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静 张一立
外国文学教学中的女大学生人格培养
陈 静 张一立
当前,女大学生这一群体存在着普遍性的人格问题。在外国文学教学实践中,可以尝试着力培养女大学生的理性认知能力与双性人格,并实践一种解构神话式的阅读模式,以引导她们正视自我性别,培养健康智性人格。
外国文学教学;女大学生;人格培养
自从上个世纪末教育部实施高等教育扩招政策以来,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大学殿堂。目前,在我国高校学生中女性与男性比例已接近持平,在师范院校和一些以文科为主的院校甚至女生比例还更高。而正值生理成长期与人格塑型期的女大学生们在思想与价值选择上必然面对或多或少的迷茫与困惑,思想游移或错位。作为外国文学教师,笔者认为教学任务不仅仅是传授基本专业知识,还要滋养心灵、扩展视野与提升人格。特别是对女大学生,要引导她们正视自我性别,培养健康智性人格。
人格的定义与内涵在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哲学等不同学科是不同的。但总体来讲,人格既反映人的内在品性,又表现为外在实践行为;既具有稳定性,又有可塑性。基于目前国内对女大学生人格和心理等调查的相关资料,从价值观、性格、爱好、追求、意志、情感、心理素质等方面来看,当代女大学生存在的主要问题有:
这表现在价值观与人生观游移不定,缺乏主见,容易受父权传统封建思想和大众流行文化的影响。在成长过程中最易对女大学生影响的观念是妨碍女性发展的传统封建思想、取悦和驾驭男性“绝招”的大众流行观念。遇到的最普遍的困境是在两种价值观念——传统父权意识与女性主体性别意识中的游移不定与矛盾分裂。造成这种矛盾分裂观念的根本原因是缺乏理性认知,而理性认知不是一蹴而就、天然获得的,它的获得需要一定的人生阅识积累和深刻体悟,所以,尚未踏入社会实践的女大学生就容易受到外界声音的影响,没有理性而坚定的判断力,潜意识中迎合传统的角色期待把自己定位为第二性的位置,阻碍了追求和发展空间,尤其是通过教育获得的参与并创造社会生产的发展空间,在一定时期就自动停滞了学识与智能的提升,安于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现状,难以获得真正的幸福。女大学生理性缺乏的另一表现是面对恋爱,往往缺乏一种理智的驾驭能力,比男生更容易为情所困,影响学业和生活。
相关研究发现,中国大学生男性的性别类型分布主要是男性化和双性化,而女性的性别类型还以女性化为主。[1]而一般表现在男女人格特征总体上的主要差别为:情感上,男性理智、有意志力,女性感性、情绪化;社会态度上,男性见多识广,女性封闭狭隘;社会责任上,男性事业家国,女性贤妻良母;意志特征上,男性刚健顽强,女性薄弱依赖;智慧特征上,男性理性、灵活,女性自卑、屈从。当代社会随着女性受高等教育群体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女性迈向职场同男性一样竞争拼搏,同时她们仍面临传统的生育、教育孩子和管理家庭的责任,这种双重身份给她们带来沉重的身心压力,按照传统的单一女性化人格已经不能承担各种责任和化解困难,她们需要刚柔相济的双性化人格才能有所担当。
人格的提升与阅读教育有互为因果的关系。而据调查,不少女大学生的阅读观赏兴趣更多的是时尚娱乐、美容杂志和偶像剧等,物质享受大于精神追求,爱慕虚荣,攀比成风。即使是文学阅读,一些女大学生往往倾向于流行媚俗小说,喜欢的作品类型则是流于对自我意识小世界的性情抒写,视野狭隘,主题缺乏历史感、思辨色彩、思想深度及对人类民族的忧患意识与大爱。而健全人格除了包括价值观、人性、人际态度等这些要素,还有超越狭隘自我的多元视域与民族文化意识,这往往是人格教育,尤其是女性教育中缺乏和容易忽略之处。
针对女大学生理性认知缺失和待完善的问题,笔者着重分析外国文学经典作品中女主人公因理性认知缺失所导致的不幸或悲剧,使当代女大学生理性对待自我价值追求与实现过程,以及爱情、婚姻与自我价值实现的调和。女主人公的不幸和悲剧更容易引起女大学生的心灵震撼,通过分析根源,可以使女大学生从悲剧女主人公的经历和心灵变迁中看到相似的情感,引起共鸣和警醒。
外国经典文学作品中对女性理性认知能够进行积极引导的最典型的例子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英国女作家简·奥斯丁的小说,即以日常生活中的凡人与琐事来展现她所生活的时代的女性世界,侧重女性关心的话题如爱情、婚姻、家庭等。在她的小说《理智与情感》中,奥斯丁以当时英国乡村体面人家的姐妹俩各自的恋爱与婚姻为题材,对比展现出她们俩不同的性格特征。对于小说中理性的玛丽安,奥斯丁这样写道:“她知道怎样去控制自己的感情,对于这门学问,她母亲还要学习,但她的一个妹妹下定决心永远都不学”。[2]可见,奥斯丁认为存在把节制感情、培养理性当作一门学问来专门学习的必要性,女性需要通过学习来提高理性、提升人格的可塑性与潜力,这也正是在外国文学教学中应该把握和提炼的重点。小说中埃莉诺代表理性的人格:冷静、细致、温婉、含蓄、谦和,渴望爱情但懂得节制,她的感情是基于考虑他人的感受,在理性与责任的基础上建立的;玛丽安代表感性的人格:浪漫、热情、率真、任性、无节制,把个人情感放在至高位置之上,自以为是地误读了他人与自己,缺少根据理性观察和基本常识得出合理的见解。同样是面对爱人的离开和背弃,姐妹俩不同的人格使她们有不同的反应:埃莉诺用自己的理性隐忍化解悲伤,以免家人替她担心;玛丽安则肆意释放并加重自己的悲伤,让家人也替她难受。当玛丽安为自己的感性付出沉重的代价之后,她的感性理念的肤浅就暴露出来,于是她开始反悔,接受打击和教训,学会用理性看待生活,由感性转向理性。通过埃莉诺与玛丽安的故事,可以使学生感受到理性有利于女性在不利的境遇中进行自我保护,而感性的泛滥则会给女性身心带来危险和灾难。然而,玛丽安和埃莉诺并不是代表两种相反人格的极端对立,在奥斯丁的笔下,这两种相反人格是共融与发展的,当时在相同环境下成长的姐妹俩有着相似的追求和命运,都是希望找到个理想伴侣把自己嫁了,她们慢慢在生活中缩小了对立性,走向实质的和睦相处。这正是奥斯丁所寄予的理性与感性结合的完美人格理想。
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 《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卡列尼娜也是理性缺失的典型形象。多年来,学术界对安娜的形象评价褒贬不一,对其悲剧根源的探究也多种多样。笔者则侧重从安娜的人格特质来分析其悲剧根源。安娜和《理智与情感》中的女主人公之一玛丽安有着相似人格特质:真诚坦率、激情外露、追求浪漫、崇尚精神生活、理性往往让位于感性、行为盲目而多变,总之是缺乏一种有所节制的理性与智识。在作家的笔下,安娜有着独特的魅力,神态里流露出一种被压抑的生气,有一种过剩的生命力期待宣泄,但这种过剩的生命力却没有得以理性地循序引导和升华。她爱情至上,甚至把爱情当作生命的全部,把爱本身当作生命的本质,这种偏执使她以往的魅力荡然无存,性格变得愚痴、疯狂、乖戾、暴躁、多疑、妒忌、恐惧、怨恨,当把生命的全部砝码都加在爱情上,当爱情破灭,情人背弃而去时,她便彻底崩溃了。这种对爱情的狭隘观念最终导致她的人生悲剧。所以安娜的悲剧也是人格缺陷的悲剧,是理性缺失酿成的悲剧。
针对女性人格的单一问题,笔者有意通过分析外国文学作品中典型双性人格的女主人公形象,唤起女大学生学生培养双性人格的内在意识。
作为教师,笔者经常思索哪些是女性普遍存在的、与生具有的、需要后天克服的人格缺陷。比如在解读列夫·托尔斯泰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爱情悲剧时,我都会向学生提问:“为什么安娜把爱情当作生命意义的全部?为什么不能用生命中的其它内容来代替或分散对爱情的专注?为什么小说中的男性如渥伦斯基和列文,爱情可以只是体现生命意义的方式、手段或过程,当爱情失意时,他们可以很快转换新的实现方式,而不是像安娜一样把爱情当作生命的全部意义和目的,一旦失去,便成了致命伤?”由此,引导学生正视男女性格的差异。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曾说:“女性是未完成的男人,所以很多方面都是没有男人那样的性质,这是导致为什么女性没有能够成为哲学家的一个理由。”当然这样的评价有些偏颇和歧视女性,但女权主义的先驱伍尔夫也曾说:“一个人,如果是个纯粹的男人或是妇人,那将是天大的不幸。无论任何人,都应当是一个具有妇人味的男人或是一个具有男人味的女人。”重新审视传统的性别规定性、打破传统性别模式能带来更加完美的人的身心发展。当代国内一些教育学与心理学学者的调查分析也表明:双性人格的学生“具有更高的心理健康与自尊,自我评价更为积极”[3]。当代女大学生的性别类型还是以女性化为主,传统的性别观念模式影响女性的发展,而用传统的性别教育观念很难培养出适应市场经济环境生存的女性。在职场竞争和人生舞台中的佼佼者都是必须具备坚毅、执着、勇敢、独立等典型男性品格的。外国文学教学可尝试培养女大学生的双性人格,即吸收两性中优势品格,形成互补。中国双性化大学生具有较高心理健康水平[4],而外国文学经典作品中有许多具有双性人格的女性人物,她们更能在困境中抗争,赢得独立和尊严。比如讲到《简爱》时,笔者就会提及女权主义批评的一个重要概念 “双性同体(androgyny)”,主要从两方面入手:首先是讲解这个观念的演变过程。这个观念的演变经历了从神话原型到女性主义诗学的发展过程,从原始的只是出于懵懂、模糊、朴素的性别平等意识,到日趋完美的女性主义诗学的两性和谐,这个观念经历了从生物学、心理学上的理性而科学的认知提升,当然其中也经历了阻碍,导致了两性分体,产生了父权制。由此可以使学生得到启发:“双性同体”观不是没有科学依据的神话,而是有着实现的现实基础的,可以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其中面临的阻碍在当今社会中依然有所投射。其次是结合具体文本分析具有“双性同体”特征的文学形象。比如简爱的隐忍而不屈从,温良而不软弱,融会了女性的温柔善良和男性的独立坚强。这种“双性同体”人格最终为其貌不扬、身份卑微的简爱赢得了爱情与人格尊严。又比如以笛福小说《罗克珊娜》中的女主人公罗克珊娜为例,告诉学生“双性同体”这种几乎完美的人格并不是女性天生就有的。罗克珊娜的人格是随着阅历的增多而不断完善的,一生的坎坷经历最终磨砺出她趋向完善的双性人格。从附属于男人,没有人格和自我到体现出了一种双性人角色:不仅操持家务,尽妻子的职责和义务,同时担当着男性的职责,经济独立,主导着家庭生活,罗克珊娜经历了人格的蜕变,双重角色在她身上互相融合,并不对抗。罗克珊娜这一角色是女性在男权社会中没有社会和经济地位的情境中自谋生路、抗争、颠覆、重新建立女性独立人格和平等地位的又一范例。在笛福的那个时代,罗克珊娜的抗争显然是反传统的、进步的,也正是她的双性人格使她最终完成了蜕变,获得和男性平等的尊严。外国文学作品中的这些双性人格形象对当代的女大学生有着很好的启发和教育意义,使她们即使在衣食无愁时也引起警醒,丢掉依赖幻想,培养自尊、自立、自强、自爱的人格。
针对女大学生阅读视域的狭隘这一问题,笔者在外国文学教学中引入一种釜底抽薪式阅读方式:解构原型神话。
如果我们多留心,会发现不少作家的笔墨中涉及女主人公的阅读问题。福楼拜的小说《包法利夫人》中的爱玛·包法利,因为只读了浪漫爱情小说,按照小说中的模式设计自己的生活,看不到幻想与实际的巨大裂隙,所以在生命的空虚时获得的是错误示范,结果采取了与书中女主人公的相同做法而服毒自尽。错误的阅读给她带来的是生命危险,实际的生活进程一步步戳破了她阅读中的“神话”,福楼拜通过爱玛对浪漫爱情小说的模仿力的泼墨,完成了对浪漫爱情小说的解构与批判。哈代的小说《德伯家的苔丝》中的苔丝天性纯真,但因为她不像名门小姐们去读小说,所以就没有机会看到小说中写的男人们的诡计,没有机会增加见识,不懂得去防备男人和保护自己,最终被毁灭。错误阅读和不去阅读都给女主人公带来负面影响。所以,阅读什么书籍,怎样阅读,阅读时学会分辨良莠真假非常重要。如果只是作为一般的阅读者,难免会被各种良莠不齐的书籍引入迷雾之中。西蒙·波伏娃在 《妇女与创造力》中谈到:“妇女是受条件限制的。她们不仅受从父母和老师那里直接受到的教育的限制,而且也受到她们所读的那些书的限制。”[5]比如,对于两性性别刻板模式的迷信无意识地渗透到不少作家的作品中,而根源就在于很多文学作品是我们祖先留下的神话在不同时期的作家笔下不同程度地置换变形,这些原型的变形是比较复杂的。在那些神话中,通常男性原型被设置为逻各斯、独立性、客观性的代表,而女性原型被设置为爱欲、自然、依赖性的代表。比如,作为希腊神话中美女原型的潘多拉,象征着能给男人带来肉体激情与权力胜利的欲望对象,而不是女性自身的欲望主体。她的魅力是建构在人类童年早期不科学的幻象基础之上。一代代女读者对潘多拉原型不加思索的效仿实质上是在效仿成为男性的欲望对象,而不是主动倾听自己心灵中的声音,正视和认可自我真实的人格成分,所以一代代的女性读者看到的文学中女性形象链上的便是潘多拉原型的类同变体,她们没有意识到,其实被误导的根源在于人类早期的原始神话,只有重新审视反思文学叙事的深层结构——神话,清醒地面对一代代作家笔下演化出的神话变体,分析检验它们的合理性,才能找到造成阅读负面效应的病根,才能使阅读变为解放的动力,才能超越父权神话带给女性意识上的局限,而不是将原始的文化意象变成一代代读者的思想桎梏。试想,重建现代新型神话是多么激动人心和令人鼓舞的事情!潘多拉在现代神话中变成了不是一位只有外表诱惑力的女性,她成为一个兰心蕙质,有着明晰自我意识的女士,那么,未来我们以此为原型的文学续写和演变又将是多么令人欣喜、令人鼓舞的景象呢!所以,鼓励引导女大学生在阅读中寻找文学作品中的神话痕迹,解构、分析、打破原始神话,尝试建构符合女性自身发展的新型神话叙事模本是一种值得推崇的阅读模式。
国内近几年来有关女大学生的人格培养的研究成果已有不少,但从外国文学教学中全面提炼渗透人格教育的研究报告还不多。本文只是一个初步尝试,希望能够对学界深化这一研究以及在此基础之上的教学实践有所助益。
注释:
[1]张莉:《大学生双性化人格特征及影响因素的研究》,2003年云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指导教师:冯江平、张峰,第40-41页。
[2][英]简·奥斯汀:《理智与情感》,崔亚君译,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4页。 [3]李少梅:《大学生双性化性别特质与人格特征的相关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12期,第148-152页。
[4]马锦华:《大学生双性化人格模式与心理健康关系探析》,《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1年第4期,第87-89页。
[5]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156-157页。
[作者单位:(陈静)江西师范大学当代形态文艺学研究中心,(张一立)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编辑:金润根
责任编辑: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