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大众文化研究的发展进程

2016-03-15 23:11洪晓韩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广东潮州521041
韩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发展进程批判反思

洪晓(韩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广东潮州 521041)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大众文化研究的发展进程

洪晓
(韩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广东潮州521041)

摘要:上世纪9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的研究进程可大致分成四阶段。第一阶段是90年代初期对大众文化的批判,第二阶段是90年代中后期对大众文化的反思和语境意识的突显,第三阶段是新世纪以来的众声喧哗和文化研究的兴盛,第四阶段是2010年以来更深入的思考和批评之声的再起。

关键词:大众文化研究;发展进程;批判;反思

大众文化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和市场化进程而兴起和迅速发展,并成为当今中国社会产量最高、受众最多、影响最大的文化类型,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因此,大众文化自20世纪90年代起就进入学者的研究视野,并日益受到关注。中国大众文化的研究进程,可以大致分成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主要是对大众文化的批判;第二阶段是90年代中后期,由于前期批判的猛烈炮火与大众文化的燎原之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学者们这一时期开始了对大众文化的反思和重新认识,语境意识得到突显;第三阶段是新世纪以来,随着全球化与发展文化产业的政策提倡,各种理论纷纷被引入,众声喧哗,而文化研究学派呼声最高;第四阶段是2010年以来,新特点是更深入的思考和批判之声再起。

一、20世纪90年代初期对大众文化的批判

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大众文化的崛起和精英文化的式微,知识分子丧失了昔日的启蒙者地位和话语权,对这种艺术含量不高的大众文化自然持批判态度,批判的武器主要是借鉴了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和现代美学观念。

中国并无本土的大众文化理论,面对这一新兴事物,学者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向西方借鉴,但除了对法兰克福学派理论有初步了解之外,掌握的理论资源非常有限。于是,霍克海默的《批判理论》以及他与阿多诺合著的《启蒙辩证法》在1989和1990年的引入和翻译出版适逢其时。有学者认为,20世纪90年代中国大陆几乎所有评判大众文化的著作或文章,都无一例外地大量引证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尤其是阿多诺的文化工业理论。代表性的著作如陈刚的《大众文化的乌托邦》,肖鹰的《形象与生存——审美时代的文化理论》,黄会林的《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研究》,王德胜的《扩张与危机——当代审美文化研究》,姚文放的《当代审美文化批判》等等。代表性的论文如黄力之的《“文化工业”的乌托邦忧思录》,陶东风的《欲望与沉沦:当代大众文化批判》,金元浦的《试论当代的“文化工业”》等等。他们都是将大众文化作为商业化、平面化、复制的、无深度的“文化工业”来批判的。这些著作或论文都存在机械挪用法兰克福的大众文化批判理论的缺憾,虽然有了审视大众文化的新视角,但并没有从中国本土语境出发,没有从中国大众文化实际出发对这一理论的适用性和有效性进行认真的质疑和反省,更多地是从知识分子立场出发,对大众文化做精英式的,甚至是情绪化的分析批判。实际上,此时中国大众文化刚起步没多久,商业化远没有达到西方的程度,也并非是完全无深度的。

除了套用法兰克福学派理论来批判大众文化,学者们的另一个重要利器就是现代美学观点,用传统的经典的艺术标准来审视大众文化,将其视为异类而驱除出理想国。周宪认为,传统艺术让人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但大众文化“消解艺术想象”,“商业上的规则严重肢解了艺术的想象力”。[1]他从想象力的缺失角度对大众文化与传统艺术进行了区分和批判。金元浦从审美层面对传统艺术和大众文化进行了区分,认为前者是有深度的、审美的,后者是平面的、反美学的。[2]这些精英知识分子的分析很深刻,对大众文化的弊端看得很清楚,但是用终极关怀、道德理想主义和审美主义等标准来衡量大众文化是否太苛刻了?大众文化毕竟不是精英文化,它是普通大众的文化,主要功能是提供休闲和娱乐,没必要设置太高的门槛、背负太多的包袱。

二、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对大众文化的反思和语境意识的突显

进入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由于前期对大众文化批判的猛烈炮火与大众文化的燎原之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学者们开始了对大众文化的反思和重新认识。李泽厚在1994年第5期的《东方》首先提出大众文化的积极性、正面性功能。旅美学者徐贲则连发三文(分别是《文学评论》1995年第5期的《美学·艺术·大众文化——当前大众文化批评的审美主义倾向》,《文艺争鸣》1996年第3期的《影视观众理论和大众文化批评》,《戏剧艺术》1996年第1期的《能动观众和大众文化公众空间》)拉开了反思的序幕,也影响了之后的发展方向。第一,徐认为文化工业理论是在西方特有的历史文化语境中形成的,而中国有自身的现代化特点,因而对理论的适用性问题提出质疑;第二,徐明确提出了“走出阿多诺模式”,并大力介绍了费斯克及文化研究的相关理论,开辟了引入新理论的源头;第三,徐提出中国大众文化批评需要的是实践批评,从而影响了之后的个案研究。

在徐贲对文化工业理论质疑的基础上,我国学界提出了“错位说”来对法兰克福学派理论进行反思。“错位说”即认为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与中国大众文化的具体实情存在错位关系。持此观点的学者是比较多的,如陶东风、雷颐、吴炫、郝建等等,其中以陶东风最具有代表性。他认为,大众文化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与中国当下社会中,因为不同的社会历史语境而有着不同的功能。前者早已完成了世俗化的进程,大众文化代替官方意识形态而发挥意识控制的作用;后者的世俗化进程则远没有完成,大众文化发挥着解构神圣和旧意识形态的积极作用。因而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批判理论与中国当下的经验事实之间存在着错位,如果只是简单套用,就会批判得片面甚至批错了对象,提错了问题。[3-5]有关“错位说”的讨论,影响也是比较深远的,在之后的大众文化研究中,国人在引入西方相关理论时,非常关注其历史语境,也非常注意中国大众文化的具体情况,较少了盲目搬用。

除了“错位说”的讨论质疑法兰克福学派理论的适用性问题,朱学勤、徐友渔、傅永军等学者还对该学派理论自身的局限性做出了反思。朱学勤认为,该学派犯了文化决定论的错误,放弃了对西方社会的政治批判和经济批判,其文化“批判再激烈,也只是在书斋里撒豆成兵”,“与资本结构远距离调情”。[6]徐友渔认为,该学派理论“一味推崇精神、否弃物质,鄙弃大众”,“依据其批判来评价西方社会和西方文化,有时免不了偏颇不确,在中国照葫芦画瓢,更容易显得不伦不类”。[7]还有其他谱系对法兰克福学派进行批判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构成了一股围剿的合力。经过这一轮清算,法兰克福学派理论在中国未结出硕果就陷入了困境之中。也正是在这种氛围中,文化研究学派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开始慢慢进入到中国,如汪晖发表于《电影艺术》1995年第1期的《九十年代中国大陆文化研究与文化批评》等文,并在21世纪初成为理论界的主旋律。

在对中国大众文化研究的反思中,学者们也开始结合中国社会现实对大众文化进行重新审视和认识,从中国的现代化、世俗化转型角度肯定其进步意义。邹广文提出,大众文化“是文化真正回归社会生活、文化真正实现现代化生长的必然环节”[8]。祖朝志提出,大众文化“以其强烈的现代色彩和革命精神,不仅冲击、颠覆了封建文化的余韵,也对中国人的现代品性塑造起到了巨大作用”[9]。陶东风也认为其“是中国现代化与社会转型的必要前提。如果没有80年代文化界与知识界对于准宗教化的政治文化、个人迷信的神圣光环的充分解除,改革开放的历史成果是不可思议的”[3]。金元浦认为其“是一场解构神圣的世俗化运动”,并“开辟了迥异于单位所属制的政治(档案)等级空间和家族血缘伦理关系网的另一自由交往的公共文化空间”[10]。

三、新世纪的众声喧哗和文化研究的兴盛

进入21世纪,随着中国的入世和消费主义的兴盛,大众文化有了更大的发展。经过前一阶段为大众文化的辩护,并在大力发展文化产业的国策推动下,大众文化研究也进入了一个新高潮。2000年开始有了专门性的学术集刊《文化研究》,至今已有20多辑出版。出现了两个文化研究网站,一个是金元浦主持的“文化研究:西方与中国”网站,另外一个是王晓明主持的“当代文化研究”网站。出现了专业的大众文化本科生教材(分别是王一川主编的《大众文化导论》,陶东风主编的《大众文化教程》,赵勇主编的《大众文化理论新编》)和研究生教材(陆扬和王毅主编的《文化研究导论》),并走进众多大学的课程设置中。上海大学于2001年成立了中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心,于2004年成立了文化研究系。梳理这一阶段的研究,有以下这些发展脉络:

第一,对于西方大众文化理论的译介工作大规模地启动,各种理论纷纷被引入和介绍进来。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当代学术棱镜译丛,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文化和传播译丛,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了大众文化研究译丛,译林出版社出版了人文与社会译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知识分子图书馆译丛等等。在这个翻译高潮中,以文化研究的学术成果翻译占主流。如罗钢、刘象愚主编的《文化研究读本》,陆扬、王毅选编的《大众文化研究》,费瑟斯通著的《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费斯克的《理解大众文化》与《解读大众文化》,默克罗比与多克的《后现代主义与大众文化》,斯道雷的《文化理论与通俗文化导论》,斯特里纳蒂的《通俗文化理论导论》,鲍尔德温的《文化研究导论》等等。

第二,伴随着对西方大众文化研究理论的翻译和介绍,学者们也在对其理论和知识谱系进行系统的整理。

新世纪以来,中国大陆关于费斯克的研究论文逐渐增多,也有更多有关中文专著用专章或专节阐述或讨论费斯克的大众文化理论。如陆道夫的《狂欢理论与约翰·菲斯克的大众文化研究》和《约翰·菲斯克大众文化理论研究述评》,姜华的《对费斯克大众文化理论的解读与质疑》等等。特别是陈立旭的著作《重估大众的文化创造力:费斯克大众文化理论研究》被汪俊昌评为“是国内第一部系统梳理、剖析英国文化研究重要代表人物约翰·费斯克大众文化的理论专著”。[11]

不仅是费斯克成了研究的重点,学者们也梳理出不同于早期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代表的大众文化批判理论,西方大众文化理论出现了后现代转向。其重要著作是姜华著的《大众文化理论的后现代转向》,并伴有论文《大众文化批判理论的后现代转向》和《西方大众文化理论研究的葛兰西转向》发表。也因此,鲍德里亚、葛兰西、詹姆逊再次进入了人们的研究视野。

除了对文化研究的认识和深入读解,围绕着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理论的认识也有了更全面而细致的梳理。以往提到法兰克福学派,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其文化工业批判理论和阿多诺,而孙文宪则指出了本雅明的重要价值,他从技术的角度提出复制技术虽使艺术丧失了“灵韵”,但却“消解了传统文化的礼仪性,改变了人们的感知方式和缩小了大众与艺术的距离。从这个意义上讲,大众文化推进了艺术的世俗化过程,改变了传统艺术的彼岸性而实现了艺术与此岸现实人生的融合”。[12]在过去言必称阿多诺的时代,学者熟悉的只是阿的《启蒙辩证法》和《电视和大众文化模式》而已,阿的其他重要论著较少被关注。同时,同属法兰克福学派但与阿多诺有着较大差异的理论家洛文塔尔的通俗文化理论研究还非常匮乏。赵勇著作《整合与颠覆:大众文化的辩证法——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理论》的出版,让我们较全面地了解和认识了法兰克福学派的大众文化理论全貌。作者通过细致梳理、评述阿多诺、本雅明、洛文塔尔和马尔库塞四人的理论,总结出此学派的大众文化理论有整合与颠覆两种模式及否定性与肯定性两种话语。

第三,通过对西方理论的介绍和吸收,学者们掌握了很多的新式武器,开始尝试将其进行本土化研究,分析中国大众文化现象。标志性的事件是李陀主编的大众文化批评丛书的出版。这套丛书已经出版了十种,代表性的有戴锦华的《隐形书写》和《书写文化英雄》,包亚明的《上海酒吧》,邵燕君的《倾斜的文学场》等等。

第四,文化研究在中国发展得繁花似锦时,也夹杂着不的声音。一个声音是“新左派”理论,直斥大众文化是中产阶级文化,主要代表为戴锦华和旷新年;另一个声音来自于知识分子对自身地位和职责的坚守,代表性的学者有童庆炳、赵勇和胡金岱等。

戴锦华提出,大众文化代表和建构的是中产阶级文化,它有效地遮蔽了阶级急剧分化中的中国社会状况。因此,“大众文化的政治学有效地完成着新的意识形态实践”。[13]旷新年将批判的对象直接指向了文化研究,认为它已经失去了战斗性,反而成了太平盛世的点缀,是资本主义与中产阶级这个“夫君”的“姨太太”,“是装点后现代社会和消费主义时代的绚烂烟花”。[14]盖生认为大众文化“实际上是小众文化”,因为它的消费对象并不覆盖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和下岗职工,而且大众文化是“带菌文化”,有一系列弊端。[15]

除了从政治经济学和阶级立场去批驳大众文化,还有知识分子出于人文关怀和特有的批判精神发出了警醒之声。如童庆炳认为,“必须有这么一种批判的声音,有这么一支制衡的力量,大众文化才不会滑得太远”。[16]赵勇指出,国内的文化研究与文化批评越来越丧失批评精神,成为“在学院里安全生产的知识话语”,变成“智力游戏”,因此知识分子必须重新重视法兰克福学派的遗产,不仅要做文化的“阐释者”,而且要做文化的“立法者”[17]。胡金岱也批评了“完全认同,将大众文化作为对象,进行客观的、技术性的和工具性的研究”[18]。

第五,有了之前对法兰克福学派理论的接受经验教训,在这一阶段的研究理论中较少了盲从和机械套用,而是密切关注中国大众文化,并试图建构中国的大众文化学。

王一川认为,在借鉴西方话语的同时,应立足于中国大众文化,从而发现自身特征,“建立起与中国自己的大众文化状况相适应的中国大众文化学”。[19]这一目标和理想成为众多学者的共识。

学者们在研究中国本土大众文化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认识。不仅有前面戴锦华等人提出的中产阶级趣味、小众文化的说法,也有孙长军提出的狂欢说[20]。还有学者注意到了中国大众文化的复杂性和多层次性。比如孟繁华提出在中心城市与老少边穷地区存在两种不同的文化时间。[21]伍新林认为中国大众文化的发展现状具有“不平衡性”、“不普及性”、“不成熟性”的特点。[22]朱大可将中国当前的大众文化总结为三态势:身体化、娱乐化、反智化,同时伴随着骂客的队伍茁壮成长。[23]

第六,受伯明翰学派的文化研究重实证分析的影响和建构中国大众文化学首先要认识具体国情的需要,这一时期展开了众多大众文化具体个案的探讨。《文化研究》丛刊几乎每一期都有精选的个案分析,网站“文化研究:西方与中国”也设有个案研究专栏。还出现了大量研究个案的硕博论文,研究范围从电视真人秀节目(如《超级女生》、《中国达人秀》),到影视(如周星驰电影、冯小刚贺岁片、韩剧),再到赵本山小品、粉丝现象等等。

四、2010年以来的深入思考和批评之声再起

2010年以来,随着国家经济的稳定发展和文化产业的纵深发展,大众文化可谓是一枝独秀,完胜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围绕着大众文化的研究也是水涨船高,继续前进。

第一,对大众文化理论了解和认识更深入、更成熟。

文化研究进入中国已经十多年了,从最初的发现新大陆,到大量引进吸收,再到此时的反思。其结果就如同当初对法兰克福学派的“错位说”批判一样,文化研究也是西方特定历史语境下的产物,不可能完全契合中国的具体语境。还有学者注意到,中国大众在消费大众文化时表现出来的反抗,与费斯克所说的反抗也存在很大的差别。在这波反思中,代表性的论文是盛宁的《走出“文化研究”的困境》,文章对十多年走过的道路进行了反思,提出陷入目前困境的主要原因是将“本应是批评实践的文化研究,误当作所谓的‘理论’去没完没了地揣摩深究。……我们应改弦更张,认清文化研究的实用性宗旨,把对文化研究的伪理论兴趣转向对于现实文化现象的个案分析”。[24]

学者们不仅是反思对英国文化研究的学习,而且也有对法兰克福学派的反思。这一时期涌现了高质量的对法兰克福学派在中国接受史的研究成果。如赵勇的《未结硕果的思想之花:文化工业理沦在中国的兴盛与衰落》,尤战生的《接受与误读: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理沦在中国》,阿梅龙等编的《法兰克福学派在中国》等等。还有学者对比分析这些理论流派。如陈玉霞的《“机械复制艺术”与“文化工业”——本雅明与法兰克福学派大众文化之比较研究》,陈立旭的《大众文化的政治功能——费斯克与法兰克福学派等的分野》,姜华的《法兰克福学派与英国文化研究大众文化理论的比较研究》等等。

在这些对大众文化理论的总结和反思中,赵勇可以说是对西方大众文化理论进行了一个系统的梳理,认为其“差不多都可看作‘批判理论’、‘文化研究’和‘符号学’的变体”,我们应该“把诸种大众文化理论还原到其生成的历史语境之中,……让它们构成一种丰富的对话关系,从而相互矫正、取长补短”[25]。同样,陈立旭在对法兰克福学派与英国文化研究进行分析对比后也指出,两者构成互补关系,为了“建构更广阔的中国大众文化现象分析视野”,应该“实现伯明翰学派或文化研究理论资源和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理论资源的结合,并将之导入中国地方性语境中”[26]。

第二,随着市场化、商业化和工业化进程的进一步发展,大众文化的弊端如复制性、控制功能、片面追求快乐等等弊端开始日益暴露,于是批判之声再起。

在这一轮对大众文化的讨伐声中,除了使用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大家批评最多的是当前中国社会文化泛“娱乐化”的倾向。丁纯指出,“经济生活、大众传媒、文化产品甚至个体的生活隐私都成为娱乐的材料,被娱乐化处理”,其危害性在于,不是让人“更聪明、更理性”,而是“更缺乏反省精神”,让“道德感减弱,良知麻木”,它“遮掩了某些社会矛盾,掩盖了一些弱势群体生存的艰辛,也掩盖了个体生命的价值和悲欢”。[27]陶东风同样认为“中国大众娱乐文化正好可以用傻乐概括之”。[28]周志强也认为,新世纪十年间,“大众文化复杂的政治经济学图景被一种简单的‘快乐经济’所替代,形成了一种‘傻乐主义’的文化样式”,它“通过一种‘去政治化’的方式达成隐形的政治功能”。[29]

在这一轮对泛“娱乐化”的批评声中,很多人受到了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一书的影响,用其批判中国大众文化中存在的娱乐化倾向,范围涉及到玄幻小说、网络恶搞、电视娱乐节目等几种主要的流行文化类型,甚至包括了电视新闻节目和纪实节目。为此,陶东风特意发文指出:这种直接套用“是有问题的,是对西方大众文化批判理论的去语境化的机械应用”,波兹曼的“观点都是建立在对美国大众文化、特别是电视文化的观察和分析基础上的”,而中国的泛娱乐现象是“诸多社会因素特别是制度因素造成的”。[30]无论谁对谁错,从他们的讨论中,大家都承认和批评了当前文化的泛“娱乐化”。

除了批评大众文化的泛“娱乐化”,学者们也指出当前大众文化的价值观存在混乱问题。徐亮发表于《文艺研究》2011年第12期的《爱与谦卑:当下大众文化最缺失的道德价值》通过对《非诚勿扰2》等案例的分析,认为自私和骄傲成了当下大众文化最主流的价值取向,最缺失的是爱与谦卑的道德价值。鉴于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的发展状况及其社会影响,2011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的价值观研究”立项,其目的在于“认真、严肃、深入地分析和研究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的价值误区,用正确的价值观、世界观引导大众文化的生产”。[31]陶东风也提出,当前大众文化价值观的问题“在于违背了世俗公共文化的实实在在的价值底线……很多大众文化的价值观已经降到世俗社会公民文化的标准之下”,为了提升大众文化,要“寻找核心价值体系与大众文化之间的契合点和转化机制”,“从官方文化转化为主流文化或主导文化,再由主导文化转化为大众文化”。[32]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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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黄部兵

On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Chinese Popular Culture Studies Since the 1990s

HONG Xiao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n, 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 Chaozhou, Guangdong, 521041)

Abstract: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popular culture studies since 1990s can be divided into four stag⁃es. The first stage is the criticism of the popular culturein the early 90s. The second stage is the reflection to the popular culture and the highlighted context awareness in mid and late 90s. The third stage is the cacophony and the rise of cultural studies since the 21thcentury. The fourth phase is more in-depth thinking and criticism since 2010.

Key words:popular culture studies;development process;criticism;reflection

作者简介:洪晓(1979-),女,广东潮州人,韩山师范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暨南大学2013级文艺学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5-10-08

中图分类号:I 02;G 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883(2016)01-00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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