罗开展外交时,为了抬高身价,也曾经以高句丽的继承国自称,因此,朝鲜、韩国和某些日本学者认为渤海国与高句丽应存在继承关系。朝鲜学者更认为渤海国建立后,与新罗形成了朝鲜半岛的南北国时代,而渤海国是居于先进地位的主导者。韩国官方也倡导渤海国为朝鲜历史上的国家的观点。
中俄的历史学者则认为,渤海国是一个由靺鞨民族组成的方国,受到中原及中亚深厚的影响;由于该国绝大部分领地都在当时及现今的中国境内,且粟末靺鞨为中国东北土著民族,是最早融入中华民族的一员,因此不同意其为高句丽继承国的说法。中国史学界长期以来一直坚持渤海国为“粟末靺鞨人建立的政权”,是臣属于唐朝的藩属政权,又同时是唐朝管辖下的一个羁縻州府即忽汗州都督府。
这样一来与历史研究相呼应,研究渤海国的语言便显得十分重要而迫切。
(二)渤海国语言研究综述
自20世纪30年代起,考古工作者对渤海上京遗址进行了多次考古发掘,可见城址、上京龙泉府遗址、故井址、禁苑址、街坛址、寺庙址、古墓、古桥址和兴隆寺。主要遗物有石灯幢、大石佛、舍利函、大石龟、文字瓦等。从整个调查发掘看,渤海国都城是经过精心设计而建造起来的规模宏大的宫城,它的布局设计和建筑风格受到唐朝都城中原五京及营州的影响,体现了中国古代都城设计的历史传统。可以肯定渤海国与中原内地保持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渤海王国是唐朝统辖范围内的一个边疆政权。
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M].长春:社会科学战线杂志社,1982:1-150.、李强《论渤海文字》*李强.论渤海文字[J].学习与探索,1982(5):113-123.及其他学者研究渤海文字瓦得出的基本结论为渤海通行的书面语为汉字;金在善《浅谈渤海国的语言文字》*金在善.浅谈渤海国的语言文字[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1996(6):90-94.谈及吏读的问题,其结论潜在的逻辑前提或赞成新罗与渤海构成朝鲜半岛的南北国问题;刘晓东《“车书本一家”的考古学诠释-论渤海文化与中原唐文化的趋同性》*刘晓东.中国渤海史研究的四次热潮及其代表性成果[J].北方文物,2005(3):50-56.《渤海国语言初探》*刘晓东.渤海国语言初探[J].北方文物,2004(4):57-63.认为渤海国国语为靺鞨语,渤海国官方语和通用语为汉语,随着渤海的发展,汉语越来越普及,如入中央王朝要说汉语,入日本也要说汉语。从19世纪60年代起,诸多学者投身于渤海文字瓦的解读与研究之中。前贤的努力为我们研究渤海国语言提供了广泛的参照。
(三)小结——渤海国语言层次
从前贤研究成果看,对于渤海国的语言本质,可概括为汉语说、靺鞨语说。我们从民族融合、语言接触的社会语言学视角,结合史料分析阐释,认为渤海国书面语是汉字,日常交际语是“汉儿言语”。
(一)文字瓦资料
20世纪60年代三上次男《渤海印字瓦及其历史性质》、21世纪初田中晃一《渤海上京龙泉府出土印字瓦的几点思考》*刘晓东.中国渤海史研究的四次热潮及其代表性成果[J].北方文物,2005(3):50-56.、徐文勇《渤海国文字瓦研究情况述略》*徐文勇.渤海国文字瓦研究情况述略[J].书法赏评,2012(3):23-28.、王银田《北朝瓦文考略》*王银田.北朝瓦文考略[J].华夏考古,2013(1):137-148 .、江雪等《渤海国文字瓦“以”“其”释读及瓦文书体考察》*江雪,方强.渤海国文字瓦“以”“其”释读及瓦文书体考察[J].北方文物,2013(4):52-56.、梁会丽《八连城出土文字瓦研究》*梁会丽.八连城出土文字瓦研究[J].西部考古,2015(8):194-204.、刘晓东《渤海文字瓦模印文字内容、性质含义的再思考》*刘晓东.渤海文字瓦模印文字内容、性质含义的再思考[J].北方文物,2015(1):35-45.等一系列对渤海文字瓦的研究,把其文字分为制瓦工匠姓名用字;制瓦时间用字;制瓦责任官署名字等加以研究,指出文字瓦其本质均为汉字无疑。该领域获得了广泛的关注和发展。对文字瓦从内容到形式作了基本的定位与阐释。从现存渤海文字的一个方面说明渤海的书面语是汉字,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
由于渤海立国主体粟末靺鞨曾长期生活在营州,其文化首当接受营州文化的影响。笔者曾考察朝阳北塔博物馆陈列的文字瓦,分析至少在北魏时,中原工匠即已有在瓦当上刻有制瓦人姓名、时间的传统,所以渤海文字瓦一脉相承,皆为汉字无可厚非。可见研究渤海国语言从文字瓦入手,成效式微。
(二)文献资料
靺鞨,本为靺羯。是南北朝、隋朝时“勿吉”的音转。《隋书·靺鞨传》载靺鞨七部,当与《北史》勿吉七部相对应,即粟末部、泊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黑水部、白山部。高句丽强盛时,靠近高句丽的白山部、粟末部等,曾一度役属于高句丽。七部各有酋长,亦均与隋朝关系密切*李殿福,孙玉良.渤海国[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5.。据范恩实研究*范恩实.论隋唐营州的靺鞨人[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11(1):68.,“隋唐时期先后有数批靺鞨人流入营州地区,包括隋初内迁的突地稽部粟末靺鞨人,唐初入附的粟末靺鞨乌素固部落,以及唐伐高句丽过程中内附的粟末、白山等部靺鞨人。万岁通天年间营州靺鞨人东走建立渤海国之前,营州地区当有10万以上的靺鞨人。其中除了少部分,也即两唐书《地理志》记载的三个靺鞨粟末靺鞨羁縻州(慎州、夷宾州、黎州)之人以外,绝大部分东归,成为渤海建国的核心力量。”乞乞仲象、乞四比羽即668年唐伐高句丽后被迁的粟末靺鞨人。
据日野开三郎研究*日野开三郎.粟末靺鞨的对外关系——高句丽灭亡以前[G]∥东洋史论集:15卷 东亚民族史(中).日本:三一书房,1991:229.,《太平寰宇记·河北道·燕州》引《北蕃风俗记》云:
初,开皇中,粟末靺鞨与高丽战,不胜,有厥稽部渠长突地稽首者,率忽赐来部,窟突始部、悦稽蒙部、越羽部、步护赖部、破奚部、步步括利部,凡八部,胜兵数千人,自扶余城西北举部向关内附,处之柳城。
《隋书》卷81《靺鞨传》载:入隋的粟末靺鞨人逐渐接受中原文化,“悦中国风俗,请被冠带,帝嘉之”。说明粟末靺鞨突地稽率部内迁营州,很快汉化。后又有唐高祖武德初年,曾在营州粟末靺鞨居住地区设置燕州,任命突地稽为总管,突地稽率粟末靺鞨部众随唐太宗四处征战,被封蓍国公、右卫将军,赐李姓,其子李谨行升迁营州都督、安东镇抚大使、行右卫大将军、封燕国公。促进了粟末靺鞨的汉化。
以上文献,均支持渤海建国者为营州东归的粟末靺鞨人。粟末靺鞨人在隋唐征高丽前后,是东北处于上升阶段的地方土著民族,他们的语言,虽然在营州曾经与汉人长期接触融合,但是毕竟靺鞨民族语未完全蜕去。因此,他们的语言从本质上说,应属于语言接触的“汉儿言语”的性质。
从大祚荣起,海东盛国的“王子、王侄有名字可查者就有30余人,其中有11人入侍为质,留备宿卫”*李殿福,孙玉良.渤海国:《全唐文》卷六四七[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27.。不难想象渤海贵族所接受的教育是儒家教育,在其入侍前后必通汉语无疑。营州靺鞨自大祚荣受唐册封“渤海郡王”接受招安以降,靺鞨族称、震国已被削弱,专称“渤海”。而“渤海”国名固化本身,即蕴涵着营州靺鞨的民族认同、语言认同均已或正在发生转变,即在营州已与汉族等发生了语言接触与融合,正是在其日趋汉化的过程中“靺鞨汉儿言语”逐渐形成。
(三)出土资料
魏国忠《渤海“靺鞨说”又添新证》*魏国忠,郝庆云,杨雨舒.渤海“靺鞨说”又添新证[J].社会科学战线,2014(3):1.从2009年蒙古中央省扎马尔县出土的7世纪游牧部落贵族仆固乙突墓志上的“东征靺羯,西讨吐蕃”8字出发,论证了其继《鸿胪井栏石刻》之后的又一新资料。其再次证明渤海建国的国号和主体地方民族“靺鞨”应为“靺羯”[mo51tɛ35],这使渤海“靺鞨说”的内涵获得新的延伸。
渤海出土的大钦茂女儿贞惠公主、贞孝公主墓志碑文,均用汉字骈文,其造诣虽算不上上乘之作,但也反映了渤海文化与唐朝文化的同步性*李殿福,孙玉良.渤海国:《全唐文》卷六四七[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40.。
迄今为止,渤海国的诸多史料、资料或可对渤海国语为汉语说有利,但作为无法捕捉、有声的语言,问题远没有实物表象揭示的那么简单。
(一)靺鞨语
首先,粟末靺鞨民族属于肃慎族系,其生活在松花江流域,所以其语系应属于阿尔泰语系的满通古斯语族。渤海建国,营州东归的靺鞨人,曾有一部被许国公乞四比羽率领分流,为武则天所命玉钤卫大将军李楷固所击斩;另一部由震国公乞乞仲象率领,乞乞仲象在唐兵追击中死去,大祚荣率领残部,并收合高句丽遗民,英勇抵抗;适逢契丹与突厥联兵抗唐,切断唐兵进讨大祚荣的路线,方得以休养生息,据牡丹江山河之险,筑城以居,后领忽汗州,接受唐玄宗所派敕持节宣劳靺羯使、鸿胪卿崔忻册封,拜受左骁卫员外大将军、渤海郡王。在719年后,大武艺即位更是积极向外扩张,发展势力,到727年,自称“忝当列国,监总诸蕃。复高丽之旧居,有扶余之遗俗”。说明渤海国民应该未能达到全民说汉语的地步,至少应该有本族靺鞨族语的使用和流传,以至于被后来熟女真、生女真分别能动地继承下来。
(二)通用语
其次,作为粟末靺鞨羁縻州、慎州、夷宾州、黎州之人及内附营州的粟末靺鞨人,受中原文化影响,在汉字文化圈的营州之地、日本、鸭绿道朝贡、登州渤海馆等官方场合,通用语为汉语也是没有异议的。
(三) 汉儿言语
但是在“通用语”之下,实质或客观存在一种不够纯粹,或仅处于北方地域内部通用的汉儿言语。所谓“汉儿言语”,是指北朝以来在北方汉人和汉化了的北方民族之间通行的共同语。
日本学者太田辰夫《关于汉儿言语——试论白话发展史》*太田辰夫.汉语史通考[M].江蓝生,白维国,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1:181-211.有较早研究。指出朝鲜古本《老乞大》中有确切的记载。
恁是高丽人,却怎麽汉儿言语说的好?俺是高丽人,却怎麽汉儿言语说的好?俺汉儿(上)学文书来的上头,些少汉儿言语省得有。(古本《老乞大》1a)
如今朝廷一统天下,世间用著的是汉儿言语。我这高丽言语只是高丽地面裏行的,过的义州,汉儿田地裏来,都是汉儿言语。(古本《老乞大》2a)
可见汉儿言语是朝鲜人对朝鲜半岛至北京一带通行的北方汉语的称谓。国内江蓝生*江蓝生.“汉儿言语”的特点及余绪[EB/OL].(2012-11-04)[2016-09-04].http://www.doc88.com/p-778826469633.html.、遇笑容*遇笑容,曹广顺,祖生利.汉语史中的语言接触问题研究[M].北京:语文出版社,2010:1-23.、李崇兴*李崇兴,祖生利,丁勇.元代汉语语法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257-267.等已有研究。据江蓝生2012研究,北朝“汉儿”不以血统论,泛指中国北方的汉人和汉化了的北方民族,与此相对,南方的汉人被称作“吴儿”。唐朝沿用。日本所谓“汉音、吴音”也基于自南北朝至唐五代间这种“吴、汉”的区别。“汉儿、汉人”所指相同,只有雅俗之别。北朝《折杨柳歌辞》有“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的歌辞。
北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20,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第33:自黄龙府(今农安县)60里至托撒孛董寨,府为契丹东寨,当契丹强盛时,擒获异国人则迁徙散处于此。南有渤海,北有鉄离吐浑,东南有高丽靺鞨,东有女真韦室,东北有乌舍,西北有契丹、回纥、党项,西南有奚内,故此地杂诸国风俗,凡聚会处诸国人言语不通,则各为汉语以风俗,凡聚会处诸国人言语不通,则各为汉语以证方能辨之。
宋洪迈《夷坚丙志》卷18《契丹诵诗》:
契丹小儿初读书,先以俗语颠倒其文句而习之,至有一字用两三字者。顷奉使金国时,接伴副使秘书少监王补每为余言以为笑。如“鸟宿池中树,僧敲月下门”两句,其读诗则曰:“月明裏和尚门子打,水底裏树上老鸦坐”,大率如此。补,锦州人,亦一契丹也。
以上证明“汉儿言语”的发展历史至少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北魏鲜卑统治者自动放弃鲜卑语,提倡华语华服趋向汉化,或也影响了作为三燕古都营州以降渤海、契丹、女真、元明清北方语言政策与语言发展的问题,渤海即或是首当其冲受其影响的。
笔者在梳理东北官话发展史中提出,“东北官话并非晚成,其演变也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幽燕方言—汉儿言语—东北及北京官话—东北官话的历史嬗变”*杨春宇.辽宁方言知、庄、章组的语音类型及特征[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36(1):107.。并认为汉儿言语在东北、西北的汉语与少数民族语言接触地域普遍存在。
作为日常交际用语,粟末靺鞨和汉族间至少从隋唐起,就经历了长时间的接触融合,特别是渤海立国,两种语言长期竞争,其口语中带有杂糅参半的洋泾浜性质,是可能的,也是客观的。其后在北方立国的契丹辽国等各少数民族政权语言无不如此。这与其官方通用汉语并不矛盾。我们不能因为过分肯定其官方通用汉语、书面语通行汉字,而否认口语中有处于复层的靺鞨语、汉儿言语的合理性及事实。营州靺鞨乞乞仲象、乞四比羽在营州契丹起义前后,亦曾受制于契丹。期间彼此的交流,官方语言是汉语,更准确地说是汉儿言语无疑。
833年前后,幽州都督府所派瀛洲司马张建章《渤海记》三卷已轶,《新唐书·渤海传》虽未明言,但是作为一个地方政权,让百姓也说汉语不要说在未有强制力保证的唐代,在今天推普工作取得显著成绩的少数民族自治区、自治州,也非易事。
唐代专为渤海官吏、商贾设立登州馆*李殿福,孙玉良.渤海国[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26., 进行经济文化交流,是否有渤海通事待考。如设有通事,则说明渤海语与中原山东登州都督府通语有一定的差距。
温庭筠的《送渤海王子归本国》“车书本一家”;大钦茂执政时,派人到朝廷求写《唐礼》《三国志》《晋书》《三十六春秋》等事实;及唐诗人曾有“渤海归人将《集》去”,“谁把刍荛过日东”*刘禹锡.酬杨司业巨源见寄:辟雍流水近灵台,中有诗篇绝世才。渤海归人将集去,梨园弟子请词来。琼枝未识魂空断,宝匣初临手自开。莫道专城管云雨,其如心似不然灰。 徐夤.渤海宾贡高元固先辈闽中相访云本国人写得夤:折桂何年下月中,闽山来问我雕虫。肯销金翠书屏上,谁把刍荛过日东。郯子昔时遭孔圣,繇余往代讽秦宫。嗟嗟大国金门士,几个人能振素风。(原题:渤海宾贡高元固先辈闽中相访,云本国人写得夤斩蛇剑、御沟水、人生几何赋,家(一本无家字)皆以金书,列为屏障,因而有赠。)诗句等,均说明渤海知识分子学习中原文化,与华夏同风的趋向,这种文化认同,会在整个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力与辐射力,然而这并不足以说明在民间口语之中,不存在靺鞨语与汉语杂糅参半的汉儿言语。
综上,从社会语言学的视角,认为渤海国的书面语言是汉字,官方通用语为汉语,日常交际语是“汉儿言语”。渤海国的汉儿言语,以靺鞨语、幽州、营州话为底层,对成就东北及北京官话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这或是今东北话与北京话距离最近的直接原因之一。研究语言历史问题,更须从语言内外要素入手,采取综合视角,多方参照,方能切近问题实质。粟末靺鞨作为最早融入中华民族的北方民族,对其渤海国“汉儿言语”的本质揭示,或可为研究北方诸少数民族语言与北方汉语关系问题,解决学界悬案,提供一定的借鉴。
〔责任编辑:李宝贵〕
Concerning the “Han-Er Speech” in Balhae
Yang Chunyu
(SchoolofLiterature,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116081,China)
“the Bohai bloc”established by Sumomohe was a tributary state in Northeast conferred by Tang Dynasty Government. The Balhae historians always consider that its language issue is one of the most sensitive and difficult projects; Jin Yufu , Li Qiang and other scholars believed that the written language of Balhae is Chinese character. Jin Zaishan referred to the “Lidu script”;Liu Xiaodong believed that Bohai Mandarin is Mohe language and official language and common language are Chinese .This paper combines language contact with the issue of the history of the development of Northeastern Mandarin dialect and puts forward that the nature of general spoken language in Bohai is“Han-Er speech”, which was a product of long-term exposure to Mohe nationality and Han nationality in the north. It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Northeast Mandarin dialect and has become the shadoof of northeast Asia minority language and culture of the country after conquering the central plains.
Balhae; language contact; complex layer structure; Mohe language; common language; Han-Er speech
10.16216/j.cnki.lsxbwk.201702101
2016-12-1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东北官话历史演变研究”(12BYY032);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金项目“语言接触与东北官话语音史研究”(12YJA740088)
杨春宇(1971-),男,辽宁锦州人,辽宁师范大学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汉语音韵学、汉语方言学、社会语言学、接触语言学、地域文化语言学研究。
H172
A
1000-1751(2017)02-01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