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宦波(辽宁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6)
逻各斯主义的建构与解构
章宦波
(辽宁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110036)
哲学的本质是理性,因此对哲学的研究就是对理性的研究,理性就是逻各斯,哲学表现出强烈的逻各斯主义倾向,所谓逻各斯主义即哲学以探求逻各斯为中心任务。但古代本体论哲学与近代认识论哲学尝试建立的逻各斯主义在现代哲学中被无情解构了,逻各斯主义因此在建构与解构的二元张力中不断更新自己、完善自己。
逻各斯主义哲学理性建构解构
哲学的本质是理性,哲学对理性的求索是人之为人的形而上本性,因此对哲学的研究就是对理性的研究。理性的另一名称是逻各斯,哲学表现出强烈的逻各斯主义,所谓逻各斯主义即哲学以探求逻各斯为中心任务,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方面表现为规律,即万事万物都是有规律的,感性经验世界不是盲目的,它依据理性规律变化发展。另一方面表现为人的理性,即人类能通过自己的思维认识世界变化发展规律,并且人们思维中认识到的关于世界的普遍规律就是世界本身规律,也就是人的思维能够认识物自体。
纵观整部哲学史,在哲学发展古代与近代阶段,即哲学发展的本体论与认识论阶段,哲学家都表现出了对逻各斯主义的坚守。这两个阶段,哲学史的主流是坚信理性的力量,也就是以逻各斯的研究为中心,体现出明确的逻各斯主义倾向。古代与近代的大哲学家从各种不同角度研究逻各斯的真谛,试图建构起关于整个世界的理性大厦,建构起逻各斯的完备体系。
(一)哲学发展的古代本体论阶段
在哲学史古代本体论阶段,无论是柏拉图的理念论还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都是在建构世界的本体,建构包罗万象的逻各斯体系。柏拉图将世界分为现象世界与理念世界,理念世界是现象存在的依据,现象分有理念,理念是现象发展的目的。柏拉图的理念世界就是逻各斯的世界,也就是现象界背后真实的世界,试图以逻各斯解释现象界的存在与变化。亚里士多德构建逻各斯世界的方法是逻辑学,试图用逻辑学将整个世界逻辑化,逻辑化也就是理性化、逻各斯化。亚里士多德的形式逻辑就是逻各斯的建构方式。贯穿整个古代本体论哲学的就是经验存在与超验存在的对立,超验存在即逻各斯的存在。本体论哲学认为经验中存在的事物是杂多的,而超验中的存在是单一的;经验中存在的事物是运动变化的,而超验中的存在是静止的、不动的;经验中存在的事物是有生有灭的,而超验中的存在是永恒的、无生无死的;经验中存在的事物是感觉可感的,在人的感觉中存在的,而超验中的存在是理性可知的,人的理性能够完完全全认识逻各斯的真谛。
西方本体论哲学确立于爱利亚学派,奠定于巴门尼德。巴门尼德认为只有存在者存在,非存在者不存在。在他看来,只有逻各斯的存在是真实存在的,是实存的,而现象界的存在是不真实的存在,但现象世界虽然是不真实的存在,却也存在而不是不存在。巴门尼德认为超验的逻各斯是本体,是第一性的存在,在逻辑上先于时间存在。巴门尼德的逻各斯思维奠定了整个西方哲学的理性传统。
(二)哲学发展的近代认识论阶段
在哲学发展的第二阶段,认识论阶段。哲学家们如同古代本体论哲学家一样试图构建完善的逻各斯体系。认识论哲学与本体论哲学的区别在于,认识论哲学家认为没有经过认识论考察的本体论哲学无效。认识论哲学探讨的是在主客二元对立的前提下,思维与存在能否达到统一的问题。认识论哲学从笛卡尔开始,目的就是建构一个完备的逻各斯体系,将整个世界理性化。笛卡尔是近代哲学之父,建构了近代哲学第一个理性体系,以普遍数学为方法,按照先分析再综合的方法论原则,以“我思故我在”为逻辑基石建立起关于自我的哲学第一原则,提出了以“极清楚极明白”为标准的真理准则,一步一步构建起关于心灵、上帝与物质的确定知识。笛卡尔的哲学体系如同数学一样严格确定。笛卡尔坚守唯理论的哲学立场,认为真理来自天赋观念,与普遍必然的数学观念一样。与唯理论对立的是经验论,经验论者认为真理来自感觉,不存在什么天赋观念,他们注重经验实证,为今后自然科学的出现奠基,但经验论发展到休谟时代走向了怀疑论。无论是唯理论还是经验论,虽然对真理的来源持截然相反的不同立场,并且针锋相对、毫不退让,但他们都坚持逻各斯,都不反对理性。因而唯理论与经验论都在建构逻各斯体系,他们都是逻各斯主义者,他们的分歧仅仅是如何确定逻各斯的存在。
当哲学演变到德国古典哲学,理性地位被推到了巅峰,理性法庭形象地说明了理性对经验世界的裁决作用。康德认为人的理性作为有条件者无法到达无条件的物自体,只能局限于现象界,陷入了不可知论,割裂了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黑格尔批判了康德的不可知论,他将理性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最后达到了无限的绝对精神,可以说黑格尔坚持的是逻各斯至上主义。对于黑格尔而言,逻各斯不仅能够统一哲学的发展,而且能够统一整个历史的发展,他认为辩证法范畴螺旋式上升与历史曲折前进和人的认识逐步深化的方向是一致的。黑格尔构建了哲学史上最庞大、最全面的逻各斯体系,黑格尔哲学最大的特点在于整体性与系统性。逻各斯主义在黑格尔哲学那里表现出登峰造极的极端。
现代哲学表现出明显的对理性的反抗,出现了非理性主义思潮,主要有叔本华的唯意志主义、尼采的权力意志论、弗洛伊德主义及狄尔泰和柏格森的生命哲学,这些哲学思想都不满理性至上的地位,试图消解逻各斯主义。逻各斯主义以逻各斯为中心,以理性为中心,但现代非理性哲学思潮挖掘出理性之外的存在,如意志,并将这理性之外的存在本体化,破除了理性至上主义。逻各斯主义者认为整个世界能够被逻辑化,整个世界都操控在逻各斯之下,没有独立于逻各斯之外的存在,表现在整个世界的规律性,一切事物的远动变化都是有规律的,都得依据规律变化发展。但非理性主义者试图解构逻各斯的普遍性,不仅认为譬如意志这种存在能够独立于逻各斯,不受逻各斯制约,不依据规律变化发展,而且认为意志是比理性更真实的存在,理性只是作为意志的表象而已,这是唯意志主义登峰造极的极端。
对于逻各斯主义的解构形成了解构主义思潮。解构主义反对逻各斯的普遍性,解构主义者认为世界并不存在逻辑性,逻辑的结构性也不存在,表现出明显的非理性倾向、去中心化倾向和破除逻各斯体系倾向。逻各斯主义者以逻各斯为中心,以理性为中心,他们认为理性至上,而感性经验并不要紧,人的感觉情感就更无足轻重。非理性主义者的观点恰恰相反,他们并不认为理性第一性、感性第二性,他们哲学研究的中心不是理性而是感性经验,是人们的情感情绪,限制了逻各斯的无限扩张,为人的感性情感留下余地,为世俗的人性留下空间。
现代哲学的发展与现代科学的发展紧密相连,体现在现代哲学的科学主义思潮。现代哲学的科学主义思潮渐渐发展出了科学哲学,科学哲学注重哲学研究的科学性。科学以理性为基础,哲学以理性为基础,因而科学与哲学一样都以逻各斯为基础,既然如此,那么科学哲学这门新兴学科应该以逻各斯为基石。但是,现代哲学有着明显的非理性倾向,也就是非逻各斯主义倾向,作为现代哲学一个分支的科学哲学自然也不例外。科学哲学对理性的认识,与传统意义上的理性已经截然不同,甚至恰好相反。现代科学哲学认为科学的必然性不是科学的可证实性,而是科学的否证性。波普尔的否证性阐明了科学哲学反对科学必然性的立场。
波普尔以否证论为旗帜登上了哲学舞台,其对科学的理解颠覆了人们对科学普遍必然性的常识认识。波普尔否证论的中心思想是:理论的科学性标准不在于它能够证明一切规律,解释所有现象,而在于其可被证否,不能为任何想象的事件所否证的理论是非科学的。可否证性概念是波普尔否证论的核心概念。传统哲学对于科学的理解是科学的必然性体现在它能够解释世间一切现象,能够准确预言所有尚未发现的经验现象,科学的理论不可能被经验事实推翻,对于经验现象无法给出合理解释的理论不是科学。但波普尔对科学的客观性、必然性理解解构了逻各斯主义,消解了理性的无限能力,在他看来,科学的客观性在于其可被推翻,在于自身体系不完满存在漏洞,在于其与新的经验事实、新的实验证据相违背。
波普尔对科学否证性的理解有其特殊的科学史背景。自牛顿经典物理诞生以来,人们对理性便开始了盲目崇拜,认定科学能解释世间一切现象,不可能出现科学解释不了的经验事实。牛顿经典物理是完善的,是理性对世界的终极解释,换言之,牛顿经典物理就是上帝一般的存在,牛顿经典物理能够统摄整个世界。十九世纪,经典物理学在各个领域都取得了辉煌成就,使那个时代对理性的推崇达到登峰造极的极端。那时候物理学界认为整个物理学大厦已经竣工,今后物理学家的工作就是对经典物理学体系进行少许修修补补而已,但是明朗的物理学天空仍旧飘浮着两朵乌云,一是黑体辐射问题,二是迈克尔孙实验。不久之后,黑体辐射问题诞生了量子力学,另外一朵乌云降生了相对论。由此,经典物理学的完备性体系被量子力学与相对论撼动了,经典物理的科学性被量子力学与相对论证否了,但这并不是科学的终结,反而大大促进了科学发展,同时加深了人们对经典物理的理解。波普尔的否证论对逻各斯便是持这种立场,科学的理性客观性在于其可被新的实验事实推翻,不能被推翻的逻各斯体系自身就不能再往前发展了,因为就不是科学了。
现代科学哲学对逻各斯主义是持解构立场的。现代科学哲学不承认传统哲学的逻各斯主义,不承认传统哲学对科学的客观性、必然性理解,如果说传统哲学的核心是一代又一代哲学家前赴后继试图构建一个终极完备的逻各斯体系的话,那么现代科学哲学的目的就是不断解构人们常识观念里曾经根深蒂固的逻各斯主义,解构科学理性的力量,限制科学必然性的范围。古代本体论哲学与近代认识论哲学尝试建立的逻各斯主义,在现代哲学中被无情解构,逻各斯主义因此在建构与解构的二元张力中不断更新自己、完善自己。
[1]赵敦华.西方哲学简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2]赵敦华.现代西方哲学新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3]刘放桐.新编现代西方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4]赵峥,刘文彪.广义相对论基础[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