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论军事情报

2017-01-27 12:00于敬民李彦霖
管子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军事情报间谍孙子

于敬民 ,李彦霖

(1.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院,山东 威海 264200;2.齐鲁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3)

孙子论军事情报

于敬民1,李彦霖2

(1.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院,山东 威海 264200;2.齐鲁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3)

军事情报是决定国家安危的根本,战略决策的依据,战争获胜的前提;军事情报涵盖军事活动的全过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孙子情报思想的核心价值;“五间”侦查思想是获取情报的主要方式。

孙子;军事情报;思想

军事情报,是指敌方军事、政治、经济、文化、风俗、习惯、地理等各种情况,以及对这些情况进行分析研究后得出的结论。这些情况和结论,是制定战略方针和战役、战斗、战术应对措施的主要依据,更是军事行动的根本指南。军事情报就是对敌方所有情况的了解和判断,这是军事情报学的最主要内容。军事情报也包括对自己,即我方的所有情况的了解和判断,既要了解敌人,也要全面了解自己,这是孙子在两千年前就提出的观点。军事情报作为战争的辅助手段和进行战争的依据,是和战争的出现同步产生的,即有了战争的产生,就有了军事情报的出现。这在我国古代的众多兵学著作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但是,作为一种理论体系和学说,《孙子兵法》的出现,使军事情报第一次上升为军事情报学,并成为孙子军事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孙子的军事情报思想,在进入信息化时代的今天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1]。

一、《孙子》军事情报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定位

孙子军事情报学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定位,可以用三句话来概括:军事情报在战略上是决定国家安危的根本;军事情报在战争谋划上是决策的依据;军事情报是战争进程中获胜的前提。

(一)孙子第一次把军事情报提到决定国家安危的国防战略层面。孙子是战略情报学的首倡者。孙子认为,战争决定国家存亡、人民生死,“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孙子·计篇》,以下凡引此书只注篇名)[2],因此军事情报也是决定国家存亡、人民生死的决定因素。孙子在《计篇》里,在讲述战争对国家生死存亡的关系后,紧接着说道“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同上)。这里的语法关系是很明确的:因为战争是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所以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要从战略的五个方面,即道、天、地、将、法来索取军事情报。“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民不畏危”,“道”属于国家的政治层面,有道的表现就是上下同心同德、同生死共患难的社会局面,而这个局面的形成涉及国家政治生活的各个方面,是一个带全局性的战略问题。至于天候转变为天时、地理转变为地利、将领的素质、部队的编制装备一整套法令则是直接与军事相关。由此可知,孙子把情报工作看作是战争指挥者考虑战略问题的根本,其地位是超出战争的其他因素的。孙子还特别指出,“道、天、地、将、法”五个方面的情报,对指挥员来说,是必须要知道的:知道这五个方面情报的统帅就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不知道这五个方面的情报的统帅,就不会取得战争的胜利,“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同上)。军事情报是战争胜负的首要因素,是统帅在战前优先要考虑和掌握的前提。孙子把军事情报首先定位于战略层面的高度。

(二)孙子把军事情报看作是战前运筹帷幄、确定战争谋略的依据。战前国家统帅部在谋划战争谋略时,无论是“庙算胜”或“庙算不胜”,无论“得算多”还是“得算少”,都是根据战前或平素所获得和积累的敌我双方的军事情报来确定的。根据敌我双方的军事情报“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根据军事情报“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同上);不掌握军事情报,或对情报缺乏严密的分析研究,就是缺乏谋划,就是无算,是不可能取得战争胜利的。庙算的实质是什么?其实就是对敌我双方情报的分析和研究。研究的范畴就是“七计”,具体就是指的敌我双方哪方的君主更有道,哪方的将领更有才能,哪方占得天时、地利,哪方更能严格执行法令,哪方的军事实力更强盛,哪方的士卒训练更精良,哪方的赏罚更严明,即“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孙子特别强调要对双方这七个方面情况的估计加以比较,以探求真实情况,“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同上)。孙子提出的“得算”的“多”与“少”就是对敌上述情报的掌握和研究结果。这说明孙子军事情报学说在战略决策中的重要地位。孙子前面对“五事”提出要“索其情”是以国家的安危为出发点,后面对“七计”再次提出要“索其情”,是强调必须把情报作为谋划决策的依据。“索其情”就是指的索取和研究敌我双方的情报。

(三)孙子把军事情报的地位提到指挥员的最高道德层面。孙子认为不掌握敌方的军事情报的指挥员是最没有仁德的。掌控敌方的军事情报不仅仅是将帅的军事素质问题,更是将帅的道德问题,即“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用间》)。军队各级将官都要掌握敌人的军事情报。不掌握敌人的军事情报,是最不仁道的。为将不是好将领,为谋士不是好谋士,为统帅不是好统帅。战争造成国家、百姓日耗费达千金,兴师十万而七十万家不能从事生产,花这大样的代价,将领居然不了解敌方的军事情报,这是最大的不仁德。“仁”是春秋时期道德的最高层面,孙子把一个将领是否掌握敌情提高到道德的最高层面,这不能不说孙子对军事情报重要地位的高度认知。这里还涉及到另一个道德层面的问题,就是知恩感恩。孙子在兵法中两次提到“日费千金”“兴师十万”“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的事实,决不是偶然的。这里蕴含着一个重要的思想就是知恩感恩思想。人民为战争做出如此巨大牺牲,为将者要知恩感恩,要用战争的胜利来报答人民;如果将领因为不了解敌情导致战争失败,使国库空虚、人民毙命、田地荒芜、国力疲惫、国家孱弱的代价付之流水,就是对国家和人民的极端不负责任,就是对人民的忘恩负义,是道德败坏的表现。这里孙子把是否掌控军事情报定位于指挥员和将领的最高道德层面。

(四)孙子认为情报工作与战役战斗的胜利休戚相关。“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同上)军事情报决定战役和战斗的胜负:对敌我双方的军事情报都掌握的指挥员,就能够百战而不会有危险;只了解自己内部的军事情报而不知道敌人方面情报的指挥员,就存在有可能胜、有可能败的两种结局;既不了解敌方的军事情报也不了解自己内部情况的指挥员,每次战斗都是有危险的。可见,掌握敌我双方的军事情报与战役战斗的胜利密切相关。孙子把军事情报定位于决定战役战斗胜败的关键地位

(五)孙子认为战场上的具体情报,也是决定胜负的首要因素。战前仍需要对一些情况进行核实、估量,“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势》)。在实际作战的战场上,要根据战场的地理位置和形势,测度其长短广狭、地势险易、道路远近;根据战场的长度广狭测算出面积和容量;根据战场容量计算敌军人数;根据敌军人数衡量敌我力量的强弱;根据敌我力量的强弱的衡量比较,判断出谁胜谁负。这样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正如曹操所注“称量之数,知其胜负所在”。这里讲的战场上的具体客观存在,都属于具体情报。很显然,战场具体情报的获得,也是胜利的重要因素。孙子把战场上的具体军事情报定位于取得具体战斗胜利的决定因素。

(六)孙子认为只有掌握军事情报,才能够确定战场上的战与不战、进与退。优秀的指挥员之所以取胜,因为他知道可以战与不可以战,根据就是军事情报。“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反之“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就是因为对敌我双方的军事情报不掌握而造成的(《谋攻》)。

军事情报在整个战争中,对战争的胜负始终都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战前运筹帷幄制定战略战术原则,战役战斗的取胜,战场的临机决断,都离不开对敌我军事情报的掌握。无论从战略意义上,还是从战术意义上;无论从战役角度,还是从具体战斗角度,军事情报都是取胜的根本依据。这就是军事情报在战争中的地位。无论从实战角度,还是从道德角度,掌握军事情报对指挥员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二、《孙子》军事情报思想的内涵

孙子的军事情报学的内涵是分层次的,其情报思想涵盖了整个战争过程。

(一)孙子情报学的最高层次是战略情报。战略情报就是孙子所说的“五事”,即“道、天、地、将、法”。“五事”中,“道”由于是战争胜利的最根本的因素,所以“道” 情报的索取是最重要的,故孙子把“道”情报的索取放在“五事”首位。“道”反映的是最高统治者和百姓是否同心同德、同甘苦共生死。一个国家能否实现“道”,取决于有无能够使百姓拥护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的法律、制度、政策、规定,以及百姓的习俗、心理、价值取向和道德标准等。“道”方面情报索取的重点,在于索取敌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习俗、价值观等方面的规定和现状,当然更要搜集与战争有直接关系的敌方的战略企图、军事思想、军队状况、备战措施、战争潜力。战略情报,还要求对敌国的天候、地理必须要有全面的彻底的了解。战略情报要求掌握敌国的将领群体,特别是统帅在“智、信、仁、勇、严”人格方面的具体情况。战略情报还要求对敌国的部队编制、旗帜金鼓、等信号规定,各级官吏的职责分工,粮道选择保护,军需物资的管理的情况要有全面的了解。以上很多因素由于已经远远超出战争本身,所以这种情报属于战略情报。作为统帅,则必须对以上五个方面的情报在战前有意识加以积累。甲午战前日本间谍对中国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天候、地理、民俗风情侦察,而大清国对日本却一无所知。甲午中国战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在战略情报方面的缺失。

(二)孙子的战役情报学。战役情报是建立在战略情报基础之上的相对具体的情报。战略情报主导战役情报,战役情报是战略情报的分支和组成部分。战略情报具有相对的稳定性,战役情报具有可变性。战役情报往往是立足于争取战役胜利的角度来索取有关情报。它主要是根据战略情报的判断来确定具体情报的获取。孙子在兵法里把战役情报归结为七个方面,称为“七计”,即:“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计》)。通过获取战争双方的七个方面的情报,然后加以比较、探求、研究,求得双方实情,做出正确的判断,获取战役行动的依据。“七计”是:双方中,哪方的最高统治者更有威德和权威;哪方的将帅更有军事才能;哪方在相同的天候地形中占得天时地利;哪方能严明军法和执行法令;哪方的军事实力更为强盛,哪方的士卒训练更为精良;哪方赏罚更为严格分明。根据这七个方面的情报分析,就可以判断出谁胜谁负。以上七个方面,作为战役指挥者是必须要掌握和明了的。

战略情报和战役情报,是两个不尽相同的情报范畴。国家统帅部对具体的战役情报要有一定的了解即可,但对战略全局情报必须要全面掌握;战役指挥员对敌方战略性的情报略知即可,但对战役战术情报则必须深刻了解和掌控。

(三)孙子关注较多的是具体战术情报。战术情报就是获取敌方在战斗具体行动中的情报。它的特点是范畴极其广泛、表象极其细微、状态随时变化。孙子提出的“十四诡道”中的前四诡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形之远,远而示之近”,都是指的我方故意向敌方显示假情报,以诱敌上钩;后面的“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这十诡道,就是根据敌人所表现的好小利、混乱、力量充实、强势、士气盛、易骄、安逸、团结的具体情报,经分析研究而相应采取“诱之、取之、备之、避之,挠之、骄之、劳之、离之”的战术策略,来战胜敌人;同时根据敌方“无备”和“不意”的情报,给敌人以措手不及的打击。十四诡道是对具体的敌方情报的一种灵活应对敌战术策略。这种战术情报学的运用,在孙子兵法里随处可见。如“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攻其所不守”“守其所不攻”“冲其虚也”“攻其所必救也”,这里敌人的“所不趋”“所不意”“所不受”“所不攻”“所必救”,以及敌“虚”等情况, 也属于战术情报;又如敌人兵力部署的“众、寡”“备前后寡、备后前寡”“备左右寡、备右左寡”“不备不寡”(《虚实》)等。战斗前后和战斗过程中,敌军能表现出各种形态行为,都不能忽视,都应该看作是有用的情报,都应做出正确的应对。

军事情报的变化,决定军事应变策略。军事情报决定对敌军事行动,由于战场情况有时瞬息万变,指挥员必须根据变化了的敌人情报,采取切合实际的应变策略。用兵打仗必须懂得“九变之术”,运用机变的方法,才能充分发挥将士的作用。根据战地变化了的实际,来确定“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九变》),只有能临机应变的将领才是懂得用兵的人。

(四)战时对敌具体行为判断的动态情报。这是根据军队长期积累的丰富作战经验而得出的战地敌情判断。如“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樵采也;少儿网来者,营军也;辞卑而益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轻车先出居其侧者,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奔走而陈车兵者,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粟马肉食,军无悬缻,不返其舍者,穷寇也;谆谆翕翕,徐与人言者,失众也;数赏者,窘也;数罚者,困也;先暴而后畏其众者,不精之至也;来委谢者,欲休息也”(《行军》)。这种临战临敌时,对敌人行为表现的判断而得到的动态情报,是确定我方具体行动的依据,也是指挥员时刻都要掌握和判断的具体情报。它考验的是指挥员的临机应变的能力和处理突发事事件的智慧。这里判断的依据是经验。

(五)获取军事情报和保守军事机密,是孙子军事情报思想的辩证统一。对指挥员来说,获取军事情报是极其重要的,要知“五事”,知“七计”,知进退,知战与不战,知攻与守,知战地,知战日,知诸侯之谋,知山林之险,知天时,知地利,知随敌情变化而改变自己的谋划和行动。但是,对指挥员来说,保守机密尤为重要。军事谋划和军事意图,属于绝密情报,只能是参与制定者掌控,对其他人,特别是自己人要严守秘密。这里只是关系能否保守机密的问题,而不存在对下级信任与不信任的问题;只涉及情报泄露会造成重大损害,不存在指挥员的个人道德问题。典型的如红军时期,毛泽东具体运用游击战争战略战术,特别是毛泽东的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都是建立在高度保密的基础之上。如在长征中指挥红军四渡赤水,正是熟知敌人之情报,严密封锁我方情报而成功跳出敌人围追堵截的典型战例。

三、“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孙子军事情报观的核心

《孙子兵法》是一部指导战争取得胜利的理论著作,而要取得胜利就必须要掌控军事情报。只有熟悉“彼”方和“己”方的的情况,才能做到百战而无危险。“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孙子制定战争战略战术的基本出发点,也是孙子军事情报观的核心。

首先,孙子“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军事情报观的基本立足点是对敌我双方而言的。既要了解敌人军事情报,也要知道自己的内部情况,“知彼知己”是指要掌握敌我双方的情报。对“道、天、地、将、法”,是对敌我双方都要“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对“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之七计,也是对敌我双方“校之以计而索其情”;只有了解了敌我双方的情况,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取得胜利,“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击,胜之半也”。天候、地形对交战的双方来说是相同的客观存在,但在具体实践中,对于那一方,天候可以转化为天时、地形可以转化为地利,这也得益于对敌我双方情报的掌控,“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不穷”(《地形》)。

通过对敌人的军事情报的搜集和对自己各方面情况的掌控,在了解敌我双方军情的基础上,对敌我双方情报进行分析比较,做出正确的判断。没有对敌我双方情报的全面了解,没有对敌我双方情况的比较研究,就不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没有正确的判断必然带来军事决策的失误,从而导致战争的失败。这是孙子告诉人们的常识性道理。

其次,孙子“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军事情报观在宏观的国家安全和利益上,是把“彼”字作为一个客体范畴看待的。“彼”字,在此应释为“他”,即他方。“他”方是指我方以外的客体。通常情况下“彼”方即指“敌”方,但是,孙子在兵法中并没有说“知敌知己”,而表述为“知彼知己”,是有其深层次的含义。显然“彼”方包括敌方,但不仅仅是指的敌方。从深层次理解“彼”字,它应该包含三个方面的含义:一个含义是指的敌对方。敌对方通指敌国、敌对集团、敌对势力,即指可能要与我方发生战争,或者已经接近与我方发生战争,以及已经与我方进行战争的敌方。对敌对方,由于是直接面对的敌人,因此对他们各方面的情报都要进行全方位、多层次、广角度的收集,以期取得战争的主动权,从而获得战争的胜利。

“彼”的第二种含义是指对潜在敌对国家和政治势力情报的搜集。这种潜在敌对国家和政治势力的出现原因,有的是地理因素,有的是不同价值观因素,有的是不同社会制度因素,有的是国家民族的劣根性传统因素,有的是宗教信仰差异因素,有的是历史遗留下的敌对因素,这些因素中有可能成为潜在敌对方或敌对势力。对这些潜在的敌对方的情报搜集也是非常必要和刻不容缓的。

“彼”的第三种含义是泛指除了我方之外的所有客体意义上的他方。也就是说,除了要了解敌对方和潜在敌对方的情报之外,对其他国家、地区和各种政治势力的情况都要了解。对所有的客体国家和政治势力进行情报搜集,所依据的基本政治理念是: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国家安全和国家利益。过去和现在的敌对方未来有可能变为朋友,现在的友好国家在未来的某一时期有可能成为敌对方或潜在的敌人。世界是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各国和各集团势力都会因为客观情势的变化而产生新的政治诉求,这种在新形势下的新的政治诉求发展到一定阶段,往往是通过武力的威慑或战争而实现的。因此,为了国家的安全,为了国家的利益,对即使不是敌对方的客体也要进行全方位、多层次、广角度的情报搜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国家的长治久安,使国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孙子“百战不殆”中的“百战”,既包括与的特定敌对方之间的战争,但并非固定指与特定的敌对方而进行的战争。具体到孙子所处时代,“百战不殆”非专指吴越之间的多次战争,也不是专指吴楚之间的多次战争。“百战”既有战争的数量含义,也包含战争的不同类别、类型,和不同的客体。即无论与谁打仗,无论在何地打仗,无论何时打仗,由于对所有客体的情报都了解,所以就能百战而不殆。这种含义要求对所有客体国家和政治势力,都要进行情报搜集,做到对所有客体达到“知彼”,在与所有的客体可能发生战争时,才能实现百战不殆。“百战”应包含与所有客体进行的各种类别战争。

其三,孙子“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思想说明,军事情报具有超前性。军事情报是为军事行为做准备的,从时空的角度来说,从战争进程的整体考察,军事情报的获取必定是一种超前行为。这个超前性体现于两个方面。一是在战争没有爆发之前,就要加强对敌方情报的搜集。不能等到战争来临或者即将来临之时,才重视情报的搜集。既要从战略的长远打算来进行情报搜集,更应从国家的长远安全来搜集情报。临时搜集情报是必要的,但必定是仓促的,得到的情报必定是残缺不全、支离破碎。更大的危害在于,临时对情报的搜集,积压了决策的有效时间,必定影响战略决策的正确制定。二是情报的超前性更为重要的方面在于,对非敌对方情报的静态情势下的搜集。所谓静态情势,是指同非敌对国家处于正常的外交关系态势下,或者和某些国家正处于友好状态之时。在这种情况下,对非敌对国搜集情报既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也是一件很可能陷于尴尬境地之事,但更是一件不可不做之事。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国家的最高利益,这种对非敌对国进行情报搜集,是每一个国家都必定要做的事。这种超前情报搜集必须以合法手段和秘密手段相结合,通常以不破裂关系为前提。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中的 “知”字,是孙子在《孙子兵法》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字,计有79处之多,其中主要是指对敌我双方情报的掌控。之所以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是孙子情报思想的核心,一是《孙子兵法》的每一篇,都有关于情报方面的论述,二是孙子对战争原则中每一个问题的论述,都与情报工作密切相连。总之,军事活动中的每一步决策,每一行动的指南,每个具体战争战役战斗的进行,或者决策和战术的改变,都是依据情报而作出正确判断的结果。

四、《孙子》的军事侦察思想

军事侦察思想是孙子军事情报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军事情报是通过军事侦察而获取,如何通过军事侦察以取得军事情报,孙子最早在理论上给人们提出了系统的军事侦察思想。

孙子军事侦查思想首先告诉人们的是,情报侦察的重要性。战争给国家和百姓带来重大损失,如果因为不侦知敌情而导致战争失败,使国家和百姓所付出的代价付之东流,这将是最大的不仁德。贤明的国君和有才能的将帅之所以能够战胜敌人,就是因为他预先通过侦察而掌握了敌军的情报。因此预先侦察敌情是获胜的先决条件。没有预先侦察敌情,就没有战争的胜利。“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用间》)

孙子军事侦察思想中最值得肯定的是,他在军事侦察问题上所体现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这种唯物主义态度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尤为显得难能可贵。他认为,要获取敌人的情报,不可向鬼神求取,也不能以他事类比推测,更不能以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数来验证,“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这个“三不可”精神本身充分体现了孙子的唯物主义精神。他在提出“三不可”的否定态度的同时,有破有立,明确提出了,要依靠人的主观能动性获取敌情,“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就是说只能依靠通过人的侦察来获取和知道敌情。孙武看重的是以人为本,充分发挥人的主观努力,反对通过唯心主义的方式来获取情报。这是孙武军事思想中的靓丽闪光点。孙武的这种唯物主义军事侦察思想为后世开拓了一条致胜的光明大道。

孙武军事侦察思想首次系统地提出了完整的唯物主义军事侦察方式,这就是“五间说”,即通过灵活运用五种间谍的方式来获取敌人情报。利用间谍来获取敌人情报,据《左传》记载,从春秋前期开始就已较为普遍。如公元前704年楚军败随军于速杞,就是运用“死间”“内间”;公元前635年,晋文公降原之战,就是任用“生间”的结果[3]435;公元前601年,晋师、白狄活捉的秦军间谍属于“生间”;公元前561年,晋国赵武和郑伯盟约时,收回的“斥候”即“生间”;公元前484年,齐师伐鲁,鲁国的“宵间”也属“生间”,等等,用间例子枚不胜举。

孙武用间思想的贡献在于,他将此前存在的名称不一的形形色色的间谍统一为五种类别间谍,如此前存在的“斥候”和“宵间”,孙子统称之为“生间”。同时他对各类别间谍,根据他们获取情报的方式有别而阐明以不同的定义:因乡人而用之称之为因间;以对方官员为间谍称之为内间;因其敌间而用之称为反间;假象于外、以我间传于敌间称为死间;能反报军情者称为生间。这五类间牒,基本涵盖了情报队伍的状况。这是孙武在理论上对整个间谍队伍的概括和归纳。

孙子用间思想认为,能全面驾驭、同时运用五间,是用间艺术的最高境界。五间同时并用所产生的效果是,敌人不能探知我军运用间谍的规律和部署,能及大地迷惑敌人。能将五间并用,需要高超的指挥艺术和才能,它有着一般人所无法掌握的神妙之处,因此能运用五间者被称为国君的利器和法宝。

孙子用间思想的又一重要内容,是把谍报人员作为军队管理工作中最重要的群体。这个群体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军事群体:在军队日常事务中,对统帅来说,没有什么人比间谍群体更为亲近的了;没有什么人得到的赏赐能比间谍更为优厚的了;没有什么事能比间谍使用更为保密的了,“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也就是说,孙子认为谍报人员的政治地位和物质待遇应该是军队中最高的,其从事的间谍职业应该是军队中最受重视的工作。为什么对间谍人员和间谍工作如此重视?一句话概括就是,军队工作的一切都离不开谍报工作,“无所不用间也”。孙子总结出的这一军事管理原则,古往今来一直是军队管理工作的重中之重,概莫例外。

孙子的用五间进行军事情报侦察的思想,就用间本身来说,最为重视的是反间的运用。“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要千方百计的搜出敌人隐藏在我军中的敌方间谍,并用厚利收买之,以优礼对待之,使敌之间谍为我所用。通过敌之间谍来了解敌人的情报,同时也可顺利使用乡间和内间。然后又可通过死间将假情报传送给敌人。由此得到敌人的情报后由生间按预定时间完成侦察任务。在整个间谍的运作过程中,反间的作用更为关键,作用更大,对反间人员应该更为重视。

总之,孙子的军事侦察思想是孙子整体军事思想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军事侦察工作的极端重要性在于,它决定军队的行动,是军队对敌胜利、建立大功的前提。

[1]于敬民.孙子的军事情报思想[J].孙子研究,2016,(7).

[2]曹操,等.诸子集成·孙子十家注[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6.

[3]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017-03-21

于敬民( 1948—) ,男,山东文登人,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院客座研究员,山东大学( 威海) 兼职教授,主要从事古代兵学研究。

E8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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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3828(2017)03-0063-06

10.19321/j.cnki.gzxk.issn1002-3828.2017.03.10

(责任编辑:王珏)

齐兵学与古代军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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