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静——医者针刺“治神”之关键

刘小平 陈飞宇

（浙江中医药大学第三临床医学院·杭州 310053）

《说文》中提到：“神，天神，引出万物者也。”由此可知“神”是万物的源头。《素问·八正神明论》云：“帝曰：何谓神？岐伯曰：请言神，神乎神，耳不闻，目名心开而治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神”之“用”可见，而其“形”不可察，“若风吹云”的比喻道出其清其静，其无声无形。《灵枢·本神》说：“针法之本，必本于神。”在针刺治病时，讲究“治神”。纵观《黄帝内经》成书年代，治神之“治”应为长期调理整治之意。笔者认为，“治神”中很重要的一点即调整心境以达到淸静的状态，“淸静”是针刺“治神”的关键所在。何为淸静？宋代张君房《云笈七签》曰：“专精积神，不与物杂，谓之清；反神服气，安而不动，谓之静”。简言之，就是心地纯洁，精神宁静。

1 在日常生活中修持淸静

“清静”是医者在日常生活中需要修持的。《素问·上古天真论》云：“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医生在针刺治疗过程中往往会消耗更多的能量，特别在施以补泻手法后，大多针灸医生都有疲惫之感，甚至也成为易病人群，若平时就注重修持清静以调神养气，就不会因此出现明显的疲惫感。清静的修持亦可提高临床疗效，一代针灸宗师承淡安先生曾说：“先父在日，谆谆以练气为嘱，由于先父不能说明为什么要练气，因而不能引起我的信心，但在临床治验上，我总不及先父的针效；久后相信先父所教注意练气，针效果然大增。”[1]先生用佛家静坐法练气以养神，此法对临床疗效的提高大有帮助，其对环境要求“于寂静之处，无喧哗之所”[2]。先生亦云：“静坐最能养气……养气之道……口闭目垂，一如入定，无思无虑……”[3]“入定”即入于禅定，是佛道修行的一种方法，此过程须“由静入定”，由此可见，淸静的修持至关重要。

2 进针前的淸静

进针前，医生要调整自己的状态，不是简单的平复情绪，也不是执着于治“神”，而是使自己的心真正淸静下来。《素问·汤液醪醴论》云“针石，道也”，将针石治病之法释为“道”。《庄子·在宥》云：“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这正是对道之要义的最好诠释，“针石”之道亦是如此。《素问·八正神明论》说：“……神乎神……适若昏，昭然独明……”以上两句话中的“昏”字值得深究。笔者体会这两处的“昏”绝不是昏昏沉沉，而是一种不执著的状态。当下的针灸医生都明白治神的重要，但在实际应用时往往是执着于治“神”，殊不知自然清静的状态本就是在蓄积能量。后人所说“治神”中的集中精神，实质就是清静自然的状态，只是有一些人错误的理解成极端执着的治“神”。笔者就曾犯过此类错误，初学针刺时，我会刻意提醒自己要集中精神体会针下的感觉，过于着意病人的反应等，但针刺之后，自己很是疲乏，甚至背上都是汗涔涔的。起初不知其因，后来与一些老师和同学交流后发现大家在临床治疗中也有类似的感觉，究其原因，是针刺过程中消耗了过多的能量，我认为自己在“治神”，实则是南辕北辙。此后，我渐渐地把心放平静，尤其在进针前保持这种状态，之前的那种疲乏越来越少，临床的效果也意外的好。所以越是在内心告诉自己要治“神”，其“神”离其“形”就越远，因为心已经不在针刺上，而在治“神”这个念头上了。“治神”的形象思维特征的最大特点,不是在“想”,而是在“看”；不是用肉眼看,而是在用心看[4]。淸静“治神”，是既不为外物所累，亦不因治“神”这一念而执着。在临床上，一些很有经验的医生，在治疗前也不曾主动想治“神”，他们心中清净坦然，少欲无求，做到了真正的“神无营于众物”，达到了不治“神”，而其“神”自“治”的效果。

静之极为动，人体中的能量是在静态中蓄积生长的，这就是所谓的静中有动，阴中有阳，当医生针握于手，内心安宁，欲刺未刺之时，正是能量最充盈的时候，下针之际，能量释放，此时能量由针引入到患者的体内，正如《系传》所言：“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针刺瞬间产生的“生”的力量，足以抵御邪气的侵害。“静则神归,运气于手,行之于针则效佳。”[5]而《素问·宝命全形论》中也提到：“伏如横弩，起如发机。”的理想针刺状态，这与《系传》对于乾卦的描述有异曲同工之妙。

3 进针后的淸静

进针后应“侯气”，这一阶段亦要淸静。《灵枢·九针十二原》云：“空中之机，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素问·离合真邪论》对其释为：“夫邪去络入于经也……时来时去，故不常在……真气者，经气也。经气太虚，故曰其来不可逢，此之谓也。故曰侯邪不审，大气已过，泻之则真气脱，脱则不复，邪气复至，而病益蓄，故曰其往不可追。”经气难察，穴位中之机变，是“清静而微”的，只有在身心安定、清净自然的状态下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微妙玄机，方能准确的把握邪气的变化，做到“按而止之，止而取之”。

4 结语

针刺治“神”自古为针灸大家所重视，早年一些针灸大师如承淡安等都重视在静中练气养神，然而时过境迁，去道渐远，今时之人或不重视，或重视而不得法，未能体会淸静的重要。笔者并非不讲究针刺补泻手法、医患交流等层面的“治神”，而是重在说明对于医者而言，“淸静”治神不可忽视。清静的状态应伴随整个针刺过程，绝不是独立的、单一的某个阶段。在整个针刺过程中，医生静以待针刺，刺后再静以侯气，得气再施以手法，一直在一个由静到动，继而由动到静，再由静到动的循环往复的过程，正如《云笈七签》中说：“动静者始终之道，聚散者化生之门”。这是动静的转化，是能量的转化，亦是阴阳的转化。故而，淸静以治“神”，医者不可不知！

[1] 承为奋，谢永光，梅焕慈，等.承淡安针灸选集[M].第一版.上海：上海科技出版社，1986，9.

[2.3] 承淡安.运针不痛心法[M].苏州：中国针灸学研究社，1950，1.

[4] 陈津生.论《素问·宝命全形论》“治神”的概念[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01，7(7)：6.

[5] 倪平.浅论用针宜静[C].2007中华中医药学会外治分会第五次学会年会.中国江苏南通.中华中医药学会外治分会：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