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高考语文试卷主观题之殇

陈维坤

内容摘要：本文先提出学生不喜欢学习语文的真正原因是今天的语文科“学多学少一个样，学与不学一个样！”接着分析过于泛滥的主观题是造成语文考试缺乏区分度的根本原因。最后提出试卷的命制既要主观题与客观题并重，又要使主观题的设置真正以考生为本。

关键词：主观题 区分度 客观题

不少长期担任高三语文教学的同行都曾向我诉苦：有的说多数学生根本就不把课堂教学当回事——要么抓紧小憩为下节课储备能量，要么肆无忌惮地干起他们想干的“正事儿”;有的说精心编制的练习，到了学生手里就变得可有可无，往往只有在其他学科统统唱罢，才能轮到语文登场……窃以为，高中语文教学之难，工作的繁杂倒是在其次;真正虐语文老师千万遍的，则是学生们对教学的无视——任凭你如何的语重心长甚至于声泪俱下，可是，最终你会发现，除了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之外，学生们始终就如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般刀枪不入！

针对学生们普遍不愿意学习语文的现状，专家们多有论断，比如高三语文复习课过于注重知识的传授而忽略了情感因素的参与，比如过多的训练削减了学生原本就淡薄的学习兴趣……乍一听，很多见解似乎都切中要害。但是，仔细一推敲，又发觉这种结论原来却似是而非——君不见高三的英语课上，教法上同样是因循守旧，同样成了技巧的讲堂、做题的赛场，但学生们却仍然玩命地背呀背呀么？因此，只晓得一个劲地把脏水泼向一线教师的教学，并把语文课堂批得体无完肤的做法，实在是极不理智的。进而以为只要加以适当的引导与激趣，或者突出学生的主体地位，所有的痼疾就能迎刃而解，这种认识更是非常可笑的。其结果，不单于事无补，而且更让语文教育工作者背负了千古骂名，让语文的教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其实，课文课堂上，从来就不乏兢兢业业又锐意创新的老师。但是，教师教得好，与学生想学、甚至是学得好根本就是两码事。一些可称为大师级的老师，也常常遭遇一厢情愿的憋屈与无奈！因此，学生们为什么不想学语文？我们千万不要想当然地就给它盖棺定论。只有近距离地审视当下语文教学的常态之后，我们才有所谓的发言权！

在平时的教学交流中，很多高三的语文老师就举过不少实例：比如有一名学生生病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回来正好逢上月考，其他科目的成绩自然都比上次差了一大截，唯独语文的分数不降反升;比如有一位老师让他读高一的女儿去参加三模考试，结果分数和高三的学生相差无几;又比如平时学习语文最用功的，或者语文成绩较突出的，到了高考考场上，往往失去了原本的优势，和其他同学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所以，我以为，学生们不想读语文，最最主要的因素，是今天的语文科“学多学少一个样，学与不学一个样！”

最近一些年，一些高校的自主招生考试取消了语文科。其中反响最大的，莫过于2010年1月，同在上海的同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和东华大学等6所高校各自进行的自主招生考试。人们发现，其中有4所高校竟“不约而同”地没有将语文列为考试科目！这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慷慨激昂地提出了抗议，认为这根本上就是一种学科歧视，甚至大有要不折不扣地抗争到最后一刻的架势。窍以为，语文学科的至尊地位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这些人的反应即使再过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果让这些人捧起考生们的答卷，估计他们也许就该三缄其口了。

为什么现在的语文考试缺乏区分度呢？笔者以为，这是语文试卷上过于泛滥的主观题造成的。在主观题更易于考查学生的语文能力的观念的引领下，十多年来的语文试卷，主观题对客观题的压挤与排斥是有目共睹的：在诗歌鉴赏、语言表达与运用中，客观题早已销声匿迹;而现代文阅读中，客观题也是行将消亡。翻开整份语文试卷，除去基础知识部分的选择题外，主观题的设置越来越多，几乎可以达到“满卷尽是主观题”的程度了。统计近年来的高考语文试卷，客观题分值无一例外仅占20%左右。正是主观题的大行其道，消解了学生学习的积极性，损害了广大语文教师的尊严！

首先，主观题知识覆盖面小，过量的设置，容易造成考点的过分密集，甚至是叠床架屋重复累赘，这给高考备考的简单化提供了很多可乘之机。比如，鉴赏诗歌的语言风格这一题型，其常见的提问方式是：这首诗在语言上有何特色？提问变体有：①、请分析这首诗的语言风格。②、谈谈此诗的语言艺术。答题模式是：①、用一两个词准确点明语言特色（豪迈雄奇、沉郁顿挫、悲壮慷慨、朴素自然、婉约细腻、含蓄委婉、清新明丽、幽默讽刺等）;②、结合诗中有关语句具体分析这种特色;③、指出表现了作者怎样的感情。考生只要谙熟这些套路，就能按部就班，轻而易举地把基本分收入囊中。

其次，主观题从按点赋分到分点作答，貌似公平的题目设置，让答题成为了一种技术活，即答题只需要使用一种思维方式，从有限的信息中筛选出对应的若干条目的答案，就能应付命题者呕心沥血设计出来的题目，这又从另一个方面缩短了语文成绩的差距。比如文言文翻译，本来是最能检验考生成色的题目，但由于命题者在设题时着意于采分点的设置，而采分点又离不开通假字、词类活用、古今异义、一词多义、特殊句式（判断句、被动句、倒装句、省略句、文言固定句式）等。所以，考生只要下意识地刨出这些所谓的采分点，就能轻而易举地拿到基础分。至于整个句子狗屁不通让人啼笑皆非，管他呢！“保底”的分数早已落袋为安了。

还有，过多的主观题，让试卷评判成为了和稀泥。众所周知，在高考的评卷场上，工作量最大的莫过于语文科，每道题都要费时吃力地读，不厌其烦地赋分。大量的主观题，无疑增加了评卷老师的负担，延缓了整个评卷的进度。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中，要苛求阅卷者做到绝对的科学与客观，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其结果，往往是好与差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别，这又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语文学科学习的“门庭冷落鞍马稀”。

通过广泛的阅读获得出色的语感，然后在感知语言材料时，就能直接而迅速地产生一种对语言文字的含义、情味和理趣的理解力，进而理所当然地获取高分，这一道理在经过无数语文老师不厌其烦的重复之后，学生们早已耳熟能详。但是，语文教育“类似农业”，要得到语文能力这一块煤，非动用大量的木材不可。时至今日，在高考制度下苦苦挣扎的学子们，势必为了分数这一命根而拼命地算计。而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这本身就完全与人的趋利性相符的。其锱铢必较的结局，必然是觉得把大量时间投入到语文这个学科，绝对是一门亏本的生意——与其他学科复习效果的立竿见影相比，厚积才能薄发的语文的确明显处于劣势。因此，在语文科的学习策略上，很多学生在冲击高分与得到基本分之间均“战略性”地选择了后者——“真经”固然充满诱惑，西天取经之路却让人望而却步。作为母语的语文，一直无法摆脱被吊打的命运，这是语文试卷本身的短板造成的。学生们不愿意下大力气去学习语文，本质上并非语文老师之错！

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抛弃形式主义，走出能力高于知识，主观题多才能考查学生语文能力的误区，设计出一套主观题与客观题相对均衡的试卷来。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标准化命题席卷全球。那时，我们也是这股潮流坚定的支持与拥护者。但是，后来我们认为这种重符号轻表达、重结论轻过程、重识记轻思维的考试方式存在着太多的弊端，压根儿就不足以考查学生实际的语言运用水平。经过一代人持之以恒的口诛笔伐，在主观题与客观题的对峙中，能够清晰地反映考生解题过程的主观题终于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的同时，也把整份试卷置于“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的尴尬境地。而以一份主观题泛滥的试卷进行考查，除了表示出对母语的尊重之外，究竟还有多大意义呢？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台湾地区大学指定科目考试的国文考试总分为100分，分两部分：第一部分55分，为单选和多选题;第二部分45分，文章解读18分，作文27分。台湾地区学科能力测试也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54分，为单选和多选题;第二部分54分，文章解读9分，文章分析18分，作文27分。虽然两类试卷选择题均占了半壁江山，但总体上还是获得较高的评价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选择题固然让考生有了猜答案的机会，但在学生的聚合性思维、甄别能力、知识广度的检查上，自有其不可代替的作用。如今，我们何不“运用脑髓，放出眼光”，从台湾地区的试卷上汲取有益的养分呢？

其次，要努力使主观题成为学生的主观题。现在风行的语文试卷的主观题，只关注外在的套路，漠视人的内在本质，答题趋于模式化，只能算是命题者一厢情愿设计出来的的主观题，而不是真正的以考生为本的主观题！这种“伪主观题”，从实际效果来看，不单远远没有达到初衷，而且阉割了语文的灵气，异化了学生的学习热情，导致语文像风干的丝瓜，失去了生命的活力，纯粹沦为应试教育添砖加瓦的道具。让我们的语文教学越来越狭隘，最终深陷泥淖而难以自拔。

所以，主观题的设置方向，一定要以能够展现考生独到的见解与独特的创造力为上。比如，由美国著名教育家、俄亥俄大学校长威廉·H·麦加菲（William H.McGuffey）花费20多年时间倾心主编，被《时代周刊》评为“人类出版史上第三大畅销书”的《美国语文》读本，其课后少而精的练习题，就没有固定模式，没有标准答案，而是致力于充分调动学生的想象力、创造力，全方位启发学生的多元化思维与独特体验，这些，都对我们有诸多值得借鉴之处。比如梭罗的《瓦尔登湖》：1、梭罗的评论“受到一个农场的束缚和受到国家监狱的束缚并没有什么不同”是什么意思？（分析）2、用你自己的话来描述梭罗对于个人主义和遵守常规的态度。（解释）3、根据梭罗的观点，为什么穷人比富人好？（证据支持）。在解释了这三个问题之后，编者又设计了一个“应用”问题：4、你认为梭罗有可能在今天的社会里进行他的“试验”吗？解释原因。（假设）这才是真正的主观题，多从学生的角度出发，多鼓励学生个性化的的思考，提问时多问“你认为……，请解释原因”“请为你的观点找出证据”等具体问题，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答案出现严重的格式化倾向。

理想的语文试卷，一定要体现多劳多得，有劳有得，用心学习的，就可以拿高分;不老老实实地积累、诵读和涵泳的，就会考砸，语文学科才能引起莘莘学子的充分重视。即将进入语文的大分时代了，这既是为语文考试提供了一个更大的舞台，也势必对试题的设置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一份 “大庇天下语文教师尽欢颜”的试卷呢？笔者与诸同仁一起拭目以待！

（作者单位：广东省潮州市湘桥区铁铺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