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增田,房 静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管理学院,合肥 230026)
廉政教育是我国党风廉政建设系统工程的有机组成部分,是建设廉洁政治的重要途径,向来为决策层和领导层高度重视。在惩治与预防腐败体系2008—2012的工作规划中,党风廉政教育是“六项工作”之首;2013—2017年的工作规划中,则被确立为科学有效预防腐败的首要环节。十八大之后,党风廉政教育更是在以为民务实清廉为主要内容的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背景下持续开展。除了各级纪检监察部门和党政机关自行组织的常规性教育活动外,一些具有显示度的教育活动更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2013年10月,中纪委中组部首次联手在国家行政学院举办省部级领导干部廉洁从政研修班;2013年11月,有关部门在国家行政学院开设中央和国家机关局处级干部党风廉政教育大讲堂。根据笔者的调查,当前各级党校、行政学院在领导干部和公务员培训过程中明显增加了廉洁从政的教育课程。
鉴于我国的领导干部均具有公务员身份,所以公务员是廉政教育的主要对象。参与廉政教育便成为当前我国党风廉政建设过程中公务员的一项经常性政治活动。这其中,公务员的参与意愿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关键变量。这里的参与意愿特指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的行为意向和预期参与的主观可能性。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的意愿越强烈,其主动参与的可能性和学习过程中的投入度就越高,教育效果也越趋向理想。也就是说公务员的参与意愿即是廉政教育能否获得实质性参与并取得实际成效的重要前提。由于腐败行为的复杂性和隐蔽性,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的具体产出难以观察和衡量,所以在公务员廉政教育情境中,具有可测性的公务员参与意愿在一定程度上便成为廉政教育参与行为及其效果的关键预测指标,可以作为因变量加以研究。然而在已有的文献中,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的意愿鲜有被提及并得到关注,实证性的研究更是少见。本文拟根据廉政教育情境中公务员参与行为理性化与持续性的特点,基于理性行为理论和期望确认模型,探索以教育满意度为中介变量的公务员廉政教育参与意愿的影响机制,进而探寻提高公务员廉政教育参与意愿的对策。
在行为科学领域,Fishbein和Ajzen(1975)的理性行为理论(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TRA)是最具影响力的基础理论之一。该理论可以追溯到Fishbein的多属性态度理论(Theory of Multiattribute Attitude)。[1]Fishbein根据态度的期望—价值理论,认为行为态度决定行为倾向,而行为态度又受个体预期行为结果和结果评估的正向影响。Ajzen加入后拓展了他们的思维,增加主观规范对行为意愿的影响路径,从而构建了一个具有广泛解释力的通用行为模型。[2]TRA 理论认为人的行为(Behavior)是一个理性算计的过程,可以通过行为意向来测定。理性算计过程首先表现为行为意向(Behavior Intension)是行为态度(Attitude Toward Behavior)和主观规范(Subjective Norm)作用于行为的中间变量。其次表现为行为态度和主观规范分别是行为认知和规范认知作用于行为意向的中间变量。从行为信念到行为态度再到行为意愿,最终驱动行为的影响路径,显示了理性行为理论对多属性态度理论的继承,因为个体行为态度来源于行为认知中的行为信念(Behavior Belief)和行为后果的价值评估(Evaluation of Behavioral Outcomes)。行为态度系指人们对所实施行为的正面积极或负面消极的主观情绪性感受。行为信念实际上就是个体对行为产生所需结果可能性的认知;价值评估则是所认知到的行为结果对其重要性的估判。如果个体认为采取某项行为确实能够给自己带来有益的结果,那么就认为该行为值得实施,相应地行为态度也就趋向积极。反之则趋于消极。从规范认知到主观规范再到行为意愿,最终驱动行为的这条影响路径,则是理性行为理论的创新和发展所在。主观规范是指个体所感知到的他人期待并作出回应的社会压力,这一变量取决于个体规范认知中的规范信念(Normative Belief)和遵从动机(Motivation to Comply)。前者是个体预期利益相关者要求他(她)采取特定行为的期望;后者则是个体对利益相关者特定期望的顺从意愿。如果个体感受到重要他人要求他(她)采取某种行为的期望越强,且他(她)自己的遵从动机也越高,那么主观规范就越高,相应地行为意愿也越强。
理性行为理论具有较强的适用性,是一个被广泛接受的分析框架,可以预测多个领域的行为及其意向,特别是针对完全受意志控制的行为。自建立以来已在较为广泛的社会行为研究中得到验证。既包括一般性社会活动,如参与体育健身活动和消费活动,诸如优惠券使用行为、产品选择行为和用餐行为等,也包括若干特殊行为,如社会公益性活动中的骨髓捐赠和环境保护等。[3]广泛涉及政治、健康、慈善、生育、消费、就业,甚至吸毒等社会生活领域,还被用于游客行为的研究。[4]随着信息技术的推广运用,理性行为理论在信息系统研究领域也得到了广泛运用。[5]
期望确认模型(Expectation Confirmation Model,ECM)是Bhattacherjee(2001)为解释IT用户持续使用意向,整合技术接受模型和消费者行为学的期望确认理论发展而来的。技术接受模型(Technology acceptance model,TAM)是Davis(1989)在理性行为理论的基础上为有效解释用户信息技术的接受和使用行为时提出的。基于理性行为理论,Davis认为人们接受和使用信息技术的行为是由行为意愿决定的,且行为意愿是受感知有用性(Perceived Usefulness,PU)和使用态度的共同影响。[6]感知有用性的内涵是指“使用者认为接受该技术对于提高未来工作绩效的主观可能性”;使用态度则用来度量人们对使用某种信息技术的主观感受,由感知有用性和感知易用性双重影响。感知易用性(Perceived Ease of Use,PE)被定义为“使用者感知到的使用某种信息技术的难易程度”。Bhattacherjee发现Davis的技术接受模型只适用于预测用户初次接受和使用信息系统的行为,对于用户持续使用的意愿和行为则缺乏解释力,但信息系统的成功最终还要靠用户的持续使用。鉴于用户持续使用信息系统的行为与消费者重复购买某种产品或服务的行为具有较大相似性,他便在技术接受模型的基础上引入了消费者行为学中的期望确认理论,用以探讨用户信息系统持续使用意愿的形成机理,从而在IT环境下构建了期望确认模型。[7]在该模型中,用户的满意度和感知有用性决定持续使用的意愿;同时,满意度还是感知有用性和期望确认度作用持续使用意愿的中介变量;期望确认度积极影响感知有用性。Bhattacherjee关于ECM的论文被视为“最早突破技术接受理论”,做出了“开创性理论贡献”。[8]发表后,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仅10年间在web of sciences的引用次数就高达229。[9]研究者们将之用于知识分享、政府办公、移动搜索、在线学习等领域,证明该模型具有较好的适用性。[10]
公务员廉政教育是由党政机构组织实施的一项集体政治活动。尽管公务员的参与行为具有组织保障,但只有辅以较高的参与意愿才具有实质性意义。鉴于参与行为的可靠性,本文只关注公务员廉政教育参与意愿的形成机制,不考虑意愿对行为的影响。同时,为探究情感因素在此过程中的核心作用,将整合运用前述理论模型中与情感变量相关的变量。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活动首先是一种理性行为,既可以基于社会心理学的态度理论,也适用理性行为理论的分析框架。同时,廉政教育也是一项持续性活动,尽管不是相同内容和形式的机械重复,但大体上是同一类活动的多次开展,因此公务员的参与行为具有持续性特征。ECM虽是基于信息系统用户持续使用的情景,但期望确认理论来源于消费者行为学,具有较为广泛的适应性,可以引入到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意愿的研究中来。
根据社会心理学态度结构理论,情感是行为意愿的核心动力,理性行为理论也认为行为意向受行为态度的直接影响,期望确认模型证明在信息技术环境下用户持续使用意愿受满意度的直接影响。在廉政教育情境中,公务员对参与廉政教育的情感也会直接作用于其参与意愿。且前期访谈获悉,由于廉政教育是一项政治性活动,公务员对参与其中一般并没有明显的先在且稳定的情绪反应,而是取决于临时开展的廉政教育活动本身所带来的满意度。实际上,学界关于行为态度和满意度这两个变量的解释也一直存在着不同意见。一些学者认为两个概念有着明显的区别,如Oliver(1980)认为满意度是一种短暂的、基于特定经历的情感,而行为态度则是一种相对稳定的情感[11];另一些学者则主张两者基本趋同,如Wixom和Todd指出行为态度是人对特定对象物的一种情感,而满意度虽然是由期望和实际感知体验之间的差异所形成的复杂感知,但也可以看作是针对特定对象物的一种态度表现形式[12]。结合前期访谈的发现,本文将公务员对廉政教育的满意度与其对廉政教育的情绪反应视作可相互替代的概念,并且从可测量的角度用教育满意度取代行为态度。由此,我们提出第一个假设:
H1:教育满意度显著正向影响公务员廉政教育的参与意愿
社会心理学态度结构理论还揭示出认知可以直接作用于行为意向,同时也通过情感发挥间接的影响力。理性行为理论也验证了行为态度是行为信念和行为价值评估影响行为意向的中介变量。鉴于行为信念和行为价值评估是行为认知的内在因素,这里我们谨从认知维度把公务员对参与廉政教育的信念定义为对待廉政教育本身所抱有的固有观念,主要表现为对廉政教育必要性和重要性的认知。价值评估暂不考虑。由此我们就可以提出如下假设:
H2a:廉政教育信念显著正向影响公务员的参与意愿
H2b:廉政教育信念显著正向影响公务员的教育满意度
H2c:教育满意度在廉政教育信念和公务员参与意愿中起中介作用
在期望确认模型中,感知有用性与期望确认程度显著正向影响用户满意度,且期望确认程度正向影响感知有用性,感知有用性还同时作用于持续使用的意愿。与信息技术推广不同,廉政教育是执政党廉洁政治文化的传播过程,公务员参与其中具有一定程度的被动性,教育需求处于待激发状态,因而也没有明显的期望确认环节,但在参与过程中却能感知到教育内容的有用程度,也能形成满意度评价。实际上,追求有用性也是成人学习的主要目的之一。Knowles(1980)成人教育学理论特别强调成人学习的有用性面向。他指出成人教育学与儿童教育学有诸多的不同,在学习准备性方面,成人学习是为了“更加满意地完成实际生活中的任务,解决实际生活中的问题”,在学习倾向性方面,成人“希望能够把今天学的任何知识和技能都更加有效地运用于明天的生活中”。[13]公务员廉政教育部分地具有成人教育的特点,因而应当考虑感知有用性的作用。在这里,我们把感知有用性界定为:公务员在经历了特定教育活动之后对廉政教育所具有的实际作用程度的主观判断。并提出如下假设:
H3a:感知有用性显著正向影响公务员的参与意愿
H3b:感知有用性显著正向影响教育满意度
H3c:教育满意度在感知有用性和公务员参与意愿之间起中介作用
上述假设所基于的研究模型如图1所示。模型中的教育满意度也即情感性的行为态度,理由如上文所述。这属于TRA和ECM两个理论模型在廉政教育情境下运用的整合部分。但对廉政教育的感知有用性本当从属于廉政教育的价值评估。之所以不用后一个概念,且将在理性行为理论中同属行为认知的行为信念和价值评估两个因素拆分开来,一方面是参照不同理论模型的结果,另一方面则为了兼顾参与廉政教育的意愿及行为的连续性特征,再一方面还意在探究实际廉政教育活动对参与者认知的影响。毕竟,对廉政教育的价值评估具有多个维度,就评估完成的时间点来说,可借助逻辑推理预先作出;评估的差别受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感知有用性则是基于实际参与所获得的判断,更多指向对自己是否有用,维度相对比较单一。
图1 研究模型
本研究的数据采集源于问卷调查。主要采取方便抽样方法,利用笔者授课机会在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在读的MPA研究生两个班级(集中班、周末班)和铜陵市纪检监察系统培训班发放。调查对象来自一般公务员和纪检监察系统公务员两大类;职级涵盖处、科和科员三级。共发放350份,回收300份,剔除不合格问卷8份,得到有效问卷292份,有效回收率约为83.4%。
为保证本研究变量测量具有可靠的信效度,测量题项的设计主要借鉴已有文献的成熟量表,并在廉政教育这一背景下加以修订和调节。其中公务员对廉政教育认知的测量直接援用张增田、张勇编制的“公务员对廉政教育态度量表”中信念维度的题项[14];感知有用性的测量综合参考了 Davis[6]和Bhattacherjee[7]的量表;满意度的测量主要参考了Bhattacherjee[7]的量表;参与意愿的测量在援用张增田、张勇编制的“公务员对廉政教育态度量表”的基础上借鉴Bhattacherjee持续使用意向量表进行修订。所有量表均采用通行的李克特7级量表形式,对各个题项的陈述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的赞成程度等差分别赋予1~7分,分值计算采取简单平均法。问卷初步拟制好后,又借助专家咨询修正了问卷的部分题项。为确保问卷的准确性,正式发放前在中国科大MPA研究生的一个在读班级中进行了小规模初测,并请参与者提供修改意见,再次修改后形成最终问卷。
样本特征的统计包括性别、年龄、教育程度、单位类别、公职年限和行政级别。表1显示了本次研究调查问卷的样本特征。
表1 样本描述性统计
本研究采用SPSS19.0对测量问卷进行信度检验和变量相关性分析,运用AMOS21.0进行结构方程模型检验和假设验证。
采用Cronbach’s Alpha系数测量问卷信度。社会科学研究中,Cronbach’s α系数理论上应不低于0.7,SPSS19.0运算结果显示,廉政教育信念和感知有用性的 Cronbach’s α 系数均大于0.7,且都超过0.8;教育满意度和参与意愿的 Cronbach’s α 系数则略小于0.7,处于可以接受程度(详见表2)。问卷总体上通过信度检验,具有一定的稳定性。
问卷具有良好的内容效度。各变量的测量题项最初来自于理论建构时的相关成熟量表,然后根据廉政教育情境予以修订,再借助小规模初测的机会,吸纳了被试的意见和建议进行微调。构建效度用主成分分析法加以检验。删除不合标准的题项后,所保留的各题项因子载荷都远远大于0.6(详见表2)。
对结构假设模型各变量之间关系进行检验,图2为假设模型的标准化路径图。结果显示,廉政教育信念对参与意愿的影响显著性、感知有用性对教育满意度的影响显著性均达到p﹤0.001,其他三组关系的显著性也在p﹤0.05范围内。模型对参与意愿的解释度为66.4%(R2=0.664),教育信念、教育满意度和感知有用性均对参与意愿的形成有着明显的作用,路径系数分别是 0.385、0.3 和 0.267。表明模型对公务员廉政教育的参与意愿具有较高预测能力。另外,模型对教育满意度的解释度也达到64.5%(R2=0.645)。在两个影响因素中,感知有用性较之教育信念更具预测能力,前者路径系数高达0.73,且 p ﹤0.001,后者只有0.159,且 p ﹤0.05。
表2 各变量信效度指标值
结构方程模型拟合指数(见表3)显示模型的各项适配度指标值都在参考值范围内,表明数据与模型的拟合程度较高。
图2 路径分析结果
表3 结构方程模型拟合指数
根据两个变量之间关系上的t检验值判断相应假设的显著性,结果见表4。理论上,t值若小于1.84说明假设不成立;在1.84到1.96之间表示假设可以接受;大于1.96则意味着关系显著。如表4所示,本研究所有假设关系的t值均大于1.96,表明假设都通过验证且效果较好,假设 H1、H2a、H2b、H3a和H3b均成立。其中教育信念对参与意愿、感知有用性对教育满意度的t值都超过了5,假设关系可以证成的可能性极高。
进而运用软件中的bootstrap程序进行中介效应的显著性检验。结果表明(如表5所示),廉政教育信念和参与意愿的中介假设关系在95%的置信区间内不包含0,中介效应显著。鉴于自变量廉政教育信念到因变量参与意愿的路径系数呈高显著性(见图2),所以教育满意度在其中所起的是部分中介作用。但是,感知有用性和参与意愿之间的中介假设关系在95%的置信区间内包含了0,中介效应不显著。最终,假设H2c成立,假设H3c没有通过验证。
表4 模型假设的t检验结果
表5 中介效应显著性的bootstrapinhg检验结果
本研究结果显示,公务员廉政教育的参与意愿受教育信念、教育满意度和感知有用性三个变量的共同影响;教育满意度受感知有用性和教育信念的双重影响,其中感知有用性的作用更加明显;教育满意度在教育信念和参与意愿之间具有部分中介效应。
本研究主要贡献首先在于揭示出公务员廉政教育的参与意愿具有明显的理性特征,即受教育信念和教育满意度双重驱动,且以前者为主。社会心理学态度理论认为行为意愿主要由情感驱动,行为认知的作用则要通过情感因素传递。理性行为理论也支持这一作用机制,行为态度(情感)被设定为行为认知与行为意愿的中间变量。但是,本研究最终验证了教育满意度在廉政教育信念和参与意愿之间只具有部分中介效应,表明理性行为理论只是部分适用于公务员廉政教育情境。
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的意愿一方面主要由信念驱动。这一点既有态度理论做支撑,也为前期访谈所支持。在访谈中不少公务员表示廉政教育对于遏制腐败的作用甚微,因而认为开展的必要性不高。这种观点折射出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的低意愿与对廉政教育的低信念相关。而公务员对廉政教育低信念的深层原因则在于廉政教育一向被定位为预防腐败的手段之一,执政党及其各级各类组织希望通过教育说服公职人员自觉抵制诱惑保持廉洁清正,筑牢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然而,面对腐败行为人们总是倾向于作外部归因,认为腐败是由制度疏漏造成的,人性的弱点很难抵挡权力带来的利益诱惑,教育所起的作用甚微。多年来我国腐败现象的肆意蔓延更削弱了公务员对廉政教育的信念。可见教育信念对公务员廉政教育参与意愿的主导作用,很大程度上是由廉政教育实践诱发的,体现出廉政教育情境的特殊性。另一方面,教育信念对参与意愿的作用部分地通过教育满意度传导和实现。这就意味着,仅有高教育信念还不足以提高参与意愿,还要让公务员参与其中时能够体验到积极的情绪感受。也就是说,即便有较高的信念,但如果教育过程激发不了学习兴趣,公务员仍然不愿参加廉政教育。情感因素的中介作用机制已被态度理论和理性行为理论所解释,对于理性行为具有普适性,这里无须赘述。
本研究另一个贡献是实证了感知有用性在公务员廉政教育参与意愿生成和提高过程的重要作用。感知有用性一方面显著影响教育满意度,进而增强后者在教育信念和参与意愿之间的中介效应,另一方面还在一定程度上直接预测参与意愿。这一研究发现部分验证了期望确认理论对公务员廉政教育的适用性。教育满意度在感知有用性和参与意愿之间的中介效应不显著恰显示出廉政教育的特殊性。在普通商品及服务消费和信息技术使用情境中,用户满意度的中介作用基于消费和技术使用的可多选性,即在相同的感知有用性下,用户的持续消费和使用意愿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还要受制于满意度的高低,是因为尚有其他可替代品可供选择。但在廉政教育情境下,具体活动往往由特定机构和部门发起并组织实施,对于公务员来说参加廉政教育是一项政治任务,具有明显的被强制性。尽管受外在规范驱使,但参与意愿依然存在。在这种情形下,由于没有在多个教育项目中的选择机会,感知有用性就会直接作用于参与意愿,抽离了教育满意度中介作用的现实基础。
本文研究结论对实践工作具有两个重要的启示。首先,根据本研究,应当从廉洁政治文化传播的角度和政治伦理品格塑造的角度定位廉政教育以提高公务员的教育信念。廉政教育过去一直被视作预防腐败的重要手段和惩防体系建设的有机环节。这种定位降低了公务员对廉政教育的信念,因为其前提观念认为教育可以作用于公务员的思想意识,使之产生“不想腐败”的念头,进而自觉抑制以权谋私的欲念,劝阻腐败的行为冲动。这一设想显然缺乏必要的理论支撑和事实依据。预防腐败的关键在于加强权力制约和监督(监督其实也是一种制约方式),即将“权力关进笼子里”。当然,我们也不能全面否定廉政教育的说服功能,但这只能是终极作用,如果视之为直接功能,就必然因其不确定性而无法预估实际效果。如果廉政教育能够发挥可靠的预防作用的话,那也一定是另有制度性的原因。公务员的认知水平完全能够把握腐败的产生机理和廉政教育之于预防腐败的低效性事实,因而很难对廉政教育抱有普遍的积极信念。从廉洁政治文化传播的角度和政治伦理品格塑造的高度重新界定公务员廉政教育之所以有助于提高公务员的教育信念,是因为这一功能定位扩展了廉政教育的目标体系,将之从过去间接且难以实现的任务中释放出来,使廉政教育各项具体活动——如传达高层廉洁政治建设的意志、告知廉洁政治制度、传播廉洁政治价值(政治理想信念和宗旨)、赞扬廉洁政治品格和典型、警示腐败的损失等——都具有原本应有的作用,无需再从是否能有效预防腐败这一终结目标那里确认其功能和意义。这样廉政教育就能避免因预防腐败效力不足而遭受必要性质疑。
其次,要基于公务员的需求和兴趣开展廉政教育。鉴于感知有用性是同时作用于教育满意度和参与意愿,廉政教育应讲究注重有用性。成人学习心理揭示出追求实用性显然是公务员参与廉政教育活动的内在动机。不少组织者和参与者以及已有的文献都认为廉政教育存在着针对性和实用性不足的弊端。实际上,在过去的定位中,廉政教育必然会存在这一问题。诉诸教育防治腐败一方面背离了腐败的产生机理,另一方面也缺乏教育需求和兴趣的支持。根据心理学基本理论,有用感往往来自于个体的内在需求和兴趣得到满足。按照过去的基本定位,廉政教育包含着将所有参与都看成“潜在的腐败分子”的假设,但没有哪个公务员认为自己会变成腐败分子,进而也没有人认为自己有接受教育的需求。也就是说,过去的廉政教育从一开始就遭遇参与者的内在抵制。新的定位解除了参与者的这一警戒。执政党的廉洁政治文化传播与公务员成为一个优秀的管理者、满足党和组织积极期待的需求相一致。廉政教育不仅要满足组织的需要,而且还要能够满足教育对象的需要,只有将这两种需求结合起来,才能获得公务员的积极参与。廉洁文化是一个开放的概念,传播的内容极为广泛,这就有必要借助科学的手段开展需求和兴趣调查,在清楚确定的基础上制订廉政教育计划,设计相应课程和活动安排。即便是单次教育活动,组织者或施教者也要针对参与者的特定需求和兴趣设定教育内容,进行信息编码。廉政教育只有先解决对象需求上的针对性,才能确保教育结果的实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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