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勇真
(郑州大学 文学院,郑州 450001)
传统乡村美学消逝的趋势表征及反思
程勇真
(郑州大学 文学院,郑州 450001)
摘要:作为中国美学的重要构成,传统乡村美学有着独特的审美趣味。传统乡村美学正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日益加速而不断消逝。乡村美学不断消逝的趋势及表征,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乡村传统美学景观的消逝,田园美学思想的衰落,乡贤文化的消逝,乡村伦理美学精神的消逝等。乡村美学的不断颓败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但对于乡村美学不断消逝的历史状况,我们必须进行严肃的学术反思。
关键词:乡村美学;消逝;表征
城镇化进程中农村传统文化失落的现象,已有很多研究。但是,从美学的角度来进行关注和反思还不多见。中国文化是建立在农业经济之上的文化,中国美学也是建立在农业文明基础上的美学。作为中国美学的重要构成,传统乡村美学有着独特的审美趣味。在当下的现代化进程背景下审视乡村美学及其存在状态,我们不难发现,传统乡村美学目前正随着现代化进程的日益加速不断消逝。面对这一消逝,我们十分有必要透过表象来进行深入的分析和思考,无论对中国传统文化建构还是对城镇化的推进,都具有较强的理论和现实的意义。
一、作为中国美学重要构成的乡村美学
我们先要弄清楚两个问题:一是乡村美学和自然审美的关系;二是乡村美学和城市美学的关系。
一是乡村美学与自然审美。过去往往有人把二者混为一谈,其实这是不合适的,乡村美学不同于自然审美。首先,二者产生的时间不同。自然审美非常早,早在先秦时期,儒家就已开始用“比德”的观念来审视自然,提出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观点,并以“天地境界”为人生的最高审美境界。道家认为道与自然之间存在着神秘的同构关系,甚至认为自然即道体的感性显现。老子提出了“道法自然”的观点,庄子更进一步发展为“自然全美”的观念,甚至认为在蝼蚁、稊稗、瓦甓、屎溺等物中蕴藏着玄妙的道,这些物类无所不美。到南朝宋时,人们开始了普遍自觉的自然审美,谢灵运的山水诗及宗炳的山水画创作都具有典范意义。而乡村美学则产生于东晋时期,以陶渊明的田园诗为代表。也有学者认为,既然农民生活于乡村,必然会天然地对其所耕作的土地、种植的庄稼以及居住的村庄等产生一种审美的情感,只有到东晋时期,乡村田园生活才作为真正的审美对象受到关注和表现。其次,二者关注的对象不同。山水诗为代表的自然审美主要表现自然山水的声色之美,飞流悬瀑、茑萝藤蔓、荒林哀禽、烟渚低树等都可以成为自然审美的对象。而以田园诗为代表的乡村美学则主要关注具有日常生活气息的乡村田园风光之美,鸡豚牧牛、场圃桑麻、黄发垂髫等都是乡村美学关注的中心。虽然乡村美学和自然审美都表现了高蹈于世的平淡旨趣,但相较而言,乡村美学更具有热忱的人间气息,且相对于山水诗自然审美中士大夫的精英色彩,乡村美学更具底层意识和平民关怀。
二是乡村美学和城市美学。虽然有些学者认为乡村美学是基于对城市美学的反拨提出来的,但就中国美学的实际情况看,乡村美学更多的是受玄学美学的影响,基于对当时山水自然审美的回应,以及对仕宦文化的厌憎和逃离而出现的。因此,在更大的意义上说,中国乡村美学更多地体现了隐逸文化的某些特点,表现了士人恬淡质朴的精神趣味。甚至有学者认为这实际上只是“文人雅士精神想象的结果罢了,它在本质上并没有真实地反映农民的情感体验,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对乡村美的遮蔽”[1]。西方乡村美学与此不同。西方乡村美学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对于城市美学的背离,它主要出现于18世纪末的浪漫主义运动中,典型地体现了走出城市,到大自然中及乡村中去的情怀。自此,西方乡村田园风光在浪漫主义文学中开始得到充分表现,甚至影响到19世纪中后期的批评现实主义文学以及20世纪的现代主义艺术。
中国乡村美学整体上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一是具有鲜明的田园生活属性。这一点是自田园诗诞生以来就基本上决定了的审美风貌。中国的田园诗、田园画以及后来的乡土文学都表现出一个鲜明的审美特征,那就是对乡村自然风物及田园生活进行极其美好的描写,并把这作为一个世外桃源式的精神家园给予积极肯定。或者可以说,中国文人是把乡村田园生活作为自我精神的乌托邦所在。乡村生活中丑陋和痛苦的一面得到了他们有意的摒弃和遮蔽。的确,乡村的自然性、孤独性、安定性以及家园性,为我们的心力体力、智慧情感、意志气魄,都提供了难以言喻的力量和源泉。正像钱穆所说的,“我们人类正是挟着这些从乡村中而来的心力体力智慧情感意志气魄,才能创建出都市,在大群中活动,来创造出文化,而不断上进,不断向前”[2]。他还说,“但使城市太与自然隔绝了,长在城市居住的人,他们的心力体力也不免会逐渐衰颓”[2]。
二是士人审美趣味彰显。悖论的是,中国乡村美学在很大的程度上体现了传统士人审美文化的某些特点而不是农民自身的审美体验。简而言之,中国乡村在很大意义上,是作为士人的审美对象而不是农民的审美对象出现的,它深刻反映了士人追求平淡闲适、质朴玄远的审美趣味以及士人对庙堂文化的疏离和对尘嚣生活的厌弃。乡村美学彰显了中国传统士人文化居尘出尘的思想特点。
三是具有更多的伦理情感。相对于城市而言,中国乡村保留了更多的传统文化。这种传统文化主要是一种以家庭为本位的伦理文化,讲究尊尊亲亲,建立在血缘关系的基础之上,讲求忠恕之道,推崇民胞物与。这种特点决定了中国传统乡村社会本质上就是一个讲究人情圆融和谐的社会。中国乡村美学的这种温情特点恰好与城市美学相对照。城市美学一般来说除了与艺术保持紧密的关系外,还同时重视一种建立在工具理性基础上的智性主义。这种智性主义根据西美尔的观点来说,实际上是一种重视物质的客体文化。这种客体文化冰冷坚硬,拒绝主体情感,是现代城市文化的典型特征。舒斯特曼也在不同场合下指出,城市更多的是人们心灵的表征,而乡村因为与自然的同一性关系更多地标示着肉体和情感。
四是具有保守内敛的审美特质。乡村由于一般地处僻远,距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遥远,因而一般呈现出一种保守内敛的美学气质,从而与城市开放自由的审美品格形成鲜明对比。也许正因如此,乡村往往成了中国旧式文人表达自我隐逸情怀的最好对象。
二、乡村美学不断消逝的趋势及表征
在传统社会,由于乡村主要由乡绅及知识分子控制,所以总体来说,乡村具有高度的自治性,乡村美学还呈现出一定的活力。但自近代社会以来,由于城市文化的不断崛起,城市不断地拓展着自己的疆界,乡村美学则不断萎缩,特别是近年来城镇化运动的进行,更使乡村美学日趋凋敝并走向消逝状态。
乡村的衰落直接导致了乡村美学的日趋消逝。关于中国乡村社会的衰落,自近代社会以来就已经开始。确切地说在清同光年间,中国农村就已开始日趋崩溃,至民国初年,中国乡村已普遍处于一片凋敝状态。对此,梁漱溟曾慨叹道:“所谓中国近百年史即一部乡村破坏史。”虽然在20世纪20、30年代,中国兴起了一股蓬勃的乡村建设运动,但乡村的颓势已不可力挽。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由于城乡之间严格封闭的二元式结构,国家的发展重心放在城市,所以乡村的衰落仍然没有得到进一步遏制。虽然自80年代以来,中国乡村呈现出一定的新质,但这种“新”只是表现出经济方面一定程度的“新”,“文化和情感方面的废墟状态”却是不可掩抑的。在此情况下,乡村美学的消逝是不可避免的。
乡村美学不断消逝的趋势及表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乡村传统美学景观的消逝。不仅表现在传统耕作方式的改变,而且表现在居住方式上,传统宗法制为基础的家族式聚居方式开始为现代原子式的散居方式所代替。建筑的样式,也开始由盘踞于大地之上的、体现了鲜明民族文化特点的房子改变为现代拔地而起的楼房。建筑样式的改变,不仅是一种建筑形式的外在改变,而且是一种心理和思维方式的改变。随着传统建筑样式消逝的,当然还有一些充满了温热情感和美好记忆的乡村美学符号,如水井、坟地、围墙、栅栏以及打麦场等。令人黯然的是,楝树、榆树、槐树、枣树等也慢慢地在乡村中无声无息地消逝了。特别在城镇化建设过程中,由于更多的农村人走出乡村,造成乡村一定程度的空壳化和破败,农村开始大量出现废弃的村落。
二是田园美学思想的衰落。上文已经提到,田园美学是产生于东晋时期的一种美学思想。东晋美学具有鲜明的特征,既不同于“正始以来所推崇的‘平淡’,也不同于西晋所提倡的‘绮靡’。它高度重视的是一种既有形色又超于形色,难于捕捉、言传,只可直感、体味的美。……这种非言所能尽的美,就是这一时期所推崇的‘韵’和‘神’,它成了美学的重要范畴,并给了这一时期的书法和绘画以深刻的影响”[3]。陶渊明受东晋美学思想的影响,也非常重视“韵”和“神”;同时又上承正始年间重视“平淡”的玄学美学思想,终于发展出自己独特的田园美学。陶渊明的这种田园美学思想既不同于秦汉时期宏大庄严的皇家苑囿美学,也不同于东晋时期门阀士族纵身大化的山水审美,而是一种属于庶族士人特有的审美方式,是士人美学和农人生活的现实连接。然而自现代以来,由于人们的二元论思维模式,人们往往把乡村和城市对立为善与恶、美与丑两种极端,似乎二者水火不容,有的作家甚至把乡村视为落后愚陋的场所加以抨击,乡村田园美学思想由此开始衰落。至当下,由于城市化浪潮的冲击,乡村更成了人们纷纷逃离的对象,田园美学思想进一步崩溃。虽然目前出现了很多“农家乐”一类的现代农业休闲产业园,但根据金惠敏先生的分析,“农家乐与其说是农家生活的展示,毋宁说是城里人对乡村的想象剩余,是城市生活的差异性补充”。确切的说,它们都只不过是“作为对城市话语的补偿,作为对城市意识形态的强化”[1]罢了。
三是乡贤文化的消逝。乡贤文化的凋敝是现代社会以来一个不容回避的话题。在传统社会中,乡贤往往对一个乡村社会的文化建构起着重要的构筑和保护作用,比如他们通过建立乡校私塾,通过乡饮酒、乡射礼,以及刊刻书籍、修建公共道路、修建祠堂等行为,对于传承和保护中国传统文化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在卫护村落的安全方面起到了难以想象的作用。在一定意义上讲,乡贤是沟通乡民与官府的重要媒介,是保持乡村社会良好运行的关键,也是乡村社会文化凝结的中心。自现代社会以来,由于种种政治和经济的原因,乡贤慢慢地在乡村社会消逝了。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这对于乡村美学来说是种不幸。
四是乡村伦理美学精神的消逝。客观的讲,乡村伦理美学精神的消逝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原因:第一,伦理美学精神附丽的封建制度的崩溃。严格来讲,一定的伦理道德都是附丽于一定的政治制度的,旧的政治制度的解体必然会造成相应的伦理关系的离散。就中国而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伦理观念,主要建基于相应的封建制度之上的。而中国封建制度的崩溃,必然会引起相关的伦理美学思想的解体。第二,西方现代个人本位文化的影响。自近代以来,西方启蒙文化便对中国影响甚深。对此,梁漱溟曾经深刻地指出:“我们旧的社会组织,是伦理本位,互以对方为重的;但自西洋风气输入,逐代以个人本位、权利观念,伦理本位社会乃被破坏。”[4]中国传统伦理本位的社会被西洋个人本位、社会本位的观念所冲击、所影响是必然的历史趋势,是无可回避的。第三,当代大众文化的影响不可忽视。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的大众文化,本质上是一种以消费为主题、以娱乐为目的的平民文化,这种文化相对于精英文化、文人文化而提出,以消解和解构崇高为旨趣,一味追求欲望的满足和感性的快乐,本质上是一种具有自由特质的感性主义文化。在一定意义上来说,这种文化的娱乐特质对乡村严肃的伦理美学思想的解构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三、乡村美学不断消逝的学术反思
城市美学的胜利、乡村美学的不断颓败是基于工业化的历史背景而发生的,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历史趋势。特别是目前正在进行的城镇化运动,更是一种国家战略行为,是使我国尽快进入发达现代化国家的基本途径,对其积极意义我们必须进行肯定。但同时,对于乡村美学不断消逝的历史状况,我们也必须进行严肃的学术反思。
第一,乡村美学的不断消逝意味着我们面临被城市美学同一化的历史命运。城市固然是自由和主体性的必然领地,是正义和丰裕的场所,但正像柏林特所说,“成功地适应城市和工业化生活”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文化同一性和社会从众性的广泛传播”[5]。的确,如果城市文化和城市美学一统天下,那么不仅会严重损害我们审美文化的多样性,造成文化的同质和单一,而且会造成我们生命的单调和枯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对生命的一种极度蔑视。正是由于城市文化的过度发达会造成个体文化一定程度的衰败,所以尼采极其憎恨都市。诗人布莱克和华兹华斯也曾对城市极尽攻击,批评它的“贪婪小气和压抑性”。尽管如此,正像美学家舒斯特曼所说的那样,城市依然是一个具有“无限发展、无尽活力、无穷多样以及无限可能的场所”,我们需要警惕的仅仅是城市美学的同一性力量而已。
第二,乡村美学的不断消逝意味着我们生命根基的不断消逝。我们的城市是以乡村为根基建立起来的,乡村先于城市而存在,乡村是我们生命和价值产生的根源,因此,人类最终不能疏离乡村。在《乡村与城市》一文中,钱穆这样肯定地写道:“人类从自然中产出文化来,本来就具有和自然反抗决斗的姿态。然而文化终必亲依自然,回归自然。否则文化若与自然隔绝太甚,终必受自然之膺惩,为自然所毁灭。”[6]因此,他呼吁人类要深刻地体认到“自然、乡村、孤独与安定”的价值意义,并期冀人类从乡村中汲取文化建设的力量。的确,乡村是我们生命的根基,是意义的源泉,如果我们失去了乡村美学,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根本。
第三,乡村美学的消逝体现的不仅是一种外在感性形式的消亡,更是一种内在价值观念的凋敝。对此,卡尔松忧心忡忡地说:“如果家庭农场及其乡村社区在我们生活方式中构成社会稳定和文化价值的来源,如果大规模的机械化耕作方式导致它们的消亡,那么机械化的设备和巨大的田地,以及废弃的农庄和空置的主要街道,表现这种稳定性和价值的消失。”[2]
第四,乡村美学的消逝还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中国传统审美文化的解体。就本质而言,中国传统审美文化主要建基于乡村文化,乡村文化为中国传统审美文化的产生提供了最大程度的思想支持,比如传统审美文化中的“气本体论”思想、“水文化”情结、“大地”情结以及“天人合一”理念等,都无一不是来自乡村文化和乡村美学。因此,乡村文化和乡村美学的消逝及解体必然会造成中国传统审美文化的质变,这的确需要引起我们的警惕和注意。
乡村美学的不断消逝是一个客观的历史进程,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对此状况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认知。虽然如此,在城镇化建设中,我们依然不能以乡村美学的全面颓败作为城镇化运动的最终目标。正像海德格尔所说的那样,我们存在于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家园”而已,在其中,我们需有“在家”之感。海德格尔的话极富启示意义,它提示我们,进行城镇化建设,不能以城市美学为主体进行单向度的建构,而必须在城市美学与乡村美学之间寻找一种平衡,在二者之间建立一种紧密的连续性关系。高建平认为,未来新美学的建构,就从这种连续性关系开始。对此,我深表赞同,也期待着学界在如何因应方面有更多的理论思考。
参考文献:
[1]金惠敏.回不去的乡村美学:《返乡》与“在”乡[J].艺术百家,2014(6):44-45.
[2]钱穆.湖上闲思录 [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82-83,85.
[3]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魏晋南北朝[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13.
[4]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56.
[5][美]阿诺德·柏林特.环境美学[M].张敏,周雨,译.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6:69.
[6][加]卡尔松.环境美学:自然、艺术与建筑的鉴赏[M].杨平,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6:266.
(责任编辑吕志远)
On the Trend Symptom and Reflection of Traditional Rural Aesthetics
CHENG Yong-zhen
(Literary Institute,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450001, China)
Abstract:As the important component of Chinese aesthetics, the traditional rural aesthetics has its unique aesthetic taste. The traditional rural aesthetics is vanishing with the accelerating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 The trend and symptom of the rural aesthetics fading away can be summed up in the following four aspects: the vanishing of the traditional rural aesthetic landscape, the decline of rural aesthetic thought, the disappearance of the culture of the county sage and the passing of the spirit of the rural ethic esthetics. The continuous declining of the rural aesthetics is an irreversible historical trend, and for the historical phenomenon of the rural aesthetics fading away, we must have a serious academic reflection.
Key words:rural aesthetics; fading away; symptom
中图分类号:I207.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715(2015)03-0044-04
DOI:10.13783/j.cnki.cn41-1275/g4.2015.03.009
作者简介:程勇真(1971—),女,河南新乡人,美学博士,郑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美学。
基金项目:2014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城镇化进程中不断消逝的乡村美学及其重新建构”(2014BZX005)
收稿日期:2015-04-10