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学派男女平等思想简析

张树俊

（中共泰州市委党校，江苏泰州 225300）

·性别平等理论研究·

泰州学派男女平等思想简析

张树俊

（中共泰州市委党校，江苏泰州 225300）

泰州学派是中国明代一个较有影响的平民哲学学派，其主张男女平等的思想具有重要意义。他们从良知天然的理论出发，认为人性本自然，在人性问题上男女平等。同时，男女的智力也是相当的，没有什么区别，有时或在某些方面，女人甚至超过男人。此外，他们还认为，男人与女人发挥的社会作用是一样的，所以男女应有共同的社会地位，享有均等的社会权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倡导妇女婚姻自由，反对束缚妇女。

泰州学派；男女平等；思想简析

泰州学派是明代后期由王守仁的得意门生王艮创立的一个全国性的启蒙学派。泰州学派的弟子遍及全国许多省市，影响波及全国，在海外也有较大影响。泰州学派的思想观念有许多宝贵之处，其主张男女平等、提倡妇女自由解放、争取平等权利的妇女观很值得今人学习和借鉴。本文试从3个方面加以初步分析。

一、人性本自然：男女同理

泰州学派从人的自然本性角度出发，深刻阐述了人性之间的平等关系，其开创大师王艮认为，人人天地性，个个圣贤心。所谓“愚夫愚妇”与圣人一样，毫无差异，其天性“与鸢飞鱼跃同一活泼泼地［1］”。在王艮看来，人的良知本性，生下来就很完善，就像人生下来就能自如地活动一样。另外，当时王艮虽然没有明确提出“男女平等”这一概念，但他的“满街都是圣人”的观点，已经有了男女平等的思想内涵。他的弟子们也都继承了这一观点，把圣人与平凡的男女在人性上等同起来。

泰州学派的男女平等思想是建立在凡人与圣人同一思想基础上的。如王艮从“天地万物一体”论出发，认为人欲就是天理，他说：“天理者，天然自有之理也，才欲安排如何，便是人欲。”他肯定男人和女人都有天然的欲求，所以男人和女人当然也是平等的。王艮的这一思想发展到颜钧和他的两个弟子罗汝芳、何心隐时，更加明确。如颜钧认为，人的欲望是天然合理的，根本不需要从制欲入手，而控制人欲也不是仁的做法，只有合乎人的生理需求才是仁。他的弟子罗汝芳认为，爱形喜色（即人欲）是人之天性。颜钧的另一弟子何心隐进一步说明好味、喜色，以及喜欢与人争辩、喜欢安逸等，都是人的本性。他说：“凡有血气之莫不亲”“凡有血气之莫不尊”。［2］何心隐的血气之亲、之尊，自然也包含着一切人，包括男人和女人。

泰州学派男女人性平等的思想体现了与封建社会传统观念的决裂。他们这一思想的提出，与当时的经济环境和思想环境紧密相关。就经济环境而言，自明代中叶开始，封建的自给自足的经济状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手工业已经出现，城市商业以及对外贸易开始发展，农村也开始私下经营土地。这种经济发展方式的变化，说明明代中叶起已经出现了初步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出现及商品经济的发展，使阶级关系也发生了变化，出现了新兴的市民阶层。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的讲学范围很广，他对城市与农村的经济、社会发展变化都比较了解。王艮的弟子们也大多出身或讲学于江南商品经济发达地区。所以，受新的经济社会环境的影响，泰州学派产生了激进的启蒙思想也就很自然。在他们激进的思想中，除了倡导人欲合理、以身为本、“百姓日用是道”等思想之外，较为突出的理论就是他们在继承孟子生而知之思想的基础上，主张良知本有、人人平等，并进而生发出圣愚平等、男女平等等平等思想。就思想环境而言，明中叶以后，随着经济、政治的发展，思想文化领域也发生了很大的震荡，人们开始对一些社会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与探索，同时对程朱理学进行反思，于是出现了许多新的思想，形成了一些新的学说。比如王阳明的心学思想，就是一种新的思潮。尤其是王阳明心学主张良知平等的思想，打破了等级界限，为泰州学派男女平等思想的提出奠定了基础。

二、智力无高低：男女无别

泰州学派还从另一个侧面论述了男女无别的问题。他们认为男人与女人的潜能只是类型不同，没有什么大小之分，有时候女人比男人还强。王艮这一观点，主要基于他的良知平等的思想。他的弟子们都继承了其天赋平等这一主张。如，王襞认为，人心本就很善，这是天性所致。而这种天性，不仅男人是这样，“妇人女子亦同有是理也。”（《书祁门郑竹岗永思卷》）［3］在男女平等问题上李贽的基本哲学观点是天下无一人不生知。他认为，男女都是人，也都有“见识”，所以都可以“学道”。他反对“男子之见尽长”“以妇人之见为短”的说法［4］（P59）。他认为，之所以人们认为女不如男，主要是因为妇女受到了封建礼教的束缚，如果妇女们摆脱封建礼教的这种束缚，勇于走出家庭，走上社会，她们的才识就会显现出来，甚至会让有的男子汗颜。他还进一步指出，“有好女子便立家，何必男儿？”［5］（P15）为此，他特地设了“才识”这一专门栏目，列出了25位才智过人的妇女，认为这25位妇女“男子不如也”。［5］（P18）李贽这一思想是对“男尊女卑”的有力批判。在《初谭集》中，李贽列举了几十个“才智过人”“男子不如”的女子，对她们大加赞赏。李贽对武则天特别欣赏，他甚至认为，武则天比高宗要胜十倍，比中宗要胜万倍。李贽还认为，男人不能做到的，女人能做到；女人做不到的，即使是圣人也未必能做到。

泰州学派不仅认为女人与男人智力上没有什么差异，而且认为女人甚至高于男人。由此他们认为，女人应该和男人一起接受平等的教育。泰州学派教育思想的最大特点就是大众化。王艮的教育对象不分老幼贵贱贤愚。这种不分老幼贵贱贤愚，实际上也包含不分男女的意思。王艮的弟子们也都继承了这一传统。李贽认为，泰州学派讲学传授的对象有各式人等，从不分身份。他自己在芝佛院讲学的时候，就直接把一些女子招过来作为自己的弟子。他以通信的方式与一些女子共同讨论问题，研究学问。

三、社会皆均等：男女同权

泰州学派男女享有同等权利的思想，也是泰州学派男女平等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王艮的社会理想就是追求“三代之治”，实现“一个人人君子，比屋可封”的美好社会。在那个社会里“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王襞坚持和继承了王艮的这一“王道”社会理想，也希望建立这样一个“三代之治”的理想社会。也许有人要问，王艮与王襞的这一理想与封建的纲常不是一样吗？其实看起来相同，实际上本质不同，王艮、王襞不过是借用古言“托古改制”，所以形同义不同。他这里的“夫妇有别”指的是一种平等的社会关系，并非要对妇女实行限制，也不是要使妇女处于比男人低下的地位。为了建立男女平等的社会，王襞在家乡创建了一个宗族性的组织——“宗会”。王襞创建这个“宗会”的目的，不只是要解决家族内部的一些问题，他还想通过这一家族内部的实验，推进社会的平等。除了王襞以外，泰州学派的其他传人也都希望建立一个人人平等和谐的社会。

怎样建立这种和谐平等的社会？泰州学派认为，一方面，女人与男人对社会发挥的作用是相当的，所以要发挥女人的作用。如李贽就认为，夫妇配合是创造人的开始，天地能生万物也就如同夫妇配合一样，缺一不可。而女人的作用更大，“真男子不能至者”［4］（P6）。另一方面，也是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享有共同的权利。他尤其反对婚姻上的不平等，认为《红拂记》中的红拂女私奔，是千古第一嫁法。他十分同情被封建礼教毒害的妇女，说节妇、烈女“其有生之苦尤何如也”［4］（P6）。为此他痛骂不许寡妇再嫁的腐儒是不成人、大不成人。李贽还认为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相爱是“获身”，是“归凤求凰”。所以他倡导寡妇再嫁，不要因为所谓的“名节”而“徒失佳偶，空负良缘”［6］。

泰州学派晚期的重要代表人物汤显祖认为，在封建社会，千千万万妇女受着封建礼教的束缚及封建婚姻制度的摧残，她们没有获得爱情的权利，没有自由选择终身伴侣的权利，甚至没有人身自由，都是由于封建礼教只讲“理”不讲“情”，所以他要为“情”而呐喊。他的作品《牡丹亭》就充分反映了这一点。除了李贽、汤显祖等人以外，其他的如徐渭的《歌代啸》，冯梦龙的“三言二拍”以及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等，都对封建礼教进行了无情的批判。

总之，泰州学派男女人性平等、智力无别、社会同权等思想，是对道学家津津乐道的“三纲五常”等封建礼教的坚决否定。事实上，明中叶以后，随着封建统治的逐渐衰落，统治者也加重了对人民的剥削压迫，阶级矛盾日趋激化。封建统治者为了延长寿命，稳固其飘飘欲坠的统治就进一步用“三纲五常”等封建伦理道德来约束人民，广大妇女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泰州学派对男女平等的鼓与呼，不仅反映了他们建立“王道”社会的愿望，也反映了他们对当时社会的不满，这对于呼唤人们的觉醒有着积极的启蒙作用。

［1］ 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C］.东台：明刻清修本，民国元年（1912）.卷一《语录》.

［2］ 容肇祖.何心隐集［C］.北京：中华书局，1960.27.

［3］ 袁承业.王一庵先生遗集［C］.东台：明刻清修本，民国元年（1912）.

［4］ ［明］李贽.焚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5］ ［明］李贽.初潭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4.

［6］ ［明］李贽.藏书［M］.北京：中华书局，1959.565.

On Equality between M en and W omen in Thoughts of Taizhou School

ZHANG Shu-jun
（Party School of CPC Taizhou Municipal Committee，Taizhou 225300，China）

Taizhou School was an influential civilian philosophical school in Ming dynasty.Among thoughts of this school，equality between men and women was of great significance.Starting from the theory of natural conscience，they claimed that human beings should follow nature，and thatman and woman are equal by nature.At the same time，they argued thatmen and women were equal in intelligence，neither was superior to the other.In some cases，women were better than men.In addition，they also believed that since men and women played equal role in society，they should have equal social status and enjoy equal social rights.What merits special attention is that they advocated women’s freedom in marriage.

Taizhou School；equality between men and women；thought analysis

C913.68

A

1008－6838（2015）05－0009－03

2015－07－03

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泰州分院基金项目“泰州儒学思想研究”（项目编号：TZsk2013－11）

张树俊（1957—），男，中共泰州市委党校历史学研究员，主要从事地方历史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