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阿尔比戏剧作品中的臆想式或非母亲角色分析

李 琼

爱德华·阿尔比是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美国剧作家之一，他的作品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激发他们重新审视社会符号、习俗和价值观以确定他们是否建立了自己的价值体系，以此达到影响美国文化和社会的目的。阿尔比的基本主题是个人应该积极塑造社会，而不要把社会标准留给别人去决定，他认为一个人投入自己的生活是很重要的，否则就是一种浪费，他在戏剧中抗议的正是那些浪费时间和生命的人。当然，他不只是抗议这种浪费，还提供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再次回归生活。从1958年第一部剧《动物园故事》开始，每一个角色中阿尔比都探索了逃避生活的人和投入生活的人之间的区别，这些人物反映了一个人选择的结果，是接受一个他们不适合的价值体系还是对那个价值体系表示愤怒，并根据自我的个性创造一个新的？阿尔比通过运用现实主义和荒诞主义来传达这个思想，当一个角色选择试图融入一个虚假的价值体系时，这个角色是荒谬的；然而当一个角色创造他或她自己的价值体系时，则被描绘成一个更现实的模式。阿尔比的许多人物介于荒诞和现实之间，因此可以用现实主义和荒诞主义来研究他们。

一、阿尔比作品中的女性形象

美国社会为20世纪中晚期的男性和女性树立了老一套的理想形象，笔者探讨的是后者——美国式的理想女性形象，以妻子和母亲的身份来决定一个女人的价值。当时，美国式妻子和母亲的形象非常狭窄。她应该做饭，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教孩子们课程，打扫房子，组织有利家庭和社区的俱乐部和委员会，去教堂，取悦她的丈夫，这一切都不能弄乱她的新发型和妆容。尽管这个形象不可能完成，美国妇女仍感到很有必要顺应这种形象。对于一些女性来说，符合形象既重要又不可能，所以她们为自己创造一个虚幻的生活，一场无法忍受选择的逃离，阿尔比攻击的正是这种虚幻的生活。

为了改变美国社会规定的女性角色和价值观，阿尔比塑造了这些母亲角色，包括“真正的母亲”(生育的妇女)：Grandma（《沙箱》和《美国梦》）；Mrs.Barker（《美国梦》；Agnes《微妙的权衡》）；The Wife（《结束》）；Nancy和 Sarah（《海景》）；A，B，和 C（《三个高个子的女人》）；Stevie（《山羊或谁是希尔维亚？》）。“臆想式的或非母亲”(那些没有生育的妇女，收养了一个孩子，或者创造了一个想象中的孩子):Mommy（《沙箱》和《美国梦》）；Martha和 Honey（《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Julia（《微妙的权衡》）；和 The Daughter（《结束》）。阿尔比通过塑造这些母亲角色探讨了各种主题：逃避还是投入；美国梦式的女性期望；禁锢女性的社会角色和价值观；女性必须具备什么品质才能被认为是“好”的，谁决定这些品质；最后，阿尔比认为什么品质才是令人钦佩。阿尔比最善于传达主题的工具是他运用现实主义和风格化戏剧元素，用讽刺、荒诞以及其他前卫风格编织现实主义的戏剧元素，阿尔比以此刻画了投入生活的女性、逃跑的女性、试图满足社会期望的女性和选择满足自己期望的女性。

二、阿尔比作品中的“臆想式或非母亲”分析

阿尔比在剧中使用了“臆想式母亲”或“非母亲”两种不同类型的角色即那些没有生育过却臆想自己有孩子的母亲和没有生育过孩子的母亲,她们的非母性是她们所扮演角色的组成部分，也是剧中荒诞和现实因素表现程度不同、人物刻画深度不同的重要考量。

阿尔比的臆想式母亲或非母亲角色的荒谬和现实的特质决定了这个角色是迎合遥不可及美国梦?还是这个人物是否已经形成了她自己的价值体系?然而，不像真正母亲角色中Nancy和Stevie,臆想式或非母亲角色没有表现出更多的现实主义因素，唯一接近现实主义色彩的角色是Martha，但只是在她的幻想破灭之后。但缺乏现实性并不能说明阿尔比认为这些人物没有投入生活的能力，只是这些角色代表了在美国社会中的试着顺从的女性，她们应该、却没有强烈反抗美国梦禁锢在她们身上的枷锁。换句话说，不愿成为或者不能成为母亲的女人应该在自己价值体系和自我价值认同感中感到自在，而不是试图实现一个具有虚幻价值体系的社会发出的标准。

通过这些臆想式和非母亲角色，阿尔比刻画了当一个人追逐美国梦时会变得多么荒诞可稷，Mommy（《沙箱》和《美国梦》）是最荒谬的；Julia（《微妙的平衡》），The Daughter（《结束》）和 Honey（《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都表现出荒谬和现实的特点，但这些人物没有意识到他们有能力塑造自己的幸福，即投入自己的生活，并确定自己的价值体系。只有Martha（《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在她丈夫George的刺激下打破了幻想，在剧末Martha意识到她不能继续在这个的虚幻世界里努力适应社会指定给她的角色，相反，她必须承认她不是一个母亲，不是完美的妻子，即使她没有这些东西，她作为女性仍有很大的价值。

三、阿尔比作品中的“臆想式或非母亲”角色

文章接下来选择两位具有代表性的母亲角色进行分析，分别是荒诞的非母亲Mommy(《美国梦》),和相对现实的臆想式母亲Martha（《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

（一）“非母亲”:Mommy(《美国梦》)

当Mommy出现在《美国梦》中时，角色和《沙盘》中的几乎没有改变:她操控自己丈夫而又轻视自己的母亲。然而这个Mommy更具破坏性,不仅虐待丈夫和母亲，还犯了更大的罪行；她参与了残害和谋杀她的养子。

作品一开始，Mommy的性格就一目了然。Mommy回忆起她买了一顶米色帽子的可笑故事，她买后又退了回来，因为俱乐部主席Barker女士说这是一顶小麦色的帽子。商店用了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换给了她，但这是Mommy所期望的。Mommy用这个故事向她的丈夫证明她可以“获得满意”。随着剧情的发展，我们知道Mommy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只关心自己的需要和欲望，例如：门铃响了，不确定是谁在门口，她和自己的丈夫就觉得一定是“货车人”来“接”母亲了，冷酷的性格可见一斑。

当Grandma向Barker太太透露女儿女婿从收养机构领养的孩子的命运时，我们对Mommy的破坏力有了更多的了解。Barker太太不记得为什么她被叫到公寓，Mommy和Daddy似乎不记得他们为什么要见她，她恳求奶奶告诉她为什么被邀请来公寓。反过来，奶奶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一个非常像Daddy的男人，和一个非常像Mommy女人，这两个人结婚后收养了一个男孩，然而他们对他很不满，叫它‘大黄蜂’，说它‘不像是父母中的任何一个’。一天晚上，它哭了，因为男孩的眼里只有Daddy，Mommy便把它的眼睛剜出来，切断了它的手…剪断了它的舌头…后来大黄蜂终于死了”。显然，Mommy不是母亲，她的最后行动也证明了这一点，当Grandma建议The Young Man替代过世的养子时，Mommy暗示她可以和The Young Man晚上发生点什么。

Mommy是阿尔比第一次尝试创造一位正式的“母亲”角色，Mommy是以母性功能命名的角色，然而，她不是一位母亲，即使她在美国梦中收养了一个孩子，她也不具有养育孩子的母性力量，她的收养孩子最终死了，不仅因为她的疏忽，还因为她直接的身体虐待。她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怜悯心或理解他人；她没有欢乐、悲伤甚至愤怒，她没有因为店员换给她一模一样的帽子而生气，她表现出来的唯一真实的情感是她对于The Young Man的肉欲。除了发号施令，她无法与任何其他人交流；她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关心。配合荒诞和讽刺的元素，Mommy角色象征着病态的社会，她很自私，从不满足;她无法满足自己的需要，因为她没有明确自己的需要，所以她的任何获得都毫无意义。

（二）“臆想式母亲”：Martha

除了非母亲的角色，阿尔比还创造了臆想式母亲这类角色，她们根本不是母亲，却因为某种原因臆想自己是母亲。Martha是这类角色的典型代表，不仅因为她是阿尔比经典作品中的主要任务，还因为她融合了荒诞和现实的母亲角色的特点。她想象中的母性身份地位源于她和丈夫George玩的一场“游戏”，为他们自己创造了一个想象中的儿子。1962《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的首映是极有争议的。在这部戏中，阿尔比不仅涉及了当时禁忌的性和不忠主题，而且还讲述了美国梦的幻灭。剧中的主要人物Martha和George似乎生存在永不满足的期望中；而另外一对夫妻角色Nick和Honey永远表现出非常幸福，未来一片光明的样子，而现实是他们的婚姻根本与爱情无关。

戏剧一开始，Martha和George从Martha父亲家里举行的聚会回到家。Martha感到失望的是George并没有实现她所期望的事业上的成功，然而，Martha也没有达到George的期望。因此，在经历了多年的挫折和失望之后，George和Martha表面伪装幸福，但实际充满了不满，保持一种安静的相互厌恶。这是阿尔比在这出戏中使用的第一个荒谬元素。George和Martha都不再在传统婚姻角色中寻找意义，他们之间关系建立在攻击和反击的荒谬模式上，虽然他们的对话并不像《美国梦》中Daddy和Mommy对话那样具有循环性和意义，但本质上仍然是荒谬的。对话是循环的，因为它不会让人物超越他们的攻击和反击模式，除了互相伤害，没有其他的目的。

George在剧中扮演的角色之一是强迫两个臆想式母亲面对现实。他首先用一个他称之为“招待客人”的游戏来攻击Nick和Honey的幻想，他透露Nick告诉他他是为了Honey父亲的钱和她的臆想怀孕才娶了她。Honey的反应是预料之中的，她对Nick透露了她的秘密而感到羞辱和愤怒，当Nick问George为什么这么做时，George宣称他“讨厌虚伪”。正是他打算粉碎幻想这一点上让游戏变得更加现实，George开始打破其他角色的幻想，他已经暴露了Honey和Nick的秘密，接下来是他和Martha的持续战争。George告诉Martha，当她和Nick另有安排时，传来一封电报说他们的儿子在一次车祸中丧生。Martha指责George无权杀死他们的儿子。George反驳说他有权杀死他们的儿子，因为Martha“打破了规矩”,和Honey提到了把儿子。当Nick意识到孩子是George和Martha玩的游戏时，他问George：“你们没有……？George和Martha都回答说：“我们没有……”.George宣布Nick和Honey是时候离开了，他和Martha之间的最后对话并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很清楚只有所有的幻象都被打破了，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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