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发,肖 涵
(长安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4)
组织理论研究中的封闭性问题探讨
刘吉发,肖 涵
(长安大学 政治与行政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4)
组织带有封闭性的本质与人们追求开放性夙愿间的矛盾缠绕在组织研究中。20世纪初期韦伯完成了关于官僚制组织的初步理论建构,官僚制组织是一种内部封闭的结构。当社会复杂程度提升,处理组织与环境之间关系的议题提上了日程,这也是经典组织理论探讨的主题。但这种视角的转变却没有改变封闭性,甚至可以说这个过程移植了原先的封闭性思维,即封闭性的扩散,目的是追求确定性。随着社会的变化,需要一种更为开放的解构性思维。
官僚制组织;封闭性;组织理论研究
学界一般认为官僚制理论是由韦伯最先确认的,那么韦伯的官僚制理论就不能回避。韦伯在探讨合法性问题的基础上对统治进行了三种类型的界定,这是学界普遍认可的,即传统的统治、魅力的统治和合理的统治。其实,韦伯是在泛化的意义上从古代罗马、埃及和中国寻找官僚制的渊源。现代官僚制或者说“纯粹的官僚制”是在近代社会才出现的,也就是韦伯所说的合理型统治。为何这样说呢?因为韦伯所说的合理统治是建立在一些现代范畴基础之上的。
首先,我们都知道,在近代社会,个体成为最大的文明成果之一,从这个视角我们可以发现一份关于官僚制的理论演化逻辑。虽然霍布斯作出近代社会人们如狼般竞争的“自然状态”定论遭受不少理论家的批判,但我们可以从中解读出,自近代社会以来,个体的人逐渐从农业社会的混沌共同体中解放出来。相伴而生的是,人与人之间原本的斗争关系转变为竞争关系①斗争与竞争是有区别的,这点韦伯很早就做过较为合理的解释,“斗争在如下意义上应该称之为一种社会关系,即行为以不顾合作者或合作者们的反对,而企图去实现自己的意志为取向。”(引自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68页。)而“和平的斗争应该叫竞争”,这两者在韦伯看来是“永恒”的,“想不出任何一种手段可以把它完全排除掉。最严格的惯例的和平主义的制度,总是只能在排除其中某几项的意义上,规定斗争手段、斗争对象和斗争方向。”(引自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69页。)。无论竞争在韦伯看来如何和平,就普遍意义上来说,个人之间的关系无疑变得紧张与陌生了,契约的诞生就是人们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在近代社会契约的形式表现为法律,规则和制度,这就是官僚制的骨架。虽然葛德塞尔认为个人主义与官僚制是矛盾对立的②葛德塞尔认为,“对公共管理这一根深蒂固的误解不失为一种鼓励个人主义精神,激发对自由的热爱,并随时准备与非正义的行为抗争的好办法,但这些却是对行政人员和政府机构极大的误导。更糟糕的是,这种态度误区鼓励了某些华丽的政治词汇和政策出台(它们挫伤政府部门的士气,对他们的表现产生不利的影响,鼓励最优秀的人员离开),而不是指出这么多确实存在于政府部门中的问题。”(引自查尔斯·葛德塞尔.为官僚制正名:一场公共行政的辩论(第四版)[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5页。),但我们认为,从这个演化逻辑看来,近代意义上的个人主义倒成为了官僚制的逻辑起点,规则制度则维系其运转。
为何韦伯设置的官僚制理论中个体都呈现出非人格化特征呢③“形式主义的非人格化的统治:没有憎恨和激情,因此也没有‘爱’和‘狂热’,处于一般的义务概念的压力下;‘不因人而异’,形式上对‘人人’都一样”(引自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250页。)?依赖的就是规则与制度,官僚职能的执行是严格根据规则制度进行的,规则制度又是以法为基础。如此而形成的规则制度是要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具有权威性。官僚制中的规则制度巩固了现代等级制度,给予了等级化以合法性。
韦伯在官僚制中发现所谓的“等级拉平化”的现象,甚至将等级化与平等两个概念界定为互补助益的关系。“任何社会的拉平化都促进官僚体制化……官僚体制成为前进中‘群众民主’的不可分离的影子。”[1]251我们认为韦伯在这里只是把已被人们接受的平等、民主概念形式化了,采用的工具就是规则制度。正是因为规则制度的存在才能让不同的个体恪守职责、安分守己,因为规则制度本身具有合法律性甚至合法性,所以等级化能够在近代这个宣扬自由、民主的环境中安然无事。也正因为此,在强调个体自由的近代社会背景下,个人能在官僚制中保持非人格化。
其次,合理统治的官僚制是建立在现代货币经济发展前提下的。在韦伯寻找的具有“明显发展的官僚制度”例子中,如新王国时代的埃及、晚期的罗马第一帝国、罗马的天主教教会和秦始皇以来的中国,都是建立在“实物报酬”的基础上,所以这些形态的官僚制度受到很大的限制,这种限制就是受到自然经济的制约。为何在实物报酬下的“官僚制度”并不是韦伯所讲的合理型统治呢?因为以实物作为“俸禄”的自然经济削弱了对官僚的控制或统治,而具有近代意义的货币经济才能保障官僚制的控制能力。这也就是韦伯为何认为资本主义具有官僚制最有可能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
再次,官僚制具有近代科学与技术支撑,“官僚体制的组织广泛传播的决定性的原因,向来是由于它的纯技术的优势超过任何其他的形式。”[1]296官僚制组织与科学管理相得益彰,科学理性是被泰勒引入到管理领域的,当然他的目的是为了追求效率。这位敏感的实践家深刻地感受到低效能所造成的全国范围内的巨大损失和浪费,而造成低效能的原因就是管理方法的落后,但人们对于过去那种粗糙、落后管理方式的认识仍是不到位的。为了提高管理的效率从而克服低效能的弊病,泰勒进行了一系列的管理实验,中心任务就是为了提高效率,实现最佳管理。这也是官僚制成为近代主导组织类型的原因。
如此,我们可以很好地拿捏到韦伯所确认的官僚制展现给人们的图景:在近代足够发达的货币经济基础上,个体人之间的竞争在法的精神中取得合法化。放到组织层面上来讲就是个体的竞争在规则制度制约下形成等级化,处于同一水平的个体拥有形式上的平等,并依赖科学技术客观工作,取得效率。相比以往粗糙落后的管理方式,官僚制所进行的科学管理是适应时代要求的,因此在近代社会得以确认。
工业社会的主导组织类型是官僚制组织,它本身是一个封闭系统。这种封闭性与社会的竞争文化有很大关系。在组织研究初期,人们并没有自觉地将竞争机制引入到组织建构中来,因为竞争是与“人的因素”有关的,而早期研究并不关注这个。但竞争文化由来已久,一直潜移默化地发生作用,直到30年代人们才逐渐认识到竞争并将其制度化,但至此之前,竞争文化早就塑造了组织的封闭性。那么这种竞争关系又是如何导致组织的封闭性的呢?我们从早期韦伯的研究中就可以发现一些相关阐述。
研究初期人们称谓的一般不是组织,而是共同体,韦伯就发现过社会共同体的封闭性。韦伯的描述是基于对社会经济的分析,这对人们寻找适合工业社会的组织形态是有助益的,尤其是在分析社会经济关系封闭性倾向上,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近代社会组织的性质。韦伯发现共同体通过竞争*在解读韦伯关于封闭性的论述中,我们认为他在运用一些概念时还是模糊的,比如在论述共同体因“竞争”而产生封闭的时候,这里的“竞争”更多是历史上的,我们将它称为斗争,当然韦伯也发现了这种不同导致的结果,“今天不同,占有的对象不仅是具体的货物,还同样包括各种各样可以设想的社会的和经济的机会。不言而喻,战友的程度和方式不同,以及在共同体内部占有过程的轻易程度,都十分相异,因为有关的物体和机会的技术性质不同,它们招致占有的程度也很不同。”(引自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381页。)但是这并不影响近代官僚制组织的封闭性,“占有是一种相同的、只不过是可执行的容易程度不同的进程:‘封闭’垄断化的社会的和经济的机会,包括对内即对自己成员的封锁机会,。据此,共同体是在不同程度上对外和对内‘开放’或者‘封闭’的。”(引自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第381页。)制约经济,并在这种竞争关系中看到了封闭性。“一种在所有共同体的行驶中十分经常出现的对经济的制约方式,是通过竞争经济的机会而创造的。”[1]378-379竞争的方式是“利用一部分(现实的或潜在的)参与竞争者的外在上可以确定的、有别于他人的特征作为机缘:种族、语言、宗教、籍贯和社会出身、家世、住址等等,力争排除他人参与竞争。”[1]379于是部分人对抗部分人的境况就产生了。所以,有共同行为的竞争者相对于外部,就成了另一个共同体,成为一个“有关利益者的共同体”,内部的成员就是“享有权利的同志”,并在内部制定相关制度从而创造了垄断,目的是“对局外人‘封锁’有关的机会。”这就是一个共同体走向封闭的过程。同时,在共同体内部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竞争,所以虽然个体通过组织联系在一起,但在组织内部个体意义上的“自我”和“他人”因为竞争仍旧是陌生的,只是在涉及到相关事务上存在着联系,具有形式上的同一性而非内容上的同质性,即组织内部的个体之间仍旧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封闭性。官僚制组织中的竞争因素对于开放性并无助益。
如此看来,竞争关系增强了组织的封闭性,官僚制组织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建立的封闭性系统。官僚组织的内部就是一个等级化的正式结构,各种因素在运转中出现的冲突也在这层结构中被消化甚或被遮蔽。我们可以形象地将这个主体描述为一个漩涡,不仅等级分明难以绕出,而且拥有巨大的吸附功能,当然,这种吸附功能只存在于这个时代条件中。这个正式的等级结构分明由垂直的线性和水平的线性构成,所以无论是权威集中的垂直化,还是权威较分散的扁平化都包含于线性范畴内。这种正式结构能够稳定运行,因为内部存在着一些“力量”,“使得一个群体或一个人绝对不能过分利用其与周围的关系并从中谋取过大的好处。”[2]204这些力量使得现代科层组织可以合理、长久的运作,包容着群体、个人之间的斗争,从而保持稳定追求着短暂的确定性,这就是“僵化是一把保护伞”的道理。
在这种正式结构下,组织将各种因素控制在内部维度范畴内,譬如信息沟通。官僚组织内存在着正式、半正式和个人信息的沟通,后两种信息总量是较少的,正式信息沟通渠道是主导的。这种正式信息沟通是建立在正式结构基础上的,也正是因为依附于这种正式结构使沟通出现了很多的歪曲,人们想出了一些应对的方法,都围绕着正式结构。只要线性等级结构存在一天,这种歪曲是得不到根除的。正式沟通的信息环绕在这种正式的等级结构中,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信息沟通与正式结构之间形成了封闭的恶性循环。人们能想到的就是运用结构和规则去克服甚或遮蔽此类问题,的确能暂时解燃眉之急,因为这种封闭性解决方案面临的是低度复杂的外界环境,人们不用留有多少余力去应付过多不确定性的问题。而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思维,与官僚组织的这种封闭性结构产生了相互助“益”的关系。所以在整个工业社会过程中,人们虽然发现了官僚组织的诸多问题却依然可以依赖于它。各种官僚组织研究者也作出了一些惊人的结论,认为官僚组织不可能消灭和被超越,宿命论悄然影响着一代代人。
总之,官僚制组织是一个封闭系统,这种封闭性由来已久。造成了组织内部个体之间的封闭性,即彼此的隔阂,也造成了组织本身的封闭性,这种封闭性在竞争机制和控制导向下得到强化,并内化到个体之中,使得这种封闭性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一种思维方式,人们不知不觉地用这种方式思考组织的众多问题。随着社会复杂程度的提升,组织面临着越来越多的变化,这种仅仅思考组织内部安排的做法已经无法使得组织更好地运行了,所以人们将主要的视角放在了思考如何应对环境的问题上,而原先封闭性的思维延续到了这个视角的转变中。
随着不确定性因素的增加,人们越来越发现组织内部的封闭不是一把万能钥匙,它只是一种自我麻痹,实际并不能维持组织的稳定发展,于是人们选择了一种相对宽阔的视野去应付时代发展的需求,即逐渐去重视环境的角色地位。只是这个开放的过程是渐进的,甚至在开放的表象下存在着仍旧封闭的本质,挣脱早期由组织内部所固化下来的封闭性并不是一件易事。
人们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如何在官僚制组织内部设计出更多的应付外界变化因素的功能,希望能找到一一对应的关系,找到更多的因果关系,预见变化以确定组织行为的方向。唐斯处理官僚制组织与环境关系的方法很有趣,是内外有别的方案。一方面,他根据结构形式将官僚制组织按职能分为不同类型,通过“内部维度”维持各种类型的运作;另一方面,官僚制组织存在各种“外部设定”。而官僚制组织内部与外部设定之间靠着这些“维度”维系。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分块的外部环境将结构化的封闭内部框架包围着,中间通过一些对应的因素联系着,而整体看来这都构成了一幅封闭的图景。为了控制不确定性,组织在“内部建立专门化的部门……将负责与具体的环境部门里的诸种问题与趋势保持接触。”[3]153这是以往理论中组织处理环境变化的对策,唐斯“内部维度”的功能就是这里专门化部门的作用,也就是费埃德伯格所说的中继者。费埃德伯格发现,组织和中继者之间存在着强烈的依存关系导致它们之间的互动结构化,垄断就出现了。无论测量技术导致的双方绩效的可测度有多大,导致的双方关系的自主化程度有多大,这种关系在费埃德伯格看来都是一种制约力。“限制组织内部的功能运行,限制组织发展和变革的能力”,并且那些没有被中继者同化的各种行动者也在组织中发挥着作用,而中继者却成了这种作用的抵制力量,这些行动者为了获得稳定性唯有妥协于中继者,如此,组织结构的刚性就得以加强了。
结构功能主义将组织范畴扩大到社会,即将社会都视为一个大组织、大系统。但它对组织结构的分析只是延续了韦伯的理论,在组织系统走向开放性的研究路线上并无太大突破,所以我们仍将它放在系统理论研究之前。帕森斯是从文化制度层次上去解释组织的,因而十分强调组织的价值模式,原因就在于它可以实现组织目标的合法化,目标的合法化当然直接影响着组织的稳定运行。在如何实现组织的运行上,帕森斯提出了“整合”的概念以区分于以往的“适应”,这个整合机制中包含的三个综合体依旧对应的是等级秩序,所以整个组织体系依旧是封闭化的线性安排。这种线性结构的方案在理论研究发展过程中并未消退甚至愈演愈烈,始终是换汤不换药,即使是在追求开放性的发展路径中。
巴纳德明确地将组织定义为一个协作的系统,不得不说相对于以往的研究成果,这是一种相当大的进步。组织是“有意识地协调两个以上的人的活动或力量的一个体系。在任何一种进行协作的情况下,都将包含几种不同的体系。”[4]60这种协作和系统概念的提出明显带有了互动的倾向。在传统的封闭系统内,人们的角色和任务是严格遵照“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原则,只要按照规则制度行为就可以了。而巴纳德的系统理论里增加了协作因素,这自然开放了个体之间、各子系统之间的关系。但是很明显,这种协作的大框架仍旧是线性的结构,巴纳德未曾冲出这个界限去探索,而只是存在于已给定的范围内。在正式结构基础上,巴纳德还探讨了非正式组织。他顾及到了该形式存在的作用,相对于原先理论中唯一存在的正式组织形式,这无疑也是一种开放,只是在他看来,这种形式只是依附性的,指出正式组织能够很好地拿捏非正式组织就能使自身更好发挥功能。巴纳德也用了主要的篇幅描述了经理人员的职能并且赋予其在组织中的重要地位,不仅是巴纳德,相当多的理论家都只专注于研究组织中核心领导人的作用。其实这对组织的开放性并无助益,过分强调核心人物的作用,极易走向封闭。
在权变理论中环境的角色地位大大提升。在概述了组织封闭系统和开放系统研究后,汤普森利用折中主义将封闭与“开放”相结合。汤普森将组织视为联盟,权力广泛分化,所以建议一个核心集团去管理和控制,而核心集团必然会出现一个核心人物。汤普森认为该核心人物只是基于统治联盟的同意或批准行动,这样不会产生独裁者,因为核心权力人物和集团都无力随意扭转组织的运行方向。但具体操作上,汤普森提出了“行政过程”这一模棱两可的方案,即行政。行政,就是分析组织面对不确定性因素时出现的所有问题的构造,行政需要考虑到几乎所有的问题,否则都是不充分的,是“一个永无止境和需要深思熟虑的事务。”汤普森也发现了行政过程中确定性与灵活性的悖论。提出对策:“在短期内,行动活动试图消除或吸收不确定性以试图在技术理性的评估上得到好评;但是在长期内,行政活动会通过保持免于承诺的自由而争取灵活性,也即组织要保有宽余。”[5]174这是一个很好的启示——保有宽余,但我们不应当仅局限于将宽余理解为物质和技术上的宽余。面对环境的变化,人们追求确定性的愿想从未停止过,也从硬件条件方面不断加大砝码,但技术的问题不是每一个从事社会科学研究的人都能或必须刷新的。面对一个组织、一个社会的问题,仅仅想到从创新技术方面入手是永远也跟不上变化本身的,必将应接不暇,那么追求确定性的方法也将是一种应付。汤普森看到了环境变化对组织运行的影响,也发现了原先封闭系统对于解决此类问题的无能,但他更多的是在技术和具体措施上提出了建议,在折中主义指引下结合了封闭系统和一些开放性因素。所以汤普森眼中的“开放”也是有限的。
当社会复杂程度提升,环境的变化因素增加时,人们致力于从协作的视角看待组织内部和组织之间的关系,即将处理组织与环境之间的关系问题提上了日程,这也是经典组织理论探讨的主题,但这种视角的转变却没有改变封闭性的思维,甚至可以说人们处理组织与环境二者之间关系的过程只是将原先组织内部的封闭性思维移植到了那里,人们无法避免的是封闭性的扩散。
人们不禁会问,组织这种封闭性从结构内部扩散到处理其与外部环境关系的目的是什么?答案是为了追求组织的确定性。这种封闭性的扩散可以理解为从关注自我到关注他人的转变,而在哲学意义上,这两种关注都是人们追求确定性的方法,只是在组织研究中将其描述为对组织内部安排的建构和处理组织与环境之间的关系。组织研究初期是致力于在封闭的等级结构中维持确定性的,随着社会复杂程度的提升和研究的推进,人们将视线逐渐放在了处理组织与环境的关系上。但在内部安排上的封闭思维对人们处理组织与环境间的关系有着深刻的影响,无法割舍这种线性结构的解读方式。所以即使环境角色地位日益提升,组织本身也不断地思考如何去适应变化的外部环境,但它依旧应接不暇,原因就在于这种处理方式只是不断地复制了线性思维的方法去追求确定性,这走向开放组织研究的过程仍旧是封闭系统的范畴。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可以将工业社会中追求开放性的组织形态的性质定义成半封闭、半开放性的。在这种线性框架中一直在用封闭的思维去理解组织与环境的关系,纵使出现了开放发展的趋势,也是“外围封闭的内缘开放”。组织边界的内外有别,它通过寻找平衡论去追求确定性,但这个平衡点是世代人都难以寻找到的。
我们可以简单地分析下在封闭性扩散的过程中,人们如何为了追求确定性安排理论的。巴纳德关于组织的定义带有了协作和开放的因素,在诸多有关组织的定义中,巴纳德为何认为这一定义是令人满意的?因为这样的组织“只包含少量的变数……能够提高有能力的人的预见能力。”[4]50可以看出,巴纳德提出协作系统的真正目的是提高人们的预见能力,也即进一步实现确定性,只是他依旧采取了一种一贯的简化方式。巴纳德也用了主要的篇幅描述了经理人员的职能并且赋予其在组织中的重要地位,前文也说了,理论家们都专注于探索组织中核心领导人的作用。这个很好理解,核心领导人或群体的存在是组织运行的安全感溯源。固然,在复杂性不强的环境下,一个组织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个人或群体能够应付诸多问题,这是这种条件下人们追求确定性的有效手段。
汤普森使得组织研究的中心课题更明显清晰地走向如何应付不确定性的问题上。他“从组织个体的目的性行为和功能性适应上,推导出以应付不确定性为核心的组织结构和行为的解释系统和设计原则。”[5]4发现了不确定性的三个来源:对因果关系的知晓、偶然事件和组织成分间的依赖性。由此认识到组织运行中存在着依赖性这一问题,组织必须很好地管理其依赖性。技术和外部环境都可能是组织依赖性的来源,当假定技术理性得以最大化即一定时,组织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对于那些组织无法控制的约束条件和偶然事件作出调整。”[5]77这一依赖性将带来不确定性,所以需要管理以追求确定性。这些观点无疑是有巨大价值的,然而可以发现汤普森阐述这一问题的基础仍是线性结构的组织,对环境的理解更多地是依赖于组织的状况,特别是组织的运作和工作科层化程度,而不是一种更宽的开放心胸*费埃德伯格认为“这一研究依然受到一种环境观点的禁锢,它将环境视作一群非主观因素的集合,其客观特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一开始就自动被强加于各类组织之上。从这里产生出了有关环境影响的单一关系的观念,这一研究忽略了这一事实:组织有能力与由环境强加的‘诸种要求’和限制进行周旋,甚至也能够对于它们进行操控。”(引自米歇尔·克罗齐埃,埃哈尔·费埃德伯格.行动者与系统:集体行动的政治学[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33页。)其实并非如此,这一时期的组织研究,如汤普森,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环境身上,并不是像费埃德伯格说的完全忽略了组织自身的能力。。当然,随着外界变化的因素不断地增加,给组织本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研究者们将主要视角转移到环境变化身上,构建组织与环境的协作关系,应付不确定性。
传统的依靠组织内部线性结构追求确定性的方法在充分开放的系统中失效,在组织研究过程中那种内外有别的线性思维方式对组织构成了很大的压力。传统的主导型组织不具有良好的将内外因素合理转化的机制,但理论上又存在着这种思维,所以无疑是一种压力。而官僚制组织面对这种压力的做法是回应,但回应本身也是带有被动色彩,无法承担组织进一步追求确定性的要求,人们很自然地采用了线性结构去看待组织与环境的关系问题。在走向开放性组织系统的路径中,社会的不确定性因素增多、复杂性程度提升,人们虽然逐渐关注到环境的影响作用。但是由于这种线性结构思维模式的惯性,人们纵使将各种不确定性因素纳入到组织系统中,但不可预见性和风险远远超出了人们的应付能力范畴。今后的研究中,我们应当重新理解组织与环境的关系,放弃以往的线性思维,去解构这层关系,才能在这样一个高度不确定和复杂的社会环境中把握好组织追求确定性的愿想。
充分开放的观念将重心放在了合作上,随时保持着与其他系统之间的合作并积极评估改善。在这里已经没有了“内”与“外”的明确边界,成员和组织本身都在做的努力就是将这从前理论中的“外”人格化,通过合作解决问题。张康之教授关于这种以合作为理念的开放组织系统与环境的共生关系有过深刻的哲学见解,这需要理解两对关系,即结构与功能,系统和环境,这两对关系都从属于总体性原则,区分这两种形态并不是二者之间存在界限而是出于思维上抽象把握需要,通过近代存在于官僚制组织中的线性思维是无法理解的。“结构产生功能的同时,功能又影响和造就结构。”[6]“系统与环境共生……系统是开放的,环境因素随时都会被纳入到系统的构成中去。同时,环境因素又不断改变着和营造着自身的环境,把环境的发展作为系统进化的一部分。”[6]这就是真正开放的解构性思维。组织研究初期在内部安排上存在的线性思维,用其去指导开放性必然会导致组织与环境的内外之别,也无疑让组织本身一直处在实质性的被动地位,确定性也就无从谈起。
[1] 马克斯·韦伯.经济与社会:上[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2] 米歇尔·克罗齐埃.科层现象[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3] 米歇尔·克罗齐埃,埃哈尔·费埃德伯格.行动者与系统:集体行动的政治学[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4] 切斯特·巴纳德.经理人员的职能[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5] 詹姆斯·汤普森.行动中的组织:行政理论的社会科学基础[M].上海:人民出版社, 2007.
[6] 张康之.论合作制组织的开放性[J].探索,2009,(01):158.
(责任编辑:司国安)
Exploration on Closure Issue in the Research of Organizational Theory
LIU Jifa,XIAO Han
(School of Politics and Administration, Chang′an University, Xi′an 710064, China)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closure possessed by an organization and the long-cherished wish for the people to pursue openness is always intertwined in the organizational research. In the early 20th century, Weber completed preliminary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about the bureaucratic organization, which is a kind of internal closed structure. The issue dealing wit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rganization and environment has been put on the agenda while social complexity is ascending, and this is the main subject that the classical organizational theory discusses as well. But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is visual angle does not change its closure and it is likely even to say that the entire process has transplanted the original closure thinking, that is, the diffusion of the closure with the purpose of pursuing the definiteness. Along with the social change, a more patulous deconstructionist thinking mode is being desiderated.
bureaucratic organization;closure;study of organizational theory
10.15896/j.xjtuskxb.201502008
2014-06-16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XZX002);教育部规划基金项目(10YJA63009)
刘吉发(1960- ),男,长安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院长,教授。
时间] 2015-01-28
www.cnki.net/kcms/detail/61.1329.c.20150128.1654.003.html
D523
A
1008-245X(2015)02-005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