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
(北京语言大学,北京,100083)
豪斯翻译质量评估新模式研究
——兼评葛浩文译《干校六记》
孙雪
(北京语言大学,北京,100083)
朱莉安•豪斯(2014)汇集近二十载在翻译质量评估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提出了一个兼具综合性和跨学科性的翻译质量评估新模式,在翻译批评界和学界受到广泛关注。借助新模式对《干校六记》葛浩文译本片段进行评价,可看出译文质量较高。我们在肯定豪斯翻译质量评估新模式的作用与地位的同时,也要反观其存在的问题与不足。
翻译质量评估;新模式;《干校六记》;葛浩文
霍姆斯(James Holmes)的开山之作The Name and Nature of Translation Studies(《翻译学的名与实》)首次勾勒出翻译学学科的蓝图,因此被普遍认为是“该领域的成立宣言”[1]93。霍氏[2]将翻译学划分三大部分:理论研究、描述性翻译研究和和应用翻译学。应用翻译学之下又分为译员培训、翻译辅助和翻译批评。芒迪(Jeremy Munday)[3]13将翻译批评又具体延伸为:修订、编辑/评论、评论和译本评价。翻译质量评估即译本评价的一部分。作为翻译学一个重要分支,翻译质量评估模式“有益于规范翻译行为,提高翻译和译评的质量,为建立语际转换机制提供合理的途径”[4]62。是以,诸多学者在此领域进行了不断的探索并尝试提出有效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朱莉安•豪斯(Juliane House)正是这一领域的执牛
耳者。其代表作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A Model Revisited[5]中提出的模式被誉为“国际翻译批评界第一个具有完整的理论和实证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6]84。基于此,该模式在学界受到了广泛关注
并被应用于实践层面[7]129-135[8]114-121。2014年,豪斯集合了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在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 Past and Present书中又提出一个新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
杨绛的《干校六记》语言朴实清新又富有韵味哲理,被认为是“开启了新时期散文文类觉醒的先河,是中国当代散文史真正美学意义上的开端”[9]189。据统计,《干校六记》现共有3个英译本[10]26。其中,美国“汉学三杰”之一的史景迁(Jonathan Spence)曾称赞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的译本(Six Chapters from My Life“Downunder”以下简称葛译本)“完整而巧妙地再现了杨绛的心声”[11]viii。章艳[10]也曾评价葛译本阐释有度,保证了读者思考和解读文本的空间,增强了译文的力量。因此,文章以葛译《干校六记》为例,借助豪斯新评估模式对其进行审视,并反观新模式的价值与不足。
(一)新模式简介
“不同的翻译观导致翻译质量的概念差异,进而产生不同的评估方式”[5]1。因此,对翻译本质的认识是翻译质量评估的关键所在。豪斯首先将翻译重新定义为“一种语言的文本在另一种语言中的语境重构,是语言——语篇转换的结果”[12]2。同时,“对等”是翻译理论的核心概念及质量评估的概念基础,但在学界却一直饱受争议。因而,豪斯从拉丁语词源为其清源正本,强调“对等”指的是“近似等值(of equal value)”[12]6。此外,豪斯在德国汉堡大学“隐性翻译(Covert Translation)”项目的基础上进行大量实证研究,运用对比语用学、跨文化交流与理解、全球化、语料库及认知等相关领域的研究成果,对“文化过滤”、“功能对等”、“体裁”和“显/隐性翻译”等概念进行证实,从而对原有模式进行改进。因而,新模式更为全面、富有理论依据且兼具科学性。
图1 源文和译文篇章分析比较修订图式[12]127
新模式建立在注重文本和语境相关的语言学之上,仍保留了韩礼德的“一体三位”模式:语场、语旨和语式;语料库研究也被纳入到新模式中以强化体裁的概念。结合语域和体裁,可以确定文本的功能。如图1所示,新模式语式环节新增了“连接(连贯与衔接)”;把在(修订)模式中原从属于语式的“参与程度”归属为语旨。(修订)模式(1997)对语域包含的每个维度均进行词汇、句法和篇章层面的分析,豪斯在新模式中对不必要的重复进行了改进。新模式中,语场范畴关注词汇、词汇的颗粒度和韩礼德的及物性过程(物质、心理和关系过程);语旨范畴考察其四个子范畴的词汇和句法选择;语式层面则从词汇、句法和语篇手段分析语言媒介和连接[13]。
(二)新模式操作过程
豪斯[12]142指出翻译评估的概念和人际功能使得评估包括两部分,缺一不可。第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基于语言知识和研究进行分析、描述和解释。这一部分的操作可以分为四步:(1)对源文的语域和体裁进行分析,确定文本功能;(2)对译文进行相同过程的分析,找出源文与译文在语域和体裁层面的差异(differences);(3)判断译文为显性或隐性翻译;(4)陈述翻译的质量。第二部分则是进行与社会伦理问题及个人偏好相关的价值判断。
本文根据《干校六记》源文本及葛译本构建中英平行语料库。限于文章篇幅及新模式的可操作性,本文有选择地选取部分语料进行分析。《下放记别》是《六记》中的首记,作者的格调平缓、“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因此从本记中选取语料,并在部分环节进行量化标记进行评价。源文语料为:“我们‘连’是一九七〇年七月二十日动身下干校的。上次送默存走,有我和阿圆还有得一。这次送我走,只剩了阿圆一人;得一已于一月前自杀去世。……可是比了独在北京的阿圆,我们就算是同在一处了。”[14]8-10中文语料共1096字,译文则共计974字①文中中文语料选自杨绛《干校六记》,北京:三联书店,2012年出版,第8-10页;英语语料选自Howard Goldblatt所译Six Chapters from My Life“Downunder”,纽约:华盛顿大学出版社,1984年出版,第16-19页。后文不再一一标注。。
(一)源文语域与体裁分析
《干校六记》写于1980年,回忆了“文革”中知识分子在干校的劳动生活。本片段叙述的是作者在下放之际,女婿得一的自杀、与女儿阿圆在车站的别离及下放后所见到丈夫默存(钱锺书)的场景。语言朴实平静,对政治运动给人性和生命带来的残害并不是愤激控诉,而是对升华的苦难悲而不伤。
1.源文语场
语场指的是“正在发生的社会活动的本质,例如活动的场所、话题,文本的内容或主题”[5]108。本段语料描写的是车站与女儿分别时面对家破人亡的伤感、爱人默存下放后所遭受的苦难及夫妻间不能相见的无奈。语场通过以下语言手段实现。
首先,词汇手段上源文使用简单易懂、质朴的词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冷静叙述又用积极的心态在困境中寻找出路。特别是与默存相别八个月后,杨绛见到其处境心痛之情又不溢于言表,而是理性客观的描述了其在干校的经历和身体遭受的病痛。较多形容词的使用,也折射出作者的思想情感。例如:“自由”、“阶级斗争如火如荼”、“脆弱的女孩子”、“踽踽独归的”、“破残凌乱的家”、“背影”、“眼泪”、“心直口快的”、“带信不信”、“没有关系”和“形状狰狞险恶”等。此外,还使用了口语化的“怎么的”和“啊呀”,折射出丰富的感情色彩。
其次是源文的词汇场。词汇场理论是指“在一个语义场的范围内,所有的词都是互相联系的,每个词的意义取决于这个语义场内与之相邻的诸词的意义。在场外,单个的词没有任何内容,即或有,其意义也是极不确定的”[15]67。也就是指具有共同的重要义素的词群,源文的词汇场涵盖人物关系(我、默存、阿圆、得一、黄大夫、顶头上司等)、事件(干校、烧锅炉、看管工具、巡夜、回队、指挥、纪律、书信、探亲)和认知(只、总是、实在、也、放心、绝不能、简直、幸亏等等)。
最后是三大及物性过程(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和关系过程)。源语篇共7段,通过对源文进行分析标记量化统计,得到源文对及物过程的选择。可见,源文较多的使用物质过程和心理过程,尽客观的描述事件又带有丰富的心理活动。
过程 第1段第2段第3段第4段第5段第6段第7段 总计物质过程 4 8 6 1 5 10 1 35心理过程 0 5 3 1 5 5 2 21关系过程 1 2 1 0 3 7 2 16
2.源文语旨
语旨指谁是参与者、参与者的性质、社会权力和地位背景下参与者之间的关系以及说话者和听话者关系中“情绪控制的程度”[5]108-109。语旨范畴下共包括四个子范畴:参与者的籍贯和个人立场、社会关系、社会态度(正式体/通用体/非正式体)和参与程度。
首先,作者所处的时间、社会和地域范畴。语篇中提到1970年作者是作为一名知识分子离开北京前往下放干校。
其次,作者的个人(情感和思想)立场。“文革”结束后,有些人选择写反思回忆录,有的则选择保持沉默。作者杨绛同样经历了种种苦难,但事过之后的她,既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怨自艾,而是以平和之心面对。因此,回京八年后她选择用文字冷静的记述当时发生的点滴,却引发人无尽的思考。词汇手段上,高频词和短语的使用流露出“文革”那个特定时代独有的色彩,奠定了全文的格调。例如:“干校”、“只剩了”、“五六一”、“就自杀了”、“过左派”、“如火如荼”、“凄楚”、“看病”、“面貌”、“虽然相去”等。句法层面,本语料7小段中共40个句子,句子结构都比较简单。例如:“他到校就失去自由。”;“火车慢慢开动,我离开了北京”。
再次,作者的社会角色关系。作者杨绛是作为当时有良知和操守的知识分子,同时是阿圆和得一的妈妈、默存的爱人和黄大夫的友人,也是干校中的劳工。词汇手段上,使用的名词包括“我们‘连’”、“妈妈”、“爱人”和“我的排长”。句法层面首先包括大量第一(我、我们)和第三人称(他、她)的使用,共计出现55次。同时,使用语法隐喻(根据元功能又分为人际隐喻和概念隐喻)来用白描的叙事手段实现潜在的思想感情。语篇中在概念隐喻方面如“我们‘连’是一九七〇年七月十二日动身下干校的”和“默存经得起考验,报出了他爱人的名字”,都隐喻我们知识分子和“我”杨绛。人际隐喻层面,句子通过情态与语气,具有发人深省的张力。如:“得一承认自己总是‘偏右’一点,可是……”杨绛夫妇都认为女婿得一和善忠厚,“总是”难道真的是总是?再如“可是谁给他做热敷呢?”而不是“可是没有我给他做热敷”。都间接体现出作者的社会角色。
此外是社会态度。语篇的风格属于非正式体,语言朴素,通俗易懂。源文用白描的手法叙事抒情,不作渲染。用词简单明了,除个别词以外都是生活化的语言。句法手段复杂,多用并列结构。
最后是参与者的参与程度。参与程度相对复杂,既包括作者的独白,又有人物对话。独白占的比例较大,对话则共出现5处。句法上,语篇中第一人称代词“我”和物主代词“我的”使用,有助于增强事件的真实性,缩短读者与作者间的距离,更容易被理解。
3.源文语式
语式指“语言交际的渠道(口语和书面媒介),也包括语言细微的选择”[16]33。源文的语式包括语言媒介和连接。源语篇是简单的书面语,其语言多属于书面体但简单易懂,对话的插入,也折射出不同的人物身份和性格特征。豪斯[12]133又提到Douglas Biber区分口头文本和书面文本的维度中选取三点,即复杂型的和信息型的,明确的和情境的,抽象的和具体的。据此,源文可以细归为信息型的、明确的和具体的语篇。而就源文语篇的连接而言,词汇层面使用高频的具体的、朴实的词汇和短语;句法手段则是基本上并列结构的句子;语篇层面使用词汇衔接和语法衔接。同样对源文的衔接进行量化,统计结果如下:
段落 第1段第2段第3段第4段第5段第6段第7段 总计百分比 4.8% 21% 17.7% 1.6% 11.3% 32.3% 11.3% 100%
4.源文体裁
源文本的体裁属于散文。散文情文并茂、形散而神不散,表面上写人记事,实际上抒发浓郁的感情。作者表面是冷静客观地回忆下干校之际及分别八个月在干校见到默存的场景,但实际上具有发人深省的张力,彰显出“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意蕴。通过所构建的整个《干校六记》中英平行对比语料库也可以对语料的体裁及分析进行证实强化。
5.源文文本功能陈述
源文的文本功能包括两部分: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作者用文字讲烟尘往事,旨在告诫世人和读者那段痛苦的历史和经历,要痛定思痛。而语篇的人际功能则体现在各个范畴的分析上。
(二)源文和译文语域与体裁对比分析
以下将对译文进行上述相同过程的分析与描写,并找出两者在以下各个范畴的差异。
1.译文语场及对比
首先,词汇层面,译文总体上所用词汇都比较简单,无复杂生僻的词汇。如:“spreading like wildfire”、“delicate”、“walking off alone”、“convinced”、“messy house”、“tears”、“no-nonsense”、“outspoken”、“make any difference”、和“an angry, threatening look”等;包括口语化的“Mama”、“So what”和“Aiya”,都较好的再现了源文的语体风格和感情色彩。但是译文将“失去自由”译成“in detention”,对源语进行了显化,就将作者的潜在感情译了出来。“绝不能”译成“doesn’t mean”,这样将在很大程度上削弱话语的力度。
其次是译文与源文的词汇场对比。译文较好的再现了源文的词汇场,但认知方面的词汇译文有些地方未能译出来。例如:“得一承认自己总是……”中的“总是”、“阿圆送我上了火车,我也促她先归”中的“也”的缺失,使得译文在认知方面有所不足。
再次,同样对译文的三大及物性过程进行分析并量化统计,得到译文对及物过程的选择。可见,较之源文,译文较多的体现了物质过程和关系过程,心理过程描写相对较少。例如,对默存下颌疽的描写:“All I remember is that there was a red lump below and to the right of his chin. It had an angry, threatening look about it, even though it was no longer than a hazelnut.”多处体现了语言的关系过程,再现了事物之间的联系。
过程 第1段第2段第3段第4段第5段第6段第7段 总计物质过程 2 5 5 1 8 11 4 36心理过程 0 3 2 2 5 2 3 17关系过程 2 4 2 2 13 2 3 28
2.译文语旨及对比
首先,译文中作者所处的时间、社会和地域范畴方面。这些方面与源文相比并没有发生变化。
其次,译文对源文再现作者的个人(情感和思想)立场方面。译文词汇手段上,较好地翻译了“干校(cadre school)”、“五六一(May Sixteen)”、“左派(ultra-leftists)”和“就自杀了(had taken his own life)”等,用词也都比较客观,再现了作者平静的叙事手法。译文的句子结构与源文的差异也不大。
再次,译文中作者的社会角色关系方面。译文将“妈妈(Mama)”、“爱人(wife)”和“我的排长(platoon commander)”等角色关系的词都翻译了出来,但开头一处“我们‘连’”中的“连”没有译出。句法层面,译文中第一(I,we)和第三人称(he,she)的使用出现46次,人际隐喻层面句子通过情态与语气,具有发人深省的张力。译文如“Mo-cun rose to the challenge by telling her name.”和“But who was going to prepare them for him?”可见译文较好的再现了源语的概念隐喻和人际隐喻,体现出作者的社会角色。但在“得一承认自己总是‘偏右’一点”一处稍逊一筹。
就社会态度而言,译文的语篇风格也属于非正式体,多用简单词,语言浅显易懂,保留了源文白描的叙事手段。译文句法上也较复杂,并使用连接词“and”增强译文的社会态度。例如,源文中“默存说过他已经生过一个同样的外疹,领导上让他休息几天,并叫他改行不再烧锅炉。他目前白天看管工具,晚上巡夜”。译文是“Mo-cun told me that this wasn’t the first time he had had a skin eruption, and that the leaders had given him a few days off before relieving him of his duties of boiling water and giving him a new assignment”.
最后在参与者的参与程度方面,译文中保留了源文中人物对话和作者独白的形式,句法上,第一人称代词“I”和物主代词“my/our”使用频率也较高,增强了故事的真实度,也会拉近与读者的距离。因此,与源文参与者的参与程度差异不大。
3.译文语式及对比
源文的书面体风格在译文中得到了保留,将信息型的、明确的和具体的源语篇努力的呈现给读者,译者葛浩文尽力再现了杨绛散文中意义深刻的描写及恬淡的心态。就译文语篇的连接(连贯与衔接)而言,词汇层面同样是使用了高频的具体的、朴实的词汇和短语;句法手段则是基本上并列结构的句子。例如,源文“胡说!你什么钱锺书!钱锺书我认识!”葛译为“What are you trying to pull! What do you mean by calling yourself Qian Zhongshu! I know Qian Zhongshu personally!”可见,译文在句式和语义上都贴近源文。而语篇层面,同样对译文语篇的衔接进行标记量化。对源文和译文两组数据的独立性检验(χ2=2.271,df=6,p=0.893),p>0.05,所以译文与源文在衔接使用上无显著性差异。
段落 第1段第2段第3段第4段第5段第6段第7段 总计百分比 4.5% 22.5% 15.3% 2.7% 18% 25.3% 11.7% 100%
4.体裁对比
译文在体裁上未与源文发生变化,都属于记事型散文。本文选取的杨绛《干校六记》片段写下放干校的别离之情,不动声色地控诉政治运动对人性和生命的戕害。“哀而不伤,怨而不怒”。中文表达含蓄温婉、意味深长。但从以上对比分析可见,译文虽在“失去自由”等部分地方对原文进行显化,多处翻译基本上与原文一一对应,与原文差异不大,保持了原文的抒情式文体。
(三)显/隐性翻译判断及译文质量陈述
豪斯将翻译分为显性翻译和隐性翻译[5][12]。显性翻译指的是译本明显是翻译文本,隐性翻译则是指译者通过“文化过滤”使译文在译入语文化中享有的地位等同于源文在源语中的地位。显性翻译中译文实现的功能是“次级”的,读者通过译文了解源文本在其源语境中的功能。因此,葛浩文的译文是属于显性翻译,但译文有些地方也采取了“文化过滤”。整体上,译文较好的实现了源文的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的对等。但语场中词汇手段、词汇场和及物性与源文存在个别差异;语旨范畴,社会关系中人际隐喻有1处与源文存在差异。根据豪斯新模式的评估,结果表明译作质量比较高。
(四)价值判断
豪斯[12]143强调“只判断不分析是不可靠的,只分析不判断又是无意义的”。因此,以上语言层面的分析只是豪斯翻译质量评估的一部分,还需对其进行相关的价值判断。正因为“翻译家的语言行为和取向总是受制于他们的翻译理念”[17]69。描述性翻译作为翻译研究的一种新范式,已成为研究的一个大趋势。究其原因,描述性译学要求在重构原文语境的基础上描述分析译文概貌产生的深层次原因或译者采取翻译策略或风格的动机,而不是简单的判断译文的“优”或“劣”。在本文中即探究葛浩文“高质量”译文行文的成因。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译者葛浩文更是居功至伟。翻译首先是意义的传递和对源语信息的重塑[18]。但曹顺庆、王苗苗[19]指出葛浩文在翻译中经常运用创造性的改编,在传达原著形与神的前提下对原文进行适当的语言变异,这也是莫言作品在英语世界取得成果的一个重要原因。而就本文选取的《干校六记》语料来看,译者在语言层面较为忠实的翻译了源文,对此未有过多的“创造性”改编,而是较多的进行了译者克制。对此,可以结合葛译《干校六记》的副本进行解释。史景迁认为“葛浩文的翻译使杨绛的《干校六记》成为西方了解中国无产阶级大革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1]viii。葛浩文翻译《干校六记》于1984年出版,此时距中国结束“文革”及实行改革开放的时间还较短,葛浩文的译文满足了西方读者了解中国这个神秘而又封闭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心态和需求。其翻译的出发点更多的是侧重于真实内容信息的传递而非原文的艺术特色。此外,葛浩文[11]99认为杨绛散文非常复杂,而风格又微妙富有寓意。比如在及物性方面,葛译文心理过程描写较少。可以说,为了让读者较好的体验和感受作者的风格,他在译文中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因此,译本虽有大量的脚注和背景注释,译文则尽量“安分守己”。
当前,对葛译现当代中国文学作品的研究已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干校六记》作为葛浩文的译作之一,影响力却不及其他文学作品,也少有问津者。本文借助豪斯翻译质量评估新模式,选取语料对葛译《干校六记》进行评估。结果显示,译文翻译质量较高。
借此,本文也旨在对豪斯新模式进行反观。新模式中虽引入了语料库研究,依然量化不足。部分环节对译文的评估概念模糊,含有主观性。模式的内部运行环节虽解决了不必要的重复,但整体参数设置仍然较多,操作过程仍较为复杂。且整个语言层面的分析多是以微观句子为单位。就文学作品外译,是选择评估质量较高的译文,还是选择读者接受度较高的译文?因此,豪斯新模式中也未将读者接受度纳入其中。但纵观现有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大多只强调语言层面的评价。翻译不仅仅是语言间的转换,更是社会文化的产物。因此,豪斯提出的新评估模式则比以往都更加注重结合社会因素重构译者的选择和决定过程,强调评估的目的不是判断译文的好坏。这无疑是翻译质量评估和翻译批评研究的一大进步,也将推动翻译研究朝描写范式发展。时至今日,作为基于研究的、有理论见解和跨学科的翻译质量评估模式,新模式仍旧是学界难以逾越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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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楚和)
On House’s New 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 Model—— With the Evaluation of Howard Goldbaltt’s Rendering of Gan Xiao
SUN Xue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 Beijing, China, 100083)
Juliane House (2014) compiles the latest research fi ndings of 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 in nearly recent two decades and puts forward a new model, which is more comprehensive and interdisciplinary, to be widely concerned by academic scholars. Based on the evaluation of Howard Goldblatt’s rendering Six Chapters from My Life “Downunder” under this new model, one can see the premium quality of the translation. While praising the role and status of the model in translation studies, we still have to explore the problems and de fi ciencies existing in new model.
translation quality assessment; new model; Gan Xiao Liu Ji; Howard Goldblatt
H059
A
2095-932x(2016)04-0086-06
北京语言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项目“《二马》英译本中的归化与异化分析”(16YCX110)资助。
2016-05-04
孙雪(1992-),女,满族,河北承德人,硕士研究生,北京语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