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东升
(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学院,北京 100872)
再释大成智慧
——钱学森晚年思想解读之一
苗东升
(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学院,北京 100872)
智慧是人将成体系的知识应用于社会实践所产生的思维系统的整体涌现性,一种在动态中呈现着的思维质性。智慧大体分为三个档次,即低度智慧、小成智慧和大成智慧。智慧不仅与知识有关,还与道德密切相关,大成智慧更要放在由知识维、事功维、道德维张成的3维空间中考察。大成智慧是一种大识、大功、大德兼备的思维境界。大成智慧还有时代性,是历史地产生和改变着的。每一时代的大成智慧都与那个时代的时代课题、时代基本矛盾以及时代文化氛围直接联系着。运用新时代提供的新条件去集知识和道德之大成,把握新时代的新特点、新规律,解决新时代的新课题、建立新事功,才能造就新时代的大成智慧。
信息,知识,智慧,大成智慧,综合集成;钱学森
构建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研究开放复杂巨系统,思考21世纪中国如何培养各方面的帅才,促使钱学森晚年十分关注智慧问题,期望“从智慧的本质上去探讨培育智慧的切实可行而又有效的途径”[1]。由此逐步提出大成智慧工程、大成智慧学、大成智慧教育,构成他晚年科学文化创新的核心内容,而贯穿其间的是大成智慧这个十分新颖、又难以确切界定的概念。本文不涉及大成智慧工程、大成智慧学、大成智慧教育,只想通过考察“智慧的本质”对大成智慧作概念阐释。笔者曾著文谈论过这个主题[2],本文根据近年思考作些补充,要点是从信息性、系统性、时代性三个视角剖析智慧的本质,揭示大成智慧的基本品性。
在谈论智慧问题时,中国学界流行这样一个公式:
数据 → 信息 → 知识 → 智慧 (1)
把智慧与信息和知识联系起来,以揭示其间演进的层次高低关系,将知识作为智慧的前体,是正确的。但对信息、数据、知识之间层次关系的理解有错误。按照“有象斯有对”的辩证法原理,有物质,就有其对立面非物质。受维纳著名论断“信息就是信息,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3]的启发,人们逐渐认识到,所谓非物质的本原就是信息,客观世界是物质与信息的对立统一。物质和信息都具有演化性,都有高低不同的形态;精神或意识是后来产生的一种信息的高级形态。由于维纳命题的语言表达不够准确,造成某些误解。公式(1)的提出与此有关。
客观世界是物质与信息的对立统一体,但物质是第一性存在;信息是表征物质性存在的东西,属于第二性存在。现实世界的信息有两大类,一是非意识信息,或称客观信息,它独立于人类意识而存在于客观世界,显现于不同物质客体相互作用的过程中,是信息形态演变之源(原生态信息);二是意识信息,即人脑对客观世界的非意识信息的获取和改造(此处不涉及动物意识),为信息形态演变之流,即
非意识信息 → 意识信息 (2)
意识信息是具有层次结构的观念系统,区分为知识和智慧两大层次,亦即意识信息层次高低不同的两种形态:
意识信息: 知识 → 智慧 (3)
知识本身也是具有层次结构的人类意识系统。但“数据→信息”的表达是错误的,数据不是意识信息的前体,更不是意识信息的源头。数据是以符号(语言、文字、图像、数字等)编码表达的意识信息,已经属于知识范畴。因为只有有意识的人类(或可能的类人存在物)才能产生、解读和应用数据。数据还不是本征意义上的知识,获得数据不等于获得知识,要看你能否解读数据。数据经过人脑去符号载体的处理,即揭示其语义后,才能变成通常说的知识,即获得语义信息;知识应用于实践而产生效果才体现为语用信息,同时也就转化为新的客观信息。不论对其表达者还是解读者,数据都不是知识的初生态。知识的初生态或起点是人的直接感受(感知),有感受就有了某种知识,会做出某种反应性行动。这种感受被感知者用符号表达出来,才是数据。数据记录下来的是分散的知识,经过积累、整合而有序化为成体系的知识,即钱学森所谓“系统化的、有结构的人类知识”体系(《智慧》)。故知识系统具有如下层次结构:
知识:感知 → 数据 → 成体系知识 (4)
人类知识的系统化是随着语言产生而启动的,文字的创造更使知识的系统化跃升到新高度,从此有了各民族古籍的流传。现代科学从广度和深度上极大地发展了人类知识系统,产生了不同的知识论。钱学森在知识论上的重大创新是提出现代科学技术体系学,揭示人类知识体系的结构:核心是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由11大部门、5个层次组成;再加上作为其环境的两个前科学知识层次,一是不成文的实践感受,二是实践经验知识库(主要就是那些分散的数据),共有7个层次,构成人类知识体系。对知识系统作这样的层次划分已趋完善,分系统的划分则有待扩展。
基于以上考虑,我们约定信息仅指非意识信息,则信息形态的层次提升应该表述为如下链式结构(上式只是关于知识的次级层次划分):
信息 → 知识 → 智慧 (5)
钱学森事实上思考过这种层次关系,他有关智慧的论述中隐含着对公式(1)的某些剖析和批评,以及对公式(2)、(3)、(4)、(5)的论证。钱翁明确指出:“信息资料库本身并没有智慧。”(《智慧》)准确地说,感觉、数据、成体系知识都属于钱学森讲的知识,仅仅是智慧的前体,并非信息的源头。钱翁持有明确的物质一元论哲学观点,公开抵制实践唯物主义,要求研究者必须承认客观世界存在与人类无关的信息,即尚未被人感知、更没有表达为数据的信息,提醒人们不要搞唯心论。把数据作为信息演变的起点,不承认存在客观的非意识信息,是唯心论的一种现代表现。讨论知识与智慧的关系,必须弄清这一点。
钱学森关注的中心不是数据和知识的关系,而是知识与智慧的区别和联系。他反复讲到死知识与活知识的不同,值得深思。智慧来源于知识,又高于知识。没有知识,谈不上智慧;仅有知识,未必一定有智慧,知识 ≠ 智慧。区别何在?此乃复杂性问题,不存在唯一解。肖群忠认为:知识“是分析的、简单的、清晰的,而智慧则是综合的、整体的、觉解的”,“智慧告诉我们善恶对错”[4]。我对此说的一点修正是:知识能使人辨别小善小恶、小对小错,只有智慧能使人辨别大善大恶、大对大错。
换个角度看,相对而言知识是静态的,智慧是动态的。知识一般都可以用符号编码表达,称为言表知识。感知是知识的发端,属于最低级的知识形态,不能进入波普尔说的世界3(客观知识)。感知用符号编码表达后可以存储于大脑,更多的存储于世界3,使用时再用符号到头脑或世界3中收索、提取。信息一旦用符号编码表达,就有了固化的可能,即具有“死性”;如果长期不用,日久年深便会尘封起来,难以搜索、提取,甚至丢失。故知识是“死”的东西,可以死记硬背。智慧则是活的、实时呈现的东西,不能用符号编码表达,不能通过记其载体而存储、忆其载体而提取。智慧人脑系统的一种整体涌现性,只有在人脑动态地使用知识的过程中才可能涌现出来,思维活动的动态性越发达、丰富、激烈,涌现出来的智慧越丰富、高妙;思维活动一停止(停止用脑),智慧立即又潜藏于头脑存储的知识中,如同进入休眠状态。所以,有知识不等于会用知识,有智慧才能用好知识。钱翁一再讨论如何把死知识激活,就是因为只有激活了的知识才能产生智慧。用他的话讲:“有针对性的活知识又是人的智慧的原始素材”(《智慧》)。而激活知识的能力,灵活应用知识的能力,是智慧特有的功能。钱翁据此概括出所谓框架法,是系统思维的一种具体模式,它的应用过程就是“死知识的活化过程”,以及零散知识的体系化过程[5]。从系统论看,智慧是体系化的知识经过思维再提炼而产生的东西,不可能从零散的知识中产生出来。这是系统与非系统之本质差别在意识信息演变中的表现,往往使智慧呈现出某种神秘性。
《说文解字》中断定古代知与智同义,文字学家一直沿用此说,似可商榷。许慎应是古代大成智慧者,但大成智慧者并非不会犯任何错误。大成智慧概念的提出启示人们,文字学应该重视知与智的不同语义。智字的创造者在知字下边放置的那个符号“日”字,既不表形,也不表声,只能是表意,不然就是多此一举,能够创造文字的智者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不妨做个思想实验:你把《老子》或《论语》中的智与知互换,如把“大智若愚”说成“大知若愚”,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说成“智之为智之,不智为不智,是智也”,必定感到很不对味。老子、孔子如果地下有知,想必要抗议的。原因何在?在于其机理违背创造文字的科学原理——系统科学的整体涌现性原理。作为符号系统,知由两个分系统矢、口组成,智由三个分系统矢、口、日组成。按照系统原理,两者应该产生性质不同的整体涌现性——不同的词义。鉴于中国文化对太阳极其崇敬的心态,造字者他组织地添加具有特定含义的意符“日”,必定想借此赋予智以知所没有的含义,使两个字的内涵显示出层次高低的不同。反过来说,如果历史上先创造智字,后有知字,减少意符“日”也是为了获得改变语义这种整体涌现性。在中文的各种用法中,知与智的不可互换性是明显的。智慧如日,光芒四射,失去智慧则如同暗夜茫茫,知识无此秉性。中文以智构成的词,如智谋、智者、智力、智胜、智退、智取等,其中的智都不能代之以知;知道、知晓、知情、知会、知书达理等,其中的知也不能代之以智。
20世界中期以来西方科技界流行的artificial intelligence,被国人译为人工智能,给汉语增添一个新词汇,随着智能技术走红而越来越受关注。说人工智能,前提是有人脑的天然智能,统称为智能。以下公式在人工智能界颇为流行,也需要细究:
信息 → 知识 → 智能 → 智慧 (6)
智慧是比知识更高一个层次的东西,这已是学界共识。钱学森早先还有“比智慧在档次上低得多的智能”之说(《智慧》),“低得多”说的过头。这里有一个问题:智能与知识是什么关系?笔者解读钱翁及他人的著作后认为,智能尚属于知识层次,低于智慧,但智能应是知识中较为高级的东西。所谓天然智能,即人脑掌握的智能,属于知识范畴,指的是知识中那些可以程序化表达的东西,层次低于智慧。钱翁就说过:“智能是有方法培育锻炼的”(《智慧》),根据应该就是知识中存在程序性的东西。中小学教育中有相当多的内容是培育学生把握这种程序化的知识。天然智能一经用技术手段模拟(经过形式化处理),就产生出人工智能,已不再属于知识,而是可以帮助人获取和加工知识的工具手段。再先进的智能机也要靠人来使用,因为它没有智慧。智能可以作为培育智慧的沃土,智慧能够开发、利用智能,两者既有层次高低之区别,又有高低层次间的相互作用。智慧的培育则困难得多,现行教育体系不重视、也缺乏培育智慧的办法,钱学森批评现行教育、研究智慧论,目的正在于探讨培育智慧的方法,包括人工智能技术。式(6)对人工智能界或许是可取的,从智慧论看则不可取,容易造成误解。因为知识中那些不能形式化、程序化的成分,即意会知识,也不可或缺,而且常常比智能更高级,更有利于培育智慧。或者说,意会知识更接近于智慧。智能机的研发可能导致人们轻视这类知识,须警惕。
智慧高于知识和智能,表现何在?钱学森多次借用邹俊伟的“泛化”概念来说明[6]。他说的是智慧特有的三种“力”。一是跨域力,人靠智慧能够跨越不同知识领域,越过行业之间的界山,做到触类旁通。二是洞察力或穿透力,人靠智慧透过事物表层(包括对它的知识表达)直指其深层本质,或者从低层次跃上高层次;三是创造力,有智慧才有创造力,这一点更重要。
钱学森说:“智慧作为现象,不可能是孤立于一切之外的,它也一定是与其它事物有关联的”,研究它要“用系统科学这个现代化的观点”(《智慧》)。智慧是一种复杂事物,具有发达的内在差异性,构成一类特殊系统,故钱学森有“智慧的体系”之说。是系统就有结构,需要通过分析其结构去把握智慧系统的状态、属性、功能和演变规律,通过改造结构去提高智慧。钱学森虽未系统地谈论过此问题,但在不同场合、针对不同事例发表过一些零金碎玉式的议论,有待梳理和挖掘。
我国近代哲学家熊十力把智慧分为两类,“他认为人的智慧有两个方面:文化、艺术方面的智慧叫‘性智’;科学方面的智慧叫‘量智’。”[7]69钱先生很重视熊先生的这一宏论,把性智和量智作为两个重要概念,吸收到他的智慧论中。钱翁曾自省道:“从前我只从科学技术方面来讲人的智慧是不够的,还要看到智慧的另一个来源,即传统文化艺术。”(《创建》,69页)此乃实事求是之谈,即使《智慧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文仍然存在这种片面性。但他坚守《实践论》的科学原理,相信对智慧的理论认识来自关于智慧的经验事实,既从传统文化中吸取思想营养,又重视剖析历史上智慧出众者的成长过程,以经验事实审查性智与量智的关系。钱翁认定毛泽东、周恩来就是大成智慧者,断言“毛泽东是用传统文化中的精华,诗人的气概,结成伟大的智慧,战胜了机械唯物论和唯心主义”(《创建》,70页),多次通过考察毛泽东智慧的形成来丰富他的智慧论。阅读《1993年科学与艺术研讨会》资料后,钱学森认为其中有关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论述“实际上是说人类的智慧有‘性智’与‘量智’两方面,二者综合为大成智慧。所以科学与艺术是相通的。”[7]237一个月后又写道:“人的智慧是两大部分:量智和性智。缺一不成智慧!”[7]262这里把量智和性智作为智慧系统的两大部分,或两种类型,给出智慧系统的一种结构分析。
智慧是意识信息中最高层次的东西,但它本身仍然有层次划分。中国文化关于意、象之联系与区别的论述极为丰富,引起钱学森关注,并引入他对智慧体系的思考中。他于1993年初给出如下图所示的智慧系统层次结构框架,颇有新意和深意。钱翁解释说:“近日我想:性智又分两层,低一层次是以形象为基本的,可以称为‘象智’,高层的才是性智。”[7]90但图与文不完全相符,似有笔误。我的理解有两点(以图为准):一是应该说智慧分两个层次,性智居高层次,不应说性智分两个层次;二是应该说量智与象智并列,反映思维的对象世界中数量和图象并列。量智与象智都属于直感,是低层次,两者升华才会得到高层次的性智。遗憾的是,对于这个观点钱翁后来没有进一步说明,如此谈智慧的层次划分仅此一次(谈论意、象关系不止一次)。
其后钱学森又多次把性智与量智并提,相互对比地给以阐释,没有再提象智。唯物辩证法认为,事物的规定性有量和质两方面,量与质是辨证统一的。钱学森从这一哲学观点出发,给量智与性智以新的阐释:坚持“‘量智’主要是科学技术”的观点,又引伸说“科学技术总是从局部到整体,从研究量变到质变,‘量’非常重要”;而“‘性智’是从整体感受入手去理解事物,中国古代学者就如此。所以是从整体,从‘质’入手去认识世界”。[7]269这里说的主要是应用两种智慧认识世界的方式和入手处有不同,但也隐约包含两者品位高低不同的意思。通过检视自己的成才过程,钱翁写道:“我个人体会是埋头于细节、埋头于量变是‘死心眼儿’,von Karman教我认识这一点。后来学了点马克思主义哲学才豁然开朗。近年来弄系统科学,真有了点整体观了,才搞了点‘性智’。”[7]269简言之,性智高于量智。作为工程科学家,他自己从侧重量智起步,逐步克服死心眼,不断培育性智。而量智需要也容易诱导人“埋头于细节,埋头于量变”,不重视自觉培育性智就会变为死心眼。如此说符合实际,但亦须辩证地分析。要说钱翁一直到“弄系统科学”才有了性智,此话不符合实际;若无出色的性智,怎会有名震航空界的卡门-钱公式!正确的说法是:“科学技术也有‘性智’,也很重要。大科学家就犹有‘性智’。”[7]269科技是培育性智不可或缺的途径。
智慧问题是高度抽象的,大成智慧概念又十分新颖,加之钱学森晚年学术研究方式的独特性,应该注意他对于性智和量智的表述有时存在自相矛盾之处,需要辨识。我思考多年,比较倾向于图1的结构框架,把量智与象智并列,同属低层次智慧,性智属于高层次。量智与象智侧重于直感,性智侧重于理性,高超的智慧两者都不能弱。但具体的机理仍然想不清楚,只能留待今后去研究。哲学界关于象思维的研究对此可能有帮助。
汉语有大智慧和小智慧的说法,还有大成和小成的说法。这里的大与小并非量的不同,而是等级层次的差别。这是古人对智慧作为系统的一种层次划分。钱学森讲大成智慧,意味着他承认有小成智慧,尽管没有明言,实际上划分出智慧的两个层次(与上图的层次划分属于不同的视角)。有没有更低层次的智慧?窃以为是有的。一个生活在现实社会中的正常人,即使所谓老学究,或者身处穷乡僻壤,由于社会实践的直接现实性和动态性,他或她的知识一定有诸多活的东西,在不断应用中经过大脑自发的加工改造(思维自组织),加上社会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思维他组织),或多或少会上升(涌现)为最起码的智慧。也就是说,能够在复杂社会环境中独立生存的人都有一定的智慧,不妨称为低度智慧。因此,就其品位看,智慧作为系统有三个层次:
低度智慧→小成智慧→大成智慧 (7)
智慧是一种特殊复杂的东西,切忌简单化。例如,智残(非知残)者常常在某一方面有出色的智慧,如周舟的音乐指挥就颇富智慧。此类现象内蕴的机理亦须探索。
实际社会生活无意识地培育低度智慧,迄今为止的社会教育系统解决的主要是从低度智慧提升为小成智慧的问题,钱学森关注的却是从小成智慧向大成智慧提升发展的问题。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就是由此生发出来的。其实,孔子已有集大成、得智慧的认识,有将其学生培养成大成智慧者的意图。但并不成功,72贤人中没有一个称得上大成智慧者,在中国历史上都没有足以载入史册的业绩。古代像庄子、孟子这样的大成智慧者,现代像毛泽东、周恩来这样的大成智慧者,都不是学校教育培养出来的。这一类事实的背后必有其规律,值得深究。古今中外,大成智慧者少之又少,小成智慧者历来并不罕见。今天的中国,各方面的著名专家学者、甚至大部分院士,都是钱学森心目中的小成智慧者。在钱学森眼里,著名的圣塔菲代表人物也是小成智慧的专家,主张把“SFI专家”作为“我们综合集成专家言中的一家,但忽视这位‘SFI专家’也是不对的。”[7]208大成智慧是广集小成智慧而得到的。
不论小成,还是大成,值得关注的是“集成”两字,集成就是系统科学讲的整合,就是系统化。“‘集大成’首先要‘集’,这是‘整体观’。”[8]109集是为了成,集而成,或小成,或大成。集什么?通常指集成知识。有知识是人的一种社会属性,知识多少、新旧、深浅强烈地影响人的社会性。人的知识只能在社会关系网络中产生和传播,分散掌握在所有社会成员中,不能只相信自己的智慧。司马迁批评项羽“自矜攻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与“私智”相对立,大成智慧是“群智”、“人类智”,靠集他人、众人、洋人、古人的智慧而成。如何集大成?首先要明白人只能在社会关系网络中去集成。但不同人在集成的广度、深度、高度上有区别,甚至差别巨大。粗略地说,集小成而得小成智慧,集大成而得大成智慧,不善于集成者只能靠积累生活经验而得低度智慧。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人脑先天因素的差别,后天努力程度的不同,更有社会制度、生产力水平、文化环境以及教育方式等社会原因。这后一方面有赖社会的变革,钱学森对此颇为关心,大成智慧教育就是为此而提出来的。就主体的修炼而论,其规律性是智慧论要研究的问题。
以上讨论都围绕知识与智慧的关系,说的是集成知识而得智慧。这种理解有片面性,据之无法破解智慧之谜,更不能理解钱学森的大成智慧之说。钱翁不仅讲集知识的大成,还讲集智慧的大成,如讲“把人类几千年来智慧成就集其大成”,还讲信息的集成。理解这一点必须弄清“大成”一词,它渗透着中国文化的精髓,又被钱学森注入辩证唯物主义哲学和系统科学的精髓。他引用《辞海》的解释:所谓大成,一是指大的成就,二是指完备(如老子讲的“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决定性的是前者,即大成就,表现在三方面。1.指事功。《诗·小雅·车攻》:“允矣君子,展矣大成。”2.指学问。《礼记·学记》:“九年知类通达,强力而不反,谓之大成。”3.指道德。《孟子·万章下》:“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赵岐注:“孔子集先圣之大道,以成己之圣德者也。”(《创建》,)这同儒家历来提倡立德、立功、立言的思想一脉相承。用系统科学语言讲,大成智慧是一种具有3维结构的意识形态存在,或思维境界;三个维度即事功维、学问维(知识维)、道德维。三个维度既有不同质的规定性,又具有内在联系,需要整合为同一空间整体去理解。三维系统的规律性不可能在其中任一维上充分显示出来,只能是三个维度的整合,故强调完备性(参看文献2)。下面分别考察沿着三个维度的集成。
沿着学问维而集成。学问即知识,是意识化了的信息,来源于未意识化的客观信息。客观信息被意识化后首先形成的知识是不能用语言文字表达的意会知识,再经过人际交流和实际应用而部分地转化为言表知识(用符号表达、记录的知识),才能跨时空地传送和存取。被保留于世界3的知识(主要是言表知识,也隐含着某些共同化了的意会知识 ),已经是意识化的信息,但具有客观性,波普尔称之为客观知识。知识是智慧的必要基础,有知识才谈得上智慧。智慧是知识的升华,是思维之能力、品位、境界高低的标志。有知识就或多或少有智慧,知识深广智慧才可能高超。但知识与智慧不成正比,知识多未必智慧就高。有些人不识字却有很高的智慧(如王熙凤),有些人皓首穷经却智慧平平,其成因尚有许多奥秘未发现,关键在是否集成、集成什么、如何集成。大成智慧的知识基础必须广博、全面,故钱翁认定大成智慧者是全才,“文、理、工、艺并重”。[9]73
沿着事功维而集成。钱学森倡导大成智慧,又极其重视《实践论》,强调社会实践,其间有深刻的联系。一个人有无智慧,智慧品位的高低,需要通过事功(包括学术理论方面的作为)来表现和衡量,更要通过事功来培育。智慧来源于实践,建功立业就是从事改造世界的社会实践。皓首穷经而事功不足者没有大成智慧,“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的张昭者流(《三国演义》),许由、司马徽之类隐士,奉行佛家出世哲学的人,不可能是大成智慧者。儒家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清除其封建性糟粕后,可以作为大成智慧修炼的参考准则。大成智慧不可能仅仅通过上学、读书而获得,学校教育必不可少,但大成智慧主要靠在长期学习、研究、建功立业的实践中练就。大成智慧者都是勇于实践、敢于担当、善于实践的人,大功业造就大智慧。毛泽东关于干就是学习、在干中学习的论断,应该是他修炼成为大成智慧者的经验之谈,也是修炼大成智慧的基本原理。钱学森完全接受毛泽东的这些观点。
沿着道德维而集成。受西方科学影响,现代人常常把集大成局限于知识维,不提道德维的集大成。而中华民族的先祖早就克服了这种片面性。孟子对孔子的赞赏首先在道德方面,以金声、玉振喻美德,用多种乐器协奏比喻集大成,强调的首先是集道德之大成。赵岐注讲的更分明,孔子集先圣之大道,再落实到德性上,才成为古代圣人。智慧与道德有何联系?钱学森给以学理的说明:“智慧的社会表现是人的思想品德”。[7]8人是社会动物,其智慧必定要在社会活动中表现出来,所表现的是智慧者的社会性、道德性。道德是智慧的内在本质,它影响甚至决定智慧的品位和境界。智慧有正、邪之分,决定于人的道德素养。学问突出、极富智谋而道德品质不佳者,其智慧必定有重大缺陷,应称为畸形智慧,或邪智、侫智,与大成智慧不可同日而语。道德上的重大缺陷必然在事功上有表现,干出祸害人民、阻挡历史前进的大错误,往往被称为那个时代的枭雄。中国历史上的大卖国贼、大野心家都是一代枭雄,希特勒、东条英机之流更是邪智特别突出者,对人类犯下滔天罪行。情感是道德的基础,爱恨是情感的核心,大成智慧者应该是对人类有大爱之情的人。科学培养人的求真性、原则性、严谨性,文艺培养人的热情、灵活、审美能力,系统思维培养大局观和整合能力。把辩证思维应用到为人处事上,就会产生共产主义道德,懂得一切从集体的、民族的、国家的、人类的大局出发。这样的人才可能成为今天和未来的大成智慧者。
沿学问维集成有很强的可操作性,包括钱学森在内人们具体谈集成时,讲的基本上都是知识的集成。沿事功维的集成也有很强的可操作性,这是社会实践的直接现实性所决定的,不可操作的或没有找到操作方式的实践无法成功。沿道德维的集成最缺少可操作性,因而最困难,也最关键。智慧是知识、德性、事功的统一,德性是智慧之魂。大成智慧者要经常自觉地进行道德修炼,即儒家讲的修身养性,毛泽东称为改造思想。但更多的道德修炼要融化在集成知识的过程中,特别是融化在事功维中,推动历史前进的事功需要、也能够培育高尚的道德情操。
钱学森有个想法,有了大成智慧教育,他在70年中悟出的有关大成智慧的道理,别人可以在20年内获得[8]60。此说有点太理想化,如果照字面去简单理解,则会犯轻视实践的错误。钱学森的超常智慧不仅与他的天赋有关,更是他终身坚持不懈、勇于实践的结果。铁粱磨秀针,功到自然成。大成智慧需要长期实践磨砺,功夫不到不会成功。钱学森坚持把科学技术体系放在人类知识体系中考察,常常把两个体系并提,告诫世人要重视经验知识,也是在强调实践的重要性,培育大成智慧最有价值的经验知识是在建功立业的实践中取得的。造就大成智慧者的实践有没有特点和规律?如何避免在实践中走不必要的弯路?如何提高实践的效率?都需要研究。
钱学敏在讨论大成智慧时提出情感问题是一个创见,受到钱学森充分肯定[10]448。研究智慧,特别是大成智慧,一定要考察情感问题,因为情感贯穿于道德维中,影响道德修养。学敏教授说得对,情感影响和控制思维对象的选择、思维动力、思维的效率及活力等 。她的说法深化了笔者对智慧的理解。情感引导事功的社会方向,决定为什么而建功立业。没有人类情怀,一切以自己或小集团利益最大化为旨归,这种人不可能成为大成智慧者。人的意识是一种特殊系统,情感和理智是它的两个并列的分系统,或者说是它的两个不同维度,既紧密相连,又互不隶属。更准确得说,情感和理智代表智慧系统道德维的两个二级分维度,彼此不能从属。中国文化区分有情有思、有情无思、无情有思、无情无思四种情形,就是把情与思看做两个维度。情感并非连接知识和智慧的中介层次,理智发展并非先从知识上升为情感,再从情感上升为智慧。从思维科学看,情感不是思维系统的结构成分,而是它的环境成分,属于思维运动的一种外在他组织因素。情感给思维提供动力,对思维有导向作用,能够改变思维产品的成色和品位,影响思维的深浅、精粗、真伪、正邪等,十分重要。但情感如何影响思维,有何机理和规律,目前所知极少;可以肯定的仅仅是:情感是思维系统的重要环境因素,能够对思维发挥强有力的他组织作用。
用科学方法考察大成智慧不能作降维处理,在3个2维平面上都不存在大成智慧,更遑论一维空间。大成智慧是典型的3维存在,一种3维整体性。对于大成智慧而言,学问、道德、事功三者是内在相关的,大成智慧必须在3个维度上都足够大、足够高。概言之,大成智慧是一种大识、大功、大德兼备的思维境界,只有在三个维度上同时修炼,才可能获得大成智慧。公式表示为:
大成智慧=大识∧大功∧大德 (8)
古人已经懂得这一点,如宋代大儒欧阳修撰文论述立德、立功、立言的相互依存关系,强调“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三者统一 。当然,这三者都是札德意义上的模糊概念,不能要求精确量化,是典型的复杂性问题,应成为复杂性研究的重要课题。
钱学森在前图中用括号把性智解释为大成智慧,以强调性智较量智更基本、更重要,有新意;但我也有保留意见,括号中的注解不恰当。钱翁认为只有量智或象智算不上大成智慧,这是对的,但有性智未必就是大成智慧。性智也有不同层次,不仅小成智慧有性智,低度智慧也有性智,一切智慧都有性智的成分,但档次高低有别。钱学森追求的是最高层次的性智,即“能站在高处,远眺信息大洋,能观察到洋流状况,察觉大势,作出预见。”[7]312高超的性智要靠丰富的量智和象智来支撑,前图表示的是智慧系统的层次结构,它的整体优化才是大成智慧。
工程科学实践的辉煌成就,成就了钱学森的独特思维方式:“我思考问题,一方面在理论上要站得住,另一方面在工程上还要有可操作性。”(《创建》)即使谈论极为抽象的智慧问题也念念不忘实际应用:追求思维工程(综合集成法的实际应用)的卓越,提出大成智慧工程;追求理论思维的卓越,提出大成智慧学;追求人才培育的卓越,提出大成智慧教育。理解钱学森的大成智慧概念,必须关注他对这个概念的应用,透过具体应用去领会概念内涵;还要明白,他关注的不是战术的应用,而是大战略的应用。
前几节主要就大成智慧的信息性和系统性立论,本节讨论大成智慧的时代性,钱学森非常关注这一点。智慧的活性有不同层次的表现。微观地看,智慧是实时的知识集成的产物,看重的是知识应用的灵活性、及时性、快速性(甚至是瞬间涌现),追求实时的有效性。宏观大尺度上要特别关注智慧的时代性、历史性,大成智慧的具体内涵和特点随着历史演变而演变,一定的大成智慧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产生的。每一时代的大成智慧都与那个时代的时代课题、时代基本矛盾以及时代文化氛围直接联系着。每一时代的时代特征和条件在智慧的三个维度上都有投射,既滋养、又限制那个时代的智慧,造成大成智慧在不同时代有不同体现。运用新时代提供的新条件去集知识和道德的大成,把握新时代的新特点、新规律,解决新时代的新课题、建立新事功,才能造就新时代的大成智慧。钱学森的有关论述涉及三个方面。
第一,不同时代产生不同的时代课题,规定着大成智慧不同的历史内涵和思想高度。钱学森在20世纪末思考大成智慧问题,立足点是整个20世纪中国发生的社会变革,以及世纪末的中国国情,着眼点是在21世纪的世界大环境下中国社会发展的历史需要,思考如何为21世纪的中国培育成批的大成智慧者。在这里道德对智慧的影响特别明显。这又分两个层次。首先要看你置身于时代潮流中,还是置身于时代潮流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小日子”的人,连小成智慧都不可能有。钱学森多次劝诫中国学人“跳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是这个意思。
更为关键的是看你站在时代潮流的前面去推动历史发展,还是站在时代潮流的对面去开历史倒车,由此产生了智慧的正邪之分。这里又分三个层次。其一,民族复兴需要大成智慧。中华民族是背着沦为半殖民地的屈辱感、抱着民族复兴梦想步入20世纪的。没有毛泽东、周恩来这一批现代大成智慧者的创造性奋斗,中华民族的民族解放还在黑暗中摸索。经过百年奋斗,民族的复兴既已不可逆转,但又远未完成,种种复杂困难的时代课题还有待解决。所以,晚年钱学森自言:“一直在想着那个‘大成智慧’问题和社会主义中国21世纪新长征!”[10]164相反,那些一心为了谋取私利、甘心充当新买办、甚至不惜为霸权主义遏制中国卖力的中国人,必将成为新时代的邪智者。其二,中国为世界做贡献需要大成智慧。钱学森牢记恩师毛泽东关于中国要为世界做更大贡献的教导,创建系统科学和复杂性研究的中国学派就是他的功业。提出大成智慧概念也念念不忘这一目标,曾自豪地说:“我们人民中国就应该创新大成智慧,为世界作好事!” 抱着狭隘民族主义的人成不了大成智慧者,现代大成智慧者爱国而不搞狭隘民族主义。其三,在更高层面上、以更大历史尺度看,实现世界大同需要大成智慧。青年毛泽东已经意识到:“中国问题本来是世界的问题;然从事中国改造不着眼及于世界改造,则所改造必为狭义,必妨碍世界。” 他的一生都在身体力行这一观点,至今未被时贤们理解,一些抱有“求殖民”心态的中国人处心积虑地想搞臭他,实在是民族的悲哀。钱学森坚决抵制这股逆流,旗帜鲜明地宣传毛泽东的全球观。钱翁的独特贡献是基于他对20世纪末世界历史的总体把握,提出“历史正进入世界社会形态……今后一段历史是以世界社会形态培育世界大同,即共产主义”[7]268的新判断,并从这一历史高度思考大成智慧问题,告诫国人“大成智慧学是当务之急!”深具人类胸怀、为培育世界大同而奋斗的中国人,才可能成为21世纪的大成智慧者。
第二,不同时代提供集大成的条件、手段、文化氛围不同,必然产生不同品味的大成智慧。主要表现在两方面:
一方面,集成的对象或材料不同。所谓集大成,现代社会流行的说法是三打通:打通理工,打通文理,打通哲科,集理与工、文与理、哲与科之大成。科学技术经过数百年发展,到20世界中后期已经明显地形成一个庞大体系,钱学森称之为现代科学技术体系。“我们要走向大成智慧,最核心的概念是现代科学技术体系的整体结构,不是零碎的知识瓦片、木椽、窗格!”[9]61也就是说,“‘大成智慧学’是建筑在现代科学技术的基础上的”[8]109。这还不够,作为科学技术体系之环境的前科学也是集成的对象,而且很重要。21世纪的“集大成,得智慧”,就是要对由12个大部门、7个层次组成的人类知识体系进行集成,横向打通所有知识大部门,纵向打通知识体系的所有层次。这在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能够产生超越历史的大成智慧。
另一方面,集成的技术、方法、手段不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集成知识也是在办事,需要借助一定的技术手段。集成的技术手段不同,知识集成的速度、深度、高度必不同,所得智慧的成色也不同。集成知识属于认知活动,所用之器为软技术,历来水平低下,靠的主要还是人脑的智能,器的功效很有限。20世纪中期开始涌现的信息高新技术(核心是电子计算机、智能机、信息网络、虚拟技术等)作为集成的工具,其功能之新奇、高效是“从前认为不可思议的事”,“是人类历史中的大事”,“将导致人类智能的大跃进”(钱学森语)。21世纪的人需要也能够做到“要充分发挥人思维和信息网络的各自优势,要把二者结合成大成智慧”。[10]357钱学森设想:在空间上,“通过全球信息网络把全世界的人,不论东方、西方,不论大国、小国,最终都联接起来,就如同面对面相谈”;在时间上,“从古代开始直到今日的一切知识信息也都在网络库中随时可以调取。”[8]215基于这种高技术条件形成的大成智慧,显著优于历史上的大成智慧。所以,21世纪的“‘大成智慧’是人机结合的智慧”(《书信补编》),简称人机结合大成智慧。
第三,不同哲学思想产生不同的大成智慧。古圣贤已经懂得哲学是智慧之学,历史上的大成智慧者都有高蹈出尘的哲学思想和哲人情怀。但哲学同样是历史地发展着的。20世纪以降的中国,作为世界系统越来越重要的分系统,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学术文化界已取得指导地位。钱学森在从科学家向现代大成智慧者的转变中,一个关键因素是他归国后真正学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他本人对此有明确的体认。在这一过程中,钱翁通过建立现代科学技术体系,梳理哲学与科技的关系,旗帜鲜明地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安置于这一体系中,作为现代科学技术体系内部的一个层次,而且位于体系的最高层。这就从学理上阐明了为何要打通科学技术与哲学的界限;发现了沟通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技术各大部门的桥梁,即12门哲学分论,就从学理上解决了如何打通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科学技术的问题。思想升华到这一高度,当他着手阐释智慧问题时,就顺理成章地写出《智慧与马克思主义哲学》一文,得出“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智慧的泉源”的结论[8]60。钱翁认为:“人的智慧就在于真正掌握了客观世界最基本的原理,只有这样才能站得高,看得远。今天,我们中国人很幸运,因为我们建立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的最高概括这样一个观念,我们要取得最高的创造力、最高的智慧,就应该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创建》)一旦提炼出大成智慧概念,自然就逻辑地得出21世纪的大成智慧者必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一结论。
最后说说钱学森对“大成智慧的深远意义”的思考[10]151。就人类个体而言,人将被“神化”,成为“超人”,“人类也将跟着改造了”,“大成智慧的人机结合是会出现‘新人类’”的。就社会而言,“‘新人类’当然要造就‘新社会’”,导致“社会结构的变革”[10]130。就中国而言,“那天大成智慧学被大家接受了,中国就一日千里了。”[7]128这些话既有诗家的文学色彩,又有工程家的务实精神,更具哲人的睿智和革命家的社会理想,值得细心玩味。
[1] 钱学森.智慧与马克思主义哲学[J].哲学研究,1987(2):4-6.[2] 苗东升.什么是大成智慧学[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出版,2010(6):1-7.
[3] 维纳.控制论[M].郝季仁,等译.北京:科学出版社.1962:133.
[4] 肖群忠.智慧及其特性[N].中国人民大学校报,2014(10).[5] 苗东升.钱学森系统科学思想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
[6] 钱学森书信第9卷[M].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07:237.
[7] 钱学森.创建系统学[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1.
[8] 竹内弘高,野中郁次郎.知识创造的螺旋[M].李萌,译.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06.
[9] 钱学敏.钱学森科学思想研究[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104.
[10] 欧阳修.宋文选: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86.
[11] 钱学森书信补编第5卷[M].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12:423.
[12] 毛泽东著作选读[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
(责任编辑:司国安)
Reinterpretation of the Theory of Metasynthetic Wisdom——An Analysis of Qian Xuesen′s Thoughts in His Later Years
MIAO Dongsheng
(School of Philosophy,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100872, China)
Wisdom is an overall emergence of thinking system produced by human beings′efforts to apply systematic knowledge to practice and it presents the quality of thinking dynamically. Wisdom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levels, namely general wisdom, great wisdom and metasynthetic wisdom. Actually, wisdom relates not only to knowledge, but also to morality. Metasynthetic wisdom should be studied in the three-dimensional space, namely knowledge dimension, achievement dimension and morality dimension. It is at the thought level which consists of great knowledge, remarkable achievements and lofty morality. Wisdom possesses the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imes in that it emerges and changes historically. Wisdom of every age directly relates to such problems, the basic contradiction, and cultural atmosphere of that period. Anyone who intends to achieve wisdom in the new age must acquire the integrated knowledge with morality, master the current features and principles of modern times, and solve emerging problems.
information; knowledge; wisdom; metasynthetic wisdom; meta-synthesis; Qian Xuesen
10.15896/j.xjtuskxb.201502011
2014-05-17
苗东升(1938- ) ,男,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B804
A
1008-245X(2015)02-007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