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剑
(华南理工大学 艺术学院,广东·广州 510000)
“侗族大歌”是侗族的民间合唱歌种。侗族人称其为“嘎老”(侗语读作“ga lao”)。在侗语里,“嘎”是歌的意思,其发音与“ge”相近;“老”有古、大之意,专指音乐的规模、结构及场面之庞大。[1]可见,将“嘎老”直译为“大歌”,既是对这一民间音乐名称的准确转述,也不失反映其特征。侗族大歌中含有侗族人民丰富的日常生活经验、风俗习惯,能够表达个人及族群的情感等,[2]是体现侗族特色文化的民间艺术之一;它的音乐特色别具一格,侗族人以其为精神食粮,慰藉情感,陶冶心灵和情操。[3]侗族大歌的这些特征对于今天我国音乐的发展乃至对高校音乐的教育教学都有非常大的意义。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侗族民众创造了具有鲜明民族风格的民族文化体系,其中侗族大歌便是侗族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侗族大歌是一种民间复调歌曲。它的结构比较长,由集体演唱,广泛流行于广西的三江县和贵州的黎平县、从江县、榕江县的许多侗族村寨。大歌一般由男女歌队坐在鼓楼里演唱。其歌队成员具有一定的性别和年龄比例,人数多则10余人,少则4、5人,其中人数较多时还会有1名领唱。每个侗寨在演唱大歌时,都会由经验丰富、年长者的歌师专门进行组织。传统的侗族大歌的种类主要有4类,分别是声音大歌、鼓楼大歌、童声大歌、叙事大歌,[4]这些类型的大歌多以同声合唱为主,其中也会有领唱。除此之外,大歌的合唱在近年来还出现了男女声参加的混声合唱的形式。
侗族大歌同优秀的侗族传统文化、侗族人民习俗和风土民情等一道,或者作为这些文化的载体,被侗族人民一代代地传承下来,是侗族文化的直接体现,同时不断地陶冶着侗家人的心灵,使其深刻地感受着生活之美。在侗寨,会经常听到这样一句话:“饭养身,歌养心”——侗族人民以大歌作为最宝贵的精神食粮。这是侗族大歌在侗族人心目中重要位置的反映。走进侗寨,最为赏心悦目的是观看侗家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唱歌。这种场面也是侗寨一道最为夺目的风景线。愉悦的大歌声既是侗族人民独特的民族特色的象征,也是侗族人民对于生活的爱之表达。因为它与侗家人恬静安然的心态和自然质朴生活一道,不断交相辉映着侗族人民心中的美好愿望和美好生活蓝图。
一枚(mei)(侗话称一首为一枚)规模较大的完整侗族大歌一般包含多个“急哦”或“角(jo)”(侗话所称的段落),如大型的叙事大歌有上百个段落。但小型的侗族大歌只有两三段。每一个段落又由开头的“起顿”(qi den)、中间的“更夺”(gen do)和尾腔的“拉嗓子”三个部分组成。“起顿”类似于专业音乐中的引子或序曲,由一人领起唱腔,其长度会因大歌的不同而各不相同,节奏也因歌曲的不同而各异。“起顿”的歌词可实可虚,实则表达出完整的意义,如介绍性的词;虚则多为衬词,在内容上没有任何实在意义,只起到引领性的作用。“更夺”(侗话的“更夺”是一起唱的意思)是侗族大歌的主要部分。在这个段落中,整个歌队一起演唱。“更夺”中的歌词的长短不一,规模大的可达几十小节,规模小的只有几个小节。而且规模的大小所表达的情感也不尽相同。所以说,“更夺”是真正能够表达歌者思想感想的核心乐段。“更夺”的后面就是“拉嗓子”,概括和总结整首大歌。“拉嗓子”的规模也是大小不一的,小则只有几个小节,大的可达数十个小节。一首完整的大歌至少有两尾腔,而且各不同,多用持续调式主音6演唱,能够稳定和巩固乐曲的整个调式。
整体来看,侗族大歌的每个段落结构大体一致,段与段之间的衔接紧锣密鼓,即每个段落的“拉嗓子”部分与下一个段落的“起顿”部分紧密衔接,保证了歌曲的整体凝聚力、统一性,使人听来毫无散乱和无序之感。这种段落结构既能反映出整体音乐的内涵,又充分体现了侗族人民创造音乐时的集体智慧。
1.曲调上的多声部
按照我国古代音乐中“五音”(宫、商、角、徵、羽)标准来划分调式,侗族大歌的基本调式为羽调。与常规的羽调略显不同的是,侗族大歌中的高音“sol”是本位音,低音“sol”具备导音的倾向,比本位音略微高一些。这种方式的调试处理比较柔和,能够体现出淡雅之风,能够与演唱者的自然音韵巧妙结合,从而使所发出的旋律自然、流畅而和谐,给人以极美的享受。大歌的旋律是一种递进式的曲调,多以三度跳跃为主,有的也采用四度或五度的跳跃。常见的三度跳跃有“mi—sol”(角一羽)和do—mi(角一宫)两种,而且通常这两种会结合运用,这样处理的旋律较为平稳和柔和;五度跳跃主要有“do—sol”,旋律也相对比较高亢。侗族大歌也非常讲究或高或低的调式的转换,如歌词中间“拉嗓子”部分的转调等。在转调中,高音与低音彼此融合,更加增强了大歌不同声部之间的和谐统一,使人听起来更为顺畅自然,一体感也极强。
2.音乐织体形态上的多声部
织体是音乐的结构形式之一,常涉及“时间”上的形式——曲式和“空间”上的形式——音乐层次两种形态。侗族大歌的演唱形式通常是二声部合唱。以这种形式演唱的音乐的织体形态同样会涉及“时间”上的形式和“空间”上的形式。其“时间”上的形式多表现为分声部式支声型,常常出现在“拉嗓子”的开始部分。领唱者在合唱的过程中间或往上支声,音域也时高时低;“空间”上的形式表现为持续音主调型,多用于大歌的后半部分,两个声部是这样分配的:一个声部是主旋律,由领唱者来承担;另一个声部是合唱的声部,它是主旋律的持续音,与主旋律之间是衬托和对比关系,共同完成大歌的演唱。当然,侗族大歌也有多声部的织体形态。如,主旋律由两位或者三位高音领唱,所构成的声部就是三声部或四声部。
3.和声音程上的多声部
侗族大歌绝大多数是用真声演唱的,速度一般较为平稳和缓和。它的的音程主要有小三度、纯四度和纯五度三种。[5]以这样的音程发出的声调亮丽而和谐,富有艺术感染力。以二声部为例来分析侗族大歌的音程变化。在二声部的大歌合唱中,演唱的内容不同,与之搭配的音域风格也有所不同。在音色和音质方面,领唱者的音质嘹亮而优美,而且衔接自如。而且倘若有两位高音的领唱者,也同样能在音色、音质、唱法保持高度统一;在高声部与低声部的人数安排方面,虽然两者的人数差别较大,但歌者能够做到不同的音程与高、低声部之间的和谐统一,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对于大歌和谐之美的领悟;在声音衔接方面,歌者们之间能够做到此声消而彼声起,尤其是低音部在长音时能够巧妙而熟练地换气,拖腔绵续而不留一丝杂音;在对音准的把握上,侗族歌手随时随处可以唱,有无伴奏、有无和声也可以唱,而且都能准确把握音准,表现出极高的专业水准。这是歌手们长期音乐积淀的结果。也正因为如此,侗族大歌才得以万古流传,经久不衰。
除以上几点之外,按照歌者的音域还将侗族大歌分为女声多声部大歌、男声多声部大歌和童声多声部大歌三大类,且类型不同风格也各不相同。如,男声大歌浑厚高亢,女声大歌柔美平和,童声大歌则清脆悦耳。[6]
在音乐发展史上,许多音乐的体裁、结构和风格等都最先源于民间,后来才慢慢被音乐人发现并进行加工整理,最后形成比较统一而规范的技法和程式。[7]这就是一些音乐的产生过程,如上文研究的侗族大歌。它的音乐底蕴深厚,其中会蕴含深厚的民族文化,即特定时代的民族精神。而这种精神正是高校音乐专业学生所需要的。
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的教育逐渐变得面向世界全面展示中华民族文化,其中的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也逐渐被世界所认可。[8]当然,走向世界的民族特色文化也包括能够体现民族精神的侗族大歌在内。我国的少数民族和中华民族一样,他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动力在于民族精神。当这种精神融入到音乐文化当中后而为众人所接受、所传唱和传承时,它就会变成民族的强大凝聚力。这就是含有民族精神的音乐文化的巨大作用。在高校音乐教育中融入诸如侗族大歌之类的民族音乐教育,其中的民族情感不仅可以体现审美教育的规律,还能够很好地继承民族优秀文化,而且对于增强学生的民族认同感、民族自豪感以及培养他们热爱民族文化的情感也是非常有益的。学生通过学习这样的优秀民族音乐文化,既能加深他们对侗族等少数民族悠久历史文化的了解,也能够激发他们的民族自豪感,从而增强各民族之间的凝聚力。而且,通过这样的音乐文化教育,能够点燃高校音乐专业学生的情感之火,使他们满怀炙热的民族情感去弘扬民族精神。
在我国的音乐发展历程中,如侗族大歌一般淳朴、美妙、底蕴浓厚的民间音乐是一代又一代的音乐人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引领他们徜徉在音乐海洋中,创作出了诸如《黄河大合唱》、《百鸟朝凤》、《喜洋洋》之类的音乐绝世佳作。作为音乐发展、音乐创作最前沿的音乐类高等学校或音乐类院系,更应该深受这些民族民间文化的启发,深挖其艺术思想和艺术美的本质,并以之为音乐创造的灵感源泉,引领学生的音乐创造思维、创作灵感和创作思路,更好地服务于我国的音乐发展。这也是活态传承[9]侗族大歌音乐文化的有效途径。
1.在创作中借用或改编侗族大歌
侗族大歌的旋律堪称音乐艺术的精品。在高校的音乐创造教学中,如果将侗族大歌的旋律直接运用到音乐作品中或者对其进行改编加工,所创作出的音乐作品会更有一番艺术韵味。而且,运用这样的方法还能够很好地训练学生的音乐创作能力。本文建议对侗族大歌旋律的改编可采用以下几个途径:一是不改变原骨干音的改编。这种方法主要是围绕骨干音加一些具有倚音、波音等装饰音功能的小音符;二是不改变原个性音程、特定节奏型的改编。这种方法主要是运用并充分发挥润腔的作用。具体为:改编以抒情为主的大歌多用各种装饰音,以叙事为主的作品应在唱腔进行深层次润色,使之能够更加强烈地表现出各种情感。这种改编方法,既充分保留了大歌中的原有旋律,又具有现代气息;既发展了民族音乐,又不失其民族风格。
2.在创作中灵活运用侗族大歌的调式和节奏变化
调式是音乐的灵魂和神经中枢。不同的调式能够表现出旋律和感情的变化。大多数的侗族大歌转调不大,较为规整,节奏稳定,拍子变化也比较少。运用侗族大歌的这些调式特点可以创作一些抒情性的音乐作品。如,可以运用并发展它的五声调式来创作抒情歌曲,通过调式的变化来反映歌曲中所描述的场景、人物的感情等的舒缓变化,也可以通过对调的色彩的改变来体现场景的改变或人物感情的变化或细小波动。上文的研究显示,侗族大歌的段落结构较为规整,而且规模大的大歌结构比较长。采用它的这种段式以及少转调、节奏稳定、变化少的特点,还可以创作篇幅较长的现代音乐剧等作品。
本文认为,对于传统民族民间文化的保护和传承,高校应当是首当其冲的。而通过音乐创作来传承民族音乐,在高校是完全可行的。即高校音乐专业完全有条件对民族民间音乐元素进行合理利用和符合时代潮流的改编,使之与时代相接,走出民族地区,走向全国,走向世界。而且,这种传承的途径对于民族音乐的保护是非常必要的。所以,通过以上对侗族大歌这种民族民间音乐文化在高校音乐教育中的应用、传承与保护问题的粗浅探索,为我们在新时代利用和传播侗族大歌、实现对民族音乐的活态保护、继承与创新性发展提供了一种视野与途径。即,在音乐创作中对侗族大歌进行改编等的加工,是活态传承民族传统音乐的一种有益尝试。
侗族大歌以其深厚的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积淀、独特的音乐结构和多声部的艺术手法,给人类展示出了举世无双的艺术价值;以真善美为主题,涵盖了许多侗族民间故事,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们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情怀。特别是其中所具有的特殊的民族气质和民族精神及音乐艺术方面的完美追求更是展现了其作为民族音乐所独有的艺术魅力。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变得越来越匮乏,曲调自然质朴、旋律优美平和的侗族大歌可以作为沟通人们情感的纽带。在当前文化一体化背景下,传承、保护和发展侗族大歌,对于民族传统音乐的发展乃至整个传统民族文化的保护传承都会提供新的启示。
[1]张 勇.嘎老——侗族大歌简介[J].贵州民族研究,1982,(01).
[2]龙初凡.侗族大歌的精神文化内涵[J].凯里学院学报,2008,26.
[3]杨 毅.侗族大歌的独特艺术魅力[J].贵州社会科学,2014,(08).
[4]吴支柱,王承祖.侗族音乐的称谓与分类[J].贵州民族研究,1989,(01).
[5]耿 耘.《侗族大歌》 多声部探究[J].大舞台,2012,(07).
[6]张 勇.人与自然的和声——侗族大歌[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5.
[7]何家国.侗族大歌结构对专业音乐教育、创作意义的思考[J].黄河之声,2012,(02).
[8]陈 苗.论加强音乐专业学生的民族音乐文化教育[J].大众文艺,2013,(23).
[9]孙鹏祥.论民族音乐文化的活态传承[J].艺术研究,201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