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中逵,李诗燕
(杭州师范大学教师发展研究中心,浙江杭州 311121)
民国时期支配阶级眼中的教师身份认同流变
容中逵,李诗燕
(杭州师范大学教师发展研究中心,浙江杭州311121)
[摘要]民国时期是一个大动荡时期,此间支配阶级眼中的中小学教师身份认同流变,若按政权更迭为主线加以考察,则分别经历了新民教化者、封建捍卫者、军政训导员、抗战宣传员、赤化避免者五个大阶段,因其政权性质与总体施政纲要不同,每个阶段支配阶级对教师的要求又各具不同特点,但均为教师工具性特点的体现,亦为各自政权巩固所需。
[关键词]民国时期;支配阶级;教师身份认同;流变
笔者曾系统考察过新中国成立后支配阶级眼中的教师身份认同流变,本文将以政权更迭为主线,继续深入考察民国时期支配阶级眼中的教师身份认同流变情形。民国时期社会动荡,政局波谲云诡,各派政治力量在军事、经济、文化等方面进行了激烈交锋,此间支配阶级眼中的教师身份认同也随政治当局的变更而呈现出各有侧重不同的阶段性特点。总体而言,民国时期支配阶级眼中的教师身份认同大致经历了如下五个阶段的变化。
一、1912.1—1912.3:新民教化者
民国初建,全国上下百废待兴,孙中山先生在担任南京临时政府大总统伊始就对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很早就意识到学校可以作为倡导革命的有力政治武器,并长期致力于宣扬中国的革命事业以救民于水火。[1]17他不仅高度肯定学校与教师等知识分子的作用,认为“清末人权受到压制,辛亥革命之所以取得胜利,新民教化者在宣传三民主义当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2]而且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在上台之后大力提倡资本主义新教育,宣传资产阶级思想,培养共和国新国民,扫除封建主义流毒,不遗余力地发展教育。在其思想指引下,国民政府开展教育改革,摒弃清朝旧制,譬如“所有学堂改称学校,学校的最高管理者称之为校长;破除清朝四书五经对学生的毒害,实行教科书改革,以启发民智;规定初等小学可以男女同校;小学读经科一律废止,废止旧时奖励出身”等等。[3]2孙中山先生不仅注重教育的作用,更看重教师,将教师视为全国人民的榜样,认为“惟有学识,方可担任教师,学生知识的渊博与否和教师有着直接关系,因此教师肩上担负着不同常人的重要使命”。[3]19在孙中山先生的倡导与改革下,行政当局通过筹拨经费、改善教师待遇、大力发展师范教育等方法来提高教师地位,以为广大教师服务于南京临时政府,为新生政权奠定坚实的群众基础。
蔡元培先生作为民国的第一位教育总长,对民国的教育改革也做出了巨大贡献,蔡元培虽不是政治首脑,但他和孙中山先生同属于资产阶级,同样秉承资产阶级教育思想,都在为培养资产阶级新国民而努力。他反对封建教育制度,积极倡导新式教育,反对明经取士和儒家教育制度,他在这一时期所进行的教育改革亦属支配阶级教育理念的典型体现。在孙中山教育思想的指导下,蔡元培主持制定了《普通教育暂行办法》和《普通教育暂行课程标准》。1912年蔡元培发表文章对封建教育宗旨进行了强烈抨击,指出“封建教育与民主政治相冲,尊儒与信教自由相悖”,[4]7提出以公民道德教育为核心的新的教育宗旨,认为“德育是人格本质的体现,如果没有道德,即使身体健康不做好事,也是没有用的”,[5]290-292因此他主张在进行德育时,教师要维护学生的尊严,尊重学生的人格,保护学生的个性,以期培育国家之良民。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孙中山和蔡元培对教师的认知和期望有一个共同特点,即:都是以新生政权为中心,希冀教师能够承担起扫荡封建流毒、培养资产阶级新国民、建设国家新气象的历史重任,做教化新民的教育家。正因如此,我们将此阶段支配阶级眼中的教师身份认同取向归纳为“新民教化者”。
二、1912.4—1927.4:封建捍卫者
1912年4月1日,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辛亥革命果实最终被袁世凯窃取。袁世凯上台后一直梦想有朝一日能取消共和,实行帝制,这一企图在其任职期间颁布的一系列教育法令措施尤其是对孔教的屡次强调中显露无疑。1913年6月22日,袁世凯发布“尊孔祀孔令”和“注重德育整饬学风令”,紧接着教育部又规定“以《论语》作为中小学标准教材”,要求“教科书的编写亦以《论语》为标准抑或可以借鉴与孔教同源的理论”,具体内容包括“爱国、尚武、崇实、法孔孟、重自治、戒贪争、戒躁进”。[3]36-38此处所说的“爱国”和“法孔孟”就是要控制学生的思想,教育其拥护袁世凯的统治,不做犯上作乱之事;“尚武”是为了培养下一代的卫国能力;“戒贪争”是禁止党派之争;“戒躁进”意在维护专制反对革命。如此一来,清末尊孔重经再次重现历史舞台,之后教育方针亦是与清朝保持一致。之后,教育部在袁世凯的授意下出台了《教育纲要》,其中“教育要言”规定“教科书中务必写明尊孔的原因,学校理应尊崇儒教等圣贤文化;教师需要学习宋明理学,引导学生格物致知;中小学生应注重提高自身修养和品德素质;学校要因材施教,奖惩分明”。[3]487“教科书”则规定“教科书的分发实行二制(国定制与审定制并行);中小学课程外加经书;初等小学习《孟子》,高等小学习《论语》且宜遵照《教育纲要》进行讲;中学《礼记》节读,而《诗经》、四书等作为选修课程,《左氏春秋》节读;所有人皆应熟悉《国语》、《国策》的内容”,[3]39传统四书五经宣扬的是封建统治阶级的伦理规范和利益,袁世凯将其作为必修课并以法规形式进行规定,尽管其反复强调读经是为了“保存民族精神,避免数千年固有道德之沦丧”,[10]487但却掩饰不了其试图通过教育培养封建顺民,恢复封建帝制的狼子野心。
有学者称“袁世凯一生无不运其权术,而一归之于诈”,[7]299综观袁世凯在任期间对教育领域进行的改革,无论是其颁布的教育宗旨,还是对教科书的修改、恢复读经科等举措无一不是妄图复辟封建主义教育,培养“忠君爱国”的“顺民”。为了使教师成为其封建教育政策的忠实贯彻者和执行者,袁世凯颁布了一系列关于教师的教育法规,如《甄别京兆各属小学教员规程》《检定小学教员规程》《修正师范学校规程》《实业教员养成所规程》等,除了对教师的基本专业进行考核检定之外,还对教师采取严格的训育主义,要求教师不仅自身要从思想上接受他所倡导的教育理念,奉行儒家传统学说,还要在教育教学实践中向学生传播儒家伦理规范,培植学生的忠爱之心以维护他的封建专制统治。教师在他眼中已然成为培养封建统治阶级所需的顺民教化者,传统伦常的捍卫者。1916年,袁世凯的猝逝使中国走上了军阀混战的道路,尽管在1916-1927年的风云变幻间,受新文化运动以及众多教育界领军人物的影响,1922年的新学制得以面世,政府也于1923年6月颁布了《新学制课程标准纲要》且号召在全国范围内实行这一纲要。但这一学制及此后颁布的相关法令基本是专家学者的意志,而非统治阶级的意志,因而并未能得以良好落实。事实上,1917年2月,教育部为了加强各校校长的责任,就曾训令“各校校长不得兼任其他职务”,并要求“所有学校至中等学校教员,苟非专任,尤难收训育青年之效”[3]53以加强对学生思想控制;同年7月,张勋复辟失败后,北洋军阀政府仍公布“尊孔祀孔令”[8]3以进一步禁锢民众和师生思想。1919年1月18日政府出台了《咨各省区请转令各校注重道德教育文》,提出“加强学生道德训练,以期陶淑学风,教师要体察学生日常之容言行止以及时纠正学生不足,争取达到古训的要求”;同年2月19日,《咨各省区童子军之组织办法应业集报部备核文》要求“对学生进行道德教育,使学生树立忠义爱国的观念,养成遵纪守法的好习惯”;[9]2518月28日,教育部布告第十二号令,要求各校教师切实开导劝谏学生照常上课,不要闹事。黎元洪在1920年2月6日发布了大总统令,要求教育部监督所有办学人员,让他们严格遵守该法令,一旦学生做出违背法令之事,务必及时阻止,严肃处理,将违法乱纪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10]41923年1月和1925年4月,黎元洪利用大总统的权力,先后两次颁布实《整饬学风令》,禁止学生集会,反对进步运动,并制造多起惨案。继袁世凯之后上台的各路军阀延续的仍是封建主义教育传统,所信奉的教育思想亦和袁世凯一脉相承。如军阀吴佩孚就曾说“开设学校的目的就是教育学生学习忠义和孝道,领悟中国人世代相传的礼义廉耻等做人的基本修养”;军阀肖耀南也曾提出“古时圣贤之人教导后辈在为人处事方面一定要谨遵礼义法度”;段祺瑞政府的教育总长章士钊亲自起草《整顿学风令》,“积极推行封建教育,提倡小学读经,以敦士习挽颓风”。[11]108可见,这一时期尽管民国成立,但支配阶级对于复活封建教育更为热衷,采取的手段也更为简单粗暴,一再对学生加强思想控制进行暴力统治,广大教师充当的是政府利益的维护者、传统伦理的捍卫者角色,他们不仅要宣传儒家伦理,在思想上对学生进行控制,以培养统治阶级所嘉许欣赏的思不出位、行不逾矩者,还要监督学生的日常行为,以便及时制止学生的“不轨”之举,维护社会治安。
三、1927.5—1937.6:军政训导员
1927年,蒋介石在“四·一二”政变后组建了南京国民政府,从国民党政权正式建成到抗战爆发前十余年间,蒋介石政权将教育牢牢抓在手中,一再重申“要将三民主义作为教育发展的指路明灯,要使三民主义成为教育的基础,处处推行三民主义教育”。[3]1151927年5月,“五四运动纪念大会”在南京拉开帷幕,蒋介石在会上明确提出要普及“党化教育”;7月,国民党教育行政委员会讨论并通过《国民政府教育方针草案》,对“党化教育”做出了明确规定,要求“学生运动必须在服从党的领导的前提下进行活动”等等,[3]1018月,教育行政委员会对“党化教育”做了更为细致的解说,明确指出“党化教育就是所有教育方针都要以国民党的根本政策为基础”,并要求在教育方针明确之后,“就需对学校课程进行改革,使其和党义、教育学以及科学相符,争取将党义和党的政策发扬光大,同时应该从速重新编订并审核教科书,让教科书顺应党义和教育宗旨”。[3]1021928年5月,大学院开会讨论决定用更为先进的“三民主义教育”替换“党化教育”,这一决议在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第十一次会议上得到了大力支持,紧接着《中华民国教育宗旨及其实施方针》颁布,该方针将“三民主义”确立为各个教育部门的行动准则。1931年9月国民党中央第157次常务会议通过了《三民主义教育实施原则》,明确指出“初等教育以培养孩子们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三民主义教育当中为目的;中等教育的目标是将三民主义的种子播撒到青年们的心中,引导他们培养正确的道德观念,即正确理解忠、孝、仁、爱、信、义、和平;高等教育的目标是使学生明白三民主义的内涵,同时利用自己学到的实用科学技能,为真正实现三民主义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6]459总之,当局颁布的各项法令无不清楚明白地体现了所有学校、教师需将国民党的意识形态传达给学生的要求。1931年11月,国民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大会对教育宗旨的实施方针进行了完善,点明了师范教育的重要地位,认为“师范教育是进行以三民主义为主的国民教育的根本,一定要采用科学的教育方法,对学生进行身心方面的磨练,培养大部分国民的道德修养和学术修养,使国家能够拥有雄厚的师资力量”。[6]459至此,三民主义教育宗旨和行政方针最终得以确定。
此外,为配合党化教育的宗旨,加强对师生的思想控制,国民党当局对教员、普通教育以及师范教育等多个领域颁布了相关条例,对相关的课程设置作出了改动,增设了有关党化教育的科目。为此,教育部特地颁发了关于师范类学校课程的暂行标准,特地将党义、军事训练列入其中,从此,党义、军事训练进入课堂,并且成为学生的必修课程。1931年,教育部明文规定“党义教师及训育主任的具体职责除应该按照教师守则,切实履行自己的教学责任,按时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外,还应该和学生进行零距离的交流,以了解学生的所思所想,及时纠正其不当思想与行为,督促其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12]185同年7月,“礼义廉耻”四个大字悬挂于各机关学校大门,“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的匾额也走进中国各地学校,上述措施旨在促使党国教育更加深入人心,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可;1932年9月,《中国童子军总章》出台,明确提出中国童子军中必须奉行的三条基本纪律首要一条便是“努力做到忠诚国家、孝顺父母、宽容待人,做事讲原则守信用、维护祖国甚至世界的和平稳定,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是民国最忠诚、最合格的人民”。[12]1851934年2月中旬,蒋介石发表演讲,表明了想要发动“新生活运动”的意愿,并且详细阐述了它的目的及深刻的社会意义,下旬,“新生活运动”在全国各个学校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拉开了全民军事化的序幕,人们的思想意识也随着生活的改变而悄悄发生着变化;同年7月,为了统一国民思想,避免产生“异类思想”阻碍民国发展,教育部制订了《全国青年实施国民精神总动员具体办法》,喝令全国师生必须认真遵行这一办法。20世纪30年代后期,明确的公民训练标准出台,其内容十分详尽,连如何训练都做出了明确规定,譬如:“由特设的公民委员会一类组织来完成训练系统的构建,教导员主持低于四年级学生的训练;教员需监督、纠正儿童训练,并对训练进行登记,计入期末成绩;教导学生的教职员工应该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在提高自身训练水平的同时,督促学生完成训练,以达到国家平均要求;每一年级需设立年纪主任职位,专门负责所在年级学生的日常学习训练事宜,并直接对学校的教务负责;公立中学的校长都由教育厅选派国民党员充当,如非国民党员担任校长,则须加入国民党,否则予以免职;国民党员经过培训、测试,政府正式任命后担任各个学校的训育主任等职务……”[3]154等等。同年,《修正中等学校训育主任公民教员工作大纲》颁布,对中等学校训育教员的工作明确做出规定,要求“教员因时制宜组织在各种集会演讲活动,让全体国民掌握国难的史实……鼓励并创造条件让学生将从党义教育中学到的知识运用到实践中去;亲身参与学生团体集会活动,以收指导实践之效”。[12]186
蒋介石政府自1927年至抗战爆发前,出台的教育政策颇多,从“党化教育”的提出到“三民主义教育”的出台历时4年之多,相关文件数不胜数,其名称虽有所变化,但细观其官方文书中的种种规定可以发现,蒋介石政府始终以“一个党”、“一个主义”为中心,将其贯彻到教育领域的方方面面,而其直接体现便是教育宗旨、方针以及实施细则等的制定。蒋介石政府打着“总理未完成所昭示吾人之教育宗旨”的幌子,实质是以党治国、党化教育的延续和强化。为了更好地贯彻其党化教育政策,实现其政治野心,除颁布各种教育政策对学生进行思想控制外,蒋介石本人还在许多讲话中表达了对教师的“期许”,提出教师的任务就是要“教学生修身治平、救国救民的学问;教会学生什么是礼义廉耻;教会学生团结互助之道,帮助学生合作习性之养成;教会学生明确自己的信仰,遵守法律法规,分清敌我,坚定政治立场”。[3]1171935年5月19日,在昆明中等以上学校师生大会上他说到:“什么是教师?教师就是可以在传授知识的同时,纠正学生不好的习惯,像园丁一样把树苗的斜枝乱杈砍掉,助力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的一种职业。教师更是将孝义、廉耻、仁爱等国民精神在日常的交流中渗透到学生的思想中去,同样也可以让乐于助人、爱国敬业等良好的精神品格深入学生心中的心灵设计师”,[3]120蒋介石一方面通过教师向学生灌输所谓的“三民主义”,加强对学生的思想控制,另一方面采取开设军事训练课等实践课程,将党化教育思想渗透至教育的方方面面,如此以来,上至教育宗旨、实施原则,下至课程设置、课本编纂,形成一个完整的党化教育系统,广大教师都被笼罩在此种主义之下,成为蒋介石党化教育的具体操作者和实施者。
四、1937.7—1945.8:抗战宣传员
“七·七”卢沟桥事变成为中日双方全面战争的导火线,为应战事之需,蒋介石政府就如何开展抗战教育制定了相应的纲要和条例。1937年7月,战争总部制定了关于战争的服务规定,组建了童子军服务团队,[13]5088月,教育部要求“即使战事使课程发生改变,各地相关机构尤其是各校教职员工中等以上的学生们,要优先考虑到当地战争区所成立服务团队”,[3]193-19411月,教育部为确保战时服务质量,特编写了《中国童子军战时后方服务训练办法大纲》,以此来规范服务人员,要求他们在团队中“要仔细地察看和侦探,疏畅交通,救治伤员,进行消防工作等各种服务”。[13]5081938年4月的《战时各级教育实施方案纲要》就如何实施教育明确提出了“九大方针战略”和“十七大具体工作要求”,其中“九大方针”之四规定“教育目的与政治目的一贯”。“十七大要求”之四规定“为了一致对抗外国侵略,深化爱国意识,无论是中小学生抑或普通民众,无论是关乎历史抑或各地风土人情的书本,均将一致改为保家卫国,对抗外敌的教材”;之六规定“给学生们树立尊师重道的观念,制定并实施导师制,即由导师负责,让学生们更注重品格的养成和道德的建设,并依据教育准则来训练、强化”;之七规定“为了使我国未来的青壮年们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必得加强课外运动,体育训练,以发挥军训的真正作用”;之十六规定“为扫除文盲,让更多民众能认字读书,应建立健全教育机构,充分发挥社会力量普及知识”,[3]196-197在实施上述措施的同时,印刷部门还编写了许多关于战争的书籍,印发了诸如《战时常识》、《国防算术》、《国民防空必读》等抗战补充读物。[12]251
1939年2月,国家发行《青年训练大纲》来限制规范青少年的行为,倡导他们积极爱国,一致对抗外来侵略,该政策成为抗战时期教育部颁发各项教育条例的基本依据,它与政府的抗战政策保持高度一致,体现了抗战建国的精神;8月底,第一批中央训练团顺利毕业,在毕业庆典上,蒋介石发表言论指出:“我们的教育一定要能达到抗战建国的目的,确保我们所培养出来的青少年们都能肩负其国家重任,能担当振兴国家的伟大任务”。[3]2051940年,蒋介石在第三次全国教育会议中明确了中国日后关于教育发展的战略部署,提出“要掌握教育的核心,用最真挚的态度和满腔热血去解决问题,拯救国家,拯救人民”,认为“革命建国的最高原则,如果不能普遍传授于民众,则革命无法成功、国家无法脱离危险,为了国家兴盛的这一伟大目标,须集全国有志青年,教育界的群雄和国家的栋梁之才一起,为扭转乾坤而努力加油”,[3]204为了适应当时形势,蒋介石政府倡导“文武兼顾”,指出“教育本身要立足军事战争,教育的第一目标就是要教育我们的年轻人在国家有难时不退缩,不畏惧,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保家卫国”,[3]211并要求学校增加历史地理方面的教育,以此唤醒人们的爱国意识,让他们积极投身于抗敌的活动中去,激发出他们爱国抗敌的本能来全民救国。一如蒋介石本人在多次演讲中所表达的,希望教师“能够教育学生抗战爱国,使之团结一致对抗敌人,以实现卫国自卫的总目标”。[3]211正是在此大背景之下,政府对教师的身份取向也由上一时期充当政府的政治鹰犬,对学生进行严酷的思想禁锢以及此前的“军政训导员”转变为鼓舞民众抗日斗志、振奋民族精神的“抗战宣传员”。
五、1945.9—1949.10:赤化避免者
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之后,中国最终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从抗战结束到国民党败逃台湾的四年里,由于国共两党斗争不断升级,蒋介石政府对教育也做出了相应变动,一方面,通过颁布各种规章制度对教师进行思想“洗礼”,进一步加强教师对“三民主义”的学习以禁锢师生思想,防止其投奔到共产党的阵营中去;另一方面通过颁布法令提高教师的经济收入,从物质上保障教师的基本生活,以防止其对国民党产生“叛变”之心。此间的教师身份认同取向也由上一时期的“抗战宣传员”转变为“赤化避免者”。
1945年9月,国民政府在抗战胜利后立即开始着手教育的恢复问题,集中相关人员对此问题进行探讨,最后制定出“即刻组织甄审委员会,对教育行政人员、教师以及社会人士进行审核,迅速对全国各级各类学校以及社会教育机构的相关人员进行登记,并对其进行短期的规训后再予以任用”[3]294-297等应急措施;12月,教育部颁布相应规章制度,规定“要对收复区的教师进行资格审查,各省市教育部门应对中学教师进行严格考核,包括教师素质和任教时间,对于不符合政治要求的人员,不得任用;各县市教育部门应对小学教员进行严格考核,不合格者不得任用”,[3]303-304这一系列的登记或甄审都是为了“审查不合格”的教师并对其进行残酷打压,从而有效控制教师队伍。1947年1月,国民政府颁布《中华民国宪法》,其中教育条文规定“所谓教育,即为净化国民之思想,灌输国民爱国精神,增强自我约束能力,提高国民素质,增强体魄,最终达到身心健康,除此之外,国家的监督对于教育的发展非常重要”。[3]334此处的“民族精神”、“国民道德”等都是蒋介石宣扬的以三民主义为中心的“一个党”“一个中心”的精神、道德,强调的是对蒋介石的绝对服从。将全国教育文化机关置于国家监督之下本无可厚非,可此处的监督是毫无自由可言的,全国教育机关事事必得奉行三民主义,严格执行国民政府所颁布的各种反动政策,学校不再是教育机关,而沦为了蒋介石控制师生思想、进行各种反共活动的手段和场所。
此外,国民政府还于1947年颁布了一系列政策,包括《戡乱建国总动员方案》《戡乱总动员令》,一方面,在政策上对共产党进行批判,提出中国共产党是国家安全的危害者,有意制造国家混乱,要求全国人民对其进行批判,以实现“戡乱建国”的目的;[6]475另一方面,教育部门还制定了修订方案,对学生的行为做出了具体规定,1948年2月,教育部门制定《整饬学风令》并颁布了《小学课程第二次修订标准》,对小学的教育问题做出了具体规定:“需发扬中华民族的固有道德,培养学生热爱祖国、维护世界大同的公民思想”。[3]334此处的“国民道德”、“公民理想”都是蒋介石倡导的四维八德,强调的是对国民党政权的绝对信仰。与此相应的还有师范教育方面,也特别注重师范生精神训练,要求坚定学生对三民主义的信仰,发扬其爱护国家民族的精神,并注重为公服务及自觉自动自律之良好品性及国民道德之培养。1949年,国民政府又作出了关于整肃学校风气的规定,要求“教师要参加训导工作,厉行点名,禁止旷课,从严取缔罢教罢课;严格限制一切为宣扬共产党公的行为,对支持共党的人员进行严肃处理”。[3]523不久,国民党政府为了奖励各校教员从事反共讲演和反共著述,还约请专家编印各种小册子,并安排以下四项具体工作,即:搜集反共名著,编成反共民众文库及书刊;征求富有反共抗俄意识的歌曲及大鼓词;举办反共文物书画及苏俄侵略中国史料展览;利用点化教育在各大城市广场及交通要道装置广播器,广播反共标语口号及报告新闻等等。[3]523通过诸多法令法规规定,国民政府一方面要求教师不仅自己要坚定不移地信奉三民主义,对教师队伍进行审查,迫害进步教师,以肃清教师队伍,威吓其他教师,用暴力使其屈服,避免其赤化;另一方面还要求教师配合政府对学生进行反共教育,控制学生运动,对学生的各种反动活动进行监督,充当政府“探眼”,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必要时亦采取暴力手段避免学生赤化。与此同时还对教师的素质提出要求,一旦不符合标准就被排除在外。此外,当局还颁布国民学校教职员任用、待遇等保障办法若干,提高教师薪资待遇,旨在稳定国民学校教职员队伍,从经济上进行拉拢收买以使教师为其反共活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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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鉴/校对王明娣)
Changing Wind and Shifting Sand of Teacher Identityin the Eyes of the Dominant Class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RONG Zhong-kui,LI Shi-Yan
(Research Center for Teacher Development,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Hangzhou,Zhejiang,311121,PRC)
[Abstract]The Republic of China was an era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turmoil,during which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teacher identity underwent dramatic changes in the eyes of the dominant class.In line with the regime change,teacher identity in the eyes of dominant class went through 5 stages,shifting in turn from“new national educators”,to“defenders of feudalism ”,to“stratocratic trainers”,to“anti-Japanese war-propagators”,and to“communism-avoiders”.The requirements for teachers in each stage varied too in accordance with the different political regimes and policy frameworks.One thing in common was its instrumental characteristics,ie.to solidify the power of the dominant class.
[Key words]the Republic of China;the dominant class;teacher identity;change
[中图分类号]G 529.6;G 4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779(2016)02-0087-06
[作者简介]容中逵(1975—),湖南道州人,杭州师范大学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课程与教学论、比较教育学、教育文化学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类一般项目“教师身份认同研究:基于教师集群与个体生活构造的文化社会学考察”(BAA110013)
[收稿日期]2016-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