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凌家滩文化与东夷文化的关系

2016-03-03 19:54金荣权
关键词:东夷大汶口龟甲

金荣权

(信阳师范学院 淮河文明研究中心,河南 信阳464000)



·中国史研究·

论凌家滩文化与东夷文化的关系

金荣权

(信阳师范学院 淮河文明研究中心,河南 信阳464000)

凌家滩文化的主体源于东夷部族的大汶口文化,凌家滩文化中的太阳崇拜、鸟崇拜是东夷文化中最为突出和根深蒂固的文化现象;凌家滩人的龟灵崇拜是对大汶口文化中龟灵崇拜的继承与发展;凌家滩遗址中某些器物直接脱胎于大汶口文化。凌家滩文化在形成过程中,以大汶口文化为主体,吸纳皖中地区古老的土著文化,同时融合了周边的史前文化,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文化类型。从凌家滩文化来看,至迟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东夷族群便已较大规模地迁徙,其中南移至凌家滩的一支成为皖中地区东夷的主要族群。

凌家滩;淮河中游;皖中新石器;族群迁徙;文化融合

凌家滩遗址位于安徽省含山县铜闸镇西南约10公里的长岗乡凌家滩村的南部,裕溪河从遗址的南面流过。从1985年发现以来,先后经过6次考古发掘,发现了分布十分密集的房址、壕沟、墓葬、祭坛、祭祀坑、积石圈等新石器时代的遗迹,出土了大量精美而独特的玉器、陶器、石器等遗物,它是巢湖流域所发现的新石器时代晚期重要的大型原始聚落。研究表明凌家滩遗址的年代大约距今5 100—5 300年之间[1],或认为“在距今5 500年前后”[2]。在这个遗址中,既反映出新石器时代皖中地区原始的土著文化特征,又有来自当时江南、淮北地区的诸种文化因素。而凌家滩文化的主流与古老的东夷文化关系更加密切,从史前传说和考古发现来看,凌家滩文化的核心成员当为东夷部族的一支。

一、凌家滩文化的太阳崇拜与东夷文化

在凌家滩遗址出土了大量的器物,而玉器则是其中最有影响的器物种类,其中的一块玉版和一件玉鹰尤为考古界所关注。

玉版整体呈长方形,长为11厘米,宽为8. 2厘米。在这块玉版上面雕刻着两个大小相套的圆圈。在内圆里面刻有八角形图案,在内外圆之间用八条直线分割成八等份,在每一个区间里刻有一个箭头。在外圆的四角各刻有一个对称的箭头。学者认为玉片上的圆形图案及其箭头是太阳的象征,八角是太阳辐射的光芒[3]。这种观点具有很大的代表性,它说明凌家滩所出玉版中的图案确实代表着凌家滩人对太阳的崇拜,所以这块玉版也就具有了某种宗教意义,它是应用在宗教仪式上的圣物,也是一种权力的象征,而并非一般的把玩之物。

同时凌家滩还出土一件玉鹰,鹰的双翼展开,双翼为对称的猪首形状,鹰嘴如钩,鹰眼十分突出,鹰首向左方侧视,尾部自然分开,不仅形象逼真,而且充满生气。玉鹰的胸部刻有大小两个圆圈,在两圆之间刻有八角星纹。这种图案可以看作是玉版上图案的略写,也是太阳图案的象征。于是,太阳、鹰、猪三者便紧密联系起来,张敬国先生认为这是“想把百鸟之王的雄鹰飞上天,把牲品带给太阳神,反映了凌家滩先民的原始宇宙观和对宗教崇拜的虔诚。把猪当作牺牲,说明凌家滩先民是以农耕为主的部落”[4]。

从这两件经典的玉器来看,凌家滩人对太阳和鸟十分崇拜,并将其融入宗教信仰之中,成为整个族人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由于太阳是生命之源,而鸟不仅是人们习见之物,而且是人们主要食物来源之一,所以在原始时代,先民们大多对太阳和鸟具有超乎寻常的感情,甚至将其作为崇拜对象。但从神话传说以及相关典籍记载来看,在我国各地区生活的先民当中,对太阳和鸟的崇拜莫甚于东夷部族。

在上古神话传说中人们经常会忽略一个比伏羲、炎帝和黄帝等都还要早得多的神话人物帝俊,他也是东夷部族最早的神话人物,《山海经》中有很多关于帝俊及其子孙的记载:

有五采之鸟,相向弃沙,惟帝俊下友,帝下两坛,采鸟是司。[5]1381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5]1382

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5]1383

他的子孙们建立有中容国、白民国、司幽国、黑齿国、三身国、季厘国等。帝俊与羲和生下的十日就生活在扶桑树上:“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5] 1381“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5]1373。《大荒南经》和《海外东经》中的两条记载相互补充,正好形成一个较为完整的体系:帝俊所生的十日栖息在汤谷上面的一棵枝叶覆盖三百里的扶桑树上,此树有十个树枝,十个太阳各占据一个树枝,他们轮流出来值班,轮值的太阳住在最上面的一个树枝上,其余的则在下面休息。当太阳出发时,都骑在乌的背上,由乌带着飞翔。所以在《山海经·大荒南经》中郭濮注曰:日中“有三足乌”[5]1381。

可见,鸟与太阳的关系在关于东夷部族的神话传说中体现得十分清楚,凌家滩遗址中所见的玉版上的太阳图案及玉鹰腹部的太阳图案,都说明它与古老的东夷文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从凌家滩玉鹰图案来看,早期的东夷文化中是以鹰作为太阳的驾鸟的,而并非乌。只是由于历史的演变,神话传说的变异,使太阳鸟从原始文化中的鹰变成了后来的乌。

帝俊之后,东夷部族又出现一批杰出的首领,如太皞、少皞,及后来的伯翳、皋陶等。这些东夷部族的子孙们仍然继承了前代的宗教文化,以太阳为崇拜物,太皞、少皞的“皞”都与太阳有关,连“皋陶的‘皋’仍是太皞、少皞的‘皞’”[6]。所以“皋陶”的名字也与太阳有关。不仅是太阳,而且鸟也是东夷部族后继者们的崇拜对象,据《左传·昭公十七年》载,当少皞领导东夷部族时,连每种官职的名字都是以鸟来命名的:

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雎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7]1420-1421

这完全是一个鸟的王国,尽管没有更古老的文献可以确定郯子所言的真实性,也不能确定在远古时代,其职官划分得是否会如此清楚,但从这则记载至少可以说明,鸟文化在原始东夷部族的突出地位。

凌家滩出土玉器上展示的太阳崇拜,在新石器时代的代表东夷原始文化的大汶口文化中多有发现,所以李修松认为:“玉鹰的八角星纹连同星的内圆(太阳图形)都来自大汶口文化。黄淮平原大汶口文化刘林期便已发现这种图形,在邹县野店M35墓出土的彩陶盆上亦有发现。虽然后来在诸如良渚文化等遗址中也有发现,但追根溯源,还是来自大汶口文化。”[8]

总之,凌家滩出土的玉版、玉鹰等玉器及其上面图案所显示的太阳崇拜、鸟崇拜等文化信息,说明凌家滩人正是东夷部族的一支,而凌家滩文化则是东夷文化中大汶口文化的一个支系。

二、凌家滩的龟灵崇拜、占卜术与东夷文化

在凌家滩遗址墓地出土的玉器中引人注目的另外一种器物就是玉龟。在2007年第5次发掘过程中,在一座大墓的墓主人腰部中间放置有3件龟形器:1件精致的玉龟,2件玉龟状扁圆形器物。玉龟长9. 4厘米,宽7. 6厘米,高4. 6厘米;在玉龟的背甲两端各2个对钻的圆孔,尾部对钻4个圆孔;腹甲的两侧与背甲钻孔的对应处也有2圆孔,尾部中间有1圆孔。2件龟形器在上腹面的一端对钻3个小圆孔。3件器物腹内分别有一两件玉签,玉签为扁圆形圭状,顶部呈圆弧状,底部则呈三角形,且有1对钻孔[9]7-11。

玉龟和前文提到的玉版在出土时是放在一起的,玉龟腹甲在上,背甲在下,中间夹着玉版。根据玉龟、玉签、玉版等组合形式和上面的图形等来看,学者推测:“这是一组占卜工具,它们的发现表明凌家滩遗址所处的远古时期,占卜和原始八卦在上层社会已经普遍运用,反映出当时人们对于天体、宇宙等的认识。人们崇拜神灵,利用长寿的龟作为人与天沟通、交流的载体,而拥有占卜工具和手段的人(巫)代表了神的意志,也就能够维持其统治权力。……印证了古代文献中有关龟、八卦和占卜的记载确有史实依据。”[9]10-11

从考古情况来看,凌家滩墓地出土的玉龟、玉签及玉版是目前所见到的远古时代最早的玉制占卜器物。但对龟的崇拜及用龟等来占卜吉凶的方法却并非始于凌家滩文化。

在距今约9 000年的贾湖文化中就已经有了龟灵崇拜,在贾湖墓葬中,“随葬龟甲的墓葬有23座。其中有8龟者6座,6龟者2座,4龟者2座,3龟1鳌者1座,2龟者2座;随葬1件较完整者1座;其余9座只随葬不完整的龟甲碎片。随葬龟甲者一般为成年男女,其中有10座为多人合葬墓”[10]。很多龟壳内都装有多少不等的小石子。学者认为这是龟崇拜的始源,也是原始占卜术的开端,甚至直接启发了伏羲的八卦发明[11]。

这种原始习俗在大汶口文化区得到进一步继承与发展,在大汶口文化分布区的南部从山东南部到江苏淮北一带,如山东泰安大汶口、邹县野店、茌平尚庄、兖州的王因,江苏邳州的刘林、大墩等大汶口文化遗址都发现与贾湖类似的龟灵崇拜,它们的年代都早于凌家滩。大汶口墓地在11座成年人的墓葬中出土龟甲20件,有些在脚下,有些放在胸前,还有的放在膝部,更多的则是置于墓主人的腰间。龟的背、腹甲上面有数量不等的小孔,部分龟甲上涂有朱彩。47号墓中出土的龟甲内盛有数十颗小石子。江苏邳州大墩子发现的龟甲大都在青壮年墓葬中发现,一般放在墓主人的腰间,一些龟甲内装有4到6粒小石子或6枚骨针。大墩子墓中随葬龟甲内也装有小石子或粗骨针、骨锥,有些龟甲上面有烧灼的痕迹[12]。在刘林类型墓葬发现的几副穿孔龟甲内装有6枚骨针或骨锥,另2个龟甲内均装十余粒小石子[13]。

从贾湖到苏北、鲁南、鲁中,再到皖南,这样一个广阔的范围内,竟然有不同时期出现如此相似的文化现象,它们绝非偶然,这些文化现象自有其传承关系。其文化源头当来自于中原贾湖文化。当生活在距今7 000—9 000年的贾湖人在自然或人为的压力下,沿淮河干流和主要支流东迁至皖、苏地区,然后又从苏北、鲁南北上进入山前平原,从而孕育和催化出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距今5 300多年前,大汶口人的一支又南移过淮河进入皖中的凌家滩地区,将大汶口文化带入凌家滩,与地方土著文化相结合,创造出独具特色而又深深打上大汶口文化烙印的凌家滩文化。

在这种漫长的族群迁徙、文化传播与融合过程中,龟灵崇拜与原始的占卜术不断演进。贾湖人使用来自于河流、湖泊中的自然生存的乌龟,在其壳内盛装石子,将龟灵崇拜与吉凶预测融为一体。至大汶口文化时期,先民们除继承贾湖文化传统之外,又将龟灵文化进一步发展,除在龟甲内装石子之外,还以骨针等替代石子;石子或骨针的数量慢慢有所固定,以6枚居多;将自然的龟甲上面涂上颜色,加以修饰,以增加其美感,同时也突出其神秘色彩。至凌家滩时代,自然的龟甲变成了玉质龟甲,原始的小石子和骨针、骨锥演变成了玉签。于是,龟灵崇拜与占卜玉更加具备了宗教色彩,佩带龟形器由一群人变成了个别人,并且成为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凌家滩大墓中拥有玉龟、玉签和玉版的墓主人无疑是这个族群中最有权威的人物,因为通过占卜可以决定部族中的重大事项,甚至可以决人生死;墓主人两个胳膊之处各有10个玉镯,表明其所拥有的财富;出土大量体形较大的玉钺,表明墓主人生前的军事指挥权。说明这位墓主人当为氏族的酋长。

按照凌家滩文化的年代推算,凌家滩文化略晚于传说中的伏羲时代。伏羲是原始东夷部族中的杰出领袖人物,传说中伏羲与白龟有不解之缘,又发明了八卦,这些传说虽乏史籍可证,但从考古发掘来看,伏羲与龟的关系、伏羲与占卜术的发明并非空穴来风。生活在大汶口文化时期的伏羲将大汶口文化中的龟灵崇拜与占卜术进一步总结、发展,从而为后世的八卦理论的形成奠定基础。当伏羲部族中的一支西迁至河南周口淮阳一带留下平粮台文化之时,而东夷部族的另一支也南迁至皖中含山地区创造了凌家滩文化。

三、凌家滩文化对周边多种文化的吸纳与融合

在凌家滩文化中,除其太阳崇拜、鸟崇拜、龟灵崇拜等受大汶口文化深刻影响之外,其陶器也同样包含了大汶口文化的因素。从目前发掘的情况来看,凌家滩上文化层出土遗物的石器、玉器与陶器和下文化层中的器物所体现出来的文化特色区别不是太大,表明这一文化遗址具有文化的稳定性和连续性。器物种类有鼎、豆、壶、盘、罐、器盖等;器形以扁圆形足较多;陶器品质上以泥质灰陶为主,胎质较硬;纹饰以镂孔、刻画菱格纹为主,素面者较少[1]17。背壶是大汶口文化中代表性的器形,凌家滩M9:55背水壶腹形态介于大汶口M81:8和M98:13的背壶之间,与高皇庙的背壶形式近似;凌家滩M9:42高柄杯也有大汶口文化中同类器物的因素[14]27。

同时,由于凌家滩所处的特殊位置,使之成为北方东夷文化、淮河文化与南方长江中下游的崧泽—良渚文化和薛家岗文化的交汇地,所以凌家滩文化同时受到多种文化因子的影响。凌家滩遗址早期墓M15:5豆形壶呈现出宽沿棱,有马家浜文化的因素;凌家滩的喇叭形高圈足器和平底壶都具有崧泽文化早期的风格,几何形镂孔豆与崧泽晚期同类器物极其相似;凌家滩的三足盘则是崧泽文化类型徐家湾遗址常见的器物;凌家滩晚期墓葬M9:51三足细颈平底鬶、钵形豆盘具有安徽薛家岗文化同类器物的风格[14]19。这些都说明,凌家滩文化与周边同时期古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当然,凌家滩文化也表现出显著的地方特色。凌家滩遗址出土器物种类繁多,有些造型非常奇特,其中深腹卷沿盘、鸡形器、圈足壶、小口鼓腹平底罐、三高足浅腹鼎、细高柄大镂孔喇叭形圈足钵形豆等器物在其他地方少见或不见,一些器物“具有江淮地区土著文化的特征。与此相近的器物在江淮地区的巢县、庐江、肥东、肥西、长丰、六安等地都曾发现”[15]。

这种独特的文化既有别于大汶口文化,也有别于崧泽文化,更是中原文化所没有的。它是皖中江淮地区自有的古老文化的遗存与延续。实际上,在凌家滩文化周边,也有同类的文化现象存在,如距离含山县城西北约15公里大城墩遗址,遗址一期出土的97Ⅲ式鼎和凌家滩早期M4:95鼎十分相似,并且从形制上看,它早于凌家滩。距离凌家滩墓葬区约2.7公里处的韦岗遗址所出土器物从材质、样式、工艺到器物组合等方面来看,都与凌家滩有很大关系,所以发掘报告认为“韦岗遗址无疑属于凌家滩文化的一部分”[16]。

范晔《后汉书·东夷列传》载:“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昔尧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盖日之所出也。夏后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以后,世服王化,遂宾于王门,献其乐舞。桀为暴虐,诸夷内侵,殷汤革命,伐而定之。至于仲丁,蓝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余年。武乙衰敝,东夷浸盛,遂分迁淮、岱,渐居中土。”[17]2807按照《后汉书·东夷列传》的说法,东夷族群分支繁多,世居于山东东部地区,至商代中后期才开始“分迁淮、岱,渐居中土”。从目前考古发现来看,东夷族群的西进和南移的时间比《后汉书·东夷列传》所记载的时间要早得多,至迟在新石器中晚期,东夷族群就开始了大规模的迁徙,他们向东进入中原地区,向南沿东海之滨和泗水等水系渐至江南地区,向西南则进入安徽中部和南部地区。位于皖中地区的凌家滩文化的主要创造者正是东夷部族中南迁的一支。这一支东夷人深入皖中土著居住区,他们带来了东夷族群中先进的制陶工艺和其他生产、生活的先进技术,并吸纳和融合土著文化及同时期周边原始文化,形成了既具有东夷文化特征,又具有地方特色,同时还兼容其他文化因素的新型原始文化。由于这支东夷族群强势的发展,他们很快为土著居民所接纳,并且后来者居上,成为当地占据统治地位的外来族群,从而也使他们的一系列原始宗教信仰成为凌家滩人的共同宗教意识。

在凌家滩文化之后,这支东夷族人仍然在皖中地区生活、发展,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和夏代初年,形成了一个独立、庞大的东夷集团,其中最杰出的氏族首领就是曾协助大禹治水的偃姓的皋陶。《史记·夏本纪》载:“皋陶卒,(禹)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许。”[18]英在安徽金寨东南,六在今安徽六安西北。同属于偃姓的还有这一地区的舒鸠、舒龙、舒鲍、舒龚、宗、巢、桐等国。他们从夏至商周时代都一直生活在皖中地区,是商周时期皖中地区最强大的地方势力和主要方国与诸侯国[19]。

总之,凌家滩文化的主体源于东夷部族的大汶口文化,凌家滩文化中的太阳崇拜、鸟崇拜是东夷文化中最为突出和根深蒂固的文化现象之一;凌家滩人的龟灵崇拜是对大汶口文化中龟灵崇拜的继承与发展;凌家滩遗址中某些器物直接脱胎于大汶口文化。凌家滩文化在形成过程中,以大汶口文化为主体,吸纳皖中地区古老的土著文化,并同时融合了同时期周边的史前文化,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文化类型。从凌家滩文化来看,至迟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东夷族群便已较大规模地迁徙,其中一支南移至凌家滩地区,成为先秦典籍中所称淮夷的组成部分。这一支经历传说中的尧、舜、禹时代,已成为皖中地区最强大的族群,在夏、商、周时期建立了以偃姓为主体的众多方国和诸侯国。

[1]张敬国.含山凌家滩遗址第三次考古发掘主要收获[J].东南文化,1999,(5):14-17.

[2]朔知.从凌家滩文化看中国文明的起源[J].安徽史学,2000,(3):12-15.

[3]陈久金.含山出土玉片图形试考[J].文物,1989,(4):14-17.

[4]张敬国.朝拜圣地:凌家滩[J].中原文物,2002,(1):73-77.

[5][清]毕沅.山海经新校正·大荒东经(二十二子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6]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7][晋]杜预.春秋经传集解[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8]李修松.试论凌家滩玉龙、玉鹰、玉龟、玉版的文化内涵[J].安徽大学学报,2001,(6):40-45.

[9]张敬国.安徽含山县凌家滩遗址第五次发掘的新发现[J].考古,2008,(3):7-17.

[10]邵望平,高广仁.贾湖类型是海岱史前文化的一个源头[J].考古学研究,2003,(总5):121-128.

[11]李学勤.论含山凌家滩玉龟、玉版[J].中国文化,1992,(1):144-149.

[12]王树明.大汶口文化墓葬中龟甲用途的推测[J].中原文物,1991,(2):22-26.

[13]南京博物院.江苏邳县四户镇大墩子遗址探掘报告[J].考古学报,1964,(2):9-56.

[14]田名利.凌家滩墓地玉器渊源探寻[J].东南文化,1999,(5):18-29.

[15]张敬国.安徽含山凌家滩新石器时代墓地发掘简报[J].文物,1989,(1):1-9.

[16]朔知.安徽含山县韦岗遗址新石器时代遗存发掘简报[J].考古,2015,(3):35-50.

[17][南朝]范 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1.

[18][西汉]司马迁.史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19]金荣权. 周代礼乐文化与《诗经》的传播[J].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35(1):111-115.

(责任编辑:吉家友)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ngjiatan and Dongyi Culture

JIN Rongquan

(Study Center of Huaihe River Civilization, Xi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nyang 464000, China)

Originated from Culture of Dawenkou culture of Dongyi tribe, the worship of the sun and birds in Lingjiatan culture is the most prominent and deep-rooted cultural phenomenon. The worship of turtles spirit is also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Dawenkou culture, and the remains of Lingjiatan's site is born out of Dawenkou culture. During the formation process of Dawenkou culture, it took in the ancient indigenous cultures in central Anhui area and the integration of the surrounding prehistoric cultures, which form a unique cultural type. As far as Lingjiatan is concerned, Dongyi ethnic had already begun large-scale migration no later than the late Neolithic. The people moving southward to Lingjiatan become the main ethnic group in the Dongyi region of Anhui.

Lingjiatan; the middle part of Huaihe River; the late Neolithic; ethnic group migration; cultural fusion

2016-06-26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 16BZS035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2BZW060);河南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基础研究重大项目(2015-JCZD-015)

金荣权(1964—),男,河南商城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先秦两汉历史与古代文化的教学与研究工作。

K203

A

1003-0964(2016)05-01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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