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 净,傅亚庶
(东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到目前为止学界对语义场理论的相关概念、类型、实践方法、优势与局限性均有了较为明晰的讨论结果,且随着更多语言学理论的提出,语义场理论与认知语言学、功能语言学、语用学等理论的结合问题也日益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焦点。此外运用语义场理论解决实践问题的研究也在学者的推动下不断发展,其大体可以概括为以下4个方面:首先语义场理论最主要地被用于对某一语义场的汉语词汇进行共时、历时层面的描写与解释,其次语义场理论也被用于进行不同民族、地域的语言对比,再次通过语义场理论还可以探讨语言体现出的民族文化,最后语义场理论还可以在语言教学、词典编纂方面有指导作用,还有一些实践将语义场理论应用到学科资源类聚、文学语篇研究等非语言学领域。整体上来看语义场理论的实践进入了一个多方面、多角度的阶段,这是语义场理论发展的结果,也体现了语义场理论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
语义场理论虽然是一种较好的语言系统性、结构性的分析方法,还具有较强地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但是由于它受到“场”制约,使得其研究对象除需具有词义上的联系外还受到了时间、地域的限制。关于“场”制约,俞咏梅在《汉语语义学纲要》中指出“所谓场制约原则就是说用语义场作为选择参照系对义位的限制。选择参照系应该在同一语义场内选择另一义位来进行,而不应该超越语义场的范围之外”[1]。语义场理论分析词汇的方法是义素分析法,即将不同的词分解出不同义位,再对不同义位进行义素构成方面的对比与系联以此发现语义场中词汇之间的关系,并由此去追寻整个语义场的结构组成与层级特点。在这个过程中词汇义位的分解、不同义位的义素分析均是在不同词汇的相应语义单位之间的对比中进行的,没有了这种对比语义场内的词汇就是一个个独立的词,也就无法进行系联以成一个系统,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对比语义场中的词汇就必须受到“场”的制约,必须同处一个语义场。这里的同一个语义场既需要词汇在词义上存在联系,也需要词汇处于同一时间、地域范畴下,因此语义场理论的研究对象就受到了时间、地域的限制。至于语义场理论被用于不同时间或地域之间的词汇对比,实际上这是不同语义场之间的对比,此种对比建立在对不同语义场进行描写与解释之上,而不是某一语义场内部发生的对比,其内部要素是无法跨越不同时间、地域之间的区别进行对比的。
除研究对象受到时间、地域的限制之外,语义场理论从词汇出发,可以描写词汇在共时层面上是否占据主导地位和在历时层面上更替的宏观情况,却不能描写众词汇在共时与历时背景下较为细致的微观分布情况。同时由于语义场理论的语义单位——义元与义素均由词汇而来,依赖词汇的存在而存在,随词汇的变化而变化,是词汇形成与变化的结果而并未参与到词汇形成与变化的过程中,不能反作用于词汇,因此严格来说我们无法用义元与义素来解释词汇面貌,只能是利用两者从较为微观的角度来描写词汇面貌。然而,在完成词汇共时、历时宏观描写的前提下,如何对词汇的微观分布情况进行描写以及在描写的基础上如何解释词汇面貌的问题已经成为了目前汉语语义研究的一个新问题。在此背景下,蒋绍愚先生于2006年发表了《汉语词义和词汇系统的历史演变初探——以“投”为例》一文,文中提出了“概念场”的概念。关于概念场,德国语言学家特里尔早在1931年就说过:“一个时代的一个词汇场之所以能和另一个时代的词汇场进行比较,是因为它们覆盖着同一个概念场。”[2]特里尔在这里将比对的平台由词汇延伸到了概念,使得不同时间、地域范围内的词汇具有了概念场这个可以进行比较的平台,但特里尔并没有对此进行详细说明,其后学者多有补充。国内蒋绍愚先生首先对概念场的相关问题进行了补充与实践。
蒋绍愚先生在《汉语词义和词汇系统的历史演变初探——以“投”为例》的论述中,运用概念要素分析法对不同时间、地域的“投”进行了词义/词汇系统性的分析。在这里,蒋绍愚先生对“投”词义/词汇的分析不仅突破了时间、地域的限制,更对“投”的词义/词汇系统进行了更为微观的描写与解释。词义方面,其展现了“投”各项意义的概念组成及相互之间的关系,大体描写了“投”词义在共历时方面的微观分布情况,同时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投”词义发生变化的概念位置、路径与方式。词汇方面,通过概念场作者描写了“投”与概念域中其它词汇成员的关系、这些词汇在概念场中的共历时微观分布情况、分布位置发生的变化、发生变化的路径与方式。
2007年蒋绍愚先生在《打击义动词的词义分析》一文中对上文所使用的概念要素分析法再一次进行实践,证明了概念要素分析法对词义/词汇的分析不仅可以跨越时间、地域的限制,还可以对词义/词汇系统进行微观描写与解释。在这篇文章中,蒋绍愚先生也对概念场的相关概念、实践方法、逻辑思想、实践原则、实践局限性等方面进行了讨论,笔者认为到此为止概念场理论基本形成。
概念场理论立足于概念,通过概念要素分析法来完成词义/词汇的研究,而概念要素分析法的使用则依赖于概念域结构的建立。概念域结构是一个词义/词汇研究的大背景,不同的词义/词汇如繁星点缀天空一样点缀在概念域结构之中,因此在研究的过程中概念域结构的建立是重中之重。概念场由概念域结构构成,概念域结构又由多个有联系的概念域组成,而各个概念域又是由多个具有节点的语义维度组成的(不同的概念域具有不同的语义维度,如“吃喝”概念域其语义维度包涵吃喝的主体、吃喝的对象、吃喝的方式等,而吃喝的主体又可分为人与动物,这里的人与动物就是吃喝这一语义维度的节点)。各语义维度节点的交汇处即为概念,相应地构成概念的节点即为概念要素,而有词汇标注的概念蒋绍愚先生又称其为义元。概念要素分析法作为概念场理论的实践方法,其就是通过建构概念域结构,总结与归纳概念要素、概念、义元、词汇在概念域结构中的分布特征和原因来进行词义/词汇研究的。
概念场理论提出以前国内通行的语义分析方法是义素分析法。概念场理论提出之后引起了学界的关注,学者们运用概念场理论进行研究的文章不断增多。理论上这些以概念场为研究背景的文章应该突破时间、地域的限制对场内词汇进行概念场理论的描写与解释,然而实际上多数以概念场为逻辑背景的文章却运用语义场理论的方法对场内词汇进行研究。
谭代龙是学界较早以概念场为背景进行研究的学者之一,其与张富翠合作的《汉语起立概念场词汇系统及其演变研究》首先讨论了概念场、概念场词汇系统与概念场的研究任务,之后对场内词汇进行了较为详细的共时、历时的组合搭配、指称内容、使用情况描写。谭代龙的《义净译经卧睡概念场词汇系统及其演变研究》也大概从共历时的词汇指称、搭配、使用情况、组合情况对词汇进行了描写。姜黎黎、方一新的《中古“雇赁”概念场词汇系统的词义演变》与姜黎黎的《中古汉语“逮捕”概念场动词词义演变研究》较为相似,均对概念场中词汇的本义、引申义、不同义项、使用频次等共时情况进行了描写。姜黎黎的另一篇文章《中古“借贷”概念场词义的演变机制》旨在探究“借贷”概念场的演变机制问题,其中对场内词汇的描写部分也是从词汇成员构成、词汇意义、使用环境方面展开的。徐时仪的《〈朱子语类〉愚昧、痴狂概念词语类聚考探》、《〈朱子语类〉知晓概念词语类聚考探》两文同样对词汇进行了词义略说及场内外搭配情况介绍。2016年一篇较新的关于概念场的文章是杨振华的《近代汉语“丢弃”概念场动词的历时演变考察》,文中对唐代至清代“丢弃”概念场中的10个词进行了词义、词频、组合情况、句法功能的较为详细的描写。
还有一些硕士论文如邓永燕的《〈说文解字〉“情绪类心理动词”概念场词汇研究》、种俊娥的《魏晋南北朝笔记小说中状态心理动词概念场研究——以〈搜神记〉和〈世说新语〉为例》,在这两篇论文中作者均对语义场、概念场进行了简要的区分,其后即以作用等于概念域的“子场”将概念场划分为不同层级,并对各概念域的词汇进行了语义场式的共同属性、区别属性、使用属性的描写;博士论文如孙淑娟的《古汉语三个心理动词概念场词汇系统及其历时演变研究》则主要描写了场内词汇的语义特征、语法功能、使用频率、历时更替情况及词汇在现代汉语方言区的使用情况。
以上提到的这些以概念场为研究背景的文章和学位论文均从系统的角度为我们描绘了汉语词汇中某一领域的词汇面貌,但这些文章与论文在研究的过程中均从词汇出发,其对场内词汇进行描写的方法也是对词汇本义、引申义、组合情况、使用频次等方面进行揭示的语义场式,这与一些以语义场为背景进行研究的文章如钟明立的《汉语“胜—败”义语义场的历时演变》、牛太清的《汉语“禽蛋”类语义场成员的历时演变与共时分布》、龙丹的《汉语“卵”语义场内部成员的历时兴替考》等在方法论上基本相同。概念场在这些文章与论文中虽然是研究的逻辑前提,但并没有发挥方法论的指导作用,实际上这是混淆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结果。
均为结构主义语义学实践方法的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虽然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两者的研究范围、逻辑思想、理论属性、应用前提、实践局限性均有很大不同,以下笔者将从这五个方面对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联系与区别展开讨论。
认知语言学认为人类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之一是范畴化。人类在面对复杂的社会现实时,往往将其中相似的成分与不同的成分区分开来,进行分类以实现认识,这就是范畴化。笔者认为在语言领域,人类的第一次范畴化表现在将现实存在进行归纳,并用词汇、词组或短语标记出来;人类的第二次范畴化则表现在对第一次范畴化的结果——语言进行再认识,即将已经成为现实存在的语言进行分析与研究。
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均为关于人类语言领域两次范畴化的理论,但两者的研究和应用范围有所不同。语义场理论产生于人类的第二次范畴化,它研究的是语言本身所具有的面貌与特点,与语言面貌如何形成即人类认识世界的第一次范畴化过程无关。而概念场理论立足于人类认识世界的结果——概念,可以对概念形成过程、概念成词过程、词汇面貌等多个方面进行描写与解释,因此概念场理论的研究范围既包含人类第一次范畴化过程中的词汇如何形成,也包含人类第二次范畴化过程中对词义/词汇的再分析。
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均认为一种语言的语义是一个系统并且语义内部各要素之间是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的。在这种共同认识的基础上,二者对此种系统性进行描写与解释的逻辑思维方式也存在着不同之处。我们永远无法绝对全面地认识某一事物,但却可以通过与之有联系的事物之间的对比来较为全面地认识事物的多个方面,这是事物之间联系的思想、系统的思想,也是语义场理论描写与解释词义/词汇的逻辑依据。语义场理论在这种逻辑思维的指导下通过词义/词汇的对比来确定某一词义/词汇的面貌与相互之间的关系,在这里对比是语义场建构的方式,也是语义场中各语言单位相互联系的介质。
概念场理论对词义/词汇的认识则从事物本身出发,它将词义/词汇的组成成分、形成过程、持有特点和演变路径等方面均放在一个相应的,由概念组成的更大背景中来观察。在这个大背景中词义/词汇的形成、变化及其形成、变化的路径和方式均可以被放大,被显示出来,这种思维方式即是概念场可以用来进行词义/词汇描写与解释的逻辑依据。此处体现了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在描写与解释词义/词汇方面存在的逻辑思维上的不同。
属性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特性,对于较为抽象的语义场理论和概念场理论来说,属性是关于二者较为具体的,可把握的特征。在共同属性方面,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均立足于词义/词汇的系统性与层级性,又均以揭示词义/词汇的系统性、层级性和依靠词义/词汇的系统性、层级性来描写与解释词义/词汇为目的。然而除具有这两个共同属性外,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在属性上又有着很大的不同,这是我们区分两者的重要依据。
1.语义场理论的出发点为词汇,概念场理论的出发点为概念。无论是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语义场理论的出发点均为词汇而概念场理论的出发点均为概念。语义场理论由词汇出发,通过对词汇语义特征、语法特征、使用情况的分析来完成对场内词义/词汇历时、共时情况的描写与解释。而概念场理论由概念出发,其通过概念的角度来描写词义/词汇的面貌,也通过观察概念成词、词类聚或组合成词汇的过程来解释词义/词汇发生变化的路径与原因。
此外,由于语义场理论以词汇为出发点使得其研究对象被困在某一语义场的范围之中难以突破。然而概念场理论以概念为出发点,客观世界中的概念、概念域之间又是相互联系的,因此依靠各概念、概念域之间的联系将所有词义/词汇系联起来,突破语义场理论难以打破不同语义场之间界限的困境在概念场理论上是可行的。
2.语义场理论的实践方法为义素分析法,概念场理论的实践方法为概念要素分析法。立足于词义/词汇具有系统性与层级性的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在这两种思想的指导下却有着各自不同的实践方法。语义场理论的实践方法是义素分析法,它着眼于不同词汇义素、义位之间的对比,通过对比义素分析法可以精确词汇本来的面貌,也可以精确词与词之间的关系。概念场理论的实践方法是概念要素分析法,它着眼于概念,通过建立概念域结构为场内词汇搭建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时间、空间、各种维度相交汇的多维网络结构。在这个多维网络结构中,我们既可以确定词汇本身的分布状况,也可以确定词汇发生的变化以及发生各种变化的路径与原因。
义素分析法的精髓是场内义素、义位之间的对比,而概念要素分析法的精髓是概念域结构的建立与分析,二者分别对应语义场理论和概念场理论,这是逻辑要求的结果,也是促进实践不断进步的要求,如若将两者混淆我们的实践势必容易出现混乱,不易进步。
3.语义场理论实现的是较为宏观的描写与解释,概念场理论则还可以实现较为微观的描写与解释。在词汇描写方面,语义场理论从词汇出发,其对词汇面貌的描写在共时层面上多从语义、语法、使用特征、是否为场内主导词四个方面进行,而在历时层面上语义场理论多对词汇在历史过程中的更替状况进行描写。对于概念场理论来说,由于有概念域结构这个大背景,其对词汇的描写则更为微观,它不仅可以从宏观上展现词汇在语义场理论描写中所具有的特点、共时层面上是否占有主导位置、历时层面上的更替状况,还可以描写出词汇在概念场中的微观分布情况。
在词汇解释方面,与描写词汇面貌相比,语义场理论对词义/词汇发生变化的路径与原因的解释较少。这是因为语义场理论的重要构成成分和用于词汇分析的概念——义位与义素均以词汇的存在为前提,不能对词汇有反方向的改变作用,因此它更多地适用于描写词汇的面貌,而不能系统地解释词汇何以如此的路径与原因(关于此点内容,上文有较详细的说明)。如果语义场理论偶尔对某一场内词汇的变化进行解释,也是一种侧重于描写式地对一些有共通特征的义素或义位进行总结与归纳的推断性结果,与概念场理论从概念层面解释词汇变化相比,语义场理论对词汇面貌的解释则说服力较弱且较为宏观,同时也是零星的,不成系统的。
对词义/词汇研究而言,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不是适用于所有词汇的万能理论,它们的最佳应用对象均有一定限制。
1.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更多地适用于单音节词。从音节上来说汉语词汇可以分为单音节词、双音节词、多音节词。在汉语发展的初期单音节词在词汇中占优势,但是由于后期单音节词词义负担过重,则出现了更多的双音节词与多音节词。由于多数双音节与多音节词汇是由单音节词加上另一个或几个语义成分而来,因此它们均具有较为固定与明晰的词义与词汇关系,不需再通过语义场理论或概念场理论对其进行分析,所以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研究对象均多为单音节词汇。
2.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研究对象应在词义上具有统一性。在上文笔者提到语义场理论由于受到“场”制约而要求其研究的词汇在词义、时间、地域范围上均具有统一性。然而由于概念场理论以概念为出发点的属性使其研究对象不受时间、地域的限制,但在应用其进行词义/词汇分析时还应注意其分析对象在词义上应具有大体统一性,这是概念场理论作为一种“场”理论同样受到“场”制约的表现。至于笔者在本文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出发点不同一节中所提到的概念场理论可以突破词义局限,完成词义/词汇整体联合的任务实际上是概念场理论得到广泛使用或者可以说是在语义场理论、概念场理论将词义/词汇系统梳理过后才需要进一步去探求的问题,而在概念场理论仍被应用于分析各个不同概念域结构的初级阶段其仍旧受到词义统一性的限制。
3.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不适用于词义较为主观与抽象的词汇。由于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实践方法——义素分析法与概念要素分析法在确定义位与义素和确定概念维度、概念节点、词汇位置等方面尚未有统一标准,须由个人主观划分,使得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研究对象最好为一些词义较为具体、客观的词汇如吃、喝、穿、戴等。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在确定这类词汇的义位、义素、概念维度、概念节点、词汇位置等方面时基本上可以从词汇本身出发,主观性与争议性较小。相反,对于一些词义较为主观与抽象的词汇来说如爱、恨、怨、愁等,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在分析、确定相关标准时则要加入较多的个人看法,这种研究无疑众人各异,无法进一步深入。
除以上三点相似之外,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在应用前提上有一点不同之处,即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应用的词汇对象应被训诂学梳理过,但两者对训诂学梳理程度的要求不同。语义场理论要求其研究的词汇有词义的统一性,因此其研究对象应被训诂学梳理过,有大体的词义清晰性。但是语义场理论所描写的词汇也可以在词义上有一定模糊性,因为这种模糊性可以被语义场对词汇面貌的描写所消除,因此语义场理论所应用的词汇对象应被训诂学梳理过,但其对梳理程度的要求不高。概念场理论立足于概念,依靠概念域结构的建立进行词义/词汇的描写与解释。在概念域结构建立的过程中其基本要素——概念维度与概念节点的设立依赖于其研究对象词义的明晰性,同时词汇在概念场中位置的确定也依赖于词汇意义的明晰性,也就是说词汇意义越清晰、明确建构起来的概念域结构与词汇在概念场中确定的位置就越合理,因此概念场理论的应用对象词义越清晰越好,也就是被训诂学梳理的程度越高越好,这与语义场理论对研究对象的词义要求不同。
上文已经提到,义素分析法在划分义位与义素的过程中与概念要素分析法在确定概念维度、概念节点、词汇位置等方面的过程中均具有较强的主观性。两者所具有的这种主观性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实践效果,使得两者的研究结果多有争议,是两者在实践中具有限制性的主要表现。
除此之外由于使用概念要素分析法的前提是建立规模较大的概念域结构,因此概念场理论在实践上还存在工作量过大的缺陷,而正是因为存在这种缺陷往往使得一些学者在运用概念场理论研究问题时力不从心,草草了事,也导致概念场理论可以对词义/词汇进行微观描写与解释的优势没有很好地被发挥出来。与之相比语义场理论的实践在工作量上则具有可选择性,研究者可以根据不同语义场或不同的研究目的对语义场进行描写与解释,其工作量也可以随之变化。
同时与语义场理论可以对词汇的组合搭配、语法使用特点进行分析相比,由于概念域结构的建立与分析材料均为概念与词汇的语法层面无任何联系,使得概念场理论无法对词汇的语法意义进行描写与解释。而语法又是造成词义/词汇呈现出某种状态或某种演变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笔者认为如若概念场理论意欲在词义/词汇研究中发挥较大作用,还要解决如何从语法意义层面描写与解释词义/词汇的问题。
回顾历史即使在一片质疑声中,语义场理论还是为词义/词汇系统性的研究提供了较为有用的方法论指导。反观较新的概念场理论,笔者认为其与语义场理论相似需要一定时间的研究实践来克服先天缺陷以取得更大的进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一定要注意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的区分,不能混淆两者,否则势必会对语义场理论与概念场理论本身的发展和汉语词义/词汇的研究产生不利影响。
[1] 蒋绍愚.古汉语词汇学纲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
[2] 蒋绍愚.打击义动词的词义分析[J].中国语文,20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