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静
作文课应追求和融之境
◎赵文静
曾听过这样一节作文课,课题是“如何描写人物”。教师先出示四个语段,语段大多来自教材,在此基础上师生归纳出人物描写的第一种方法——用词准确;继而出示五个语段,归纳出第二种方法——细节描写;再出示四个语段,归纳出第三种方法——巧用修辞;最后安排课堂练笔,让学生观察本班同学或老师,运用所学习的描写方法写一段文字。
这节课是笔者听过很多节作文课中的一个典型。这类课看上去层次清晰,讲练结合,但实际上学生学习兴趣不浓,勉力配合,效果自然不佳。这类课的主要问题可以用“分离”来概括:其一,作文与生活分离。生活是作文的本源,作文的外延等于生活的外延。借助阅读来指导学生写作固然可以,但出示的范例最好是学生熟悉的,接近学生生活实际的,慎用远离学生现实生活的名家语段。其二,技法与情感分离。技法解决的是“怎样写”的问题,情感侧重于“写什么”和“为什么写”。如果只就技法进行训练,容易让学生丧失写作趣味;如果只注重情感的激发,很容易走向玄幻虚化。其三,教师与学生分离。在这样的课上,我们发现教师总高高在上,学生匍匐前行,不胜辛苦,师生之间没能形成平等共生的和谐关系。
针对这类分离、割裂的现象,我们提倡作文课应追求和融之境、整体之感。《晏子春秋》中提出“和如羹焉”——“ 羹”是由各种不同的味调和在一起,从而得到统一之味的;“和”即在各种有个性的东西融合的基础上达到和谐之境。所谓“和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融”可以化解“极化矛盾”,在极化反应中生成新质。具体在作文课上,主要体现为以下一些方面。
作文教学并非单纯的文字训练,离开了真实生活,作文将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叶圣陶先生说:“生活犹如泉源,文章犹如溪水,泉源丰盈而不枯竭,溪水自然活泼泼地流个不歇;生活充实到什么程度,就会作出什么样的文字。”当然,学生写作水平的高低并不完全与生活的充实程度呈正比,因为比生活充实更重要的是生活感知能力,但有一点可以达成共识:作文课应向生活开放,尽可能引入生活之活水。
以黄厚江老师执教的《记叙文故事情节的展开》一课为例进行分析。黄老师选用学生习作《满分》为凭借,但黄老师并没有将这篇习作一次性地完整呈现,而是根据教学活动展开的需要将文章分成三个部分逐层加以呈现:第一板块,出示文章的第一部分——在中考前的一模考试中,他由于未按题目要求,算到小数点后的第三位,导致未能获得满分。黄老师在这部分设计了三个问题:①如果让你们接着写,你们觉得故事怎么发展?②事件的发展必须达到什么样的要求?③根据这些要求,审视上面的种种方案,你们觉得哪些方案是不太好的?第二板块,出示文章的第二部分——在二模考试中,他由于一心想着老师的“一切按照题目上的要求”这句话,于是照抄题目上的错字,因而再次与满分擦肩而过。这一板块,也有三项内容:①请认为他的事件发展写得比较成功的同学说说理由。②请不认可这位同学写法的说说理由。③黄老师谈自己的看法,并要求大家想想事件该怎样发展下去。第三板块,出示文章的第三部分——中考时,他由于少做了一道10分的题目,导致中考物理只考了90分。在交流讨论之后,黄老师出示了几个结尾让学生比较,进一步让学生体悟情节展开的规律。
这节课,学生的学习兴趣被充分点燃,积极思考,争相发言,在交流碰撞中逐渐领悟了记叙文故事情节展开的一些规律。这与黄老师选用的《满分》一文有关,因为作文中的事件就发生在学生生活中,学生很容易进入这种情境化生活,获得写作思维的训练。
作文教学上一直有着两种声音:一种声音认为,作文教学可以进行分解性训练,是一种技术活;另一种声音认为,作文教学指向学生的精神生命的生长,通过熏陶、渐染而提升学生的语感。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刘锡庆先生在谈作文教学时指出:“一是‘能够教的’,如字、词、句、段、语法、修辞、逻辑和语言,但这几个方面于作文好坏不是关键。二是‘半能教’的,主要指观察能力、体验能力、思考能力、想象能力、语言表达能力,能力不能直接传入,只有通过反复训练才能吸纳,这比第一条‘能教的’更为重要。三是‘不能教’,主要是指一个人的才气和灵气、胆气和生气。”分解性训练应就作文教学“能够教的”而言,提升学生的精神生命是就“半能教”和“不能教”而言,但作文课并不能因能力、才情等“半能教”或“不能教”而不教,更不能只教知识、技巧等“能够教的”,而应该打通技术与生命的通道,既关注技术性训练,也不忽视精神性生长。
我们来看一个课例,浙江绍兴一中谢澹老师执教的《一个人和一座城市》。谢老师从学生习作中发现了一个普遍性问题——作文“无我”,以此为出发点,将“表达自我”意识的建立作为这节课的教学目标。为帮助学生增强这种意识,谢老师提供了一些问题启示学生思考:(1)你是怎样来到这座城市的?关于“诞生”和“迁徙”的最初记忆是什么?(2)你童年的街道是否尚存?曾经熟悉的邻居你能认出几人?如今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3)“有朋自远方来”,你通常将他带到什么地方来认识这座城市?(4)什么地方代表了你生存的这座城市的容颜?什么生活代表了它的性格?(5)让你选择这个城市的主旋律,你选择什么曲子?(6)如果要重新游历这座城市,你会选择什么路线?它的起点和终点分别是什么?……这些问题既是写作“支架”,为学生写作提供了技术性支撑,又能引导学生回看自身,梳理生命中与这座城市相关的部分。写作课需要技术指导,但这种技术应该是带着生命体温的技术,而不能沦为冰冷的操练。
法国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思想家罗兰·巴尔特说:“写作本身乃是一种悟,悟(禅宗中蓦然出现的现象)是一种强烈的(尽管是无形的)地震,使知识或主体产生摇摆:它创造出一种无言之境。”写作是一种悟,学习写作也是一种悟。言语意识和言说技能,从某种意义上说不是老师教出来的,而是学生自己悟出来,存养、生长出来的。
强调写作靠自悟,并不等于忽视教师的引导作用,恰恰相反,学生在写作上的体悟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教师的引导、点拨。教师如果能经常写“下水文”,在作文指导上更有针对性,从“隔”走向“不隔”。教师主动写作,平等地参与,就可以与学生一起构建起和谐的写作共同体。理想的作文课应该达到教师引导与学生体悟的和融无间。
李卫东老师上过一节这样的作文课。李老师有次出差,坐在火车上,看到落日,听到《橄榄树》的音乐,莫名地感动,不禁忆起童年生活,他随即在电脑上写起来。列车到站时,他的《开往远方的列车》也基本完成。第二天,他将这篇文章署上笔名“鲁中”,发给学生讨论,并且要求学生给鲁中先生写封信,可以探讨文章写作方面的问题,也可以与鲁中分享自己的童年。收上信以后,李老师发现不少学生写得非常棒,就挑了两位学生的信打印出来,连同《开往远方的列车》(这次署了真名)一并发给学生。学生发现“真相”后,叹服不已,有学生写:“不知为何,当我重拾起《开往远方的列车》这篇文章时,我感动了。这份感情绝对比我初读它时来得真挚,来得深刻。”在此基础上,师生继续探讨写作,学生的写作热情被进一步激发,对写作有了更深的体悟。李老师深有感触:“要乐于和学生分享、交流,老师的文章会起到其他名家名作无法起到的效果。”
当然,要达到作文课的和融之境,并不限于以上列举的这些。但有一点必须注意,“和融”不等于各种内容的杂糅,也不等于消除道与技、师与生、言与意等矛盾关系,而是在矛盾冲突之上实现的和谐统一。
(江苏省苏州市工业园区东沙湖学校;215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