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接辉
(中共上饶市委党校 江西 上饶 334000)
“意识形态”一词由希腊语idea 和graphein 两词组成,意为“观念的学说”。德文词ideologie 则为“观念体系”之意。“意识形态”这一说法是日本学者栉田在翻译 《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 )书中Bewusstseinsform(“意识形式”)一词时首先使用的。我国著名学者郭沫若先生在翻译《德意志意识形态》 时借用了该翻译用词,并作为该书的书名。据考证,法国哲学家孔狄亚克(1715—1780)首先赋予该词以哲学含义,将其解释为一种通过对生理和心理的认识,来确定有关教育、伦理和政治的实用规则的学说。
马克思在 《形态》 中最早使用了德文版的“Ideology”(意识形态)。他用意识形态一词指称当时对社会采取的非批判的思想观念体系,其主要包括政治、经济和社会、宗教学说等。在《形态》中,马克思意识形态批判的对象是“德意志意识形态”,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正如《形态》 的副标题所说,主要指以费尔巴哈、鲍威尔和施蒂纳为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至于以不同的先知为代表的德国社会主义只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俘虏,并不是其本身”。
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黑格尔逝世后,青年黑格尔派基于黑格尔哲学整体体系的保守性与辩证法的革命性的矛盾,从对基督教的批判入手,展开了对黑格尔哲学和德国现实制度的批判。最初展开批判的是施特劳斯,1835年,他发表的 《耶稣传》 被看做“是第一部超出正统黑格尔主义藩篱的著作”。《耶稣传》 的发表开启了黑格尔哲学体系的解体和青年黑格尔派兴起的历程。继施特劳斯之后,鲍威尔用“自我意识”对宗教神学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到后来,真正突破黑格尔客观唯心主义哲学体系的是费尔巴哈的“人本哲学”,他从他的“人本主义”和“类”观点出发,对基督教进行了更严厉的批判,从而也自认为地解决了施特劳斯和鲍威尔的思辨神学问题,把哲学拉回了人间。在青年黑格尔运动后期,费尔巴哈“人本哲学”的影响愈来愈大,出于对费尔巴哈“类”观点的理解不同,赫斯从其肯定方面把费尔巴哈的“类”哲学发展成为“真正的社会主义”,施蒂纳则从否定方面用“唯一者”哲学取代了费尔巴哈“类”的观点。
从以上可以看出,不管是施特劳斯的“实体哲学”、鲍威尔的“自我意识哲学”、费尔巴哈的“人本哲学”还是施蒂纳“唯一者哲学”,他们都是从纯思辨的角度出发来反对他们所关注的社会现实,因此,马克思在《形态》中说:“从施特劳斯到施蒂纳的整个德国哲学批判都局限于对宗教观念的批判。他们的出发点是现实的宗教和真正的神学。”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他们这种“批判的武器”对社会现实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推动作用,进而也开启了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派意识形态批判的大门。
在 《形态》 中,马克思关于德意志意识形态批判的方法与路径有很多,比如抽象与具体、历史与逻辑路径等等。本文主要介绍两种具有代表性的路径,即辩证——统一路径和历史——阶级路径。
正如马克思在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中所说,以往的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去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在马克思看来,任何一个正确的科学理论要想具有真正的价值,就必须要“改变世界”;要改变世界,就必须要去指导具体的实践。马克思德意志意识形态批判理论正是其这种改变世界思想的典型表述,其批判理论是抽象与具体、历史与逻辑、科学性与革命性的统一。
十九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在世界意识形态理论领域中最具典型性。在 《形态》 中,马克思首先紧紧地抓住了具有代表意义的近代德意志意识形态理论,从而也抓住了解决德意志意识形态现实问题的关键形态。其次,在充分研究德意志意识形态具有代表性的各个哲学家的著作后,马克思紧紧抓住了德意志形态的“思辨的虚假性”,继而努力把自己的“新唯物主义哲学”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从而达到了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祛除德意志意识形态思辨的虚假性的目的。最后,马克思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批判,最终的目的是要实现人的解放。而要实现人的解放就必须进行社会革命,而不是像青年黑格尔派那样,只把思想局限于宗教批判领域,为了批判而批判。马克思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批判理论正是为革命的社会理论起指导作用,为其超越德意志意识形态、改变世界奠定了扎实的实践基础。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阶级属于历史的范畴,是社会物质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阶级的存在是因为阶级之间经济利益占有的不同。在 《形态》 中,马克思首先阐述了意识形态的本质,马克思认为,统治阶级的思想是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意识形态本质上是统治阶级的思想体系。每一时期的统治阶级不但对社会物质生产进行统一管理,而且还支配着精神资料的生产,从而达到在思想领域的统治地位。同时,统治阶级的思想在开始时与非统治阶级的共同利益有一定的联系,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历代统治者在建立新王朝后为缓和社会矛盾、巩固统治基础,在统治初期都会采取一些有利于促进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展的政策和举措。
然而,历史发展到了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认为:“生产力在其发展的过程中达到这样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上产生出来的生产力和交往手段在现存关系下只能造成灾难,这种生产力已经不是生产的力量,而是破坏的力量(机器与货币)。”从上文我们可以得知,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社会已经发展到这样的阶段,资产阶级所主导的社会生产力已经成为破坏的力量。因此,马克思认为未来共产主义实现的基础正是无产阶级。在 《〈黑格尔法哲学批判〉 导言》 中,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是相伴相生的,是一同随着现代化大工业的兴起而发展形成的。在资产阶级生产力已经是破坏力量的情况下,无产阶级成长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者。资产阶级社会中,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利益是相互对立的,正是因为资产阶级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原因,才造成了工人阶级普遍遭受奴役的状况。由此,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利益是水火不相容的,无产阶级天生是资产阶级的掘墓人。马克思对青年黑格尔派意识形态的批判正是以无产阶级为实现基础,从而迈向了人类的康庄大道——共产主义道路的。
《德意志意识形态》 这部著作,是马克思、恩格斯在构建他们“新唯物主义”时期所撰写的最重要的著作。在这部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批判以费尔巴哈、鲍威尔和施蒂纳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哲学,系统地论证和阐发了他们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它是马克思、恩格斯一生中所撰写的唯一一部较为详尽和系统阐述其哲学基本原理的著作,也是我们正确理解历史唯物主义最为重要的文献。
在《形态》 中,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费尔巴哈和青年黑格尔派错误地看待了人与自然与历史的关系,他们的哲学观点虽然不同,但他们的根本缺陷都在于把人抽象化理解了。诚然,费尔巴哈比青年黑格尔派多少前进了几步,但在费尔巴哈的哲学里,人与自然是对立的两极,人如同动物一样,等待着大自然的恩赐,直观地、被动地适应着自然世界。探究其哲学实质,其只注意到了人的“动物性”,而未察觉到人本质的“社会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费尔巴哈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决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已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强调认为,“实际上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和改变事物的现状。”
结合《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一文中的思想,我们可以得知,马克思哲学的新世界观正是以实践为基础,把实践作为自己首要的基本的观点。
1.唯物史观的前提是“现实的个人”。从“现实的个人”而非“抽象的个人”的前提出发,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 中指出了人类历史的基本活动,主要包括物质生产、物质再生产、社会关系生产和人类自身生产的四种生产。马克思恩格斯在这里首次提出了物质生产实践是整个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的观点,具有重大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2.详细阐述了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在 《形态》 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不仅如此,马克思、恩格斯还认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意识来源于生活,从而为生活所决定;意识有自己的独立的外形外表,但却没有自己独立的实质历史;意识依赖于生活的物质条件,所以要消灭各种意识的奇谈怪论,只有消灭其产生根源的物质条件才有可能。
3.论证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关系。在《形态》 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因此,按照我们的观点,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有阶级的社会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是一切社会矛盾的根源,决定了其他社会矛盾的性质与发展。在 《形态》 中,他们认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社会里,生产力已成为破坏的力量,要想消灭社会的一切矛盾和问题的总根源,就必须推翻资产阶级私有制,建立属于所有大众的公有制社会——共产主义社会。
综之,马、恩在 《形态》 一书中把自己新的历史观概括为:“这种历史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它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由此还可得出下述结论:意识的一切形式和产物不是可以用精神的批判来消灭的,也不是可以通过把它们消融在‘自我意识’中或化为‘幽灵’、‘怪影’、‘怪想’等等来消灭的,而只有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有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能把它们消灭;历史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至此,其在 《形态》 一书中所阐述的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标志着马克思新唯物史观的基本确立。
共产主义是马克思、恩格斯哲学所追求的最理想目标。在 《形态》 中,马克思批判了以赫斯为代表的各式各样的德国社会主义理论。在批判他们形形色色的“空想社会主义”观点的基础上,马克思从实现共产主义的必然性、共产主义社会中的个人状况和实现共产主义的力量这三个方面对他们共产主义理论,进行了详尽而完整的论述。
首先,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的实现是现代大工业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在 《形态》中,马、恩认为实现共产主义必然需要两个前提条件:一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二是“世界历史性”的存在。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表明,若要实现共产主义,就要彻底消灭私有制,消灭一切具有压迫和剥削性质的生产关系,从而为自由个体的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如今生产的不自觉条件变成自由联合的条件。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资本主义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打破了各民族的界限,第一次开启了真正世界历史的先河。所以,人类历史的发展也应当是由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过程。现代生产力越是向前发展,各民族间的分工就消灭得越彻底,人类历史也就越成为世界历史,共产主义则是世界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和结果。
其次,关于共产主义社会中的个人状况。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共产主义社会是个体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即自由个性和自主活动的实现。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由于资产阶级追求利润的最大化,无产阶级苦不堪言、不堪重负,由此导致了无产阶级的劳动成为了一种强制的、异己的劳动。无产阶级“人本身的活动对于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奴着这种力量”。共产主义社会则是对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异化劳动”的扬弃。劳动是人的本质,扬弃了异化劳动也使个体得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看来,所谓共产主义就是使个体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使个体“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
最后,马克思恩格斯还论证了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力量。在近代资本主义发展历程中,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相伴相生的,他们是当代社会的两大主体阶级,是当代社会的矛盾统一体。随着现代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无产阶级终将成为资产阶级的“掘墓人”。在 《形态》 中,马克思和恩格斯说:“而无产者,为了保住自己的个性,就应当消灭他们至今所面临的生存条件,消灭这个同时也是整个旧社会生存的条件,即消灭劳动。因此……他们应当推翻国家,使自己作为个性的个人确定下来。”
《德意志意识形态》 一书写于1845—1846年,距今已有近170年的历史。书中所批判的对象及其观点,早已不符合我国的具体国情。但其作为留存下来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著作,其文中所蕴含的阶级路径,对共产主义实现的必然性论证及其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虚假性”的批判有助于强化我国当前意识形态领域建设的理论基础。
习近平同志在2013年“八一九”讲话中指出:“经济建设是党的中心工作,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已进入了增速换挡期、结构调整期,不同社会阶层必然会产生不同的利益诉求。同时,随着网络信息化的兴起,人们受各种思想观念影响的渠道明显增多,人们利益表达的途径越来越直接、便利。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人们对分享改革红利的要求也明显增强,政府统筹协调各方面利益关系的难度加大。因此,今天我们面临的凝聚社会共识的任务比以往更加艰巨。习近平同志要求,各级党委要切实担负起领导的主体责任,把意识形态工作紧紧地抓起来。要始终把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任何时候都不能旁落。
当前,资本主义国家与社会主义国家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异常激烈。一方面,资产阶级大力宣扬其资本主义文化,对资产阶级利益进行充分地美化和维护;另一方面,为使这种维护和美化更具说服力,资产阶级利用其科技、文化方面的宣传工具对社会主义国家进行攻击和污蔑。鉴于此,我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我们必须自立自强,紧紧抓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断增强自身的综合国力。同时,必须加强自身的意识形态建设,对于形形色色的反马克思主义思潮,必须毫不犹豫地展开斗争。另外,对于其他的社会思潮,应根据其产生的历史背景,进行客观分析和全面考量,运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对其进行正确引领,从而最大限度地达成共识。
当前,无论是西方反华势力对我国进行西化、分化、策反的渗透与阴谋,还是多元化思想文化对主流价值观取向的侵蚀,抑或是社会、网络负面信息对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的蛊惑等,都给我们意识形态工作的顺利开展带来了巨大的阻力。面对空前活跃的各种意识形态“话语”,面对更加复杂多变的舆论生态,我们必须高度重视话语权的争夺,抵制西方资产阶级的话语霸权,建构属于人民大众自己的话语体系。同时,我们要不断加强理论创新,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阐释现实问题、指导当代社会,展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体系的独特魅力。我们要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态度传承和发展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传播好中国的声音,增强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在人民群众中的感染力、吸引力。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列著作选编(修订本)[M].北京:中央党校出版社,2011.
[4]余吾金.意识形态论(修订版)[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