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 敏
(福建省社会科学院 社会学所,福建 福州 350001)
在我国长期的城乡二元结构体制下,城乡子女接受高等教育机会的差异现实由来已久。根据厦门大学“大一新生调查问卷”的全国抽样调查数据显示,我国在校大学生中有54.6%来自城镇,45.4%来自农村。而同年我国城乡人口比重分别为45.9%和54.1%,城镇家庭子女在高校中具有明显的入学优势。此外, 从纵向上看, 据李春玲等人的分析, 在 1975—1979年出生人口中,城市人上大学的机会是农村人的3.4倍,而在1980—1985年出生的人当中,这个数字扩大为5.5倍。[1]这说明,随着高等教育规模的扩张,高等教育机会的城乡差距相比过去有进一步拉大的趋势。更有研究表明,这种差异不仅体现在城市子女的高等教育入学机会明显高于农村子女,更表现为二者接受高等教育质量的分化。在办学水平相对较高的“211”高校和收费相对较高的独立学院中,城市子女拥有更多的入学机会,而农村学生则更多地集中在一般公办本科院校和公办高职高专院校中。[2]
以上数据显示,城乡结构在高等教育机会的竞争过程中“再现”或“维系”,这种格局没有因教育规模的扩大而被打破,而且在院校类型等深层次的入学质量竞争中愈加明显。城乡人口教育状况的分化又会直接影响到农村人口向上流动的可能性,造成城乡社会结构的固化与分异,形成恶性循环。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中外记者会上特别提到:“现在高等学校里农村的学生比例偏少,我们要逐步提高比例,让更多勤奋好学的农村孩子感受到希望。”为农村子女提供更多更好的高等教育机会、孕育健康协调的社会流动机制已成为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
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分化问题涉及多学科的研究领域,它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教育问题,其背后隐藏的是我国城乡二元分割的社会结构以及黏附其上的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制度性和现实性分异。经济的、文化的、教育的各种要素始终直接或间接影响着城乡学生求学过程的各个层级,并最终通过学业成就和高等教育获得的机会与质量体现出来。但从目前来看,此类研究主要集中于教育学领域。传统的教育学视野具有许多天然的研究优势,特别是对教育制度、教育政策调控、教育资源的城乡分配、中小学教育对高等教育的后续力、高校招生机制等影响因素的分析较为深入,但局限于教育系统内部的研究,而相对忽视了外部社会环境对教育机会分化的强大作用力。
教育机会均等,是社会平等的基本条件和重要表现,高等教育机会分化是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折射于教育领域的产物。社会层面对高等教育机会的影响突出地表现为社会结构,特别是阶层结构、区域结构、城乡结构等因素的强力渗透,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分化正是在这种交织的作用力中形成并加剧的。对于教育社会学来说,最感兴趣的研究仍主要是个人的社会、经济地位以及文化背景等因素对教育获得以及过程的不平等影响。[3]也就是说,个人的社会经济文化背景成为社会学研究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分化的主要关注点,而“家庭”就成为这一研究过程中不可跨越的重要“节点”。
“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分子,作为一种结构化的组织,它一方面集中反映着社会变迁与社会结构的脉络,另一方面将身份、地位等社会化标签赋予碎片化的社会成员,对家庭成员产生隐性而强烈的作用力。各种教育资源中,我国农村家庭不仅在接受教育所需的经济资源上处于劣势地位,其可利用的文化资源、社会资源也相对贫乏,这使得农村家庭的受教育水平普遍低于城镇家庭。这种家庭资源的城乡差异对其子女能否接受高等教育以及接受何种高等教育有着重要影响。
家庭资本是指一系列的可资利用的代际教育地位获得或人力资本成长所需的家庭资源,它通常包括家庭经济资本、社会资本与文化资本。由于不同家庭掌握家庭资本的多寡以及运作家庭资本能力的强弱纷繁复杂,导致其子女学业成就及教育获得的状况有着较大的差异。在城乡社会经济资源失衡的情况下,城乡家庭所掌握的各种家庭资本亦表现出显著的分化。农村子女在学校教育资源匮乏的情况下,还承受着家庭教育资源的缺失所带来的双重不公,导致城乡高等教育机会的持续分化。以下将进一步分析家庭经济资本、社会资本与文化资本是如何作用于这一分化过程中的。
1.家庭经济资本
无论从哪个学科的视角研究高等教育入学问题,都始终绕不过对经济因素的考察。经济因素通常被看作是最基础性地、最直接地作用于特定人群接受高等教育状况的影响因素。从家庭的角度来看,经济资本的累积状况对农村子女的教育状况产生重要而复杂的影响。为了降低经济因素对寒门子女就读大学的影响,近年来政府与高校都出台了“奖助贷”等一系列措施,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学费等因素带给家庭的经济压力。学生资助能够增强个人追求高等教育的意愿,缓解或抵消学费对个人追求高等教育的消极影响。然而,从笔者的调研实际来看,这种部分状况的改善并未从根本上削弱经济因素对农村子女高等教育获得的影响。这主要是由于农村家庭的总体收入仍低于城市家庭,西部以及偏远地区的农民收入更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这使得农村学生的高等教育机会获得面临更为严峻的经济障碍,既影响着农村学生获得高等教育的概率,更隐性地影响着其获得高等教育的质量,这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对于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家庭来说,经济资本保障其子女最直接也最基本的教育持续性,至少使其能坚持走到高考的“战场”上。而许多农村的,特别是偏远农村的学生已经提前丧失了竞争高等教育入学的机会。由于出身贫寒,他们在中小学阶段就已经中断了学业。而且由于农村家庭子女相对较多,极易增加贫困家庭的负担,有限的家庭经济资本常会被进一步分割稀释,众多子女很难能够共同渡过经济难关实现持续就读。此外,调查中发现,家庭经济资本匮乏所造成的精神压力使农村子女更容易因贫辍学或萌生辍学的想法,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其学业成绩,经济状况和学业成绩的双重制约最终会影响他们的高等教育获得。
其次,经济资本会影响农村子女中学教育的选择。我们的调查发现,城乡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在中学教育阶段已经出现分化,其中家庭经济资本的作用发挥明显。优质中学资源的获得往往意味着高等教育机会的提前获得,因此在家庭条件允许的状况下,城市父母会为子女尽力选择重点中学的就读机会,甚至不惜动用经济资本谋求优质中学教育资源。农村父母往往受制于家庭状况,缺少运作经济资本参与高中教育机会分配的能力与意识。
最后,经济资本还会影响农村子女对高等教育的选择。一方面,前文提到,农村子女较难进入收费较高的独立学院或民办本科院校。对于农村家庭来说,民办本科教育的高额收费无疑成为其面临高等教育选择时必须要慎重考量的因素,他们或者放弃就读机会或者勉强举债入学,这成为制约农村子女入读民办高校的主要障碍之一。另一方面,以贷款为主的高校资助政策以及毕业生就业市场日益增强的压力无形中提高了农村子女上大学的风险,他们会反复衡量高等教育成本与收益之间的关系,在选择是否升学时面临更多的踌躇。因为与城市家庭相比,他们的家庭经济环境更加脆弱,任何具有较高风险的投资都可能对其造成重大打击,高等教育也不例外。
可见,家庭经济资本对城乡子女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影响是透过多条途径施加的。一方面,它通过家庭对子女早期教育阶段的入学决策发挥着影响力,间接而持续地影响其高等教育入学,实现着对城乡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竞争者的筛选功能;另一方面它依然对高等教育的直接选择发挥着作用,具有不同属性的高等学校向那些处于各种经济状态的城乡子女开放的程度也是不尽相同的。
同时需要说明的是,尽管家庭经济资本对于子女升学的持续性、高等教育的选择性、高等教育入学资源获取渠道的深度和广度等都会有深刻的影响,但是我们不能过分夸大经济资本的作用,经济资本的充盈并不一定与学业成就有正向联系,当家庭经济资本达到满足子女教育所需的物质要求后,资本量的继续增加对子女教育成就的作用会下降甚至消失,这也就是说对于家境富裕的农村学生来说,经济资本的作用可能并不那么明显,其他家庭资源的运作就显得更为重要,也就是下面谈到的家庭社会资本与文化资本。
2.家庭社会资本
科尔曼将家庭背景的影响分为人力资本、经济资本与社会资本三种,其中社会资本的作用最为关键,因为如果各种家庭资源无法嵌套并体现于家庭关系当中,仍然无益于子女的成长与发展。所谓家庭社会资本是指家庭成员之间以及家庭成员与家庭外部相关者之间建立在信任、规范、制度或责任等基础上围绕子女教育问题所展开的一种互动关系,其中包括家庭内社会资本和家庭外社会资本两种。科尔曼首次将社会资本的概念引入对家庭的社会功能的分析中,认为家庭能否为子女创造和提供足够的社会资本有赖于三个主要因素:家长与子女的联系程度、亲子关系的稳定程度以及父母的意识形态。他提出的“社会资本”通常被看作是联系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与其子女教育成就关系的中介因素,可以很好地用于解释城乡子女为何会有不同的学业表现以及就学机会。
一是家庭教育期望的影响。家庭教育期望是指父母对子女教育成就以及通过教育成就而达到一定社会地位的要求和企盼。父母对子女教育秉持的期望看似是一种简单的心理活动,但已被证实客观上具有促进子女学习志向、努力程度和学习成就的积极作用,这就是心理学上著名的 “皮格马利翁效应”。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资本,教育期望在城乡家庭中的存量和表现形式有着很大差异,比如期望的水平与强度、期望的转化与达成方式等都不尽相同。而这些差异对城乡子女的学习态度、成就动机和努力程度有着很大的影响。城市家庭对子女接受教育以及接受优质高层次的教育持有相对更高的期望水平。相比之下,很多农村地区仍然存有读书无用的思想,对子女的学校教育不太重视。而文化程度普遍偏低的农村父母对子女的高等教育期望水平往往要么不足,要么容易受动摇和破坏;同时,他们也还缺乏促使子女期望转化和实现的有效手段。
二是亲子互动与家庭教育方式的影响。如果说家长的教育期望与态度还只是父母的主观愿望对子女教育成就的潜在影响的话,家庭内部实实在在进行的亲子互动与教育行为则在客观上发挥着显著作用。在科尔曼的社会资本概念框架中,亲子互动代表着家庭内部成员关系的最重要方面。他认为亲子互动越频繁,亲子关系联结性越强,儿童累积的社会资本就越高,也越有助于提升子女的教育成就与升学机会;亲子互动较少会造成家庭社会资本的匮乏,对子女教育不利。我们发现,较多的城市父母会采用参与度较高的多样化教育方式,并力图通过这种能动性的参与保障子女的教育成就。相比之下,对于农村家长来说,一方面,受制于经济条件,他们不但要承担一家的生计,还要为筹措子女就读的各种费用伤透脑筋。在他们的理念中,奔波劳作就是对子女教育的最大支持,他们很难有闲暇时间关注和加强亲子的良性互动;另一方面,受制于视野和文化教育水平,他们很难理性而系统地思考如何促使子女发展、如何加强和改善亲子互动等问题。即便在保障子女生活学习的基本物质条件后,他们往往并不善于同子女进行深层次的沟通,平时沟通的内容尽管也会涉及学习的重要性等问题,但更多的是家长里短,亲子互动总体上内容较为贫乏,采取的方式也较为简单。城乡家庭不同的亲子关系和教育方式,会映射为子女的教育目标、努力程度以及学习能力,形成了不同的家庭教育效果。
三是家校联系的影响。科尔曼认为社会资本包含家庭内与家庭外两类,家庭外社会资本中,家校联系是不可忽视的一环。我们发现,虽然家长与学校的联系是客观存在的,但城乡家庭采取的策略有很大差异。城市家庭更善于将这种联系转化为可利用的社会资本,他们倾向于将教育看作是家庭与学校的共同事业,在和学校教育的配合上表现更加积极,家长会有意识地检查、监督并补充学校教育,通过加强与教师的互动来提升教育效果。相反农村父母受制于职业威望、教育技能、可支配收入等局限,维护“学生——家长——学校”三方网络关系的意识普遍不强、能力普遍不足,不少家长甚至还将教育责任完全推向学校。这一方面是因为其缺乏与学校加强沟通的意识和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客观条件的限制,大多数农村学生读完小学后就到离家较远的地方上学,父母与子女的接触渐少,参与学校活动的机会不多,与教师沟通也存在许多不便之处,这些都制约了农村家庭累积与运作家校联系的社会资本。
四是社会关系网络的影响。密集而丰富的社会网络有助于扩大家庭社会资本的增量,但是对于城乡家庭来说,其各自的交往空间和交往层次往往存在巨大差异,从而制约着社会资本对其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作用发挥。在中国高等教育入学的现实中,高校入学制度的漏洞与执行过程的不严格都可能为一些不规范行为运作提供土壤,如请托、打招呼、走后门等等。这种非规范型关系网络运作长期发挥着重要作用,尤其是入学制度的不完善以及中国人情文化的盛行,更为其提供了施展能量的空间。对农村家庭来说,由于他们关系网络同质化很高,关系网络对制度性资源的攫取能力较弱,他们基本上无法有效获得强而有力的体制关系网络来进行非规范化运作,也就是说,农村子女的高等教育机会必须或者说被迫必须在制度框架内凭借自身努力获得。
3.家庭文化资本
针对以往研究过于注重家庭经济资本对学业成就的倾向,除了科尔曼等人从“社会资本”角度对家庭背景的影响进行了拓展外,布迪厄提出了复杂系统的文化再生产理论,并着重于以家庭文化资本的传承来解释这一现象。[4]布迪厄认为,文化资本在教育场域中的作用与阶级有非常大的关系,出身不同阶级的学生附着着家庭所处阶层所赋予的文化资本进入了教育场域,而这种不平等的文化资本的继承与拥有在学校教育的各种活动得到合法化确认,使他们在考试、学业成绩、课业表现中呈现差异。借助这一理论,这里将家庭文化资本定义为子女由父母处承继或积累起来的文化惯习,表现为家庭占有文化资本(如学历、文化商品以及实践中所表现出的文化知识、文化技能、文化修养等)的多少以及这种文化资本距离学术领域的要求的远近并具有相对较稳定的态势。城乡家庭运作文化资本提高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策略存在以下差异。
一方面是城乡家庭文化知识传承的差异。日本学者天野郁夫对教育过程中家庭文化资本的承袭作了论述,指出父母的学历所代表的学校教育成果,作为文化资本不仅在家庭里积蓄着,由子女继承下来,而且子女和家庭的升迁性流动机会,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家庭能够给子女提供怎样的学校教育机会。[5]父母受教育程度之所以能够实现代际传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父母知识、技能、水平在子女辅导、指点等方面发挥了直接作用。农村父母的文化程度一般偏低,他们自身知识水平不高,附着性文化资本十分局限。大多数农村父母的知识结构停留在基本的认字算术以及日常劳作中积累的经验技能,在偏远闭塞山区这种情况尤为明显,如此使得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有没有能力为子女学业进行有效指导。而且,农村生产生活中的知识技能在学校教育中往往处于边缘状态,并不能为子女的学业成就提高带来多少正面收益。
另一方面是城乡家庭文化资源与学习氛围的差异。城市中,文化素养较高的家长较有能力调解家庭内部的结构关系,为子女提供更多的文化学习资源。同时城市家庭的生活情趣有利于形成良好的家庭生活方式和文化学习氛围,直接影响家长对子女的教育期望、教养态度和教育方式等,子女则在无形中得到熏陶与体悟。同时城市家庭有更多的途径吸取城市文化资源,如图书馆、文化馆、科技展等弥补不足。相反,大多数农村子女的家中鲜有丰富的文化资源,父母对文化产品的购置、文化活动的参与和学习氛围的培育明显缺乏认识或力不从心。农村本地及学校的文化设施相对落后,阅读资源也很有限,布迪厄所谓的高雅艺术等上层主流文化产品及文化活动与农村学生相距甚远,受访者普遍反映农村学生知识局限,表达能力和交际能力差,英语学习、计算机学习存在困难,才能兴趣等得不到重视和培养等等,这些都与家庭学习资源的缺乏有着直接联系。此外,农村父母常常忙于生产劳作,缺乏业余文化爱好,家庭人员之间较少进行文化交流和互动,较难形成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围。
值得注意的是,家庭文化资源的类型是否对高等教育入学机会产生影响还要依据家庭文化资本与学校教育文化环境、高校招生考试取向的匹配程度。我国当前的学校制度与学校文化具有明显的城市标签,与其匹配的城市家庭文化能够更好地适应教育体制与考试文化的要求,相反,农村文化不仅无法对其子女的学校教育产生助益,在一定程度上还会成为障碍。
家庭因素对我国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分化的影响也许并不像学校教育资源分配的影响那般明显。但从分析可以看出,家庭作为社会资源分配、阶层分化的缩影,集中反映了社会力量对城乡高等教育机会的强力介入。城乡家庭经济收入的不平等导致经济资本仍对农村子女高等教育获得的机会与质量有着重要影响,同时,农村家庭累积社会资本与文化资本的数量、方式、强度和质量都与城市家庭存在巨大差异,导致农村子女在学业成就、升学机会与升学选择等方面都面临多重障碍。因此,缩小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差异,实现高等教育机会均衡化、均等化发展,不能仅仅依靠学校内部教育政策的调整,而应形成政府、学校、家庭三位一体的全围解决路径。
首先,政府应在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均等化过程中发挥主导作用,引导社会、学校与家庭相互配合,发挥促进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均等化的合力。城乡教育机会均等应作为城乡各类社会政策的重要指针,打破以往单纯依靠教育系统内部调整的局部性思维,将各类社会政策与教育政策进行整合贯通。说到底,解决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分化的根本在于弥合城乡社会结构的裂痕,统筹城乡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平衡城乡居民的利益诉求,降低城乡二元的外部因素对教育公平的干扰。当然,教育政策的影响亦无法忽视,一要促进各级教育资源的合理分配,特别是基础教育资源向农村偏远地区倾斜,建立更加细化、更具指向性的教育财政转移支付制度,保障农村教育资金投入;二要加强农村师资建设,既要提高教师待遇,稳定现有骨干师资队伍,也要挖掘多样化的农村师资培训渠道,拓宽教师视野,提高教师队伍的综合素质;三要重视提高农村子女的高中教育机会,避免其中断学业,提前退出了高等教育入学竞争,注意阻断高中阶段城乡家庭分化向高等教育领域弥散。四要合理安排高等学校布局,为农村子女就读大学提供便利;五要严格执行高等学校招生政策,规避非规范型社会资本和经济资本运作的风险,同时,进一步完善高校资助政策,切实为贫困农村子女减轻就读负担。
其次,学校仍是弥补农村家庭资本欠缺的主要阵地,有针对性的教育教学、教师辅导与学生管理能够极大地平顺城乡子女因家庭资本获取不同而造成的升学差异。除了政府提供政策性支持与资金扶助之外,中小学校作为高校人才输送的基础性单位对农村学生综合素质和考试竞争力的培养负有重要责任。所谓教育补偿不仅体现在经济资助上,更多地应反映在教育过程中。学校层面的努力即便无法完全消除家庭背景和城乡分化造成的教育成就和教育机会差异,但也可以在较大程度上弥补农村家庭资本的缺失。比如,要加强与农村父母的家校联系。我国中小学家校联系的方式还较为单一,主要局限于传统的家长会及少量的家访和接访。相比之下,欧美国家的家校联系更为紧密和多元,如将家校联系工作规范化、制度化,定期召开家长会及听证会,寄送“家校指南” “家庭教育指导手册”等,特别是开展一些有针对性的培训与咨询活动,从心理健康、家庭教育、学校生活适应、作业管理等诸多方面为处于不利地位的家长提供指导,这些做法对于我国中小学开展与农村父母的家校联系具有特别重要的借鉴意义。又比如要为农村子女提供更为全面的择校信息。对于农村子女,特别是那些信息闭塞的偏远地区农村学生,有限的择校信息极大地制约了他们选择高校的范围及录取状况。要弥补这类家庭的信息型社会资本,考生所在高中应发挥主体作用。各类普通高中应该建立高考信息指导中心或者开展相关的常规项目,尽可能为考生提供全面的报考信息,比如请已升学的校友向学校反馈所在高校或专业的相关信息,也可进行座谈和联谊活动;定期举办高招政策宣讲;对父母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村学生来说,学校应积极协助其接触各类网络传媒信息,订制更为丰富的报章资料;有条件的高中甚至可以开展一对一指导等等。
最后,家庭是促进城乡高等教育机会均等化的生力军,是尚未得到充分重视与挖掘的战略要地。尽管受到城乡外部条件的制约,但由于家庭资本的相对独立性,农村父母仍可以充分运作某些可利用的家庭资本为其子女改善学业成就,提高高等教育入学机会,如秉持合理的教育期望,鼓励子女学习的信心;积极参与子女的教育过程,主动了解子女面临的学业困难、心理困扰、兴趣爱好、升学目标、未来计划等,并及时予以协助和反馈;营造良好的家庭学习氛围,重视与学校文化相适应的家庭文化氛围的营造,使子女不必在家庭与学校迥异的环境之间反复切换,造成心理上对学习生活的不适。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对于偏远地区的农村父母来说,他们往往缺乏相关的意识和资源将这些建议付诸行动,家庭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的根本改善在于农村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总体改善,这就要求政府的作用不能仅限于改善学校环境和制定入学政策,而应统筹融合教育政策、社会政策与对农村家庭教育的引导。只有改善农村的总体社会环境,才能促使更多的农村子女获得进入高等学校的机会,比如建立帮扶困难地区和困难家庭的长效机制、提升农村父母的文化教育素养、加强偏远农村社区的文化建设、结合当地村庄的资源组织各种文化活动和教育项目、对农村父母进行培训和疏导、开展学习型家庭计划等等,这样才能真正缓解城乡分化对其子女高等教育入学机会的负面影响。
参考文献:
[1]李春玲. 高等教育扩张与教育机会不平等[J]. 社会学研究,2010,(3):8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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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野郁夫. 社会选拔与教育[A]. 韩文生,译. 张人杰主编.国外教育社会学基本文选[C].上海:华东师范大学,1989: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