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迷失

2015-07-29 14:01盛越
青春岁月 2015年14期
关键词:迷失自我村上春树

盛越

【摘要】所谓失踪,是指去向不明,找不到踪迹。这样的事件本身就容易调动人的胃口,引起好奇和兴趣。于是疑问接踵而来:为什么失踪的是寻常不易见到的大象?是如何失踪的?失踪之后发什么了什么?等等。本文笔者将结合村上春树的其他几部提及“象”的作品,分析象的失踪,并解读“象”的本质意义。

【关键词】象的失踪;村上春树;自我;迷失

“大象从镇上的象舍中失踪的事,我是从报纸上知道的。”一句简单的开场白,无比平淡地引出了这件不同寻常的新闻。“大象失踪了一周之后,这方面的报道日渐减少,直至几乎消声匿迹……一头年老的象和一个年老的饲养员纵使从这块土地上失去踪影,也不会对社会的趋势造成任何影响。”于是,象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但是,村上不会仅仅为了给我们捏造一个荒诞无尾的故事而写这篇小说,“象的失踪”到底代表了什么?作者想要传达什么思想?要回答这些问题,首先需要探讨一下“象”的意象,即它象征的意义。如同文中主人公一样,作者村上确实对象这种庞然大物情有独钟。除了本篇小说,在他的其他几部作品《且听风吟》《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跳舞的小人》、《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也都陆续出现了大象的身影。下面我们就结合这几部小说中的不同表现,分析“象”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首先,村上在小说处女作《且听风吟》中,似乎就暗示了“象的失踪”。

“如若进展顺利,或许在几年或十几年之后可以发现解脱了的自己。到那时,大象将会重返平原,而我将用更美妙的语言描述这个世界。”

“大象将重返平原”意味着现在大象是离开的、失踪的。当“我”解脱了自己之后,大象才会回归。这里的“象”与精神家园联系在了一起,是一种美好境界的象征。当现实世界的状态符合自己内心的期望,能够达到对自己的理想要求之时,大象便会回到平原。因此,这里的“象”是美好的精神世界的隐喻。

而在《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中,“我”来到弥漫着“死鸡味儿”的废旧仓库,数量众多的荧光灯闪烁晃眼,“我”感到那里沉寂、冷清,“及其好意地看来,未尝不可看成象的墓场,只是没有四肢蜷曲的象的白骨”。在仓库中,“我”邂逅了“很早以前死去的时间的残片”和“远古的回忆”,它们呈现为不同的面貌——“象的墓场”或者说是“一座往日旧梦的墓场”。在这个意义上,“象”与记忆产生了关系,代表着人们内心深处沉寂、黑暗的一处神秘场所。

如果说在前两部小说中,对“象”仅有只言片语的提及,那么在《跳舞的小人》中,“象”作为“象厂”的完成品被一本正经地描述出来。

“……我在工厂做象。不用说,象不是那么好做的。对象物庞大,结构也复杂,不同于做发卡和彩色铅笔。工厂占地面积很大,分好几栋,一栋既已相当可观,按车间涂成各所不同的颜色。”

在小说最后,“我”因为曾经允许“小人”钻入体内代他跳舞,而被警察通缉。无奈之下只得“跨上一头象逃进森林”。在这个意义上,“象”成为“我”逃脱禁锢、争取自由的伙伴和依靠。“我”不愿被警察逮去,也不想永远在森林里跳舞,于是和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象”走上一条不断逃亡的路。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象”是人工创造出来的,至少五分之四是,所以它是真实与虚幻的结合体。是人类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产物,代表了人类精神的自由方向。这似乎也和小说中的“我”以及“小人”的不自由暗相呼应。因为“小人”想跳舞而障碍重重,最后使“我”也遭到连累,不得不逃亡。于是,“我”再也做不了“象”,只能和它一起逃走,意味着那个世界对想象力和自由的禁锢。

另外,在村上的长篇小说《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老博士向“我”解释人的思维体系时说:

“就是说,我们头脑中埋藏着一个犹如人迹未至的巨象的墓场般的所在。应该说,除去宇宙,那里是人类最后一抹未知的大地。不不,象的墓场这一说法并不贴切。那里并非死去记忆的堆放场。准确说来,称为象厂倒也许接近。”

这部小说如题目所示,讲述了“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两个现实与虚幻的世界。“象厂”在人的大脑中,是筛选记忆和认识断片的所在,是一个人无法到达的意识深处。于是,《且听风吟》中的象发展成为《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的“象的墓场”以及《跳舞的小人》和《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的“象厂”,逐渐变成了一种潜意识的象征:将内在的深层意识看成一家可望而不可即、生产“象”——那些神秘费解记忆载体的工厂。“任何人都未能把握我们体内象厂的秘密”。不过在“冷酷仙境”的虚幻世界中,主人公将深入他意识的“象厂”,追寻逝去的记忆。

从以上分析可知,虽然“象”在不同的作品中富有不同的意义,但这些意象之间也有共通点。那就是:不论是“美好的精神家园”、“掩埋记忆的墓场”、“自由的创造精神”还是“无法到达的意识深处”,都深刻强调了一个人的“自我”和“自由之意识”。比如在《且听风吟》中,村上说“写文章并非自我诊治的手段,充其量不过是自我疗养的一种小小的尝试。”而几年或十几年后当发现解脱了的自己时,“大象将会重返平原”。因此,“象”自然而然地和“自我”这一概念挂钩,诠释的是人内心意识中所包含的最原始、拥有精神独立权的“自我”。

那么,“象的失踪”也就意味着“自我的迷失”。是人类曾经拥有的记忆、美好的精神家园以及自由创造的能力在“急功近利”的现代社会中的失踪。而可悲的是,人们似乎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忘记曾经拥有过。

“我见到她时,九月都已接近尾声了。”小说《象的失踪》后半部分突然转入一个看毫无关系的新方向。同时揭示了主人公“我”的另一个身份—— 一家大型电机公司广告部的员工。并在宣传酒会上接受“她”的杂志的采访。

在被问及个人看法时,我说“在摘掉领带之前无可奉告”。“我”作为一名工作人员带上领带站在这里,就俨然成了公司努力培训出来的“木偶”,一味追求经济利益,除了公司的规定,没有什么“个人意见”可言。因为自己的想法在这个“急功近利”的世界上不具有任何意义。即使那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象”,便是这样的东西。它笨拙、呆板、慢吞吞的特点简直和这个飞速发展前进的社会格格不入。但它对于小镇上的居民来说,是精神世界上不可或缺的慰藉。学校以大象作为小学生美术教育中一个必不可少的保留项目,居民(比如“我”)在劳累的工作之余,会不时去看看淳朴自然的大象。一句话,“象”不是物质层面、而是更倾向于精神层面的存在。在现代社会中,人们为了把商品转化为利益,不断地重复着被培训出来的应答、推销词。由于个人意见对于销售无用,便干脆抛弃个人想法,于是渐渐地在物欲横流的摩登世界中迷失了自我,如同那头失踪的大象。

“大象和饲养员彻底失踪,再不可能返回这里。”

这是否代表,现实社会中人类的远古记忆、自由创造精神和自我意识的彻底消失?作者在小说最后的断定,反映了他对社会现状和人类精神家园的未来方向的深切担忧,同时也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大象已经失踪,或许不会回来。但我们却不能就这样将它遗忘,哪怕倾尽一生,我们也要找回迷失的自我和记忆。

【参考文献】

[1] 村上春树, 著. 林少华, 译. 且听风吟[M].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1: 1-2.

[2] 村上春树, 著. 林少华, 译. 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M].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1: 122.

[3] 村上春树, 著. 林少华, 译. 跳舞的小人[M].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2: 53-54.

[4] 村上春树, 著. 林少华, 译.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M].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1: 276.

[5] [美]杰·鲁宾, 冯 涛, 译. 倾听村上春树——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M].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6.

[6] 林少华. 消失与寻觅——关于村上春树《象的失踪》[Z].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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