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行者》的互文性解读

2015-02-21 04:33
关键词:亭亭互文性华裔

蒋 红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5)



《孙行者》的互文性解读

蒋 红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5)

通过对美国华裔女作家汤亭亭的小说《孙行者》的解读,认为文本弥漫着强烈的互文意识,以中国古典小说《西游记》为基础,通过互文性意义上的拼接,揉合了大量中西文本,从而揭示了华裔美国人的归属困惑;《孙行者》一书如实地表现了华裔美国人面临的身份转换和困惑,倡导美籍华人不应一味试图摆脱中华文化根深蒂固的影响,迎合所谓美国主流文化未博取身份认同感,而是应该建立两种文化的对话,由对立走向融合。

互文性;汤亭亭;《孙行者》;《西游记》;小说评论与比较

一、概述

“互文性”是西方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一个重要标志。互文性作品的特点是文本兼容并蓄,相互借鉴,相互比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具有完全开放性。任何文本都是一个开放性网络上的一个点,并与四周的其它点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1]。即在文学领域中,任何作品都有自己的影子,同时自己也是其他作品的影子,彼此在相对开放的环境中借鉴、融合。

汤亭亭是拥有中美两国文化背景的美国华裔作家。1989年,他以中国家喻户晓的神话小说《西游记》为蓝本,运用“互文性”手法创作了美国小说《孙行者:他的伪书》(以下简称为《孙行者》)并发表,被认为视野独特,构思巧妙,是一部公认的经典之作。小说发表于1989年,作者将不同文化背景的经典故事和代表作品交叉融合,掺杂在一起,经过加工再造,展现在读者面前,向读者讲述华裔美国人不被主流文化认可、甚至遭受排斥的独特性,并由此引出小说创作的主线——华裔群体的身份认同[2]。在美国,无论是对汤亭亭,还是对其他任何一位少数族裔作家来说,一方面,他们的作品有可能成为某个特定族群的代言人;另一方面,他们又想通过其作品消除各种差异的痕迹,摆脱非主流的称谓,确认其身份。本文分析了《孙行者》中互文性创作手法的表现,试图剖析作者通过解构中国经典著作、民俗传统及习惯,进而借助小说人物揭示美籍华人的身份困惑。

二、《孙行者》的互文性特征分析

(一)《孙行者》和《西游记》的文学体裁都属于章回体小说

《孙行者》结构跳跃性很强,具有可叙述性,情节连贯,故事完整,意向明朗。小说以第三人称角度展开,其中还夹杂着诗歌,符合章回体小说的特点,并虚实结合、以写实为主,散韵结合、以韵文为辅。虽然由于作者并没有在作品中每个章节起始之处用工整的偶句作回目(也就是说书人最常用的“定场诗”),概括这一段落的基本内容,但却让主人公在每个章节结尾处用“卖关子”、“吊胃口”办法吸引读者,在矛盾冲突达到高潮时“突然刹车”,只留下一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3]令观众欲罢不能,主人公下一场的表演自然也就有了“票房”保证。这种“互文性”手法的运用体现了作者在多元文化对立中寻求相互融合的意图。

(二)通过互文性揭示中美文化的差异性

小说的主人公阿新是个熟知中国古代小说的说书人。他对《西游记》的讲述反映了作者的创作思路。作者根据自己创作的需要对原著的一些细节进行了改动,加上主人公变换不同角度的讲述,使故事听上去既熟悉又新鲜。作者通过这种针对细节的改动向读者展示了自己独特的文学创作视角。例如,中国古语:“好话不说二遍”。其意有二:一是赞美的话说一遍就够了,多说会有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嫌,即使这样的赞美是真心的;二是好话往往或多或少带有一定的欺骗性,容不得仔细推敲,所以不敢说两遍。这两个意思无论是那个,都要点到即止,让听话人自己品味。同时,这也充分表达了中国人含蓄的品质,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体现。阿新在讲述中将这句话改成了“同样的事绝对不能以同一方式对同一人讲两遍。宁死也不讨人嫌”[3]。尽管对原话意思的理解大体相同,但能够将“讨人嫌”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则充分体现了美国文化“开放、直接”的特点。作者以主人公的一句话揭示了中美文化的巨大差异,见微知著,举重若轻,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三)《孙行者》的互文对象具有多样性特点

小说在“晚会胜利者”中,阿新从自己最熟悉的《西游记》开始,向大家介绍美猴王的故事,随着情节发展,阿新的讲述渐入佳境,开始了自我发挥和创作。更多的中国历史人物在他脑海中浮现,匡扶汉室的刘、关、张,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满门忠烈的杨家将,以及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都被阿新揉进了他的讲述。不仅如此,他没有忘记标榜自己“美国人”的身份,还把一些美国故事的元素添加进去,满足了美国人的心理需求。阿新对待自己所讲故事的要求反映出了互文性的依附特性,也是作者在进行文学创作时的根本原则。汤婷婷通过对大量相关作品的文本进行拆分,获得创作素材,结合自己的创作思路对获得的素材进行加工整理,重组得到一个似曾相识却又不尽相同的作品,并且赋予作品新的内涵,带给读者超越原作的新感受。这种创作方式对作者提出的要求相当高,没有多重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做不到的。由于汤婷婷具备不同的文化背景和运用多种语言的能力,这种能力有助于她突破单一文化和语言的局限性,避免“一叶障目”的尴尬。同时,更重要的是她能够将文学艺术与不同的文化和语言看作一个整体而不是割裂开来,这使得她的创作具备了与生俱来的“超越现实性”。在《孙行者》中,汤亭亭正是通过拼接、杂糅各种中西文本,使中西文化、古今文化超越时空保持一种对话关系,使其能够不必纠缠于中国背景或是美国身份,创造出一种跨越种族的、一种全球性的身份。

(四)《西游记》的影子在《孙行者》中穿插出现并赋予新义

读者在阅读中,可以看到作品情节的变化,并可以清晰感受到作者赋予主人公的新的含义。为了生计,年幼的阿新表演猴戏赚钱糊口,独特的经历使他在无形之中将自己等同于美猴王,与他“合二为一”,从而产生了归属感。二人不但“形似”,而且“神似”。他们才华横溢,非常希望通过某种方式来体现自我价值,得到认同,然而在现实中二人却是黄钟毁弃、怀才不遇。无论是在白人统治的世界,还是在佛祖神仙统治的仙界,他们都遭到了无情的羞辱和沉重的打击,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例如,在马太尔产品展销会上,其他人左右逢源,而阿新却感到无所适从。这样尴尬的遭遇令他联想到《西游记》中“官封弼马温”的孙悟空,最初很开心,当他得知养马的差事在天宫压根“不入流”时,难忍其辱,一怒之下回了花果山,做了个自由自在的美猴王。眼下的境况何其相似!自己好不容易在美国社会中谋得一个职位,心中还在扬扬得意,转眼之间意识到这个职位的渺小卑微,心里的得意瞬间被摧毁,令他感到十分失望,甚至生厌。此番情景如同《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被如来佛玩弄于股掌之上却全然不知,在众目睽睽之下“撒了一泡尿”,那种羞辱是可想而知的。阿新如同“边缘人”一样生活在这个白人社会里,处处遭受白人愚弄,境遇和孙悟空如出一辙,是美国华人处境的真实写照。这种现象长期存在,却一直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小说虽然对此进行了探讨。在阿新看来,一个可行的办法是娶个白人妻子,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地道”的美国人,从而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为这个社会所接受。但作者看来,这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孙悟空也有过类似经历。二次上天受封掌管“蟠桃园”,直接服务于皇室。他由此认为自己得到了认可,已经是“神仙”了。谁知最终仍是“南柯一梦”,自己竟连“蟠桃大会”都没有资格参加,而且还遭到百般嘲笑,致使悟空终于幡然醒悟,愤然反了天庭,被五行山压了五百年,这才走上了修行成佛的道路。作者一方面通过互文性叙述对阿新走捷径的想法进行了善意的嘲弄,说明其“不可为”;另一方面,也揭示了华裔群体需更加艰苦奋斗,建立“更大作为”,才有可能获得“身份认同”。

(五)对于华裔群体身份的认同

作者通过表里不一的阿新表明了自己对华裔群体身份认同的立场。阿新拥有中国人的外貌特征,但并不想追根朔源,认祖归宗。他内心认为自己根本就是个美国人,却又很难得到认可,难以真正融入美国社会。这个矛盾作为作品主线贯穿始终。为了解决自己的身份困惑,阿新效仿美猴王的七十二般变化,通过变化来应付自己的这种身份错位感。他不断变换角色,以不同风格示人,让身边的美国人从自己身上品位新鲜感,带给他们惊喜;希望他们可以“良心发现”,认可自己。他努力适应这种边缘化的环境,在不同的身份之间转变。他可以是“猴”,也可以是“神”,还可以是“人”。至于是什么人,则要根据身边环境需要相机而定。阿新运用自己的智慧,不断调和自己身上的矛盾,也不断调和自己与所处环境的矛盾,力争找到适合自己的存在方式,最终能够“修成正果”,获得身份认同。

(六)《孙行者》中对中国古代经典小说的偏爱是带有戏谑性质的模仿[4]

笔者认为正像很多经典影视作品被翻拍一样,这只是一部经典作品被重新语境化的过程。汤亭亭将在中国妇孺皆知的美猴王放到美国文化语境当中塑造新的形象,目的是揭示令华裔美国人尴尬的身份问题。正如《孙行者》中主人公阿新一样,一方面,出生、成长于美国文化环境中的华人,无法改变自身的黄皮肤和黑眼睛,无法摆脱中国文化的影响;另一方面,却又无法真正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无论他们怎样努力,视其一生都缺乏一种文化归属感和认同感。汤亭亭对此是有切身感受的。因此,她对旧文本再语境化,将《西游记》中的文本放置在美国文化新语境中重新加以构建,并且向纵深发展,衍生出新的故事。《孙行者》中新旧文本在新的文化背景中互相交织、作用,表达了汤亭亭——一个美籍华裔女性作家——所要表达的独特思想。就如阿新一样,美籍华人不应一味试图摆脱中国文化对其根深蒂固的影响,一味迎合所谓美国主流文化来赢得身份认同感,而是应该通过建立中美古今文化的对话关系,由对立走向融合。

三、结论

在《孙行者》这部作品中,汤亭亭凭借其特有的双重文化背景,用美国文化背景的“新瓶”,装进中国古典文学的“旧酒”,却转化出全新的味道。作者以中国经典著作、民间传统及风俗习惯为基础,通过解构、重组、戏仿,实现了后现代互文性意义上的糅合。通过互文性写作方式,汤亭亭借主人公阿新之口,探讨并且审慎思考华裔美国人的身份问题。她认为当代华裔美国人不应再深陷于“美国人”还是“中国人”的选择困惑中,应该敢于传承并创新,敢于坚持并转化,只有如此,才能摆脱华裔美国人所面临的身份“归属”困惑。

[1] 朱立元.现代西方美学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231.

[2] 赵一凡.欧美新学赏析[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6:95.

[3] MAXINE HONG KINGSTON.Tripmaster Monkey:His Fake Book [M].Vintage,1990:117.

[4] 王逢振.最新西方文论选[M].广西:漓江出版社,1991:271.

(责任编辑:冯 蓉)

An Analysis of Intertextuality in Tripmaster Monkey:His Fake Book

JIANG Hong

(School of Arts,Xi′an University of Architecture and Technology,Xi′an,710055,China)

Maxine Hong Kinston′s master piece Tripmaster Monkey:His Fake Book has a strong sense of intertextuality. Based on Chinese ancient classic novel Journey to the West, Kingston′s novel mixes a great amount of Chinese and Western words so that the deep-rooted Chinese-Americans′bewilderment of identity can be revealed through the intertextual splicing of English and Chinese. By analyzing its intertextuality, this paper tries to study how Kinston faces the identity issue of the Chinese-Americans, and how she seeked the application of intertextuality as an effective tool in Chinese-American literature.

intertextuality; Maxine Hong Kinston; Tripmaster Monkey:His Fake Book

10.15896/j.xjtuskxb.201502015

2014-06-15

蒋红(1976- ),女,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讲师。

I206

A

1008-245X(2015)02-01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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