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逊漂流记》中的生态女性主义书写

马志欣

(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鲁滨逊漂流记》中的生态女性主义书写

马志欣

(山东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100)

《鲁滨逊漂流记》是英国现实主义作家丹尼尔·笛福的第一部小说，也被认为是英国小说的开山之作。生态女性主义为《鲁滨逊漂流记》中女性角色的失语提供了新的解读角度。在自然被以人类为中心的社会侵占的同时，女性作为传统父权压迫的对象，被迫失去了自我身份和话语权。自然生态系统中这种人和自然的不和谐关系正是社会生态系统中男性与女性不平等关系的象征。在自然生态层面，鲁滨逊忽视了自然的价值，建立了自己的岛屿王国。他对雌性动物的杀戮正是男性对女性支配的象征；在社会生态层面，小说中几乎没有女性角色的存在，她们没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仅仅是男性权力支配下的产物，体现了当时主流社会中男性对女性的绝对支配和压迫。

《鲁滨逊漂流记》；生态女性主义；自然；女性

《鲁滨逊漂流记》是英国第一位现实主义作家丹尼尔·笛福(1660-1731)在1719年出版的一部经典冒险小说，是根据苏格兰水手亚历山大·塞尔科克的经历改编而成。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这部小说成为了刺激欧洲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和殖民主义扩张的重要武器。一直以来，这部作品得到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深入探讨。20世纪末，女性、有色人种和弱势群体的生存现状等社会问题得到了越来越广泛的关注。在生态运动的影响下，一些女权主义者认识到生态运动中缺乏女性主义的观点，并未将女权主义和生态批评相结合。随着生态女性主义理论的出现，学者开始将此理论应用于文学评论。在《鲁滨逊漂流记》中，笛福塑造了一个靠自己的双手成功铸造荒岛帝国的辉煌英雄，但是几乎所有的女性角色都被剥夺了声音并失去了她们的身份，例如鲁滨逊的母亲、寡妇和女奴。从生态女性主义解读《鲁宾逊漂流记》，为其中女性角色的集体失语提供了一个新的阐释角度：与自然被人类中心的社会奴役一样，女性被父权制压迫，被迫失去了话语权和自我身份。

一、理论背景

“生态女性主义”一词出现于 1974 年，是法国女权主义学者弗朗西丝娃·德·奥波妮(Francoise d’Eaubonne)在《女性主义·毁灭》(Le Feminismeou la Mort)一文中呼吁女性参与拯救地球的工作时，最先提出了“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这一术语，在其中她尝试“呼吁关注妇女自身的潜力来引发生态革命”。自然女性主义来自于 20 世纪 70 年代女权运动的第三次浪潮，并继承了前两波的理论思想。女权主义者致力于反抗父权制，建立妇女和自然，以及人类与自然之间的友好关系。罗斯·梅·R·诺什(Rosemay R. Ruether)在《新女人，新地球》中表示，对妇女的压迫和对自然的剥削的本性是密切相关的，因此女权主义运动应结合生态运动开展。①1989 年，内斯特拉·金(Ynestra King)在她的论文《伤口愈合：女权主义、生态学和自然/文化二元论》中:对“生态女性主义”作了进一步阐释。

简而言之，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主义原则和女权主义原则相结合的新思潮。它侧重于妇女与自然的亲密关系，并试图寻求被压迫的女性与社会中自然的特殊关系。在对妇女的压迫和被剥削的自然之间存在密切联系，而造成这种压迫的根源在于父权制。女性被父权制压迫而被迫失去自我，正如自然被以男性为中心的集权社会轻视、剥削。《鲁滨逊漂流记》中的所有主要人物都是男性，而女性则集体陷入沉默，甚至失去她们的身份。苍白而虚弱的女性角色被置于了边缘化地位之中。自然生态层面人与自然的不和谐关系是社会生态层面的男性和女性二元关系的象征。女性与自然一样，被父权社会主流文化排除在外，成为被动、机械、没有身份的弱势群体。她们遭受着严重的抑郁和无情的控制，被征服并物化成了男性的工具。

二、自然生态层面：男性对自然的支配

作为一部冒险小说，《鲁滨逊漂流记》设置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鲁滨逊和岛上的动物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控制、征服、操纵甚至无情的杀戮。鲁滨逊在岛屿上的统治和剥削是人类对大自然的侵略和征服的体现，象征着男性对女性的控制和压迫。人类的支配权与自然之间存在不确定的关系。而人与自然的和谐正是人类发展社会生态，促进人类与环境的合作以及构建男性和女性之间新型关系的必要条件。

面对岛上美丽的风景，鲁滨逊却不懂得欣赏岛上各种动物、鸟类、昆虫和河流的美和存在价值。对他来说，岛屿仅仅被视为主宰自然的发生地。在鲁滨逊到来之前，岛屿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在自然界中具有其自身的价值，不依附于任何人存在。然而，鲁滨逊把小岛的一切都看作有待利用和开发的他物。他不放过岛上的任何一寸土地，更不用说欣赏它的价值。对他而言，自然仅仅是一个仆人，而不是同伴。

在岛上，鲁滨逊刚开始建立自己的岛屿帝国，然后和星期五和其他一些野人生活在一起，后来又控制了叛逆水手与内地船长。唯一的雌性动物只有在自然生态中捕获的两只母山羊和一只母猫。罗宾逊决定杀死一些母山羊来满足自己口舌之欲。他杀死第一只山羊时，山羊幼崽就在旁边，但是鲁滨逊坚持杀死了山羊母亲。甚至鲁滨逊决定要杀死在外偶然捡回来的三只母猫，仅仅是因为它们越来越多的数量。“从这些三只猫带回来之后，我必须像杀死害虫或野兽一样杀死他们，把它们从我的房子里赶走。”②基于功利主义的平等原则，世界上的物种都有权利生存，遵守道德规范，不论民族、种族、肤色或物种。鲁滨逊没有意识到自然的价值，所以毫无怜悯地杀死雌性动物，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更加激化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危机。这一过程正如男性对女性自然而然的压迫。后来当鲁滨逊捕获小山羊时，他把它们圈养在篱笆内投喂新鲜玉米，让它们繁殖。在笛福的时代，并没有一位女性作家的声誉可以与男性作家齐名，男性作家在文学领域处在垄断地位，因此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往往是由传统父权文化描述和塑造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信心十足的鲁滨逊使用玉米和羊圈圈养母山羊，是具有处在强势地位并具有雄性支配意志的男性在支配他者中经常使用的伎俩。尽管鲁滨逊为母山羊提供食物，但是限制了它们的自由，甚至出于生存考虑要杀死它们。鲁滨逊征服母山羊的过程正是男性对女性绝对统治的体现。女性不能摆脱男性的控制，正如母山羊被赶进羊圈，两者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根据人类中心论的思想，人类优于一切，是宇宙的中心，是仅次于上帝的存在。作为岛屿的国王，“整个岛屿都是我的臣民；我对于岛上的一切都有支配权，岛上的任何东西我可以挂上、做标记、放生、扔掉……”③。自然遭受了鲁滨逊不公平的对待，对于他来说，整个岛屿仅仅是其雄性意志的支配场所，或者故事的发生地。自然的存在只是为了人类实现个人目标，人类对一切具有绝对控制权，包括各种生物，河流，山川，等等。

此外，从劳动分工来看，女性角色已经被岛屿国王鲁滨逊排除在外，因为没有女性伴侣的存在的必要。鲁滨逊不仅掌握了人类的手工技能，如灌封、野营、木工和喂养家畜，而且熟练掌握了女工。书中用了7页来详细描述鲁滨逊如何制作面包，正是这些琐碎的细节组成了岛屿生活的日常，整个岛屿王国处在雄性力量和意志支配之下。因此，在男权社会中，男性角色是雄性力量的象征，这是女性角色在小说中缺席或者集体失语的原因之一。

三、社会生态层面：男性对女性的支配

正如同时期的许多其他文学作品，《鲁滨逊漂流记》缺少女性角色。在小说中共有五个女性人物，包括鲁滨逊的母亲、可怜的寡妇、他的姐妹们和女奴。她们往往处在被压迫地位，而男性角色处在支配地位。随着生态女性主义运动的发展，生态女权主义者试图探求文学作品中女性人物的缺席的原因。受人类中心论和男权二元论的影响，人类处在宇宙的中心地位，并有权控制其他物种。在《鲁滨逊漂流记》中，女性角色或者沉默，或者没有了身份和姓名，或者仅仅由男性主导。女性生存的边缘化显示出笛福时代男性在主流意识形态中的强势和支配地位，以及女性遭受的压迫和排他性。

在小说中，第一个提到的女性形象是鲁滨逊的母亲，仅仅是含糊不清的一句话介绍而过，“被命名为鲁滨逊，出身于当地非常好的家庭”④。母亲的名字、性格和脾气都没有被告知，但是笛福却详细介绍了鲁滨逊的父亲。当鲁滨逊不能拒绝在海上航行的诱惑时，他父亲叫他放弃并热忱规劝他，说服他放弃自己的野心。相比父亲的诚恳而理性的劝说，甚至激烈的争论，鲁滨逊的母亲更像是父亲和儿子之间的传动带：她对此事保持沉默。后来当罗宾逊已别无选择，求母亲去说服他的父亲让他去远航，他的母亲虽然拒绝了儿子的请求，却回头依然转述给了他的父亲。作为一名传统的家庭妇女，鲁滨逊的母亲在家中没有自己的权威，在处理家庭事务中也显得无足轻重，没有发言权和决定权。沉默的母亲是父权社会中依赖于男性生存，失去自我的女性群体的象征。在男性支配一切的父权社会中，男性对女性的压迫不仅仅体现在文学作品中，更深深地植根于社会现实之中。

小说中另外提到的一个女性形象是在伦敦生活的可怜的寡妇，她诚实又可靠，替鲁滨逊忠心耿耿地保管着财物。这个角色仅仅在小说的开头和结尾处出现了几回，当鲁滨逊从航行中归来，他“想到了我可怜的寡妇，她的丈夫是我的第一个赞助者，而且她很有能力，是我可靠的管家和助手”。⑤鲁滨逊找到了她并帮助她还清了债务。这个寡妇角色在鲁滨逊的资助下本应成为一个体面的有教养的女人，但是鲁滨逊对她的资助带有自然而然的一种优越感。因为在传统的父权社会中，寡妇处在非常低的社会地位上，而且仅仅依靠鲁滨逊的资助才能维持生计。鲁滨逊对寡妇的优越感体现了男权社会中男尊女卑的男权传统思想。

在笛福的眼中，几乎所有的女性角色都是可怜、虚弱的，包括他的姐妹们。“那时候我寄给我的两个妹妹每人一百磅，即便她们生活的并不如意，处在比较糟糕的境地；一个结婚了但是随后变成了寡妇，另外一个嫁给了并不称心如意的丈夫。”⑥在父权文化的影响下，鲁滨逊认为女性处在次于男性的地位之中，并且处在极度的压抑和控制之中。她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只能屈服在男权控制之下。

至于鲁滨逊自己，他自己的婚姻也是在航海活动之外无聊的消遣或者仅仅为了传宗接代的目的，比起其他的一切并不重要。在小说中仅仅只有一小段来讲述鲁滨逊的婚姻状况，而在小说结尾处，仅仅有两个半句提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而且是附在他结束了去西班牙的旅行之后。作为一名丈夫和一位父亲，他在家庭中并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在父权社会中，自然和女性处在二元结构之中，女性如自然一样原始、被动、虚弱、神秘，被具有攻击性、强壮、理性、野蛮的男性所奴役、支配。

小说中最后一个提到的女性角色出现在结尾处，除了其他的供给物，鲁滨逊送出了七个女奴随船而走。在鲁滨逊的眼中，女性和其他的货物一样并无区别，可以被当成物品一样买卖并虐待。她们仅仅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并没有权力和力量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女性的社会价值和精神价值都被忽略掉了，并且被主流文化的意识形态排除在外。

现如今，生态危机和性别歧视是需要亟待解决的两个问题。随着非人道倾向的出现，对环境的破坏的深入和对女性的歧视的加剧，现代文明正面临着极大的考验。人类正渐渐失去其宝贵和纯净的自然。随着生态女性主义的发展，女性主义和生态主义是同样的问题，两个分不开的研究领域。在《鲁滨逊漂流记》中，几乎所有的女性人物失去了自我身份并陷入了沉默，这反映了在小说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在父权制社会的自然和主流文化的二元对立，最终鲁滨逊的荒岛王国变成了一个雄性意志支配之下的孤岛，与自然一样处在被支配地位的女性受制于具有侵略性的男性强势群体，集体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注释：

①Ruether, Rosemary R. New Women. “New Earth: Sexist Ideologies and Human Liberation.” Boston: Beacon Press. (1995): 204．

②Defoe, Daniel. “Robinson Crusoe.” Bantam Dell. (2006)：94.

③Defoe, Daniel. “Robinson Crusoe.” Bantam Dell. (2006)：136.

④Defoe, Daniel. “Robinson Crusoe.” Bantam Dell. (2006)：1.

⑤Defoe, Daniel. “Robinson Crusoe.” Bantam Dell. (2006)：265.

⑥Defoe, Daniel. “Robinson Crusoe.” Bantam Dell. (2006)：265

[1]Ruether, Rosemary R. New Women. “New Earth: Sexist Ideologies and Human Liberation.”[J].Boston: Beacon Press. 1995: 204．

[2]Defoe, Daniel.“Robinson Crusoe.”[M].Bantam Dell. 2006.

[3]蹇昌槐. “《鲁滨逊漂流记》与父权帝国[J].外国文学研究，2003(6):46-51.

[4]魏颖超. 鲁滨逊精神两面观[J].外语研究， 2003(3): 72-75.

[5]朱启安. 试论孤岛文学[J].外国文学研究，1994(10): 64-52.

(责任编辑：孙建华)

The Eco-Feminism Writing in Robinson Crusoe

MA Zhixin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250100, China)

Daniel Defoe, whose first novel was Robinson Crusoe, was considered as the first realistic novelist in British literature. Robinson Crusoe is regarded as the first authentic novel of Britain and it is also the cradle of realistic novels. It has been nearly 400 years since it came out in 1917 and caught the attention of scholars in literature. When we approach the classic work in the perspective of eco-feminism, we may find a new interpretation about the females' silence in the novel. Female is dominated by patriarchy and forced to lose herself, in the meantime, nature is depreciated by the male-centered society. The inharmon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nature in nature ecology is the symbol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n and women in social ecology.In nature ecology, Robinson neglects the value of nature and set up his own Island Empire. His killing to female animals symbolizes man's domination to women. In social ecology, very few female character shows up and they either lost their names or are dominated by me.Man's superiority is the mainstream ideology at that time.

Robinson Crusoe; eco-feminism; nature; female

2016-10-11

马志欣(1990- )，女，山东济南人， 2015级英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I712.4

A

1671-4385(2016)06-009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