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克斯因子博弈后的伦理回归
——从文学伦理学视角解读《追风筝的人》

2016-03-16 06:45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

马 辉

(黑龙江工程学院 外语系,黑龙江 哈尔滨 150050)

斯芬克斯因子博弈后的伦理回归

——从文学伦理学视角解读《追风筝的人》

马辉

(黑龙江工程学院 外语系,黑龙江 哈尔滨150050)

[摘要]文学伦理学把人的伦理选择看成是斯芬克斯因子博弈的结果。斯芬克斯因子由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两部分构成,它们的不同组合和变化产生出种种伦理冲突,揭示出伦理选择的过程,表现出不同的伦理价值。文章试图从文学伦理学的视角对《追风筝的人》进行解读,探讨主人公阿米尔从伦理困惑、伦理选择到伦理回归的心路历程中,其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的争斗及动因,展现出主人公在伦理道德上的自我反省、自我认识和自我实现的过程。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文学伦理学;伦理困惑;伦理选择;伦理回归

旅美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成名作《追风筝的人》问世以来,国内外批评家采用多种方法以不同角度从不同的层面阐释这部作品,其中以文学伦理学批评最受关注。文学伦理学批评是一种从伦理视角认识文学的伦理本质和教诲功能,并在此基础上阅读、分析和阐释文学的批评方法。[1](P13)文学伦理学认为,人的伦理选择是由斯芬克斯因子的博弈决定的。“斯芬克斯因子由两部分组成: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这两种因子相互作用,相互制约,在人的伦理意识形成的过程中这两种因子缺一不可,人性因子是高级因子,兽性因子是低级因子,前者能控制后者,从而使人成为有伦理意识的人。”[1](P38)如果人性因子严重缺失,人就会陷入伦理困境甚至产生伦理意识缺失等问题。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在人身上的存在不仅没有一个一成不变的模式,而且即使在同一个人身上也是动态变化的,往往表现出不同的组合与变化,这种“斯芬克斯因子的不同组合和变化,将导致文学作品中人物的不同行为特征和性格表现,形成不同的伦理冲突,表现出不同的道德教诲价值。”[2]文学伦理学从伦理的角度探究文本世界中错综复杂的人伦关系,进而追问文学肩负的道德责任,这在伦理道德出现缺失的当下显得尤为重要。

《追风筝的人》是一部典型的具有伦理意蕴的小说。作者从阿米尔的视角进行心理刻画和情感倾诉,彰显了“诚实、忠诚”为理念的阿富汗传统伦理文化背景,描绘出阿米尔在犯错后如何饱受内心的折磨,在伦理的困境中如何进行艰难的伦理选择,又是如何踏上伦理的归途,实现灵魂的救赎。细腻的描写让阿米尔的伦理意识演变过程跃然纸上。阿米尔和哈桑、父亲、妻子、索拉博的关系也形成了一个个伦理结,这些伦理结或串联或并联在一起形成了伦理线,构成了阿米尔从犯错到人性回归的整个过程的清晰的伦理结构。小说中反复出现的风筝是阿富汗伦理价值中“美好人性”的象征,是小说中每个人物的内在精神世界的本源,也是主人公伦理意愿的表达,是牵动小说伦理线的主题。为了追逐内心的“风筝”,阿米尔身上的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不断地进行着交锋博弈,使其经历了伦理的困惑、艰难的伦理选择直至其伦理的回归,其伦理的成长历程展现出一个人的伦理发展成熟的全过程。

一、伦理的困惑

伦理就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和处理这些关系的规则。伦理的存在让人区别于兽,然而人身上的兽性因子却始终蛰伏于心,当人们所处的环境发生变化时,人性和兽性因子便会失调,产生争斗,使得各方面的关系发生变化,造成伦理的困惑。在《追风筝的人》中,少爷阿米尔和仆人哈桑的关系是小说中一个主要的伦理结,而造成阿米尔和哈桑之间的矛盾与冲突的主要原因就是阿米尔的父亲。可以说,阿米尔在少年时所遇到的伦理困惑主要源自他和父亲之间微妙的父子关系。“儿童成长的过程实质上是一个伦理选择过程,即做人的过程。”[1](P39)在阿米尔成长过程中,父子关系对他的伦理选择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阿米尔从小丧母,在成长过程中,他最渴望得到父亲的爱和认可。虽然养尊处优,但他从小缺少母爱,内心极度脆弱和自私。他认为是自己的降生夺去了母亲的生命,夺去了父亲最心爱的人。也正因如此,当父亲对他不耐烦,对他怀疑,对他冷漠时,阿米尔对父亲也是敬而远之。阿米尔常常抱怨,“爸爸平时很少跟我说话,更别提把我抱在膝盖上。”[3](P17)此外,他的文弱和父亲的强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缺少卑劣的性格,不喜欢足球,胆小懦弱。如在比武大会上,当他看到恐怖血腥的一幕时,竟嚎啕大哭等一系列事情让父亲对他的厌恶溢于言表。于是,父子关系日渐疏远。一次,阿米尔偷听到父亲和拉辛汗的对话,父亲说:“要不是我亲眼看着大夫把他从我老婆肚子里拉出来,我肯定不相信他是我的儿子。”[3](P23)这种血缘上的怀疑让阿米尔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阿米尔从父亲那儿得到的是冷漠和厌恶,可父亲对哈桑却格外看重,他记得哈桑的生日,送给哈桑礼物,为哈桑补兔唇。阿米尔表面上是父亲的儿子,父亲的内心却不认同。父亲表面上并不承认哈桑是自己的儿子,可在内心却认同了哈桑。因伦理身份的错位产生的妒忌和脆弱使得阿米尔身上与生俱来的兽性因子逐渐膨胀,在试图改变其伦理身份的同时,他也走向了伦理的误区。在父爱危机下,他更加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因此,他积极参加风筝比赛,想赢得那只能像钥匙一样“打开父亲心灵”的风筝,让父亲看看“他的儿子终究非同凡响”。[3](P55)因此,在追风筝的过程中,当他看到哈桑被阿塞夫强暴时,他选择了沉默和逃避。关于原因,阿米尔是这样表白的:“为了赢回爸爸,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3](P77)从此,他的伦理天平开始倾斜,恶的砝码开始加重。为了自己的荣誉,为了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他牺牲了他的友情,牺牲了正义感,从此一步一步走向伦理困顿。一旦伦理的天平开始倾斜,他的精神世界便失去了支点,他的内心便陷入到矛盾纠结之中。风筝比赛过后,他便无法面对哈桑。“每当他在身边,房间里的氧气就会被消耗殆尽。”[3](P87)他还不时地挑衅哈桑,希望哈桑能还手打他,这样他可以摆脱内心的罪责。然而哈桑却“纹丝不动”,[3](P87)任由阿米尔欺负。这使得阿米尔更加内疚和痛苦。最糟糕的是,阿米尔和父亲的关系也因为阿米尔内心的“恶”而再度冷却。阿米尔心怀愧疚和不安,因此想赶走阿里和哈桑父子。他向父亲建议聘请新的仆人,而父亲却异常愤怒,“你真让我觉得羞耻。至于哈桑……哈桑哪里也不去”。[3](P88)于是,受到父亲白眼的阿米尔再一次把怨恨的矛头指向了哈桑,内心的恶最终爆发。在他生日宴会过后,他将阿富汗人最为不齿的偷盗的罪名嫁祸于哈桑,借此将哈桑和他的父亲阿里赶出家门。然而,“作恶”的结果换来的却是未来几十年的内心煎熬和生活的惩罚。阿米尔把他此后颠沛流离的生活和没有子嗣的下场都归因于他对哈桑的恶行。他的这一恶行让他寝食难安,让他背负了多年的心理包袱。可见伦理的丧失让人呈一时之快,却让人痛悔一生。

阿米尔对哈桑的背叛不单单是他的个性所决定的,其背后是有复杂的社会历史原因的。伦理价值和自然、社会、历史环境的影响是无法割裂的。“文学伦理学批评主要运用辩证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研究文学中的道德现象,倾向于在历史的客观环境中去分析、理解和阐释文学中的各种道德现象。”[1](P134)因此,阿富汗的文化历史也是透视阿富汗人的伦理价值观,探寻阿米尔对哈桑背叛原因的重要理据。

阿富汗是一个多民族国家。普什图族是该国的主体民族,也是近代阿富汗国家的缔造者。哈扎拉人则是少数族裔,是侵略阿富汗的蒙古人和当地人结合的后裔,蒙古人的野蛮征服和残暴统治使哈扎拉人受到了牵连,让阿富汗人对哈扎拉人心存偏见,耿耿于怀。普什图人至今仍然拒绝与哈扎拉人通婚。此外,宗教信仰也是哈扎拉人孤立的一个原因。在阿富汗,多数人信奉伊斯兰教。其中普什图人为逊尼派,而哈扎拉人则是什叶派信徒。由于长期的分裂和斗争,逊尼派和什叶派在教义、仪式等方面产生了众多分歧。正是由于历史、宗教等方面的原因,哈扎拉民族在阿富汗成为一个异质而孱弱的民族,遭到普什图人普遍的歧视和迫害。

哈桑是哈扎拉人,阿米尔是普什图人,种族歧视造成的伦理扭曲使得喝过同样的乳汁,从小一起玩耍的好伙伴却无法成为好朋友。父亲虽然同阿里亲如兄弟,但是却“从来没有提到阿里是他的朋友”。[3](P25)阿米尔虽然对书中的描述很震惊,但父辈们的沉默和社会民族歧视的影响,让他无法挣脱内心的羁绊。事实上,阿米尔的潜意识里早已被灌输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和优越的种族权力意识。行动上他早已加入了嘲笑、鄙视哈扎拉人的行列。在他内心深处,哈桑只是个“哈扎拉文盲”,“他一辈子只配在厨房里打杂”。[3](P34)对于哈扎拉人的歧视成了普什图人道德犯错的借口和理由,导致了普什图人道德水准的下降或丧失。因此,在阿塞夫看来,强暴哈桑只是“给这头无礼的蠢驴一点教训”,[3](P75)而不是犯罪,因为“他只是个哈扎拉人”。[3](P75)种族歧视是对人类尊严的凌辱,是一种违背伦理的行为。普什图人一方面崇尚勇敢诚实的美德,唾弃偷窃通奸的恶行。另一方面,却又歧视哈扎拉人,背离了自己的道德准则。这种矛盾的行为让阿米尔产生了伦理困惑,面对决择也迷茫无措,伦理危机就此产生。

二、伦理的选择

环境的巨变改变了阿米尔的身份,社会的动荡让阿米尔遭遇到颠沛流离的逃难、朝不保夕的移民生活,经历了这种“换位”后,阿米尔的伦理意识渐渐觉醒。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失去了祖国的阿米尔和父亲不得不逃亡国外。原本养尊处优的阿米尔也经历了无家可归,也遭受到了强暴的威胁,也尝尽了被压迫受歧视的滋味。生活的巨变让阿米尔体验了和哈桑一样的经历,他内心中的人性因子开始自我成长,他的自我认识开始曲折上升。多年过去,阿米尔在美国安顿下来,但却一直无法获得良心的安宁,往事仍然影响着他的人生。他之所以能够不顾人们的非议,娶索拉雅为妻,是因为他觉得他自己的罪过并不比名誉扫地的索拉雅的过失更轻。空间的位移、时间的变迁让他的伦理世界更加成熟,而这种成熟并没有消退他内心的隐痛,反而使他痛定思痛。“美国是河流,奔腾前进,往事无人提起。我可以趟进这条大川,让自己的罪恶沉在最深处,让流水把我带到远方,带到没有鬼魂,没有往事,没有罪恶的地方。”[3](P132)他不断地进行灵魂的自我反思和追问,而家乡的哈桑又不得不让他做出新的选择。当阿米尔再次听到哈桑的名字时,他感到“那些久远的负疚和罪恶感又再次刺痛了我,似乎说出他的名字就解除了一个魔咒,将它们释放出来,重新折磨我。”[3](P196)时隔多年,阿米尔心中仍然留存着对自己恶行的谴责,他的伦理判断也逐渐清晰,但懦弱的性格却让他无法直面过去。

阿米尔和拉辛汉重聚后,阿米尔从拉辛汗口中得知了哈桑在他走后的生活以及哈桑的死讯,拉辛汗希望他救出哈桑的儿子索拉博。起初,阿米尔并不是心甘情愿冒险去救索拉博。“我在美国有妻子、有房子、有事业、有家庭。喀布尔是个危险的地方,你知道的,你要我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就为了……”[3](P214)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4](P60)在现实社会中,人内心中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并没有清晰的界限,并非非善即恶,而是二者交织在一起的矛盾体。此时的阿米尔虽已觉醒,但在自身利益本能的驱使下,其责任感仍然未被激发,直到阿米尔得知哈桑是他的亲弟弟,是他的父亲以阿富汗人最为不齿的方式占有了阿里的妻子,生育了哈桑。阿米尔最尊敬最信任的父亲竟然也是个“贼”,[3](P218)他偷了朋友的妻子。而且勇敢的父亲竟然也如此懦弱,“他不敢公开表露对哈桑的爱,以尽人父之责”。[3](P291)直到这时,阿米尔才意识到:原来他和父亲都背叛了忠诚于他们的人。阿米尔的整个伦理观又一次被颠覆,阿米尔身上背负的罪行尚未赎还,又增加了父亲未偿的孽债。面对流离失所,痛苦的逃亡,美国生活的不易,父亲的罪孽,长大成人的阿米尔肩负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家庭的救赎,他的伦理意识终于复苏,他身上的人性因子告诉他:自己和父亲触犯了最基本的伦理规则。如果他不采取行动,伦理惩罚的眼睛将永远存在,永不消失。而面对这些罪恶,只有他才能终结这场谎言,终结这个家庭背叛的轮回。在向妻子坦白一切后,阿米尔的心灵终于解脱了。他感到“胸口有些东西涌出来,”[3](P314)他觉得这种感觉和他在向妻子提亲那夜,妻子告诉他曾经和人私奔的事情一样,他如释重负。为了赎罪,阿米尔义不容辞的责任就是到危险的喀布尔去,去找到并救出哈桑的儿子索拉博。

当阿米尔回到阿富汗去拯救索拉博时,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以前,阿米尔所居住的房子“是喀布尔最美观的建筑”。“入口通道甚为宽广,两旁种着蔷薇;房子开间不少,铺着大理石地板,还有很大的窗户。”[3](P4)而在战后,阿米尔的家乡,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到处是断瓦残垣,屋宇的墙壁嵌满火箭炮的弹片。“整个街区已经化为瓦砾”,[3](P237)城市上方是灰蒙蒙的尘雾,原来的树被人们砍成了木柴。在这种视觉冲击下,阿米尔感到悲哀和心痛。当阿米尔再次回到熟悉的家中,他发现,“柏油路裂开闪电状的缝隙,从中长出更多的野草。多数白杨树已经被伐倒——过去哈桑和我常常爬上那些树,用镜子将光线照进邻居家,那些仍伫立着的树如今叶子稀疏……”[3](P252)伦理是在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中产生的。[5](P8)战争对自然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人的生存也举步维艰,这些加剧了阿米尔的内疚,燃起了他的道德义务和责任。正因为经历过颠沛流离的痛苦,阿米尔知道索拉博和他一样需要的是一个安宁、和谐的环境。此时的阿米尔心中的高级的人性因子逐渐控制了低级的兽性因子,他的理性意志抑制了自由意志,他的理性和理性意志得以回归,他已经成为一个有理性的人。此时的阿米尔已做出了明智的、坚定的伦理选择——去救哈桑的儿子索拉博。

三、伦理的回归

与儿时懦弱、恐惧和自私相比,成年的阿米尔用去拯救索拉博作为一种更具有道德震撼力的行为标志他走向伦理道德的成熟。在救索拉博的过程中,尽管阿米尔心存恐惧,但仍然冒着生命的危险深入虎穴。在与阿塞夫的“决斗”中,阿米尔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阿塞夫从小到大都是以打架闻名,他打架的情景“栩栩如生”,[3](P277)而阿米尔却是第一次和人打架。虽然阿米尔被打得体无完肤,“但心病已愈。”[3](P279)如果对于阿米尔和父亲来说,流亡是为了逃避过去的罪责,那么,当阿米尔勇敢地踏上祖国的土地,以勇敢的姿态面对年少时的罪责的时候,回归就意味着艰辛又漫长的心灵救赎,身体遭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但是他的灵魂却在“决斗”中得到了升华和救赎。

可是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索拉博打伤了阿塞夫救了阿米尔后,索拉博幼小的内心也蒙上了阴影。他独自离开阿米尔去清真寺忏悔,心中充满了恐惧“真主会不会因为我对那个人做的事情让我下地狱?爸爸常说,甚至连伤害坏人也是不对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好的,还因为坏人有时也会变好。”[3](P307)办理收养手续困难重重,索拉博需要重新回到孤儿院一段时间,索拉博伤心绝望,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当看到索拉博倒在血泊中时,阿米尔的灵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他害怕索拉博就这样走完自己的一生,害怕自己不能完成灵魂救赎从而得到真主的惩罚。面对病床上对生活厌倦了的索拉博,阿米尔向他保证,“你有前往美国跟我和我的妻子生活在一起的签证了。真的,我保证”。[3](P344)阿米尔在赎罪的道路上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但是,正是因为赎罪的艰难才让他的内心真正强大起来,他学会了正视那些不敢面对的过去。最终,在阿米尔的努力下,索拉博终于和阿米尔一同回到了美国。他向美国的家人介绍索拉博的身份的时候,他坦然的说出了当年自己与父亲所犯的错误。阿米尔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道德污点,勇于改过并诚心地赎罪。通过这种痛彻心扉的经历,阿米尔终于认识到了自己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自己活着的真正意义。人毕竟不是动物,人有理性,有思考能力,人是一种道德的存在。而此时经历过心灵创伤的索拉博却陷入了沉默,虽然和阿米尔一家生活在一起,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人跟我们共同生活,而心跟我们一起的时候少得可怜”。[3](P350)阿米尔意识到“需要某些东西——任何东西都好——来填补楼上的沉默,那像黑洞般吞噬一切的沉默”。[3](P352)这个东西就是——爱。阿米尔内心中的父爱被激发,他把自己最真挚的爱回报给了哈桑的儿子——索拉博。当阿米尔带着索拉博放风筝时,他终于用自己的爱打动了索拉博。这一次,他自己对索拉博说着当年哈桑对他说的那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6]阿米尔终于可以以正常人的姿态面对人生,多年的内疚和自责在此刻释放,爱的力量在阿米尔心中得到升腾,阿米尔终于得到了解脱,放飞了心灵的风筝。[7]由此可见,正是伦理的回归使得阿米尔实现了真实的自我,同时也带给阿米尔真正的安宁和平静。从困惑到回归到拥有爱的权利,伦理的回归是一条艰难的救赎之路,是两代人、是生者和死者的漫长的灵魂救赎,同时它也是阿米尔自我反省,自我认识,自我实现的人性回归之路。

四、结语

“文学中所表现的高尚品格常常给人启迪,起着潜移默化的教育作用。”[8](P163)文学文本通过道德实践影响读者的道德判断,承载着道德传承的作用,通过提升读者的道德自律来推动社会伦理的进步。从文学伦理学批评的角度对文学作品中的人物的伦理意识发展进行分析,对伦理线和伦理结进行解构,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作品的内涵。《追风筝的人》这部作品中并没有道德说教,但其蕴含的伦理思想却深入人心。阿米尔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在远离家乡的美国,经过痛苦的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的纠缠和挣扎,才摆脱了兽性因子的桎梏,回归了人性,完成了心灵的救赎。作者通过阿米尔伦理困惑—选择—回归这一过程展现出主人公在伦理道德上的自我实现,得到了读者在良知和精神上的共鸣。施瓦兹认为:“文本要求读者作出伦理反应,一方面是因为讲述总有一个伦理的维度,另一方面也因为我们本身代表着自己的价值观,而且我们从来都无法逃离我们的道德价值观。”[9]作者剥茧抽丝般地曝光斯芬克斯因子的争斗,正是人类对于人性的思索和自我伦理意识的反思。“文学的根本目的不是在于为人类提供娱乐,而是在于提供伦理角度认识生活和社会的道德范例。为人类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指引,为人类的自我完善提供道德经验。”[10]从伦理意义而言,《追风筝的人》向读者展示出人在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的争斗中真实的自我,真实的意志。作为读者,通过文学文本的阅读,进而反思自己在生活中的伦理规范和价值取向,并时刻警示自己。这体现出文学的更深层次的教诲功能,同时也是作品真正的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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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J].外国文学研究,2010,(4).

责任编辑:魏乐娇

The Ethical Return After the Conflict of the Sphinx Factors——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Kite Runn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

MA Hui

(Heilongjia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Harbin 150050,China)

Abstract:According to 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ethical choice is the result of conflict of the sphinx factors. The sphinx factors are made up of two parts:human factor and animal factor. Their combinations and changes lead to various ethical conflicts. It shows that the process of ethical choice reflects different ethical value. It attempts to interpret “The Kite Runner” from literary ethical perspective. The conflicts between human factor and animal factor,from the process of the hero’s choice——ethical confusion,ethical choice,and ethical return,are reflected from the process of the hero’s self-criticism,self-knowledge,and self-actualization.

Key words:“The Kite Runner”;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ethical confusion;ethical choice;ethical return

[收稿日期]2015-10-11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项目,项目编号:12542236;黑龙江省教育规划十二五重点课题,课题编号:GBB1213017。

[作者简介]马辉(1978-),女,哈尔滨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6—0079—05

[中图分类号]I712.073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6.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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