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谢六逸的和歌翻译

2015-02-20 11:13伟,吴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5年3期
关键词:短歌和歌歌谣

金 伟,吴 彦

(1.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成都 610106;2.广西大学艺术学院 广西南宁 530004)

试论谢六逸的和歌翻译

金 伟1,吴 彦2

(1.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 四川成都 610106;2.广西大学艺术学院 广西南宁 530004)

中日两国有着悠久的文化交流史,但是直到近代之前很少有日本文化输入到中国。和歌的翻译介绍也是到民国时期才出现的。此后,谢六逸、钱稻孙、杨烈、李芒、檀可、赵玉乐、赵乐甡等译者根据自己的翻译观,翻译出版了各种诗体形式的和歌。本文在对照原歌的基础上,考察和歌翻译先驱者谢六逸的和歌翻译特点。

谢六逸;和歌;翻译

中日两国有着悠久的文化交流史,但是直到近代两国间的文化交流都是以中国向日本输出为主,尤其是文学的交流与传播更是如此。中国在明代万历年间开始有了日本歌谣的翻译介绍,但是在明确的翻译意识下正式将和歌翻译成汉语的历史还不足百年。在过去近百年的时间里,虽然中日两国学者不断关注两国间的文化交流,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但是由于某些历史和文化的偏见,中国学者对日本古典文学的研究态度与日本学者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研究态度相比还是比较消极的。这种状况对日本古典文学的翻译态度也有直接的影响。

作为日本文学翻译与研究的先驱者之一,谢六逸很早便注意到中国在研究日本文化与文学方面表现出的偏狭态度,他不仅撰写了日本文学史,还亲自翻译了一些日本古代歌谣及万叶和歌。他的这些努力在中国的日本文学翻译及研究史上应得以重视与肯定。由于时代及个体的局限,他的和歌翻译虽不够完善,但他的翻译实践却折射出一个重要的问题,即和歌汉译应选择何种诗体。本文拟在对照日本和歌原歌的基础上,略论谢六逸的和歌翻译特点。

谢六逸于1898年出生于贵州省贵阳市,本名光炎,字麓逸,后改为六逸。1919年至1922年在早稻田大学专门部政治经济科留学。归国后,首先为郑振铎著《文学史大纲》(1927年)的日本文学部分

执笔。1927年谢六逸自著《日本文学》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这是由中国人写成的第一部介绍日本文学的著作,书中介绍了日本的上古歌谣和《万叶集》。

作为把日本文学介绍到中国的先驱者,谢六逸认为明治、大正时代的文学在当时的东亚处于遥遥领先的位置。他在1926年的《改造》杂志上发表了论文《关于日本文学》,向当时的中国社会表明了推广日本文学的态度:

“一般的中国人士,每当听到日本文学研究这句话立刻产生轻蔑的心态,产生这样的疑问:‘日本文学真的有研究的价值吗?’交谈中始终有这样的看法。长期居住在日本的留学生大多数是学习政治经济法律科学的,也难免不轻视日本的文学。真是令人哀叹。究其原因,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认真研究过日本的古代文学或者近代文学。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日本古代的一切文化没有不是从中国经由朝鲜流入到日本来的,衣服饮食家屋都是模仿中国的。”[1]

不仅如此,谢六逸在1927年出版的《日本文学》的序文中,批判了当时中国人的“大国民”的“偏狭的民族主义”,表明尽量客观地研究日本文学的立场。这种立场直接反映在他的翻译实践上。他首先关注的是忠实地传达和歌的意思,从翻译歌谣开始就选择了白话诗体的语言形式。谢六逸虽然没有说明不采用旧体诗而是采用白话诗体的形式翻译和歌的理由,但是和后来出现的钱稻孙的翻译相比,不难发现谢六逸的翻译主旨是明白无误地传达原歌的意思。笔者认为这是谢六逸对汉诗与和歌有着根本性区别的认知的基础上的选择。谢六逸认为:“短歌虽然初看上去简陋好似无深意,但是善于捕捉瞬间的情感,用三十一字的形式写出来,确实有一种单纯的情趣”[1],而这种与汉诗表达方式不同的和歌并不适合用旧体诗风翻译。

谢六逸首先对歌谣的口承性、创作时代及其文学特征作了解说,关于歌谣的形式是这样解说的:

“一首常为三音、四音、六音、八音、九音、十一音。就中每首五音、七音、五音、七音、七音共计三十一音的歌,约有六十首,是为日本‘短歌’的滥觞。”[2]

关于歌谣的介绍虽然简单,但这是首次向中国读者阐述了歌谣与和歌的关联,即歌谣是和歌的根源。书中还强调恋歌在日本古代社会的重要性,通过介绍女鸟王和仁德天皇的传说翻译了古事记歌谣的66、67、68、69、70(数字为日本和歌大观的歌号,下同)等5首歌谣。

在《日本文学史》的第二章上古文学(一)“古代的歌谣”中,谢六逸翻译了11首歌谣,[3]其中包括日本书记歌谣10和古事记歌谣2、3、4、5、9、10、11、12、13、14;在同书的第二章(四)“古事记和日本书纪”的部分中,他在介绍《古事记》的故事时翻译了《古事记》的第一首歌。及上述《日本文学》中的5首古事记歌谣(66、67、68、69、70)。

谢六逸翻译的万叶和歌大多收在《日本文学》和《日本文学史》中。此外,他还多次在《文学周报》上发表了自己翻译的万叶和歌。最初,谢六逸在1925年6月7日《文学周报》的第176期上发表了柿本人麻吕的10首歌。不知何故,实际只有9首。同时发表的还有山部赤人的10首歌,歌号如下:

柿本人麻吕的歌:

卷二208、211;卷十1812、1820、1914、2240、2336、2103、1949。(1820、1914、2336、2103、1949并非柿本人麻吕的歌,笔者注)

山部赤人的歌:

卷三358、325、318;卷六919、925、924、939;卷八1424、1426、1427。

紧接着是他在《文学周报》第182期(1925年7月19日)上发表的柿本人麻吕的长歌一首(卷二207),同时还附加了如下说明:

“此歌是柿本人麻吕哀悼他所私通之妇作的,共有二首,兹先译出一首。篇末附短歌二,本刊一七六期三六面所载‘秋山的红叶繁茂,欲觅迷途的妻,但不识山径。’即其一也。”

谢六逸提到的柿本人麻吕为哀悼他所私通女性所作的长歌是卷二207、210,他只译了卷二207以及附属的2首短歌(卷二208、209)中的一首(卷二208)。虽然他没有翻译卷二210的长歌,但却翻

译了附属于此歌的1首短歌(卷二211)。

在《文学周报》第190期(1925年9月13日)中,谢六逸翻译了柿本人麻吕的长歌卷二131及此歌附属的2首短歌卷二132、133。

谢六逸翻译的万叶和歌发表在杂志和专著中,没有出版专门的译著。在北新书局刊行的谢六逸著《日本文学史》中,收有他翻译介绍的山部赤人的歌10首、柿本人麻吕的歌6首、山上忆良的歌3首、大伴家持的歌1首,共计20首[3],按在书中的先后顺序列歌号如下:

山部赤人的歌(10首):卷十1914、2336、2240、卷三318、卷十2130、1949、卷六925、卷八1424、1426、卷三358。

其中的卷十1914、2336、2103、1949这4首在《文学周报》中记为柿本人麻吕的歌,在此书中记为山部赤人的歌,实际上这四首歌的作者不明。卷十2240在《文学周报》记为柿本人麻吕的歌,在此书中记为山部赤人的歌,实际上是柿本人麻吕的歌。

柿本人麻吕的歌(6首):卷二207、208、211、131、132、133。记为大伴家持的1首卷十4325,实际上是佐野郡丈部黑当的歌。

山上忆良的歌有《贫穷问答歌》及附属短歌卷五892、893;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刊行的《日本文学》中还有6首短歌:卷一43、卷十四3399、卷二十4325、4328、卷十四3459。

衡量谢六逸翻译的长短,在肯定他选择白话诗体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其缺失。在正确传达原歌歌意的基础上,最好还能兼顾原歌的修辞特点,歌整体的律动和节奏感,比如通过语顺倒置而表现出的诗歌张力等。谢六逸和歌翻译的主要问题是,使用缺乏律动的冗长的叙述性的语句将歌意贯穿起来。具体译例如下:

(一)《古事记》中卷〈景行天皇〉中记载的倭建命给美夜受比卖的歌(古事记歌谣27)

原歌:比佐迦多能、阿米能迦具夜麻、斗迦麻邇、佐和多流久毘、比波煩會、多和夜賀比那袁、麻迦牟登波、阿禮波須禮杼、佐泥牟登波、阿禮波意母閇杼、那賀祁勢流、意須比能須蘇爾、都紀多知邇祁理。[4](本论使用万叶假名表记,下同。)

谢译:你的柔弱的手腕,

好似香山上的被镰刀割了的嫩枝;

我想枕着你的手腕睡觉。

来到你穿着的外衣的衣裾下,

好要经过许多的岁月呀。[2]

(二)古事记歌谣13

原歌:加牟加是能、伊勢能宇美能、意斐志爾、波比母登富呂布、志多陀美能、伊波比母登富理、宇知弖志夜麻牟。[4]

谢译:我们保卫敌人,

如细螺围绕波涛汹涌的伊势海的大石,

努力杀贼!

(三)《万叶集》卷十2240

原歌:誰彼、我莫問、九月、露沾乍、君待吾。①

谢译:莫问立在那里的是谁呀!

是九月露沾湿了的待着君的我

(四)《万叶集》卷六925

原歌:烏玉之、夜乃深去者、久木生留、清河原尔、知鳥数鳴。

谢译:夜渐深了,

长着楸树的清净的河原,

千鸟频啼。

(五)《万叶集》卷八1424

原歌:春野尔、须美礼採尔等、来師吾會、野乎奈都可之美、一夜宿二来。

谢译:到春日的野外摘紫云英的我,

恋着野外,

竟夜忘归了。

(六)、《万叶集》卷八1426

原歌:吾勢子尔、令見常念之、梅花、其十方不所見、雪乃零有者。

谢译:想送给友人看的梅花,

积了白雪,

花也难于分辨了。

(七)《万叶集》卷十四3399

原歌:信濃道者、伊麻能波里美知、可里婆祢尔、安思布麻之奈牟、久都波氣和我世。

谢译:信浓路是新辟的道,

你不要赤脚踏着斩伐过的树根,

请穿上鞋子,

我的夫呀!

(八)《万叶集》卷十四3459

原歌:伊祢都氣波、可加流安我手乎、許余比毛可、等能乃和久胡我、等里弖奈氣可武。

谢译:舂稻到了如今,

手上起皴了,

今夜公子来了,

道难叫他握我的这样的手吗?(“道难”是“难道”之误。笔者注。)

上述谢译万叶和歌(三)至(六)载于1929年北新书局的《日本文学史》,(七)和(八)载于1929年商务印书馆的《日本文学》。透过谢译和歌划横线的部分不难看出,过长的修饰语破坏了原歌所有的节奏。

此外,谢六逸在《文学周报》第176期(1925年6月7日)中,介绍万叶和歌的成立年代时,误将日本的皇历纪年当作了西历纪年,如将舒明天皇的在位时间(593-641)误记为西历1253-1301年。笔者没有见过1927年上海开明书店刊《日本文学》以及1929年同书店刊的增订本,详情不明,但是至少可以确认在1929年商务印书馆“万有丛书”的《日本文学》和1929年北新书局的《日本文学史》中已经将误记改正过来了。

与当时大多数留日学生一样,谢六逸并非为了专攻日本文学而赴日学习的。他的日本文学翻译明显欠缺日本古典文学的专业知识和研究方法,粗糙混乱和错误是难以避免的。他对日本古代歌谣及万叶和歌的翻译反映出译者对作品、作者、历史、风土等方面缺乏全面深入的研究。但是,值得肯定的是谢六逸对日本文化研究所持的敏锐观点以及用白话诗体翻译和歌的有益尝试。

众所周知,作为翻译的一个重要条件,是要尽量掌握和被翻译作品相关的所有信息。但是,我国在翻译和研究日本古代歌谣及万叶和歌方面历来忽视这些重要条件。由谢六逸开创的日本古代歌谣和万叶和歌的翻译事业已为后人继承下来,但是,各种问题也随之出现。和歌的翻译是否有基准?如何处理原歌的语言形式?至今这些仍是令和歌译者们感到困扰的难题。

[注 释]

①本文万叶原歌全部引自佐竹昭广等注释的新日本古典文学大系『万葉集』[M].岩波书店,2000年11月。

[1]谢六逸.改造[J].关于日本本古典文学(改造社刊),1926年6月7日.

[2]谢六逸.日本文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9.

[3]谢六逸.日本文学史[M].上海:上海书店,1991.

[4]古代歌謡集[A].日本古典文学大系3[M].岩波書店,昭和32年.

[责任编辑 赵家红]

[校 对 康桂芳]

H36:I046

A

1003-8388(2015)03-0134-04

2015-04-26

金伟(1962-),男,辽宁大连人,现为成都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日本文学。

本文系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汉译万叶集研究”(项目号:sc13wy)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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