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审计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

吴青川 鄢志娟 张烨

摘要：2007年我国正式实施以风险导向审计为核心的审计准则，这一准则是否能如预期提高审计质量，是有待经验证据检验的问题。文章以审计意见作为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比较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实施前后审计质量的差异。研究结果表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有利于提高审计质量。

关键词：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审计质量；审计意见；可操控应计利润

一、 引言

我国自2007年正式实施风险导向审计准则以来，其实施效果如何？是否能如预期达到提高审计质量的目的？这是有待经验证据检验的问题。而目前关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规范研究。本文选取我国沪深A股市场全行业数据作为研究对象，以审计师出具的审计意见作为审计质量的衡量标准，比较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实施前（2001年～2006年）与准则实施后（2008年～2012年）的审计质量，研究结果表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有利于提高审计质量。

本文的贡献在于，检验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于审计质量产生的影响，为审计准则与审计质量关系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从研究结论看，肯定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在制度衍变的进程中起到的积极作用。

二、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1. 文献回顾。

（1）风险导向审计。传统的风险导向审计采用的审计模型为，审计风险=固有风险×控制风险×检查风险（GAAP49）。由于该风险模型下，被审单位的固有风险在实践中很难判断，国际审计和鉴证准则委员会（IAASB）发布了一系列新的审计准则，风险模型也修改为：审计风险= 重大错报风险×检查风险。ISA315要求会计师了解被审计单位及其环境并评估重大错报风险，要求考虑被审单位包括控制风险、经营风险、行业风险及舞弊风险等，拓展了风险的内涵及评估范围。

对于风险导向审计的效果，学术界的观点也未达成一致。蔡春（2006）与胡春元（2009）认为，风险导向审计模式是用一种战略的、系统的眼光来分析整个企业的运营，认为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存在的风险与财务报告重大错报风险之间有一种不可分割的联系。Eilifsen等（2001）指出风险导向审计减少了利益相关者的信息风险。然而，黄世忠等（2002）就持着对立的观点，他们认为这种审计模式的改变会造成审计师审计观念的混乱，而且不同的审计人员对于风险的识别并不是完全统一的，审计职业也可能出现唯利是图的行为，因此审计失败也可能由此产生。Kendall（2011）认为，风险导向审计将审计的重点放在风险更高的环节，这种依据风险水平决定相对应审计资源的模式有可能导致公司管理层在风险低的环节发生舞弊行为，实行风险导向审计存在潜在的风险，审计师对于战略风险的敏感度和公司管理层对审计战略的预期形成一种博弈。

综上，对于风险导向审计的研究主要采用规范研究方法，研究内容集中在对于其模式的探索与内涵的研究方面，并且对其实施效果的研究也未取得一致的结论。

（2）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审计质量的影响。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于审计质量影响的规范研究中，主要结论认为风险导向审计一定程度改善了审计程序，提升了审计质量。但是，在中国的制度环境下，其实施效果还未可知。因为，审计人员、审计测试、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行业及市场、会计师协会以及审计结果等多种驱动因素对审计质量产生影响（Jere R.Francis，2011）。审计准则转变对审计质量的影响贯穿着审计工作源头与结果，审计质量要想得到提高依旧受到许多因素的制约。风险导向审计要想真正的提高审计质量，控制经济人的自利行为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岳春苗等，2006）， 在我国这样一个法律风险近乎于零的环境里， 加强法律制度的建设显得十分必要，只有这样风险导向审计才能真正的提高审计工作的质量（刘峰等，2002）。

针对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审计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中，发现风险导向审计的实施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审计质量。胡秋玲（2013）选取制造企业的行业数据为样本，实证检验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审计质量的影响，结果表明两者呈现正相关关系。陈红、陈玉秀（2013）选取了全行业的数据，将样本分为2007年前后两组，进行样本数据分组回归，对比前后时间段的回归系数，得出结论证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增强了审计师的博弈能力，使审计意见能够更加显著的压缩可控应计利润，也就是提高了审计质量。

本文认为，仅选择制造业作为样本，不利于全面了解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在其他行业审计中的实施效果，而从审计意见对可操控应计利润的压缩程度来推断审计质量的方法，在对审计质量的度量上过于间接，并且无法排除可操控性应计利润的压缩是否是因为会计准则变更导致的，由此导致对审计质量度量的偏差。因此，由于目前关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审计质量影响的实证分析中还存在的一些不足，这正成为了我们进一步对于这一论题进行探讨的出发点。

2. 研究假设。风险导向审计是从账项导向审计和系统导向审计逐渐演变过来的，审计工作开始更多的关注财务报表使用者的利益，更多的考虑企业的战略风险和经营风险，根据对战略风险的评估并开展一系列的评估测试，逐步形成报表预期，从而确定相应的实质性测试水平，最终由注册会计师在专业基础之上作出合理保证。

DeAngelo认为审计质量是市场评估的、审计时能够发现并报告财务报表中包含的重大错报或漏报的联合概率，即审计质量受到发现错报的概率与报告错报的概率这两个因素的影响。其中，发现错报的概率主要受审计人员的能力因素的影响，报告错报的概率受审计人员的独立性等职业道德因素的影响（卢宁文，2012）。审计准则是审计人员工作的技术标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通过要求审计人员通过关注企业战略以及经营环节等的风险，将有限的审计资源分配在高风险的领域，进而提高审计工作效率，提高发现重大错报的机率。由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现代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能够提升审计质量。

三、 研究设计

1. 样本及样本期间选择。本文以2001年～2012年的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国家统计局网站以及中国证监会官网，数据处理使用Stata12.0软件。在选取样本的过程中，采取以下标准：（1）删除创业板、中小企业板块、金融业以及公共服务业；（2）由于新会计准则及审计准则的颁布财务数据可能出现明显的波动，故排除2007年政策实施当年的相关数据，选取2007前后各五年共计十年数据；（3）由于IPO公司的特殊性，其财务指标一般不具有代表性，故排除首次公开招股并上市的公司；（4）排除个别财务指标缺失的样本。最终获得637家公司，6 370个公司年作为研究样本。

2. 变量选取与模型建立。

（1）审计质量的度量。由于审计质量具有不可观测性，目前主要通过替代指标对审计质量进行衡量。其中会计盈余质量、审计意见类型是最为广泛采用的替代指标，如：Subramanyam（1996）认为审计质量的大小和可操控应计利润之间有着直接的联系。一般而言，审计师的审计质量越高，越容易发现公司内部可能存在的操控利润的行为，从而对可操控应计利润产生压缩效果，所以企业的可操控应计利润的大小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审计质量的大小。但是，由于2007年同时实施了新的会计准则，为了避免将会计准则实施效果与审计准则实施效果混淆。即，会计盈余质量的改善也可能是因为新会计准则实施的结果，而并不是审计准则的实施而改进了审计质量。因此，本文在检验主假设的模型中并未将会计盈余质量作为审计质量的替代变量，而是将其用于稳健性检验。本文选取了审计意见作为审计质量的替代变量，注册会计师出具不清洁意见即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数量越多，说明审计工作做的越为彻底，审计质量越高。审计意见较为直接的体现了审计工作的结果。

除此之外，审计质量的替代指标还包括审计收费、事务所规模及品牌、审计诉讼与投资者的盈余反应等，但是由于其对审计质量的度量较为间接，可能存在较大的噪音，本文未予采用。

（2）实证检验模型。为了检验本文的假设，我们选取Logistic模型回归，模型建立如下：

Logistic（Auditopii，t）=？茁0+？茁1Aft07i，t+？茁2Big4i，t+？茁3Lossi，t+？茁4ROAi，t+？茁5LEVi，t+？茁6Sizei，t+？撞？茁iIndi+？撞？茁tYeart+？着i，t（1）

其中，被解释变量Auditopi为审计意见类型，该年度注册会计师出具的审计意见为非标准审计意见记为1，否则为0；解释变量Aft07表示是否为2007年实施风险导向审计准则以后，如果样本年度处于2007年以后时取1，否则取0。

根据研究背景和以往研究，我们还控制了其他影响审计意见的因素：四大会计师事务所（Big4）、被审计单位亏损状况（Loss）、被审计单位经营业绩（ROA）、被审计单位资产负债率（LEV）、被审计单位规模（Size）作为控制变量。四大会计师事务所（Big4）这一变量体现了审计服务提供方的品牌对于审计变量直接产生的影响；选取被审计单位亏损状况（Loss）、被审计单位经营业绩（ROA）、被审计单位资产负债率（LEV）、被审计单位规模（Size）这些变量，从被审计单位的经营业绩、风险水平以及整体规模等角度反映了被审计单位总体状况。

四、 实证结果与分析

1. 描述性统计分析。根据解释变量风险导向审计准则是否实施（Aft07），我们将样本分为两组，一组为2002年～2006年，另一组为2008年～2012年，每组数据3 185个样本。为了避免极端值的影响，我们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1%和99%的winsorize处理。

表1汇总记录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审计意见（Auditopi）均值约为0.92，表明在样本范围内92%的公司被出具了标准无保留的审计意见，表明绝大多数的公司在过去十年中运营状况良好；风险导向审计准则是否实施（Aft07）均值为0.5，体现了样本分布的均匀；四大所（Big4）的均值约为0.071 4，表明少部分公司采用四大所的审计服务；约有14.2%的公司存在亏损情况（Loss）说明整体盈利能力良好；总资产净利润率（ROA）的均值约为0.016，表明整体而言的上市公司资产利用率并不高；上市公司资产负债率的均值约为0.57，标准差约为0.51，表明上市公司的长期偿债能力良好，总体的经营风险处于可接受的水平；上市公司的规模（Size）约为21.6，标准差为1.19左右，说明上市公司的规模差异不大，在17.5至26.7之间浮动。

从各个指标的描述性统计结果来看，样本的选取范围基本合理，计算所得的指标能够良好的反映了整个行业的实际情况，标准差不存在过大的情形，可见数据分布也符合常规。

2. 相关性分析。表2列示了所建模型中各变量之间交互的相关性关系。从汇总表格数据中我们可以看到，各变量之间的Spearman等级相关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可见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较高，尤其是是否实施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变量（Aft07）与审计意见类型变量（Auditopi），即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呈现显著正相关，这样一种显著的相关关系为我们进一步的探究提供了基础，也是我们对于我们之后的回归分析产生了一个理论预期：回归结果中是否实施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变量（Aft07）与审计意见类型变量（Auditopi）会出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至于相关程度如何我们需要进一步的分析。

3. 回归结果分析。表3列示了Logistic回归的结果。变量Aft07与审计意见（Auditopi）在5%水平上显著的正相关，即2007年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实施后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显著提高，本文的假设获得验证。控制变量也符合预期，各变量的显著性都较好。此外我们观察到各变量的VIF值都小于10，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模型的伪R方值达到31.38%，可见总体回归效果良好。

4. 稳健性检验。我们还采用上市公司的可操控应计利润值作为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进行了稳健性检验。可操控应计利润采用修正的的琼斯模型计算。模型建立如下：

DAi，t=？茁0+？茁1Aft07i，t+？茁2Big4i，t+？茁3Lossi，t+？茁4ROAi，t+？茁5LEVi，t+？茁6Sizei，t+？撞？茁iIndi+？撞？茁tYeart+？着i，t（2）

回归结果显示，T检验中各变量的显著性较高，模型的VIF值均小于10，可见模型的建立较为合理。虽然模型的拟合度不够，但是我们依旧可以从Aft07系数1%水平上显著判断，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与可操控应计利润呈现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说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有效的压缩了可操控应计利润，提高了审计质量。这与我们之前的研究结论一致。

五、 研究结论与不足

本文以我国沪深A股市场数据为研究对象，以审计意见为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比较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实施前后的审计质量。研究结果表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与审计意见呈现显著正相关关系，表明风险导向审计准则的实施将有利于提升审计质量。

本文的创新点在于采用实证分析的方法，检验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于审计质量产生的影响，为审计准则与审计质量关系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在研究模型的设计中，充分考虑了制度背景的因素，恰当选择审计质量的代理变量，使结论更为可信。并且，通过本文的研究肯定了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在制度衍变的进程中的提升效果，为对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实际效用的衡量提供了量化的依据。

参考文献：

1.吴青川.风险导向审计下的审计行业专门化研究.财务与会计，2014，（6）.

2.陈永凤，吴青川.事务所改制能提高审计质量吗？——基于中国资本市场的经验证据.会计与经济研究， 2014，（3）.

3.蔡春，赵莎.现代风险导向审计论.北京：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2006.

4.陈红，陈玉秀.风险导向审计准则对审计质量的影响——基于A股市场的实证研究.南京审计学院学报，2013，（5）.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号：14BGL193）；江苏省科技厅自然科学研究项目（项目号：BK2012473）。

作者简介：吴青川（1975-），男，汉族，江西省信丰县人，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博士生，南京审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审计理论；鄢志娟（1974-），女，汉族，江西省九江市人，南京审计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财务会计理论和会计案例；张烨（1991-），女，汉族，江苏省苏州市人，香港理工大学会计与金融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会计理论。

收稿日期：2015-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