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珠,韩江洪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9)
从纽马克翻译论看蜀地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
——以《中国文学》中罗淑小说的四篇英译文为例
孙明珠,韩江洪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230009)
摘要:从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的角度出发,以《中国文学》中罗淑小说的四篇英译文为例,对罗淑小说中蜀地方言文化负载词的英译进行分析,探讨蜀地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和方法。从整体上看,译者在翻译方言文化负载词时,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两者兼而有之,但语义翻译出现的频率略高于交际翻译;译者力求保证原文的语境和作者风格的传达,尽可能地与原文达到功能上的对等,但在某些细节方面的处理仍有待商榷。
关键词:罗淑小说;方言文化负载词;语义翻译;交际翻译
罗淑是20世纪30年代一位有影响的乡土作家。她以蜀地方言构建其小说的表达形态,从一个独特的视角关注蜀地的盐井生活和盐井周边的农村生活。罗淑小说的“川味”浓郁,其中重要的原因是她运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母语——蜀地方言。地方语言对小说的人物塑造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小说中方言文化负载词的英译得当,对于西方读者理解罗淑作品,了解蜀地文化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纽马克的交际翻译理论
纽马克对普通翻译理论作出的主要贡献,就是提出了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两种翻译方法,它们分别以源语作者和目标语读者为出发点,兼顾源语文化和目标语文化、源语和目标语语言,以及作者和译者这三对对立关系[1]。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的提出不仅解决了西方译界围绕直译和意译的长期争论,还为翻译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和方向。
根据纽马克的解释,交际翻译“试图对译文读者产生一种效果,这效果要尽可能接近原文对(原文)读者所产生的效果”;而语义翻译则力争表现原文确切的语义,“目标文本应在目标语的意义和句法结构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准确地再现原文本的语境意义”[1]。交际翻译注重接受者的理解和反应,即信息传递的效果,“译者要考虑到,读者希望读的是地道的译文,流畅自然,易懂而不晦涩,大量外来的成分都转化入本民族文化和语言中去了[2]”;相较之下,语义翻译则把“表达的内容限制在原文文化范围内,不允许对原文中富有民族文化色彩的概念加以改变。语义翻译为了表现出原作者的思维过程,译者力求还原作者的语言特色和独特的表达方式”[2]。
“语义翻译”注重对原文的忠实,在处理时带有直译的性质,而“交际翻译”则强调译文要符合译入语的表达习惯,处理时带有意译的性质。然而,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并不是泾渭分明、互相区别,有时二者是兼而有之、相辅相成的。“在处理同一个文本时,有些需要采用语义翻译,有些应采用交际翻译;甚至在处理某一个部分或句子的时候,也可能用比较偏向语义翻译或比较偏向交际翻译的方法”[1]。
二、罗淑小说英译文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和方法
1.语义翻译的应用
语义翻译首先必须忠实于原作者,注意传达原文的语义内容,译作应在译语的语义和句法结构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准确、贴切地传达和再现原作的语境意义。在语义翻译的基础上,译者采取的具体做法主要是直译和音译加注。
(1)直译。罗淑小说中,经常会出现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成语、俗语,直译既保留了原文的内容形式,也传达了源语的文化内涵。
例1过去生活的回忆所给予的懊丧,逐渐由“哪儿打鱼,哪儿晒网”的希望消灭了。(《生人妻》)
译文Little by little their regret for days gone by gave way to fresh hope.“The fisherman suns his net by the stream where he fishes,”and they could surely strike root here.(《Twice-married Woman》)
例2“打个主意哟,年青人,日子不是捱就捱得过的,麻绳子偏往细处断,喊声有个病痛呢?”(《生人妻》)
译文“You must make up your mind,young fellow.Don’t think you can get by.A rope of hemp breaks at the weakest place.What if you fall ill?…(《Twice-married Woman》)
“哪儿打鱼,哪儿晒网”意为“扎根故土,安于现状”;“麻绳子偏往细处断”比喻最担心出问题的地方偏偏出问题。这些习语谚语所表示的形象、意义和感情色彩,对于目标语读者来说,根据语境理解起来都是不难的,译者采用直译法,客观、准确地表达出了原文的语义内容,让读者向原作靠拢,既保持了方言土语的形象,又传达了其蕴含的意义,取得了达意传神、形义兼备的效果。
方言文化负载词不同于一般的文化负载词,它有其独特的地域性,蜀地方言文化负载词具有浓厚的蜀地韵味,即使是中文读者,如果不熟悉蜀地文化,在理解某些词汇上也会存在一定的困难,对于西方读者而言,更是难上加难。译者在翻译某些方言词汇时,在采用语义翻译的方法之前,首先需要完成语内翻译到语际翻译的转换。
例3没有一把两面开锋的“手插子”,不会打鸟枪,不敢赌,不敢逗引人家的小媳妇。(《井工》)
译文He carried no sharp,two-edged dagger,could not shoot birds,dared not gamble or make eyes at other men’s wives.(《The Salt Worker》)
“手插子”是蜀地方言,在普通话中是匕首的意思,在英语中用dagger表示,译者充分理解了这一方言的意思,采用标准的现代英语来翻译作者的方言母语,先完成由方言到标准语的语内翻译,再完成由标准语到目标语的语际翻译。
(2)音译加注。有些方言文化负载词汇包含鲜明的地方文化特征,在特定的上下文中有相应的含义,由于受到英语语法结构的限制,翻译时可以先采用语义翻译的方法后加解释说明,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源文化的真正含义。
例4以前无人过问,只要谁高兴一躬腰就可以大捧拾得的青杠实,现在不止一家去捡;(《生人妻》)
译文Before the outsiders had come here,anyone who wanted to could easily pick large quantities of the chingkiang seed,[Can be made into a kind of curd but is bitter in taste.The poor sometimes eat them.] but now several families were collecting this.(《Twice-married Woman》)
“青杠实”是四川地区生长的青杠树的果子,没有相对应的英文翻译,译者采取了音译加注的方法,使目标语读者从饮食的一个方面了解小说中人们当时的生活水平。
除了上面所列举的例子之外,译者对其他的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也采取了语义翻译的方法(见表1)。
表1 方言文化负载词的语义翻译
2.交际翻译的应用
交际翻译的方法以读者为中心,注重再现原文的要旨,语言以读者能否接受为标准,重视译文的社会影响和价值[1]。为了使目标语读者能够准确地理解译文,原文中一些词汇的隐含意义在译文中应转换为非隐含意义。原文读者对于原文信息内容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依赖自身的文化预设[3],从字词的表面形式很好理解交际信息的全部内容,而西方读者如果不了解中国文化,可能误解原文。方言文化负载词承载着一个地域大量的文化信息,有些文化信息是隐性的,蕴藏在特定的词汇之中,在翻译此类词汇时,译者必须改变形式,在译文中直截了当地表达或补充与源语内涵相关的信息。不过,如果有些隐性的文化信息对于读者理解原文主题或源文化信息并不重要,译文也可以有选择性地进行其意义成分的翻译,有必要的话,也可以省去不译。译者在采用交际翻译策略翻译罗淑小说方言文化负载词的时候,主要采取的具体做法是意译、替代、增译和省译,这些方法并不是相互孤立的,可以融合使用。
(1)意译。根据纽马克的翻译理论,如果原文的语言、语法结构不那么重要,那么译文忠实度可以降低,译者的发挥度很大,可以意译为主[4]。
例5“本来,哪里黑就哪里息,一个人总不会饿死!”(《刘嫂》)
译文Just take life as it comes.After all,I won’t starve.”(《Aunt Liu》)
例6你说,阴心人在肚皮里打官司,你看他做得出幺?那末老实,倒会撞骗!”(《生人妻》)
译文What a cunning fellow to have planned out such a trick.He seems such an honest person too and yet he knows how to swindle others.”(《Twice-married Woman》)
“哪里黑就哪里息”比喻做事无计划,做到哪里算哪里;“阴心人在肚皮里打官司”喻暗用心思、不暴露思想的人只会把话闷在心里。这些习语谚语所要表达的意义和情感,对于目标语读者来说,只有采用交际翻译的方法,以译语读者为中心,注重再现原文的主旨信息,才能体现其所具有的隐含意义。译者在处理这类习语的时候,寻求习语的比喻义在译入语中的类似对应体,进行了意译,考虑到英语民族的文化背景和接受心理。
(2)替代。交际翻译强调的是原文的精神,在句法结构上运用更常见的搭配和词汇,有时也会将目的语中固有的搭配与之相对应。使译文流畅地道,简单易懂。
例7阿全叔恶狠狠瞟了庚贵一眼,他把“堆头”估量得过多了。(《橘子》)
译文Uncle Ah-chuan cast his son a furious look.He had gone too far.(《The Oranges》)
例8你想,动不动就八百棵,六百棵,哈,什么劲仗呀!(《橘子》)
译文Well,just think,he has seven or eight hundred trees.Yes,that’s something.(《The Oranges》)
“堆头”在蜀语中是体积、个头的意思,这里的“堆头”指的是担数。“劲仗”在蜀语中是有劲头,厉害的意思,这里意为“多厉害啊!”。译者采用交际翻译的方法,打破源语的局限,根据上下文语境,精妙地利用了英语中常用来形容做事“过头、过分”的习语“had gone too far”翻译“把‘堆头’估量得过多”;英语中常用来感叹“太棒了!真了不起!”的习语 “that’s something来翻译“什么劲仗呀”。既贴合语境,又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体现了交际翻译的特色。
(3)增译和省译。交际翻译注重目标语读者的阅读感受,有时候,为了达到交际的目的,译者不得不对原文中的一些词汇或词汇成分进行增译或省译。
例9老规矩,“洗晦气”,倒不在乎你一身干不干净。(《生人妻》)
译文There’s a tub in there.That’s the rule,you know,to ‘wash away bad luck.’ It’s not simply a question of cleaning up.(《Twice-married Woman》)
“洗晦气”不仅仅是洗,而是要把晦气洗掉、洗走。译者准确理解了“洗晦气”的含义,将其增译为“wash away ill luck”。
例10他就背过身子,呆呆的看着“牛肋巴”窗外的模糊的田野。(《生人妻》)
译文Then he turned his back on her and gazed dully through the small window at the hazy countryside.(《Twice-married Woman》)
“牛肋巴”窗子是四川等地区的一种居民窗,这种窗子的特点就是小,译者很准确地抓住这一特征,将此翻译为“the small window”,省译了其他的意义成分,简洁又准确地传达了原文所要表达的意思。
三、英译不足及改译建议
一部作品中,不是只有语义翻译或是交际翻译,任何一种单一的翻译方法是无法全面再现原著内涵的。不仅要在内容和形式上忠实原文,也要考虑文化的差异,考虑对译入语读者产生的效果是否与对原文读者产生的效果相同。在翻译方言文化负载词时,译者应该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地将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相结合,具体采用直译、音译加注、意译、意译加注、替代、增译和省译等方法。而译者在选择翻译方法的时候,应该重点考虑到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特殊性。如何尽可能地还原源语中的通俗形象,正确有效地传达源语的文化内涵,是译者需要仔细斟酌的问题。如果在翻译方法上选择失当,就很容易造成误译或漏译[5]。笔者发现,在所分析的罗淑的四篇英译文中,部分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就存在着翻译方法选择失当的问题,
1.物质形态层的误译
罗淑小说中出现了许多带有蜀地特色的物质文化词汇,译者在处理这些词汇时大多采用的是语义翻译的策略,但是由于译者可能对某些词汇存在理解上的错误,也可能有意为之,在选词翻译时表达错误。
例11撑支着丁厂命脉的源泉—— 盐灶和盐井——正不断地,反而更加紧的在滋浸着!(《井工》)
译文The sources of its life—the ovens and wells—were turning out the salt faster than ever.(《The Salt Worker》)
作为一个重要道具,盐灶起着强化作品背景的作用。盐灶,即烧盐的灶。在英语中,oven意为a thing inside which food is cooked,shaped like a box with a door on the front(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显然与这里所涉及的盐灶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可能出于交际的目的,译者在此处选用西方读者所熟知的oven来翻译盐灶,尽管考虑了目标读者的感受,但偏离了源语文化,导致译文的充分性低,可能会造成西方读者的误解。外研社出版的《现代汉英词典》中将“灶”翻译为kitchen range;cooking stove。笔者认为,不妨采取语义翻译的策略,将此处的盐灶翻译成“salt cooking stove”(a kind of stove which applies salt as its fuel)更为可取。
2.称谓的误译
对于具有地方特色的口头称谓类词语,译者主要采取了交际翻译的策略,如:哥老官(my respect friend)、小鬼(little devil)、秋姑儿(Ting-ting’s mother)、管事(manager)、当家(husband),等等。但译者在个别称谓的处理上也存在失当之处,有待商榷。
例12但老瓜却让他的铺一直空着。(《井工》)
译文Yet Old Melon’s pallet was empty.(《The Salt Worker》)
蜀人常用“瓜”字形容傻、憨、痴、呆、笨等。罗淑用“老瓜”这个带有侮辱性和川味色彩的词来命名人物,生动形象地表明这是一个身份卑微、地位低下的小人物。译者将“老瓜”译为“Old Melon”此乃形似神异,原文中的“川味”完全被抹杀了。笔者认为,在第一次“老瓜”出现的时候,译者就应采取音译加注的方式,对“瓜”的文化意义加以说明。笔者试译为Lao Gua (注:In Sichuan Province of China,Gua is a dialect that means stupid,silly and dull.It is derogatory and often combined with other words to humiliate others)。在后来“老瓜”的名字再次出现时,就可以直接音译为Lao Gua。这样的处理就可以弥补原译的语义不足。
3.文化习俗的漏译
蜀地地处内陆,保留了许多旧中国农村的风俗习惯。译者在处理此类词汇时,基本采用的是交际翻译的策略进行了意译,但在个别词汇上存在着意义成分的漏译。
例13题目《生人妻》的翻译
译文《Twice-married Woman》
所谓“生人妻”,即活人的妻子,就像浙东一带的“典妻”制度一样,是把妇女当作商品买卖的一种野蛮习俗。“典妻”到了期限,妻子还可以再回来,但一旦做了“生人妻”,那夫妻就永无相聚之日了。译文将题目“生人妻”意译成了“Twice-married Woman”,显然只译出了其部分的语义,漏译了这一民俗的内涵,将“生人妻”误解为离了婚再嫁的女人。为了使译文的充分性更高,建议采取交际翻译加注的方法,在将《生人妻》意译成Twice-married Woman的基础上,借助脚注或者译文前序进行说明。笔者试译为Twice-married Woman(注:a wife sold to second husband by her first husband and never can be redeemed;it is a brutal custom in some rural places of Old China)。
四、结语
罗淑作品中的蜀地方言土语,不仅增强了其作品的真实性和感染力,也丰富了汉语的表达形式,形成了罗淑独具一格的乡土风格,对于这样的作品而言,在保证读者理解的情况下,尽可能地还原源语中的通俗形象,才是较为理想的译文。在彼特·纽马克翻译观下,译者在翻译罗淑小说中的方言文化负载词时,为了更大程度上保留源语言的文化特色,向目标语读者传达有效信息,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两种方法兼而有之,并以这两种方法指导具体的翻译。但是,译文在个别方言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上如何更好地将源语的文化内涵表达出来,还有待商榷。
参考文献:
[1] Peter Newark,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2] 杨世焯.简析纽马克的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J].福建外语,1989(z2):68-71.
[3] 尤金 A.奈达(美)语言、文化与翻译[M].严久生,译.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8.
[4] 黄天源.直译和意译新探[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1998(1):74-78.
[5] 杨小建,张慧琴,吴菲,等.从《阿Q正传》的英译本看文化负载词的翻译[J].沈阳大学学报,2009(5):96-98.
【责任编辑孙立】
Translation of Sichuan Dialectal Culture-specific Words Based on Newmark’s Translation Theory:A Case Study of Four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Luo Shu’s Novels in Chinese Literature
Sun Mingzhu,Han Jiangho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Heif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efei 230009,China)
Abstract: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antic translation and 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the translation of Sichuan dialectal culture-specific words in Luo Shu’s novels is analyzed,based on the four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Luo Shu’s four novels in Chinese Literature.The result indicates that,generally the translator adopts both semantic translation and 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 in translating dialectic culture-specific words,while the former frequency is slightly higher than that of the latter;the translator makes every effort to ensure the transmission of the context of the source text and the author’s style,and achieve the functional equivalence to the original as much as possible.Nevertheless,it’s still arguable in the translation of some details.
Key words:Luo Shu’s novels;dialectal culture-specific words;semantic translation;communicative translation
收稿日期:2016-02-22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3BYY038)。
作者简介:孙明珠(1992-),女,湖北荆州人,合肥工业大学硕士研究生;韩江洪(1967-),男,安徽霍邱人,合肥工业大学教授,博士。
文章编号:2095-5464(2016)03-0354-05
中图分类号:H 059
文献标志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