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采薇

梁晓君

今天和朋友去喝茶，偶然听到邻桌的两位女士聊天，一个女子说道：“要是我有时间，真想在XXX买一套房子住下来，那儿真漂亮，有山有水，空气还好，房子也不贵，才二百多万……”

听了这话，我斟茶的手不自主的顿了顿，我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地方，有多美，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去享受这标价二百万的美丽。

二百万。

当归隐被标上价格，打上身份，我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

这让我想起，曾经在一个茶企实习的三个月，那三个月，让我心中的茶被颠覆的彻底。

还记得有一天，当XX总抱着像是快临盆了似得肚子，昂着头，吞云吐雾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时，当他边看茶具边用那只带了金灿灿的戒指的手挠屁股时，我有种想吐的冲动，当他坐下，大声招呼着喝茶，又说这个铁观音是多少钱多少钱一斤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哭。

听到有客户谈论去听XXX（抱歉我实在记不住那个名字，好像挺有名的）的讲座，门票要三百，讲解茶叶知识。我不知道一场三百块钱的讲座能讲些什么，我只记得，大学时，方世辉教授为了给我们上那几节可上可不上的选修课，放弃了去北京做讲座的机会。

在这里，我从没看到心目中文人士大夫饮茶的那种闲雅庄重质朴。浮夸的人，浮夸的茶具，浮夸的茶叶，仿佛恨不得这茶，这具都打上身份的标记，标上天价，让全世界的人都带着崇拜羡慕嫉妒的眼光，看着他把那价钱，把那身份，喝下去。

何必？

乳瓯十分满，人间真局促。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了呢？

听到的都是被修饰了的声音，看到的，都是虚假的画面。

他们歌唱的，从来都是爱情，那些甜得发腻的情歌，那些幼稚的可笑的情歌，那些无病呻吟的情歌，那些世俗的情歌……仿佛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演绎的，永远都是金钱和权利，香车宝马美人，背后大写的钱字。

这个世界，正在失去诗意。

那些个美丽如丁香的姑娘已经不见了，现在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子，首先想到的，不是赞美和欣赏，而是这光鲜的外表后面，花掉了多少钱；给她花钱的那主儿，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真是抱歉，我没看过什么《货币战争》，不知道什么什么家族和美洲经济的关系，不晓得什么购买心理学，什么销售技巧，不清楚为什么这个要涨价这个比那个贵。

我不知道这个明星叫什么，那个歌星唱过什么歌，那个影星演过什么片子，不晓得他们的爱恨纠葛八卦丑闻，也不感兴趣于他们的长相和生活。

正如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

暂且放下唐诗宋词元曲，撇开诗书礼仪春秋，最起码的气节道德，都在慢慢失去。

叔齐和伯夷宁可饿死也不食周朝的粮食，这种气节，今天的人们，有多少人还保留？

可笑的是若是叔齐和伯夷身在现代，不必采薇，因为他们采不起。山清水秀的地方都要门票，想要住在哪儿？没问题，房子不贵，只要二十万。

不知道叔齐和伯夷是谁？没关系，您只要知道，这两位代表着气节，就够了，想要气节呀，您就学学他们，去采薇。

哪里采薇？这里呀，这里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牧场，我们这里的薇品质有保障，富含人体所需营养，您采一个小时，收费二十，还有现成的薇菜出售，一斤八十。

哈，气节这个东西，到了现代，也能按斤卖，用钱买了。

我们这里还有诗意、爱情、尊严等产品出售，质量有保证，只要您有钱。

在这个浮夸的年代，我们何处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

（FM102.7西宁旅游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